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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系人生 师徒 我和师父的今世佛缘

作者:本焕 分类:佛学宝典 更新时间:2025-01-06 11:43:45 来源:本站原创

文/印顺法师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神奇!说到我和师父本焕老和尚的佛缘,就不能不提4月12日这个日子。2000年4月12日,师父带我出家;2012年4月12日,师父化身窑开启,法身舍利面世。整整十二年,师父为续佛慧命对我的一片苦心和花在我身上的心血,我实在没法用语言来形容。想到师父,我每每不能自抑。在坚持守灵的四十九天中,我夜夜与他对话,感觉老人家从来不曾离开过我,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仿佛是发生在昨天。

(一)被一个老人执着地关心,我很难不被感化

1999年9月,我利用休假时间到深圳游玩,朋友得知我的行程后,托我到深圳人民医院看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本焕老和尚。

9月3日,在深圳市人民医院住院部603病房,我见到了本焕老和尚。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值班医生叫陈实,值班护士叫罗明星,是田军德老居士在病房中照料老和尚。事后想起来,这一次见面,事实上已经改变了我的人生。

在病房,老和尚拉着我的手,如亲人般一谈就是三个多小时。谈佛教的现状,谈他的经历,谈他对我的希望,核心就是一个——“无论如何,你要出家”。那次谈话是在护士的劝告下才结束的,护士对我说:“一个九十三岁的老人,现在还在治病哩,他不能说这么多话!”

这个九十三岁老人那双温热的大手,这个九十三岁老人热切的眼神,这个九十三岁老人不为自己只为众生的胸襟,都让我有一种深深的感动。但是,出家,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大问题。

容不得我思考,当天晚上十点钟,老和尚的电话就打到我手机上。而且,此后每天晚上十点,他的电话总是准时打来。为了躲避他,我一共换了四次手机卡,但每次换过之后,我的手机依旧会在晚上十点响起。当时我真不知道老和尚是怎样获得我的新手机号码的,现在我自己修行后就不觉得奇怪了。

在无数次电话中,无论我是故意不说话,还是有意发脾气,老和尚总是婉言劝导我,始终对我充满信心。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执着地关心过、关爱过、感动过,而且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为别人、为众生,没有一句话是为自己。我从激烈反抗、躲避到妥协,到最后被老人家的人格魅力所感化,对他生起了无限的崇敬和绝对的信心。

“你可以先待一年,适应就出家,不适应就回去。”老和尚一句“哄”我的话让我最终辞亲别友,不顾家人的反对、朋友的惋惜,在2000年4月12日这一天,来到了深圳弘法寺。

老和尚一见到我就说:“反正是待在庙里,把头剃了好不好,一年后头发就长出来了嘛!”我跟老和尚说:“不能用剃刀刮,要用推子推!”老和尚连声说好,接着他又问我:“推三下好不好?”我说好。一会儿,老和尚就笑眯眯地说:“好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推三下”就是被剃度了,等我知道后为时已晚。

推完之后我就下山了,不多久,老和尚当时的侍者印澈打电话给我,叫我赶紧回来,说老和尚要供斋。等我回来一看就傻眼了,大殿里站满了出家人,老和尚满心欢喜地当众宣布:“我今天收了一个徒弟,名字叫印顺。”不是说好先待一年看看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了,岂不是覆水难收吗?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看到老人家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也不好再扫大家的兴了。后来听常在他身边的一个老居士说,那几天老和尚一直是笑呵呵的,他觉得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个人。

那时候,弘法寺的生活条件还很差。老和尚为了让我安心出家,还专门为我装修了一个房间,铺了地毯,装了热水器,还装了一台大的平板电视(后来我才知道,那台电视根本就是个摆设,因为弘法寺根本没有接入信号)。老和尚真是用心良苦!感动之余,第二天还是把这些拆了,我跟老和尚说:“要出家,就要跟其他出家人一样!”说这话时,我看到老和尚脸上现出一种满意的神情。

(二)老和尚的言行举止,渐渐降伏了我的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待一年”的约定在我和老和尚的心里都渐渐地淡忘了。

老和尚让我在他身边当侍者,照顾他的生活和处理日常事务。正是这些年服侍老和尚的经历,让我近距离感受到一位高僧解行相应的人格魅力和精神境界,一位人间菩萨不为自己只为众生的慈悲情怀;也正是老和尚这些年的耳提面命,使我对佛教、对人生有了重新的审视,使我从身体到灵魂都有了脱胎换骨的转变。最终,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老和尚的生活一直是很有规律的,每天早上四点准时起床,然后打坐、诵经,七点钟吃早餐;八点钟开始接待信众拜访,直到十一点半;午饭后休息两小时,然后继续接待信众;晚上八点到十点打坐、诵经。

他每天的工作其实都是在教化众生、利益众生、成就众生、结众生缘。我看到一个近百岁的老人,每天要用六个多小时的时间禅坐、诵经,再用十个小时的时间接待信众,不厌其烦地给大家祝福,给大众做佛法开示,感动之余,我忍不住问道:“师父,您这么大年纪了,何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呢?”他说:“出家了,就是要用功办道、了生脱死的,不用功办道,不精进修行,你出家干什么?除了自己修行,还要结众生缘,要利益众生、成就众生、救度一切众生,因为众生是成佛的菩提华果,没有众生,一切菩萨都不能成佛。”

我当时对这话也并没有特别在意,但过去很多年后,我仍然能够一字不落地把这段话完整地复述出来,甚至当时他讲这话的语气、神态都清晰明了,历历在目。我知道,它已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底,并对我出家后的生命历程产生着重大的影响。

老和尚一生用于建寺安僧、捐献慈善公益事业的资金达数亿元之多,但他老人家的生活却异常俭朴。我刚出家当侍者那会儿,我给老和尚倒水洗脸,有时候水稍微倒多了一点点,他就会很生气,就会骂我:“这么浪费,下辈子让你生到一个没水的地方去!”

许多人既喜欢和老和尚吃饭,也怕和老和尚吃饭。每次吃完饭,老和尚的饭碗和汤碗都是干干净净的,桌上所有的剩饭剩菜都要大家吃完。一张餐巾纸,他要分成两半使用。刚开始时,我也不适应,但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不浪费一粒粮食、一张纸的习惯。

我出家时,寺里只发了我两套衣服、一双鞋,穿了两年后,衣服和鞋都有些破烂。有一天下雨时,我在外面行走,发现脚是湿的,一看,鞋底已经破了一个小洞。因为当老和尚的侍者,有时候没办法,我就抢老和尚的衣服穿,可老和尚的衣服也很旧,脱衣服时力用大一点,就烂了。最狼狈的是有一次到四祖寺访问,我唯一的一双长袜送去修补了,因为走得急,一时没来得及取回来,老和尚看到我没有穿长袜,呵斥我不讲僧人威仪。我说:“师父,这是在别的寺庙里,可不可以给我点儿面子啊!”但他不依不饶,我还是被罚跪香。

每天晚上十点,老和尚睡觉以后,我都要整理、记录、总结老和尚一天的生活,往往到晚上十二点才能睡觉。睡觉晚了,有时候很难在凌晨三点多钟醒来。遇到这种情况,老和尚就会拎着一个半米长的棍杖到我住的房间,对着我啪啪啪抽,抽完就走。

有时候,伺候老和尚洗漱完之后,我就坐在他身边诵经。在他老人家身边诵经,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心无旁骛,但我毕竟年轻,睡眠不足就会犯困。此时,老和尚连看都不看一眼,拿棍杖啪地就打到我的脸上。

刚出家那会儿,老和尚总是交代一些很难完成的事情要我去做,他只说:“你去做吧!”可当我想尽一切办法好不容易完成并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的时候,他却表现得像已经把这事忘了,只是吩咐我去做下一件更难的事。那段时间,老和尚对我可以说苛刻到了不近情理的地步。每天,不管我做什么事,老和尚总是说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最多的一天,我被骂了十四次,早晨一睁开眼睛就被骂,晚上哄他睡觉,他还是骂。

当时,我不仅仅是感情上承受不了,而且连所有的信心、所有的自尊都给他击得粉碎了,真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痛苦得连痛苦的念头都生不起来,绝望得连绝望的念头都生不起来。后来我才理解,这是师父治我们凡夫我执、我慢习气的一种训练。他要借此把你以前在头脑中建立的东西击得粉碎,然后把你真正的信心、真正的智慧、真正的慈悲宽容,从内心深处渐渐地生起来。

有一天,老和尚骂我的时候,我突然变得非常高兴,老和尚就问:“我骂你,你那么高兴做什么?”我反问:“师父,你骂我是为我好,还是为我坏啊?”他说:“我当然是为你好了。”“这不就得了!你为我好,我为什么不高兴呢?”我把这句话一说出来,他就说:“这下麻烦了,以后挂个老虎在你面前都没用了!”从此以后,老和尚再也没有骂过我。

(三)为完成背诵经书的任务,我睡了几年地板

为了让我了解中国佛教的现状,我出家第一年,老和尚就带我参访了上百家寺院。看到那些被历代高僧大德视为佛门命根的丛林仪轨已渐渐退出了现代寺院僧侣日常修行的舞台,大多成了一种装点和门面,老和尚心里很不是滋味,而我也因此发下誓愿:尽快搜集老和尚所传承的禅堂仪轨及梵呗经唱,编辑整理出一套适合现代人继承学习的《中国汉传佛教丛林仪规及唱念规范》丛书及教学片。这件事在八年以后历尽艰辛最终得以完成,那是后话。

刚出家那几年,除了每天处理日常事务,老和尚给我布置的功课非常繁重:每天早上三百拜、晚上三百拜,一天诵十遍《普贤行愿品》、一千遍《大悲咒》,每个月还要学会背诵一部经书。多数时候,一天工作时间达十八个小时,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普贤行愿品》是老和尚曾经用血书写过的经书,也是老和尚最推崇的一部佛经。有一天,我跟他说我可以十二分钟诵一遍,老和尚说他十分钟可以诵一遍。过了几天,我发现自己十分钟能诵一遍了,告诉他,他说他可以八分钟诵一遍。等到我可以八分钟诵一遍了,老和尚又说他可以七分钟。为了赶上老和尚这一分钟的距离,我整整诵了三年。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部经已经完完全全融入到我的生命当中,行住坐卧,吃喝拉撒,念念不绝。你发现你所诵的经文,没有一遍是相同的,没有一句是相同的,没有一个字是相同的,你无法用眼耳鼻舌身去触觉,无法用意识去想象,你所感知的每一个字都在放光,感觉世界在极度的绚烂中归于平淡,又在极度的平淡中归于绚烂。你当下才了解到这个世界是多么渺小,个人如同虚空中的尘埃,是多么微不足道。你转身环顾四周,发现一切的人与事,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已与过去大不相同了。当我把这个感觉告诉老和尚时,老和尚说:“不管它,随它去!”

除了《普贤行愿品》,老和尚要求我每个月要学会背诵一部经。出家第一年背的“净土五经”“禅宗七经”之类的经书还是相对短小的,但到第二年就变了。第二年正月初八,师父递给我一本《法华经》,我一看,天啊,这本书太厚了,足有七万多字。我说:“师父,这本书太厚了!”他反问我:“你不是答应我每个月背一部经书吗?”我说:“我答应是答应了,但是这部经字数太多了,太长了。”老和尚说:“你把僧衣脱了,回家算了,不要穿这个衣服来骗人骗己!”

于是,我在那段时间,行住坐卧,一切时、一切处都在拼命地背、背、背,除了背经书,心中没有任何的事和人;白天背,晚上也背,经常在睡梦中背着背着坐了起来,一个晚上从床上坐起来十多次,而我却毫无所知。以至于同室的两个师兄弟找老和尚告状,说:“印顺疯掉了,我们不能再和他一起住。”没办法,我只能主动搬出来睡地板,一直到我几年后晋升监院,才重新搬回到房间住。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只要有几分钟的空闲时间,无论是躺着、坐着还是站着,我都能睡上一觉,这功夫就是那时候练成的。一个月以后,当我兴冲冲地告诉师父说我已经背会了这部经的时候,师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起另外一部经递到我的手上。

除了诵经背经,拜佛也是我每天的功课之一。有一次我实在太累了,上完早课后只拜了两百多拜就回来了。师父站在门口问我:“今天上殿怎么样呢?”我答:“很好。”他问:“拜佛情况怎么样?”我答:“很好。”“那三百拜都完成了吗?”我说:“完成了。”他笑眯眯地递给我一根香:“骗得了人骗不过佛,跪香去吧!”我这才知道,在师父面前我几乎是透明的,从此老实用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老和尚苦求佛道,为法忘躯的故事我是在出家以后才慢慢知道的:高旻寺禅修七年不出山门、三步一拜朝礼五台、闭关修行、刺血写经、燃臂孝母……这些故事一次次地感动着我,也鞭策着我。因此,那些几乎不近情理的苛求与严厉到后来让我感觉到是如严父般的慈悲与关爱,那些魔鬼般的训练让我受益无穷。如果没有师父,我至今都无法体会“不历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的禅悦。每每回想到此,我就禁不住潸然泪下,如今多想再感受一次那香板打在肩上的痛楚啊!

(四)老和尚把衣钵传我的同时,也把责任传给了我

老和尚一生修行,弘宗演教,法流天下,徒子徒孙遍布四海,突然在九十四岁时收一个“大徒弟”,原有的稳定状态一下被打破,徒弟们有些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这一点上,老和尚对我的要求是“要有气量”。

过堂的时候,有人把我的碗扔到窗外去,我再去拿一副碗筷,装好饭菜,还坐原来的位置,不愠不火地吃。有人骗我上车,把我带到关外后让我“滚回老家去”,他们回到寺里的时候,我也“滚”回寺院来了。大年初二,有人把我的房门一脚踹开,把大年初一未吃完的剩饭和未收拾好的墨汁泼到我的身上。

在师父面前无中生有地告状更是家常便饭。这时候,老和尚总是坐在那里听着,也不发表意见。有人急了,组织几个人集体威胁老和尚:“要么他走,要么我们走!”老和尚说:“我从来没有留过你们,是印顺留的。”

有一次,一纸关于我的“莫须有”的材料传到老和尚手里。老和尚拿着这份材料问我:“你看过这份东西没有?”我说:“看过了。”他说:“你给我念一念!”我说:“这有什么好念的?”他说:“念一念没关系嘛,这点气量还没有?”我念了。老和尚问:“你怎么看这事?”我反问:“您怎么看呢?”他说:“我问你哩!”我说:“荒唐,太抬举我了!”他说:“这本来就是一张废纸嘛!”他把这份材料递给我,说:“不过你得拿一张纸来换这张纸,作为凭信。”我当即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偈:“本来幻化躯,焕劫现人间;说法无生法,利人反误人。”

写这首偈子原来只是想调侃一下师父,没想到他兴高采烈地收起来了,还说:“你准备一下吧,我明天传法给你。”第二天,师父在法堂很庄严、很隆重地为我传了法,法卷还是他老人家亲笔写的,更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还题了四个字——衣钵真传。

2008年8月6日(农历七月初六)早晨四点半,深圳弘法寺大雄宝殿与往常一样站满了做早课的僧俗两众,老和尚身着红色袈裟做了一次开示——一次在弘法寺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开示。老和尚说,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是“我本人老了,这个身体没有办法来完成这些任务”,接着他说,“我的接班人就是印顺,现在由他任首座代方丈,让他来负责完成我没完成的这一切任务”。

2008年9月29日是农历九月初一,老和尚对我说:“我一百零二岁的生日就要到了,我想在这之前把你升座的事给办了,时间就定在10月18号吧。”我一听,就觉得这事不可能完成,弘法寺作为中国佛教协会直属寺院,新任方丈升座,需要从罗湖区、深圳市、广东省一级一级往上报,把“十一”七天长假计算在内,也只有二十天时间,各级领导日理万机,又不是专门等着办你这件事情,如何完成报批过程?

许多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这么个不可能在二十天内完成的大事,居然就一路通畅办完了。10月18日,在国家、省、市有关领导和来自世界各国大德高僧的见证下,一百零二岁的老和尚将我送上法座,那时候,我感觉到肩上的这副担子沉甸甸的。

我刚升完座,老和尚就提出深圳佛教协会要换届,要我当会长,他天天找统战部,态度非常坚决。在中国佛教协会换届时,他说得更为直接:“我这么大年纪了,不用考虑我,印顺要上,他对中国佛教的发展会有大的贡献!”老和尚说这些话时,很真诚,很动情,把很多人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弘法寺,自从我升座之后,老和尚就要求从方丈室搬出来,但我坚决不同意。我跟他老人家讲:“您老人家坐的方丈室不能动,方丈牌挂在那儿也不能动,一切都保持原状,您老人家永远是弘法寺的方丈。”老和尚没有办法,灵机一动,将若干年前亲自给我题写的“衣钵真传”四个大字挂在我的门口。

有人说“没有本焕,就没有印顺”,这话一点不假。在许多场合我都说过:“这一生当中,我最幸运的是遇到本焕老和尚!”但我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本焕老和尚和我的关系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师徒关系,作为一个把一生奉献给佛法的人,老和尚心中根本就没有“我”的概念,他选择我,只能是出于续佛慧命的考虑。也正因为如此,当老和尚将我送上弘法寺方丈法座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将承接一份多么重大的责任。

(五)带领我们一道成佛事,老和尚很是欣慰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中国自改革开放之后,僧才一直是一个困扰佛教发展的大问题,前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就发出“第一是培养人才,第二是培养人才,第三还是培养人才”的呼吁。我想,老和尚之所以对我这个小和尚另眼相看,大约在于我的年轻,在于我的可造。

在老和尚身边的十二年,我努力让老和尚看到我的加入带给弘法寺和佛教的变化。而老和尚,则是我力量的源泉。每当他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说着寺里的事情的时候,我的信心和力量就会倍增。

这些年,弘法寺在寺院内部建设上做了许多尝试。我们用文化墙的方式营造佛教文化氛围,出台《弘法规约》和《弘法寺管理制度》以指导僧众修行,引入现代管理理念对寺院进行管理,这些都对全国和东南亚佛界起到了示范作用。

在佛法宣传方面,我们形成了一刊(《弘法》杂志)、一动态(《弘法动态》)、一报(《慈爱》画报)、两网络(深圳佛教网、弘法寺官方网站)的对外弘法格局,出版了弘法文库系列图书,组建文化中心统筹文化事务,与凤凰卫视、《香港商报》和深圳《晶报》合办的栏目也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在僧才培养方面,弘法寺除了送僧人出国留学外,已于2011年成立弘法寺佛学院并招收了第一批学员,与北大的合作被称为中国教育史上的一项创举,专业的教师、先进的教学手段,弘法寺佛学院僧才培养的“大手笔”令教界内外震惊。

在佛教国际化方面,弘法寺相继与亚洲各国佛教界建立了联系,其中与泰国的友好往来已成为佳话,我本人多次受到泰国政府及皇室邀请进行佛教文化交流,被国会聘为“泰国国际佛教顾问”,受邀担任泰国国王第一世出家寺庙的住持,2011年底被泰国国王授予“华僧大尊长”的荣誉,而泰国政府赠送的四面佛我们也迎请到深圳供养。在佛祖故地尼泊尔,我有幸担任中华寺的方丈,和尼泊尔有关方面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而借几年前召开的世界佛教论坛,弘法寺僧伽合唱团演出的梵呗交响乐《神州和乐》传遍世界,被老外称赞:“我们非常喜欢这个能让我们听得懂的东方式交响乐!”

在做这一切的过程中,老和尚总是如影随形般地指导、鼓励和督促着我们。看到我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和尚的加入,自己光大佛教的心愿一个个达成,老和尚生出无限喜悦。在他晚年的最后几年,他总是用语言把这种喜悦表达出来,让僧众同喜。

当他得知我历时六年主持编成的《中国汉传佛教丛林仪规及唱念规范》一书即将出版并用现代影视手法演示制作成光盘的时候,他非常高兴,亲自作序。在序言中,他称赞“这是一件使禅者和学人知仪规之发展、明规矩以行持的大好事”,并称自己“现虽已百零四岁了,还能够领弟子们一道成就此等殊胜因缘,实乃欣慰”。

(六)师父的生死考题

自2012年春节过后,老和尚身体一直有恙,让他住到医院去,他不去,明确要求住在寺里。没办法,我们只能顺应他老人家。

曾经有六七次,师父跟我说:“印顺,我要走了。”我说:“师父,您还不能走。”话虽这么说,但我也知道师父想走留也留不住的,因此和政府相关部门协调,早早做了预案。

2月29日,老和尚把寺院的全体执事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我要走了,你们大家各自珍重!最后送给大家的还是那几句话,出家人须用功办道、了生脱死,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有几件事我要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一是这些年十方信众供养我的钱财,我一直是用来修庙,现在还剩下一些,我把它分为六份,一份用来修大洪山慈恩寺,一份用来修新洲报恩寺,剩下四份用来修万佛禅寺。修这些庙,这些钱是不够的,你们要帮助印顺完成我这个心愿。二是我死后,要荼毗(火葬)。出家人生归丛林死归塔,烧了干净。我的舍利由我修建住持的寺院建塔供养。三是我的悼词由净慧来写,后事安排力求简洁,我是一个修行人,一辈子实实在在的,所以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都没用……”

3月26日早上四点,老和尚和往常一起按时起床了。他让值夜班的护士把窗帘拉开,说房间太热,把空调关了,把扇子递给他。他自己轻轻地扇着,突然扇子掉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护士发现他不像是睡着了,过去一看,发现老和尚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于是大叫了起来。

我赶过去的时候,老人家的身体越来越凉。我试着把手伸到他的手里,但他的手僵硬了,我的手根本伸不进去,我就用两手握着他的手。慢慢地,寒气直往外冒,冻得我浑身打战。我还是这样不离不弃紧握着他的手,渐渐地,他的手温暖了起来。他醒来后连说了三句:“印顺啊,你太啰唆了,你太啰唆了,你太啰唆了。”

接着,老和尚又说:“生死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出家人这一点都看不开,还当什么和尚?我该办的事情都了了,该交代的事情也都交代清楚了,原来你答应过我让我走,怎么又说话不算了?”我虽然也处理过很多类似事情,但产生了这种无力感还是第一次,我回答他:“师父啊,这个题别考我,我过不去啊!”

老和尚就是被我们这些舍不下的人天天拖住,直到4月2日凌晨。

4月1日晚饭后,我到法堂前散步,看到夜空出奇地美丽,有一颗星星格外明亮,我知道师父今晚要走了。于是回房间洗了个澡,我的侍者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一般不在这个时间洗澡的。我跟他说,师父要走了,今后几天恐怕没有时间洗澡了。

洗完澡,我给几个人通了电话,然后回到老人家身边,坐在他身旁。他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我也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在这种无言的注视中,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平静,越来越空灵,没有难过,没有忧伤,感觉助念的诵经声是如此美妙动听。不知过了多久,师父像是累了,缓缓地闭上眼睛,如同往常睡着了一般,平静、慈祥。净慧老和尚说了一句:“老和尚圆寂了,现在是2日凌晨零点36分。”我看到一道美丽的红光缓缓升起,飘出窗外,那一刻,异香满堂……

我的恩师本焕老和尚就这样走了,他去了他想去的世界,却把对他无尽的思念留给了我。我多么希望仍能跪在地上,把头伸进他的怀中,双臂环抱在他的腿侧,在他用折扇轻敲我的头的时候,给他讲外出的见闻啊。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只能在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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