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PT小说程序 > 文学艺术 > 烽烟图 >

烽烟图 八

作者:梁斌 分类:文学艺术 更新时间:2025-01-06 13:20:40 来源:本站原创

江涛在坟上祭了朱老星,紧接着冯家场院里着了一把大火,这两件事在锁井镇上来说,不是一个小的影响。江涛祭坟带来的政治影响,说明共产党要卷土重来,朱老忠和朱老明又要抬起头、直起腰来。冯家场院里着了一把火,冯贵堂心绪不宁,但死不承认有人越墙放火,而且扬嚷着了一把天火。为了这两件事情,四十八村的贫苦农民、暴动户们都出了一口长气;可在冯贵堂来说,头顶上是个不小的压力。于是,他饭吃得少了,觉睡不好了,眉梢里打了一个结,走出走进,对家里人没有什么话说,对街面上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为了消愁解闷,他花一百块钱买了一个画眉,养在黑漆笼子里。这天下午,他提起画眉笼子,在场院里走来走去,他把笼子举在手上,仔细看着画眉的神态,品着鸟音,由不得心上舒展起来。可是,当他的视线由院里隔着短墙转到院外,隔着苇塘移到对过的坡上,他的心情就转了过儿:那是朱老忠的宅院,是他的仇家,朱老忠现在身子骨儿还结实……由不得他的心上又阴沉起来。于是,他提起笼子走上大街,走到聚源号里,把笼子挂在屋顶上,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齐掌柜走过来,赶快叫学买卖的沏茶点烟,说:“怎么?老东家今天胃气不舒?”

冯贵堂说:“不怎么的。”脸上还不显悦色。

齐掌柜说:“不怎么的,脸上可是不舒展……”说着摇了摇脑袋。

两个人正在说着,老山头,李德才,刘二卯三个人嘻嘻哈哈走进来,冯贵堂笑了说:“怎么你们仨人这么高兴?”老山头说:“我们看你这几天愁眉不展,想找你喝个解闷酒。”

冯贵堂说:“怎么,你怎么知道我心气不舒?”

刘二卯说:“我们一看就知道你心气不舒,成天价唉声叹气的……”

冯贵堂哈哈一笑,说:“既然如此,我请你们喝一杯!”

齐掌柜一听,立刻打发学买卖的打酒买菜,摆在桌上。冯贵堂说:“不,这地方人来人往,我们要在内柜喝。”齐掌柜说:“好说,在我屋里喝!”说着,齐掌柜领着他们几个人到里院小北屋里。里院是三合子砖房,西房是正房,南北房是厢房,都是存货的房子,三间北房,一头是学买卖的住房,一头是齐掌柜的卧室;靠北墙是一条小炕,窗台根底下一张大八仙桌子。齐掌柜叫学买卖的把桌子抬出来,再搬上俩座位,摆上酒菜,说:“看,好不好?”

冯贵堂正座坐了,三个人在下面陪着。冯贵堂拿起酒壶一一斟上酒,说:“好!今天在内柜房喝个快乐酒儿。”老山头说:“看你这几天不愉快,怎么回事?”

李德才用手端起酒杯,咧起嘴来说:“怎么你还装傻是怎么的?这江涛回乡祭坟,不是一件小事……”

刘二卯说:“我看这朱庆扒瓜就不是一件小事,压得他们不轻!”

李德才说:“这还看不出来,你不搞朱庆扒瓜,他还不搞祭坟呢!”

冯贵堂举起酒杯,说:“来!喝一杯。你们看得不错,既然如此,你们得帮我一把,我还得把他们压过去……”

老山头说:“对!他有一来咱有一往,他压住咱了,咱还要压过去,把他压住!”

冯贵堂拿起筷子,说:“来,就着菜!老山头说得是,他有一来,咱就必然得有一往……”

几个人在小屋里吃着喝着,最后叫了几碗面来,一人一碗,吃得酒足饭饱。

冯贵堂的心事,别人摸不清楚,老山头可摸得底细,于是他今天走到这村,明天走到那村,串亲访友。他的朋友也没有什么好朋友,无非是一些狐朋狗友。这一天,他骑着冯贵堂的大走马出了一趟远门,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他把马拴在桩子上,也待不得揭马鞍子,连饭也顾不得吃,就走进内宅,径直走进冯贵堂的房子里。冯贵堂吃完了饭,正在屋里散步。老山头开门进去,拍了拍冯贵堂的脊梁,悄声说:“行了!”

冯贵堂问他:“怎么了?”

老山头说:“这一下子就把严江涛摁个嘴啃泥!”

冯贵堂一听,睁亮了眼睛,又问:“怎么了?”

老山头说:“摸到李霜泗的消息了!”

冯贵堂一下子笑了出来,紧追了一句,问:“什么消息?”

老山头说:“就在河南省明港镇,在铁路上当工人。要是把他牵来,削了他的脑袋,说不了大瞎话,这共产党可就烟消云散了。”

冯贵堂一听,哈哈大笑了,说:“那也烟消云散不了!”他又追问一句:“真的?”

老山头说:“不错!”

冯贵堂说:“好!晚饭给你加一壶酒。你吃饱了,喝足了,明天咱们进城。你算卖了一把力气!”老山头说:“义狗还报主呢!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有点真心哪!”

第二天,也没吃早饭,冯贵堂站在二门上,叫:“大有!大有!”冯大有一摆搭一摆搭地走过来,说:“干什么?当家的!”冯贵堂说:“套小车子,进城!”冯大有跑回去,和伙计们推出小车子,打扫干净,牵马套上,等着冯爷上车。冯贵堂穿戴整齐走出来上车,老山头站在车旁看着,一眼看见冯贵堂空着手儿,他说:“我的爷!你怎么空着手儿?”冯贵堂说:“怎么?……”老山头说:“你忘了,前几年的教训?进衙门口能空着手?”

老山头一说,冯贵堂身上愣怔了一下子,抖了抖两只手,又跑家去。跑回家去又没有什么可拿,包上了一包袱票子,提在手里往外跑。老山头知道是票子,他说:“你怎么拿那个?那有多不好看!”老山头一说,冯贵堂又不肯承认错误,一下子红了脸说:“什么比钱值东西?”说着咕咚一声,把包袱扔到车里,两脚一跳,跃上车辕。

冯大有摇了一下三截鞭子,勒了一下扯掳,大辕马出了步伍,他又连打三个响鞭儿,小车子出了大梢门。老山头小跑蹓丢儿地在后头跟着。小车子出了村,冯大有跨上里辕,老山头跨上外辕,一蹓烟儿似的进了城了。

到了县政府门口,冯贵堂提着包袱下了车,也不和站岗的打招呼,径直走进花厅。县长王楷第正坐在沙发上看报,冯贵堂哈哈笑着,说:“接着,接着,接着……”王楷第见冯贵堂扔过东西来,伸直两只手接着。问:“这是什么东西?”冯贵堂大笑了说:“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了。”王楷第见是沉甸甸的东西,皱了皱鼻子,笑了说:“你来就来呗,还用得着这个?”冯贵堂说:“我要不是给你捎包儿茶叶来,总觉得过意不去!”

王楷第一下子笑了说:“好!你捎了来,我就喝!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就说吧!”

冯贵堂说:“说,你也许早就知道了。就是五年前,在保定二师闹学潮进了监狱的那个严江涛,回来在县立高小教书,你还不把他赶出去!”

王楷第说:“赶出去,谈何容易?”

冯贵堂说:“他还回乡祭了闹高蠡暴动被镇压了的朱老星,这不是给共产党撑腰吗?要他干什么,依我说咱们赶出他去!”

王楷第缓缓地摇着头说:“哪里是容易事情?”

冯贵堂说:“怎么?你怕他?”

王楷第说:“我不怕他,我怕你们这个本地方的马老将军。他和严知孝有瓜葛,我也和严知孝有一面之交;马老将军还是我们的校长。这次严江涛出狱就是马老将军写信保释的。严江涛在这儿教个书能起了什么高调?如果弄不好,叫他马老人家端了我的饭碗,我还惹得了。到时下不来台,可是怎么办?”

冯贵堂一听,这里边社会关系复杂,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他就不再谈这个问题,转了个话头又谈起抓李霜泗的问题。把大拇指头一伸,笑了说:“李霜泗有了下落了!”

王楷第一听,两手架下金丝眼镜,笑了说:“真的?”

冯贵堂说:“这还有错!”

在中国,王楷第是属于老一辈的北洋官僚,做官有经验了。他迟疑一刻,喃喃地说:“日本鬼子进了长城,华北大半河山不保啊,还顾得着这个?”说着摇了摇头。实际上他脑子里想的是国民党在华北退却,没有国民党部督着了,多做几年官,多发点财算了,还弄这个干吗!

冯贵堂说:“怎么你忘了这个,他们打了咱张队长一枪,如今还是个残废!”

这时,王楷第也想到:在高蠡暴动以前,曾经有人打了张福奎一枪,这个案子还没有破。前二年上头追得还很紧,现在要是把这个案子破了,还算是一大功劳,升官不升官吧,办事兴许还顺利点。于是,顺过脸来,问:“李霜泗现在什么地方?”

冯贵堂说:“他远走高飞了,现在河南。”

王楷第追了一句,问:“河南?出了省了,他在什么地方?”

冯贵堂说:“在明港镇当铁路工人。”

王楷第说:“张队长残废了,有谁能出省办案?”

冯贵堂看着王楷第要闪过去,他顶了一句:“没人去,我走一趟。”

王楷第看冯贵堂劲头挺大,他又试探了一句:“老财主肯劳动一下身子?”

冯贵堂听到这里,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说:“兴许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早年里我念过大学法科,还在军法处混过几天……你办文书吧!你把抓差的文书办好,我就起身。”

王楷第听到这里,一口咬住:“就这样吧!咱办他土匪,别办他共党,办共党头绪多!你先休息一下,我办公事,办好了公事,你就出发。”

冯贵堂两眼一瞪,说:“那不更显花点儿?”

可是王楷第不再说什么,话谈到这里,也算说到底了。冯贵堂只好退出花厅,回到宴宾楼,吃了一点饭,休息了一会,坐上小车子回到家里。

一到家,他就走到上房,当着母亲的面,把冯焕堂叫到上房,说:“兄弟!我要出门了,我们的仇人李霜泗有了下落,在河南当铁路工人,我去把他抓回来。要是能把他抓回来,这一切大仇就算报了。我不在家,这家里的事,村里的事,你都得管着点……”冯焕堂说:“既然能报仇,你出去一千里地,也不嫌远;家里的事,一切我都管了,只是这村里的事,自从老爹没了,都是你管着,我一点没有管过,冷手抓热馒头,恐怕力所不及……”

冯贵堂听到这里,觉得说得也有道理,立刻打发老山头到大街上把保长刘二卯叫了来,说:“我要出远门,村里的事,小事你和李德才商量;大事跟焕堂商量……”冯大奶奶听到这里,也说:“这么着好,这么着也是正理。”刘二卯一切答应了,没有说二话。

第二天,冯贵堂带上老山头,回到县里,到县政府办了文书,又亲自拿着公事到财政局办理手续,带上足够的路费,便起身上路。

次日到了保定。老山头问:“咱是住第一春饭店?还是住会仙客栈?”冯贵堂说:“第一春不如会仙客栈,会仙客栈上车方便!”

会仙客栈是个大栈房,坐落在保定西关火车站旁边;里外两层大院,里院是客房,外院是车马大店,停着满院子大车、小辆,满院子马粪尿。牲口在车尾巴上吃着草,小贩提着篮子吆喝着,有卖瓜子花生的,有卖糖果纸烟的,走出走进,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大商巨贾,都住在这里。

伙计们一见门外赶进一辆红酡泥的燕儿飞的小轿车,山西角儿,连忙站在一旁恭迎。车停以后,跳下一个胖大人物,大八字胡子,穿着蓝布长衫,黑纱马褂,头上戴着毡帽,穿着圆口缎鞋。跟着,老山头从车上提下大皮箱,两人气宇轩昂地走进里院。伙计们连忙开了客房,拿出缨掸子给冯贵堂扑打灰尘,然后一手开门,用缨掸子指着说:“看!怎么样?一等客房!”

冯贵堂走进一看,房间不大,虽然比不上第一春,倒也干净。他说:“怎么院子里这么吵?”

伙计说:“咱会仙客栈在车站上,比起城里第一春饭店,当然吵些。可是上火车下火车就方便得多了!”

冯贵堂听他说的也是实话,对老山头说:“就住这里吧!”老山头立刻伸手给冯贵堂脱衣裳,把毡帽、马褂、大褂,挂在衣架上。伙计们涮了茶壶。老山头说:“喝什么茶叶?”冯贵堂拿出一块银元往桌上一放,那块银元旋转不停,嘚儿楞楞地响着。他说:“来一包九毛六的香茶!”老山头拿起那块钱,颠着脚儿买了一包茶叶来,冯贵堂一见就火了,说:“只买了一包?”老山头扎煞着两只手,说:“你不是说要一包九毛六的吗?还找回四分钱的铜元。”说着,把铜元放在茶几上。冯贵堂皱起眉头说:“九毛六买一包!”老山头笑着说:“你不是说买一包吗?路上再买就是了。”冯贵堂生着气斜了他一眼,再也无话可说,絮叨:“真他妈的吃菜货!九毛六还不买一斤?”老山头暗笑了说:“那,带一溜遭来还有味?”

高蠡暴动,冯老兰死了,冯贵堂当家主计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钱大手大脚;如今当起家来,也是视钱如命。他常常叨念:开门七件事,家业大,人口多。在这一点上,冯老兰、冯焕堂和他倒是一脉相承。

饭时到了,伙计走过来问:“大人!午饭到了,吃什么?”冯贵堂仰起头来想了一下,拣了他爱吃的几样东西,说:“来个香酥鸡,来个炒玉兰片,再来两个凉菜,来壶好酒。”又叫了老山头来,说:“给他们来两个十二两大面。”

不一会工夫,伙计端上四个菜,除了荤菜,还有一个拌海蜇,一个粉条儿拌海带,不过是一些大路货。酒是衡水老白干。冯贵堂觉得喝不过瘾,但是菜已端来也无办法。喝着酒,想起老山头和冯大有只吃面条,又叫过伙计,指着外院的老山头和冯大有说:“给他们来两个菜,一壶酒。”伙计问:“来两个什么菜?”冯贵堂说:“你随便!”

冯贵堂一边吃着饭,大院里住的人多,车马也多。牲口闹槽,买卖人吆喝,卖粽子的、卖烧鸡的、卖酱菜的、卖糖葫芦的,叫个不休。他想:还是不如住第一春。可是第一春是大饭店,有地方盛汽车,无地方住大车,也不方便。才吃了饭,卖糖葫芦的老头挎着篮子走进来,举过签筒,咚咚响着。冯贵堂一见签筒,就勾起瘾来:当年他上大学法科的时候,就是住在公寓里,一到夜晚,不是去逛石头胡同,就是打麻将,抽签儿。他说:“来两把!”卖糖葫芦的老头笑了说:“才吃了饭省得闷着,抽两把取个乐儿,开开心!”

说起抽签,冯贵堂倒是内行。他搬过签筒,手指头捏着竹签,眯着眼睛呆了一会儿,笑了说:“看,碰运气,吭!”他哪里只抽两把,说着,嗖!嗖!嗖!连抽了三把,夹在左手缝里,拿起三只签子一看,笑了说:“哼!赢了你老头!”老头说:“看你客官长得发福,八字胡子,多富态,能不赢我!”冯贵堂又眯着眼睛看第二把,由不得哈哈大笑了,说:“又赢你了!”这时,老头可就放下脸来,连输两把,碰上了歹运。不提防冯贵堂看完第三把,他把签子递给老头,拍着两个巴掌,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说:“好!我又赢了你了!”

卖糖葫芦的老头,似乎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说:“哼哼!今天我算输给你了!”拿过篮子,说:“你挑吧!”

冯贵堂捡了三支大糖葫芦,自己吃一支,跑出二门,给了老山头一支,给了冯大有一支。冯贵堂一边吃着,嘴上还笑着。老山头说:“你老真好运气。你看,马到成功!”

吃完了饭,老山头说:“咱是明天走,还是后天走?我去买票。”冯贵堂说:“还是明天走吧!在保定也没有什么事情。”他不想再去看严知孝。老山头问:“坐三等车吧?”冯贵堂一听,扭了一下脸儿,说:“坐二等呗,坐三等!”老山头说:“我也坐二等?”冯贵堂生气说:“你也坐二等?你他妈的也配坐二等?”老山头听着不是滋味,就溜出去了。下午拿了钱,去买了票来。

第二天上午,老山头和冯贵堂上了火车,老山头把冯贵堂送到二等车上,他自己悄悄走到三等车里。当时,一等车是卧铺,二等车是软席客车,三等车是非常拥挤的硬座车。冯贵堂坐在沙发软座上,叫茶役冲上一碗茶,抽烟喝茶,看着窗外景色,心上在考虑到了河南地方,根据法律程序,将怎样对付李霜泗。

冯贵堂和老山头在火车上一直坐了两天两夜,第三天的早晨,才到了河南省确山县车站。冯贵堂和老山头下了火车,小车站上没有洋车,雇了一匹小驴子到了县衙门口。老山头歪着脖子,扛着个大皮箱,在后头跟着。冯贵堂从腰里掏出皮包,拿出一张名片递进去,等不到一刻工夫,差役跑出来,领冯贵堂进去。老山头只好在大堂门口等着。

冯贵堂跟着差役走进去,到了秘书室门口,从屋里走出个人来,高个儿,头上推着分头顶儿,穿着花丝格的灰色大褂,瘦眉窄骨儿,戴着金丝眼镜,站在门口一看冯贵堂的打扮,笑了说:“客人从何处而来?”冯贵堂说:“在下冯贵堂,是北京朝阳大学法科毕业,也曾在法律界混过几年,今天因为一件小事来拜会仁兄。”那位县长的秘书一听,笑了说:“北京有名的法律系毕业,虽然不认识,也是同窗之谊。”冯贵堂一听是一位同学,右手心里含着一叠钞票,伸出手去握住秘书的手。那位秘书对这一叠钞票,感觉异常灵敏,缩回手去,袖着手儿眯眯笑了,说:“老同窗到了,没有说的,有什么公事,尽管说就是了,何必如此。”说着,把冯贵堂请到屋里,坐在椅子上,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几年以前,共产党在我的家乡闹了一场暴动,打家劫舍,老人家也因此殉国了。有一个红军的大队长,就落在这一方,他原来是个土匪出身,非同小可……”他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放在桌子上。那位秘书用两个指头捏起那张小纸片,看了看,由不得张开大嘴哈哈地笑了,说:“小事,何足挂齿!”又说:“仁兄!是在寒舍休息几天,还是立刻就去办案?”冯贵堂说:“你就办公事吧!办好公事,把他捉来,也就是了,兴许我还要亲自报这杀父之仇!”秘书说:“既然如此就请仁兄在这衙门附近住下,明天再来,容我赶办公事。”

说到这里,冯贵堂立即告辞,退出办公室,秘书先生亲自送出大堂门口,弯腰送客。冯贵堂也弯腰施礼拜别同窗。老山头立刻凑上去,说:“我以为遇上什么事情,怎么老是不出来,带的钱少了吧?”冯贵堂说:“我也是这么想,不过还可以补付。”两个人说着,走进衙门前街一座客栈,休息吃饭。

这天下午,冯贵堂正躺在铺上休息。栈房的伙计,迈开大步跑进来,说:“客人不好!衙门里的张秘书来见!”冯贵堂一听,翻身从铺上跳下来,二话不说,立即跑出来会客。还未跑出二门,张秘书已经来到面前,伸手握住冯贵堂的手,笑了说:“学兄的大事,在下不敢怠慢,吃过午饭,我就到公安局去办这件事情,明天上午孟督察长跟你一同去明港镇……”说着,冯贵堂缩回手来,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钞票,含在手心里,趁着和张秘书握手,送进他的手里。张秘书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说:“老兄何必如此,这点小事,手到擒来,也值得这么着。”说着,走进栈房,坐在椅子上,说:“此处,倒是有这么一个人,在明港镇,不过更名改姓了,还得老兄劳动一趟,认认头脑,免得有错儿。”

冯贵堂说:“这个好说,先认清楚再说!”

第二天吃过早饭,督察长带了几个便衣队,来到栈房里。冯贵堂照样握住他的手,寒暄一会子,这不过是一个平常的礼节,除了给督察长的礼物,还包括每人一对鞋钱。

从确山县到明港镇,也不过隔着驻马店一站,一共两站地。在明港镇下了火车,督察长说:“咱们也就不到分局去了,免得有个风吹草动,打草惊蛇,走漏了消息。”几个人一直走到铁路工务处,也不过是两间小砖房。一进房门,迎头走出老工长,穿着工服,手里拿着一把鸭嘴镐。督察长告诉他要找的人,老工长也没多想,用手指着不远的地方,说:“那不是!正修路呢!”督察长说:“你叫他过来!”这时,冯贵堂和老山头不言声儿走进小屋,掩藏起来。当老工长叫回李霜泗,孟督察长说:“出来看看,是他不是?”说着,拿起手枪对准了李霜泗。

李霜泗听了,抬头一看冯贵堂和老山头从工务室走出来,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老山头一见李霜泗,立刻跳脚大笑了说:“霜泗大哥!是你在这里?”

也是合该有事,当老工长去叫李霜泗的时候,李霜泗没有想到。等他一眼看到冯贵堂和老山头,心里说:“我的对头到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说动手,手下连一件顶硬的家伙也没有。督察长看他想动手,喝了一声:“站住!”便衣队立刻掏出枪来,对准了李霜泗,说:“不准动!”

到了这个时刻,李霜泗也就无法可施了。也是一时的粗心大意,落到了这步境地,就是再大的英雄也得认输了,于是他哈哈大笑了说:“好汉做事好汉当……”

说时迟,那时快,便衣警察立刻取出刑具,给李霜泗砸上手铐脚镣。李霜泗对于被捕,对于刑具,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思想上开始准备这一场不寻常的斗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