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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帝国 七

作者:格雷夫斯 分类:外国名著 更新时间:2025-01-06 15:10:21 来源:本站原创

我很快就发现自己受到了民众的欢迎。我废止了卡里古拉颁布的不少法令,其中有关于他个人的宗教崇拜的,也有关于叛国罪的,还有一些是取消了元老院和人民的某些特权的。我发布命令说,“叛国”这个词从此以后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写下大逆不道的话不算是犯罪,不仅如此,就连公开的叛逆行为也不算犯罪。在这一点上,我甚至比奥古斯都还要开明。这个命令一下,几百名各个阶层的公民都从监狱里被放了出来。不过我还是听取了梅萨丽娜的建议,让他们继续公开服刑,直到我彻底弄清楚他们除了叛国罪之外并没有犯下其他更严重的罪行。指控人家犯了叛国罪常常只是施行逮捕时的例行公事:人家犯的可能是谋杀罪、伪造罪或是其他什么罪行。这些案子我不能交给普通的法官来处理,而是觉得有必要亲自来调查。我天天都去市集,在赫拉克勒斯神庙的前面跟坐在长凳上的议员同僚一起审案子,一审就是一早上。自从提贝里乌斯去了卡普里以后,已经很多年没有皇帝允许同僚到自己的法庭上来了。我还常常出其不意地到其他的法庭上去,每次去都坐在首席法官的顾问席上。我知道的判例很少,因为我跟其他的罗马贵族经历不同,他们都是按部就班地从三等法官一级一级升到执政官,还时不时地要去海外服兵役,可我却一直不住在罗马,三年前才回来,几乎从来没有去过法庭。所以我断案时只得靠着自己天生的小聪明,而不是依靠判例,还总是要费尽心力应付律师们的花招,他们利用我的无知,想让我落入他们的法律陷阱。

每天我从皇宫到市集都会路过一栋灰泥粉刷的小楼,小楼的正面用沥青写着大大的字样:由本地及雅典最最博学、最最善辩的演说家和法学家特勒格纽斯·马卡里乌斯创立并领导。

底下是一块四方四正的大牌匾,上面登着这样的广告:

特勒格纽斯向所有因财务问题和个人纠葛而必须进行民事诉讼或刑事诉讼的人提供指导与建议;罗马所有的法令、法规、命令、公告、法庭判决等等等等,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无论是正在执行的、暂停使用的还是已经失效的,他统统了然于胸。客户只要愿意将自己的官司详情告知最最博学、最最善辩的特勒格纽斯和他旗下训练有素的全体员工,只要是天底下的官司,只需半小时,就可以得到准确、合法而又无可辩驳的意见。特勒格纽斯不仅通晓罗马法律,还对希腊法律、埃及法律、犹太法律、亚美尼亚、摩洛哥和帕提亚的法律了如指掌。除了将法律条文当作原料那样照搬给客户,无与伦比的特勒格纽斯还可以提供成品,即根据法律材料巧妙构思而成的法庭辩论文稿,还配有适当的语气和手势;亦可特制针对陪审团的个人申诉;此外还可以向有需要的客户提供适合于所有案件的美言佳句手册。特勒格纽斯的客户从未在任何法庭上输过官司,除非他的对手碰巧也饮到了雄辩之泉的泉水,因而同样足智多谋、能言善辩。收费合理,服务热情。现招收少量学徒。

“语言强于武力。”——欧里庇得斯

我几乎天天看见这块牌匾,渐渐就将上面的文字给背了下来。辩方律师或者控方律师向我申诉时常常会说这样的话:“恺撒,想必您还记得《禁奢律》的第四条第十五款吧,那是马尔库斯·波尔基乌斯·加图当年颁布的,那一年的执政官是某某和某某”;或者是说:“恺撒,您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我的当事人出生在安德罗斯岛,在那里,伪造者只要能证明自己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顾念年迈父母的福祉,而不是想为自己牟利,法律就会对其网开一面”;抑或是类似的蠢话,我就会报以微笑并答道:“你错了,先生,我对这个一无所知。我可不是最最博学、最最善辩的特勒格纽斯,可以就天底下的所有官司提出准确、合法而又无可辩驳的意见。我不过是这个法庭上的法官而已。你继续吧,别浪费我的时间。”要是他们还想纠缠不休,我就会说:“这没用的。首先,要是我不想回答,就不会回答。你没法逼我,因为我是个自由的人——实际上还是罗马最自由的人之一,对不对?其次,要是我现在回答了,你恐怕会希望我还是没有回答的好。”

特勒格纽斯的生意似乎兴隆得很,而我却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反感。因为我痛恨法庭辩论。我认为,陈述案情时应该简明易懂,请来必要的证人,不要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像是什么他家血统很高贵啦、好些穷亲戚都依傍着他啦、法官既仁慈又睿智啦、命运开的玩笑很残酷啦、人生无常啦这类老掉牙的各种蠢话。做不到这些的人就应该被处以极刑,因为他不老实、不谦逊并且还浪费了公众的时间。我叫波里比乌斯去买了一本特勒格纽斯广告里说的手册,然后仔细地研读了一下。几天之后,我去一个下级法庭时,被告正开始背诵特勒格纽斯推荐的一段美言佳句。我请求法官准许我打断一下,法官批准了,于是我对那演说家说道:“住口吧,先生,这样不管用的。你把课文都给背错了。特勒格纽斯的话是这么说的——我来看看——‘如果被指控犯了盗窃罪’——对了,就在这里。”我将手册拿了出来:

听闻邻居蒙受了损失,我对他十分同情,于是我穿过树林,越过山谷,爬上大风呼啸的荒凉高山,钻进不见天日的潮湿洞穴,找寻那走失的羊儿(或是走失的牛儿、走失的马儿、走失的骡子),直到最后回到家里,我走疼了脚,筋疲力尽,失望至极,却发现(此处以手遮眼并做吃惊状),它居然不在别处,就在我自家的羊圈里(或是牛栏、马厩、牲口棚),这事可真是太离奇了,它偏偏要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迷路走来!

“先生,”我说道,“这里本该说山谷的,可你却说成了树丛,你漏掉了‘走疼了脚’和‘偏偏’这个生动的副词。而且你说到‘发现’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吃惊,只有一脸蠢相。法官判你有罪。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别怪特勒格纽斯。”

我每天都要花好几小时来履行自己的司法职责,宗教节日也不休息,甚至把夏天和冬天的开庭期连在了一起,这样才能保证法律的执行不会中断,受到指控的人在监狱里只要待几天就行了。正因为如此,我希望律师们、法庭的官员们和证人们能比现在更体谅我一些。我说得明明白白,任何诉讼的主要两方若有哪一方不来出庭或者出庭迟到,我就会偏向于支持他的对手。我努力尽快审完案子,结果却被人说成是(这可真不公平)连正当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犯人就判刑。如果一个人被控有罪,我就会直截了当地问他:“这指控基本属实吗?”如果他支支吾吾地说:“恺撒,请听我解释。确切来说,我没有罪,但是……”我就会打断他,然后宣布“罚款一千个金币”或者“流放撒丁岛”或者就是“处死”,接着转过头对差役说:“麻烦你,下一个案子。”那人和他的律师自然是恼火得很,因为他们没能用那些情有可原的情况来向我申诉、对我施法。有一个案子的被告声称自己是罗马公民,穿着件长袍来出庭,可原告的律师却提出反对,说他其实是个外国人,应该穿斗篷。就这个案子来说,他是不是罗马公民并没有什么区别,于是我命令他在控方律师发言时穿斗篷、辩方律师发言时穿长袍,这样两个律师就都无话可说了。律师们为此很讨厌我,还互相交流说我这是在愚弄司法公正。也许我的确是。总体上来说,他们待我很不好。有的时候,我早上没能审完预期的那么多案子,午饭的时间也早已过了,要是我宣布今日休庭明天继续,他们就会大吵大闹,非常粗鲁地喊我回来,叫我别让诚实的公民等待审判,甚至抓住我的长袍或是我的脚,好像要强行阻止我离开法庭。

我并不是非要拘泥于礼仪,只要别太无礼就行,而且我发现,法庭上气氛轻松一些会更有利于证人提供恰当的证据。如果我发表意见时有欠考虑,而人家回答得也很带劲儿,那我从来都不会介意。有一回,辩方律师解释说,他那已经六十五岁的当事人最近娶了个年轻妻子,她也是本案的证人。我指出这婚姻本身就不合法。根据《巴比乌斯—波贝乌斯法》(我刚好对这部法律很熟悉),六十岁以上的男子禁止与五十岁以下的女子结婚,这条法律的依据是男人到了六十岁以上就不适合生育后代了。我引用了一个希腊警句:

白叟尚婚配,无视自然律——

‘不把绿帽戴,生崽定体虚’。

那律师考虑了片刻,随即当场道:

尔自是白叟,分明是傻瓜;

原非自然律,偏把自然加。

白叟若健旺,生子定健壮;

青年若体弱,生子便多病。

这话说得在理,尽管这律师把我叫作傻瓜,我还是宽恕了他。到了元老院下一次开会的时候,我便对《巴比乌斯—波贝乌斯法》进行了相应的修改。我记得自己在法庭上雷霆震怒那一回是被一位法庭官员给气的,他负责传唤证人,并确保他们如期出庭。我在审理一桩诈骗案时因为缺少证据而被迫休庭,最重要的证人逃跑去了阿非利加,这样人家就没法指控他是这起诈骗案的同谋了。这个案子再次开庭的时候,我叫那证人来做证,可他却不在法庭上。于是我问那名法庭官员有没有按时传唤这人来出庭。

“哦,确实传唤了,恺撒。”

“那他怎么不在这儿?”

“很不幸,他没法出庭。”

“除非他是病入膏肓,哪怕抬到庭上来都会有生命危险,否则一概不许无故不出庭。”

“我非常赞同您的观点,恺撒。不,这名证人目前没有生病。我听说他曾经病得很重。但是现在已经都过去了。”

“他生的什么病?”

“有人向我报告说,他被狮子咬伤了,后来又生了坏疽。”

“他能康复可真是个奇迹。”我说道。

“他没有康复,”那家伙窃笑道,“他死了。我想这个可以作为不出庭的理由吧。”大家都笑了。

我怒不可遏地把自己的书写板朝他砸了过去,剥夺了他的公民权,将他放逐到阿非利加。“猎狮子去吧,”我喊道,“我希望它们也好好地把你给咬伤,再祝愿你也生坏疽。”尽管如此,半年以后我还是宽恕了他,让他复了职,从此他再也没有开过我的玩笑。

接下来就要说说人家在法庭上对我发的雷霆震怒了,这样才算公平。有位年轻的贵族被人指控对女性进行了变态行为。真正的原告其实是妓女行会,这是一个管理完善的非官方组织,非常有效地保护了其成员不受骗子和流氓的伤害。妓女们自己是无法对那名贵族提出指控的,于是她们便去向一个曾经被这人坑害过而且想报复他的人求助——妓女们什么都知道——只要他肯控告这名贵族,她们就愿意做证:妓女是可以出庭做证的。这个案子开庭之前,我捎了封信给我的朋友卡尔珀尼亚,她是个漂亮的年轻妓女,我还没跟梅萨丽娜结婚的时候,她就跟我住在一起,在我不幸落难的时候,她一直对我温柔体贴、忠心不贰。我请她去和那些打算做证的女人见面谈谈,私下里查清楚那名贵族是否确实如指控的那样伤害了她们,还是她们只是被提出指控的人给买通了。过了一两天,卡尔珀尼亚给我回了话,说那名贵族的行为确实非常残忍、可憎至极,向行会诉苦的都是些好姑娘,其中有一个还和她私交甚好。

我开始审理此案,听取证人们宣誓后提出的证词(驳回了辩方律师的反对,他说众人皆知妓女的誓言是压根不算数的),并且叫法庭记录员把这些证词全都写下来。有个女孩把被告对她说的污言秽语复述出来时,记录员问我:“恺撒,这些我也要写下来吗?”我答道:“为什么不写?”那名年轻的贵族愤怒极了,于是就像我对戏弄我的那个法庭官员所做的那样——他也将他的书写板朝我的脑袋砸了过来。但是我没有砸中目标,他却砸中了。书写板的锋利边缘在我脸上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可我却只是说:“大人,看到你还有那么一点羞耻心,我很高兴。”我判他有罪,又在议员名单里把他的名字画上了一道黑杠,今后他就没有资格成为公职的候选人了。不过,他和阿西阿提库斯是姻亲,几个月之后,阿西阿提库斯便请求我把那道黑杠给涂掉,因为他的小亲戚近来已经改过自新了。“为了让你满意,我会把黑杠涂掉,”我答道,“但人们还是会看见的。”后来阿西阿提库斯把我的这句话学给他的朋友们听,以证明我是个傻瓜。我猜他肯定不明白,名声——正如我母亲从前常说的——就跟陶碟一样。“裂开的碟子就像判过刑的人,名声就坏了。碟子可以用铆钉补好,变成‘跟新的一样’;名声也可以通过官方赦免得到修复。补好的碟子和修好的名声固然比烂碟子和坏名声强,但总比不得完好无损的碟子和清清白白的名声好。”

老师在自己学生的眼里一向是怪人,学生们慢慢就会注意到他有些固定的常用语,每次他只要一说,学生们就会咯咯直笑。世上谁没有几句常用语或是口头禅呢,不过除非他身居权势之位——比如像老师、军队里的上尉或是法官,否则没人会特别注意到这些。我就是这样的例子,在我当皇帝以前,没人注意过我的口头禅,可如今自然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在法庭上,只要我一说“既无恶意,也无偏袒”(总结过案情以后转过头对我的法务文书说道),“我说得没错吧?”或是“我一旦打定主意,事情就算板上钉钉了”,或者是引用那句老话:

他既做了恶人,

就必尝这恶果。这样才公正。

或者是说出我们家特有的誓言:“一万倍愤怒,一万条毒蛇!”——周围就会响起哄堂大笑,仿佛我无意中犯了最最好笑的语法错误或者是说了最最诙谐的至理名言。

我第一年审案子时,在法庭上肯定犯过好几百个愚蠢的错误,不过我照样把案子给解决了,而且有时候就连我都为自己的天分感到吃惊。我记得有一个案子,辩方有个证人是名女子,控方律师声称被告其实是她儿子,可她却否认自己和被告有任何关系。于是我对她说,我相信她的话,作为最高祭司,我命令他们立刻结婚。她想到可能要被迫犯下乱伦罪,这才害怕起来,承认自己做了伪证。她说之所以隐瞒自己和被告的关系,是希望人家觉得她是位公正的证人。这事让我声名鹊起,可是很快我就差点因为另一桩案子而名声扫地。那桩案子里,被告被控犯了叛国罪,可他实际上犯的是伪造罪。这犯人是卡里古拉手下一个自由民的自由民,他并不是情有可原才犯罪。他伪造了主人的遗嘱,随后主人就死了——他是否要对主人的死负责已经无证可循——结果他的女主人和孩子们变得一贫如洗。我越往下听他的事情,就越发对这家伙生气,决定要判他最重的刑。辩护律师也很差,没有否认指控,只是说了一通特勒格纽斯那种不相干的话。这时早已过了我的饭点,我已经坐在这里断案六小时没有休息了。一阵佳肴的气味飘进了我的鼻子,战神的祭司们在附近有个饭堂,香味就是从那里飘来的。他们比其他的祭司同人吃得都好,因为战神从来都不会缺了祭品。我简直要饿晕过去了,于是对和我坐在一起的高级治安官说道:“请你替我接着审理这个案子吧,要是被告无法提供比现在更有力的证据,就对他处以最重的刑罚。”

“您是真的要判他最重的刑罚吗?”他问道。

“是的,没错,不管那是什么刑罚,对他不能留情。”

“谨遵您的命令,恺撒。”他答道。

于是他坐上了我的座位,我却去和祭司们一起用餐了。下午我回来时,发现那名被告的双手都被砍了下来挂在脖子上。这种对于伪证罪的惩罚是卡里古拉规定的,还没有来得及从刑法中删掉。大家都觉得我这么做很残忍,因为法官对庭上的人说这是我做出的判决,并非他自己的。可这也不能算是我的错。

我征得元老院的同意之后,把所有因为叛国罪被放逐的流亡者都召了回来,我的侄女小阿格里皮娜和莱斯比娅也在其中,她们当初被流放到了阿非利加海岸外的一座岛上。就我个人而言,肯定不会要她们继续留在那里,但是也不想邀请她们回到罗马。她们待我非常无礼,而且都跟她们的兄弟卡里古拉犯下了乱伦罪,是不是自愿的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她们跟其他人通奸的事情也是众所周知的丑闻。是梅萨丽娜替她们向我求的情,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这么做让她感觉到自己很有权力,所以很是开心。从前小阿格里皮娜和莱斯比娅总是对她很傲慢,现在得知自己被召回罗马是因为她的宽宏大量,以后就只得在她面前低声下气了。不过那时我以为梅萨丽娜只是心地善良而已。于是我的侄女们回到了罗马,我发现尽管她们娇嫩的皮肤被阿非利加的烈日晒得黝黑,但流放并没有让她们萎靡不振。按照卡里古拉的命令,她们只得在岛上以潜水捞海绵为生,可小阿格里皮娜提到这段经历时却只说自己一点儿也没有虚度光阴。“我现在游泳游得好极了。要是有人想杀我,最好别用水淹这一招。”如今她们的脸庞、脖子和胳膊都黑得跟女奴似的,很不成体统,可她们却决定厚起脸皮来,劝诱她们的一些贵族朋友把晒黑当时髦。胡桃汁成了最受欢迎的化妆水。不过,梅萨丽娜的密友们却都保持着白里透红的肤色,鄙夷地把晒黑的那一帮人叫作“海绵潜水员”。莱斯比娅对梅萨丽娜只是草草谢过,对我几乎是毫不感激。她不高兴是一定的。“你让我们多等了十天,原本不需要这样的,”她抱怨道,“而且派来接我们的船上到处都是老鼠。”小阿格里皮娜就比她明智多了,她彬彬有礼地向我和梅萨丽娜表达了谢意。

我批准希罗德担任巴珊、加利利和基利阿德的国王,并且把朱迪亚、撒玛利亚和以东也给了他,所以如今他的领土和他祖父的一样大了。我又把原先属于叙利亚的阿比林划给了他,这样北部的版图也圆满了。我和他开始正式结盟,在公开的市集上当着人山人海宣了誓定了约,还献了一头猪当作祭品,这种古老的仪式可是为了这个场合才又兴起来的。我还授予了他罗马执政官的荣誉头衔,他那一族还从没有人享有过这种荣誉。这就表明,在最近的危急关头,元老院曾向他求教,因为罗马本族人中已经找不出一个头脑清醒、毫无偏见的人了。根据希罗德的请求,我将卡尔基斯这个小国家给了他的弟弟希罗德·波利奥,卡尔基斯坐落在欧朗提斯河的东面,离安提俄克很近。他并没有替阿里斯托布鲁斯请求什么,所以阿里斯托布鲁斯一无所得。我也很乐意把首席行政官亚历山大和他的兄弟斐洛从亚历山大的监狱里释放出来。既然说到这事,我就顺便提一下,首席行政官的儿子娶了希罗德的女儿贝雷妮丝,他死了以后,贝雷妮丝便嫁给了自己的叔叔希罗德·波利奥。我批准佩特洛尼乌斯担任叙利亚的总督,并且以私人名义写信给他,祝贺他明智地处理了雕像一事。

我听取了希罗德的建议,将原本要用来装饰卡里古拉神庙内部的大理石板拿来沿着赛车场贴了一圈,确实精美得很。接下来我就要决定拿这神庙本身来干点什么了,即使卸下了贵重的装饰,这座建筑也依然很漂亮。我想到只有把它献给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这对双子神才算公平。卡里古拉冒犯过他们,把他们的神庙变成了自己神庙的门廊,所以我把卡里古拉的神庙献给他们,当作他们神庙的附属建筑,也算是像像样样地道个歉。卡里古拉在他们雕像后面的墙上打开一个缺口,作为他自己神庙的正门,这样他俩就变成了像是给他看门一样。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给这里重新举行奉献礼。我定下一个吉日举行典礼,并且通过占卜征得了神灵的同意。占卜和奉献礼可不能混为一谈,尽管举行奉献礼是人类的意愿,但首先占卜得表明相关的神灵也心甘情愿才行。我选的日子是七月十五日,这一天罗马的骑士们头戴橄榄枝花环向双子神致敬,进行壮观的骑马游行:他们从战神庙出发,沿着城里的主要街道行进,绕回到双子神庙,在这里献上祭品。这个典礼是为了纪念三百多年前的这一天进行的里吉洛斯湖战役,当时罗马军队正在湖边拼死抵抗占了上风的拉丁军队,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亲自骑着马赶来帮助了罗马军队。从那以后,骑士们就把他俩当成了特别的守护神。

卡皮托利尼山顶上临时支起了一顶小帐篷,我就要在这里占卜吉凶。我先召唤了神灵,然后经过计算标出天上适当的观察位置,也就是双子星座当时在天空中的位置。我才刚刚做完这些,就听到天上响起一阵微弱的嘎吱声,我要找的征兆出现了。一对天鹅从我刚刚标记的方向飞来,他们越飞越近,拍打翅膀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伪装的,因为——你知道——他们和姐姐海伦是从同一只三黄蛋里孵出来的,朱庇特以天鹅的样子向丽达求爱之后,丽达就生下了那只三黄蛋。这两只鸟儿径直飞过它们的神庙上空,很快便消失在远方。

我要跳过一些事情来说说节日的盛况。首先是驱邪仪式。我们这些祭司和助手绕着神庙庄严地列队行进,边走边挥舞着在圣水罐里蘸湿的月桂树枝,将圣水洒在地上。这水可是我特意叫人从里吉洛斯湖里取来的,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在那里还有一座神庙,我在祷文中也提到了这水的来源。我们烧了硫黄和香草来驱除邪魔,又叫人用笛子吹奏音乐,要是有人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就会被笛子的声音给盖住。经过驱邪仪式以后,在我们所走过的范围之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圣物了,也包括神庙本身和新的附属建筑。我们砌上了缺口,是我亲手摆上的第一块石头。接下来就是献祭了,我选的各种祭品都是这两位神灵最喜欢的——他俩每人一头牛、一只羊、一头猪,全都是毫无瑕疵的双胞胎。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并不是主神,而是半神半人的混血儿,所以交替着住在天堂和地狱里。在向英灵献祭时,要让祭品的头低下去,但是向神灵献祭时,又要将祭品的头抬起来。在向双子神献祭时,我便遵循了一个废止多年的老传统,让第一个祭品低着头,下一个抬着头,就这么轮流下去。我很少见到祭品的内脏像这次这么吉利的。

元老院投票允许我这次穿上凯旋礼服,理由是一场小型战役最近在摩洛哥刚刚落下帷幕。自从卡里古拉害死了摩洛哥国王——我的表亲托勒密——之后,那里就一直不太平。远征摩洛哥并没有我的功劳,不过如今这已经成了一种惯例,哪怕总司令一步都不曾离开过罗马,战役结束时元老院也会投票将凯旋礼服献给他。我本来不打算接受这个荣誉,可是考虑到自己现在是作为总司令将神庙献给曾经替罗马军队打过仗的两位希腊小神,要是我的穿着明明白白地招认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指挥过军队,岂不怪哉。但我只有在举行典礼的时候才戴着胜利花环,穿着凯旋的披风,其余的五天节日里,我穿的都是镶着紫边的寻常议员长袍。

我这次也重新为庞培剧院举行了奉献礼,节日的头三天就在这里举行戏剧演出。提贝里乌斯在位时,庞培剧院的舞台和观众席的一部分曾经毁于火灾,不过他进行了重建,然后将这里再度献给了庞培。可卡里古拉看到铭文上庞培的头衔里有“伟大”两个字就不乐意了,于是就把这个剧院献给了他自己。现在我将这里又还给庞培,不过我在舞台上树了一块碑记,称颂提贝里乌斯在火灾后进行的重建,也表彰我自己将这里重新献给了庞培。我从没允许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别的公共建筑物上。

奥古斯都在位末期,罗马兴起了一种一点儿也没有罗马风格的做法——贵族的男男女女们都上台去显摆自己那装腔作势、大吵大闹的演戏天分。奥古斯都原本坚决不许他们这样,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后来没有更加严厉地阻止这种行为。我猜是因为法律并没有禁止人们这么做,而且奥古斯都对希腊人的创新很是宽容。他的继位者提贝里乌斯并不喜欢看戏,谁演的他都不喜欢,他说这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会诱导人们去干坏事、干蠢事。但卡里古拉不仅把提贝里乌斯驱逐出城的职业演员都召了回来,还大力鼓励贵族的业余演员们表演戏剧,他自己甚至常常亲自登台。在我看来,这项创新之举主要的不当之处就在于贵族业余演员们完全无法胜任演出。罗马人天生就不是演戏的料。希腊的贵族男女都在剧院演出里扮演角色,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他们演得很好,总是能为自己增光。可我瞧见的罗马业余演员都演得一无是处。罗马只诞生过一位伟大的演员——罗西乌斯,可他那超凡脱俗的精湛演技是用超乎寻常的努力换来的。他在台上的一举一动都曾在台下反复地仔细演练,直到这动作毫不夸张做作。再也没有其他罗马人有这份耐心把自己打造成希腊人。所以,这一次我特别叫人送信给卡里古拉统治时期曾经登台表演过的所有贵族男女,命令他们演出我选中的两部戏剧和一部幕间剧,要是他们不演,就会惹得我不高兴。但是,我不许他们找职业演员来给他们帮忙。与此同时,我叫来了哈珀克拉斯——我的娱乐文书,对他说我希望他尽量把罗马最优秀的职业演员都给召集到一起,看看能不能在节日的第二天向大家展示一下真正的表演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他们演的是同样的节目,不过这事我保密了。我这次小小的示范课非常成功。第一天的演出简直惨不忍睹。演员们动作生硬,上场和下场都别别扭扭,台词说得口齿不清、丢三落四,悲剧不严肃,喜剧不好笑,观众们很快就不耐烦起来,有咳嗽的,有跺脚的,还有说话的。第二天,专业的演员们演得棒极了。打这以后,贵族男女们再也不敢公开登台了。

第三天的主要节目是出征剑舞,这是小亚细亚希腊城邦的一种地方舞蹈,由这些城邦里要人的儿子们表演。这些孩子是卡里古拉派人请到罗马的,他借口说想看他们跳舞,其实是想把他们扣作人质,这样等他去访问小亚细亚并且像他平日里那样勒索钱财时,这些要人就只得乖乖听话了。当时卡里古拉听闻孩子们到了宫里,便前去察看,正要叫他们排演那一首为了向他致敬而学的歌曲,卡西乌斯·卡瑞亚来问他要口令,这就是刺杀他的暗号了。如今孩子们知道自己逃脱了怎样的命运,跳起舞来更开心更熟练了,跳完以后又为我唱了一首歌以表达感激之情。我奖赏给他们罗马公民的身份,几天后便放他们回家了,临走时还给他们带上了很多礼物。

第四天和第五天的演出在赛车场和竞技场举行。赛车场里如今有了镀金的终点线和贴上大理石的屏障,看起来非常漂亮。我们举行了十二场战车比赛,还举行了一场骆驼赛跑,这可是件有趣的新鲜事。竞技场里杀死了三百头熊和三百头狮子,并且上演了一场盛大的剑术格斗。熊和狮子都是卡里古拉被杀之前从阿非利加订购的,现在刚刚运到。我对人们实话实说道:“看过了这一场大型的野兽表演,你们就有好一阵子看不着了。我要等到价格降下来才会再去买野兽。阿非利加商人们把价格哄抬得太离谱了。要是他们不把价格降回去的话,就请带着货物去别处找主顾吧——不过我想这恐怕挺难的。”我这番话引得人们打起了小算盘,大家都感激地向我欢呼起来。节日就这么结束了。随后我在皇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招待贵族与他们的家眷以及一些民众代表。参加宴会的有两千多人。席上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味,但却是花了心思准备的,有好酒,有好肉,我没听见有谁抱怨说少了雀舌馅饼、肉冻里没有小羚羊肉或是没吃到煎鸵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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