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石门县志 石门县志卷之九

知石门县事螺阳杜森元培创稿，舜水邝世培晴岚父续编，黄山徐原遂庵增校。

纪文序、杂文。

志序

语溪志序

陈垲，邑人

壁皆有记，此独无。绍定已丑，前令楼君演始记之。邑皆有志，此独无。淳祐辛亥，今令黄君元直始志之。记虽阙，邑有志焉，令之名氏在其中矣。志苟不作，则古往今来，事事物物，皆无所考。其所关系岂区区记名氏，此而后知此书不可一日无也。予尝疑崇德为邑，创于晋天福中，今三百余载，岂无以民人社稷为重者有所会稡？厄于五季之散轶与毁于建绍之兵烬与？予不得而知也。中兴百有余年，郡邑典章文物，悉还旧观，此何独不然？黄君试邑数月，病此阙文，辄访耆旧，招致士友，首编是书，厘为十卷，目曰语溪志。夫有所记述之谓书，有所著见之谓政，必有实政而后书，不为空言。谓宜即月评以友其士之仁，稽生齿以正厥赋之入，利兴害除而无德色，心劳政拙而宁殿书。如此，居则民安之，去则民思之，不为空言而为实政，异时书之，邑政可无愧矣。予衰病谢客乡校诸贤以序请，且曰：继黄君后，皆能以实政自勉，吾邑庶几有瘳。辞之果不可巳邪？

县志序

董玘，会稽人

正德丁丑冬十有二月，崇德志成，县令洪君异以提学刘公命来请序。县故有语溪志，志以地名，宋淳祐间所修也。顾其事止于宋，历元迄今三百年，洪君始续为之志，名不以地而以县者，从今制也。夫郡邑之志，犹国之史，昔人有是论矣。国不可一日而无史，而邑之志乃至旷数百年而或阙，岂为之令者类弗知志之为重且急哉？其心固曰：以数百年之放轶，吾一人之力何能为？而或不然者，则曰非吾一人之责也。以传舍视官，日惟进取之为虑，而何有于志？夫使为令者皆若是，则一邑之文献其将遂泯欤？若曰：吾力虽弗能也，集众智则力必举，督责虽不吾及也，职思其居，则将有不能一日以安者，而况数百年乎？夫力弗任之谓弱，虑弗存之谓私。天下之事，因仍涣散，莫执其咎，以浸趋于溃敝而不收者，盖多类此，岂独邑之于志哉？夫志，一事也，弱且自私则弗成，又况其大者乎？予既重斯志之成，因窃识其所为感者以为之序。至其义便之分合，事辞之易置，纪次之先后，不类他志，观者当自得之，不俟予言也。志凡五卷，任修纂者前感恩令兰溪董君遵及庠生数辈，皆请于提学公者。洪君自通州学正迁令崇德，廉平，民甚宜之。今以治最征。提学公前太史也，以斯文为任。志之成，洪君盖有所受云。

县志序

陈履，令

岁戊寅冬，余拜命补令于崇，朝之缙绅先生，有习余者，则谓之曰：崇故良邑也，以易治称。迩大创于岛寇，民剪凋敝。又为上者日丛法以防民，民是用偷。今第邑治于浙，则崇为难，君其务稽典故，求乃利病，而一意于休息，或庶几焉。余至，诹邑故事于父老，佥曰：具在志。亟取阅之，则岁月逖矣。嗟夫！邑之有志，所以备故实，寓鉴戒也。疏阔若此，司牧者将罔攸稽，如昭鉴之谓何？已而崇之乡士大夫推毂孝廉故君良史才，宜为志。余造请于其庐，明君许可。既又廉学官弟子之博雅者四生，举之，以副胡君，以任纂述。胡君偕四生者矢曰：志，重事也。世代国纪，土宇民物，政教风俗，吏治人文，皆于是乎在，若之何易之？乃相与寻讨典籍，釆掇见闻，夙夜殚精，秉公尽慎，迄六月而志成。余受而览之，体裁谨严，序述详赡，其事核，其辞文，信一邑之良史已。遂命工登诸梓。工甫告竣，余适拜命贰吴，濒行，胡君请曰：志之役，公实命之，公无忘序之一言，以垂不朽。余敬诺。入吴久之，叹曰：斯志也。余始启衷于朝绅，既又徼惠二三贤人，秉笔制义，共襄大典，炳炳乎称巨丽矣。夫崇以孔邑，介三郡间，民日疲于将迎，靡有息，为民上者，乌得而勿恤诸？且也国家承平，法久而敝，事变猬起，教令滋章，其可笔而书者，无岁弗有。顾纪载缺略，垂六十祀，而始续于今，岂时与事固相待乎？志成矣，政俗推移，可具睹矣。斟酌损益，体国宜民，非今之柄政者，其谁任之？余义不能忘崇，且惧有诺责于胡君也，遂忘固陋，请厕是语于简末，俟观风者釆焉。万历辛已秋九月既望。

卢侯德政诗序

俞镇，邑人

东平卢公来知是州，时旱潦相仍，浙以西米斗七十钱，关陕且七倍于此。朝募能输粟往赈，则赐爵以差。于是州有甲输粟若干，爵七品，乙输粟若干，爵九品。州之饥民方阽死沟壑，匍匐遮公马首告。丁丑，公立召甲、乙等十有五人，喩之曰：年饥劝分，古之政也。然分人以财，必自近始。今贸贸然来，鹄立鸢吟吾前者，皆若等巷南舍北人也。若等尚能输数千粟，苏关陕民，况邻里乡党乎？十五人皆愧谢许诺，请归转粟于州，减籴价之半以赈，三日而盈四千焉。公乃括口定法，裂楮画期，大口人日二升，小口人日一升，俾民得什五相保，计口更番以籴。及期，公必亲坐于堂，视民易粟庭下，如持左劵，责偿，无不足，乃去。未几，鹄立者腴，鸢吟者呼，阽沟壑者苏，而流逋者安。厥家咸扶老携幼，稽颡道傍，遮公马首谢。公乃弭节下立，抚之曰：活汝等者，亦汝州粟，非吾粟也，第当谢甲乙等，我何与邪？民益喜。是岁恒雨，自夏五月至秋，举目一见，日辄旬月，汨陵谷焉。闰七月甲申，复大雨，连十日，震风夜作，州人大恐。甲午，公宿斋待旦，袖香之浮屠寺，露稿拜伏中庭，祷于天，风雨立止。州社在道宫南丛棘中，门无侧堂，典祀时举，天雨，人无所于宿。公除道封坛，新其门，翼斋室以卫之。延祐中，浙漕用会口食盐策，州户为口三十五万九千九百有一岁，食盐为引八千四百六十有三，输钞为锭三万八百有二。岁既荐饥，民方绝料，不能独食盐负镪视他岁尤伙，漕司急取盈焉。公为移楮富僧大家，视力等差，均买以输，且建议转白大府，乞体圣天子恤。河北诏责楮，商贾无派吾民，而民未之知也。若乃公明驭吏而蔽欺绝焉；平易治民而壅塞决焉；简讼恤刑而德化宣焉，崇儒兴学而风俗淳焉。盖不二月而纲举目张矣。由是州之士民，爱公如父母，敬公如神明，感公之德无穷，服公之才有余，或赠之诗，或纪之书，或谣于郊，或歌于途，谓升州以来，见未之见，而公闻之，以为此特常职之万一，夫何足以尽吾区区也。呜呼！噫嘻！牧守之难，其人尚矣！自文、黄、龚、召外，优于文学者或短于法理；勤于抚字者或拙于征科，或𬬺摘豪奸而失之刻，或增饰干名而失之伪，而况今之一州乎？况州之十人乎？孟子曰：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公之得此于民，其以是欤！予虽失怙，读体苫块中不可以颂，然幸邦大夫贤，无横征科以窘吾庐，无悍吏卒以骚吾乡，使吾负土以葬吾亲，耕田力学以教吾子孙，生养死藏而无憾，不知所自邪？予将原始以为公美，要终以为公勉，故不颂而采其出于学校缙绅之林者，为叙列之，以俟观人风者采焉。食者，民之命也，故劝粟先之。得民则得天矣，故祷晴次之。社稷举，则食不阙矣，故修社次之。赋敛均，则力不屈矣，故理盐次之。吏或失驭，则权下移矣；民或可远，则中不孚矣，故驭吏近民次之。讼或不简，则不能无讼矣；刑或不恤，则不能无刑矣，故简讼恤刑又次之。

儒不知崇，则忘道矣；学不知兴，则无教矣。既富而教政之始终备矣，故崇儒兴学终之。是则叙诗之义也。

宁辑石门市民序

钱梦得

吾邑接壤而近者为御儿之石门。一日，诸父老踊跃向余曰：盍为我一方颂侯德乎？余曰：靳侯德翔尔邑，将一邑尸祝之，而一方何居？父老曰：请先以一方为一邑颂。吾邑之有侯也。造士我文翁也；平反狱，我于公也；巡行问疾苦，我召伯也。乃若均徭役，缓催科，裁夫甲，令不扰，戢隶胥，令不敢玩，标先贤达之遗迹，令世有典刑。诸惠政，未易更仆数。吾一邑实尸祝之，无宁兹一方。虽然，吾一方独倍有感也。石门故商贾薮也，土著流民，错而居，邻壤髡□之余，往往匿姓名，托佣作于其间。久之，群聚骄□，□为乡井蠹。一夫怒呼，千百攘臂市白昼而攫之金，莫敢谁何。近且滋无状，卷扬氏之庐，威毙其妇。吾民方惴惴焉，窃群而叹曰：嘻！异哉！邑已有神君，即虎若宜渡，即鳄若宜驯，何物么䯢，而犹然公行也。幸而闻于侯，侯即悯，且震而霆击之，歼渠魁，诸胁从俱褫魄丧胆去。吾侪小人乃始帖席，式歌且舞。侯之德吾一方独倍有感也。请先一邑以徼惠于天，祈侯万年，盍为我一方颂侯德乎？余踊跃曰：有是哉，宜颂。东里大夫之抚郑民也，实惟纪纲而槪之曰：惠人，莠不芟，则嘉种不殖。侯其众人之母哉！一方之颂，一邑之颂也，无宁兹一邑。天子修汉故事，褒卓异，行且下玺书超擢，将海内尸祝之，自尔一邑始矣。父老复踊跃向余曰：允善颂。于是率子弟暨商贾，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举手加额而为之祷曰：愿世世食侯之恩，愿侯世世受天之宠。万历戊申岁孟冬日。

县志序

靳一泒，令

不佞之来令是邑也，邑疲甚，兼之阳侯作难，捐瘠见告，民几不有生人之乐，拊心者久之，蹶起视事，戴星挥汗，盖兀兀自托于苦吏劳臣云。维时履亩之迹，几遍原野，每过潜庵先生墓，低回留之不能去。谒文穆公神道，仅从荒烟蔓草中识之。次生贤里，问忠定相国岳降处，瞻对悚然。一切采访往迹，眷焉有文献之思，然逡巡未遑也。阅三年，受成事，业巳收合逋亡，起捐瘠而肉之，稍稍理棘木之冤，息息花阴之吠，戢蛇敛之猛，革狐凭之奸，罄效驽拙。乃复锐意课经术，葺废坠，表章贤哲，或祠宇一新，或丘陇攺色，或残碑断碣，物色之尘土中，而润色有加，因汇次遗闻，笔诸乘。先是邑有乘，毁于郁攸，垂三十年，无信史。兹与荐绅先生及二三文学，诹咨订证，胪于铅椠，如城社、市廛、河渠田里之属，以至土宜物产，兽怪人妖，炳若列眉矣。乃人物权衡，尤矢公矢慎，守土者谁，遗国侨之爱，里居者谁，高彦方之名，通籍者谁，展士元之骥，操觚者谁，捷东阿之步，标轨好修者谁，尘史云之甑，瘗岍公之金。迨乎柴扃幽贞，金闺娟秀，亦无不芬竹素而香汗牍，要使当年苦行，不至夷之草莽，散佚于酱瓿壁穴间。而后之纵览于斯者，因是可凭可吊、可喜可嚎、可感可创，亦不至徘徊慕古，而叹无征矣。昔有布龙脑辟秽，辇过，以翠羽尾帚之，无一遗者。招摇之山有迷榖焉，夜行可以当火炬。兹即不敢谓龙脑之百不失，其于迷榖照人，殆将近之，然犹不能。无太息也。邑创于晋天福、建炎兵烬之前，或不可考。自绍兴迄今，余四百年，北邙山头，累累皆衣冠长夜，素封白骨，而独潜庵、忠定暨巽隐诸君子，身死而名弥不朽。张魏公言之矣。元符贵人，惟邹志完、陈莹中姓氏与日月争光，则岂非存乎其人哉？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善败具在，法鉴凛然。浸假以不佞为苦吏劳臣也，而得附君子以垂不朽，其在斯乘乎？其在斯乘乎！

县志序

陆典，邑人

余盖有味乎周礼太史氏也。典法则皆藏太史，凡辩法者考焉，不信者刑。邦国都鄙及万民，约剂藏焉。约剂乱则辟，不信者刑。爽鸠氏之用刑也，曰国。人杀之，史实准焉。邑乘犹之国史。余适承爽鸠之役，宗源靳侯实谓余不佞待罪御邑。邑故四驰孔道，任罢不翅㩻来。甫脱辐，城不戒于炬，境复不戒于沼，际斯会，而暇操觚从事耶？寻且污莱治，废坠举，汔可起瘠，未巳也，曰未生其共巳尸汉卿氏，延脉考亭，徧铸群弟子，未巳也，曰未生其信。于是搜邑乘不获，历选民间四乘，溯诸宋淳祐黄荜路蓝缕，以启山林；正德洪更姓攺物，肇开厥谱。隆庆朱简而伤略，万历陈繁而病芜。盖洪未载笔，有志无时，尝扼腕三叹于朱廷尉，陈方属辞，胡孝廉，有其时，而众为政，众复不能政其淆乱。锓成为祖龙藏，去且三十䙫。不揣固陋，学殖荒落，辱在闽产洪公之后，藉邑中荐绅缝掖，惠顾宗国，佐余不逮，补兹阙典。于是一二荐绅让于缝掖，二三缝掖逡巡避席，复谓余直董秽魏，不相贸也。人亦孰不欲为父。若母地也者，而亡解之私，孰与莫枉之笔？爱忘其丑，孰与讳揜其真？私之负父师，不私负戚党，传信谓何？姑亡论法不比律，法即北律也，三尺之喙，若丛镝矣，奈何以七尺殉三尺也？余好谓诸君，是不可以货啖威，劫之者，可货啖威劫赵盾，崔杼其免。夫吾侪忝生明盛之世，贤侯茂德，光大斯举，灵秘启，霞采飏，其曷敢避谤速谤，以忝明命？乃贤侯斯举，政自不易四乘，前较优，后较劣，优者存之，劣者更补之，推陈致新，俚薙而雅，是弋以述兼创难一、疲民剧境，经费无所从出，仰屋坐筹，难二。肩任既尠，每脱一稿，登录登梓，刀笔旁午，遗事丛谈，创为揽撷，五阅月告竣，难三。操三难以从事，群喙复摇之，几于害成。昔在丙申，业兴是役矣，金沙周公以艰去，而役中寝，盖亦有数，则信乎成之难而隳之易也。且诸君不睹市朝乎？一𬮢之市，不胜异意；顷者朝变而市，一𬮢之朝，不胜异口，今稍稍口者亦熄。况乎笔削千秋，微辞衮钺，私非一人，公非一人，赏非一人，刑非一人，明白为信，久久信生。夫是之谓信史。众恚何病？众恚然后见诸君。余方谳狱畿以内，私憙贤侯。是编成，勉一言副诺。现而又私自奋曰：余安得贤侯编纂，余力移以治刑，爽鸠氏之职其举矣乎！

重建传贻书院序

杜森，令

语溪，岩邑也，当南北孔道，轮蹄舟楫络绎，旦晚勿绝。余于巳酉滥竽，自戴星督赋，衡书外，举昂藏锐气，梭驶光阴，咸销竭于匍匐迎送中。既民艰粒食，岁庚戌巨浸，越辛亥大旱。三年来，手口拮据，形容枯槁，虽噢咻抚摩，获起捐瘠而肉之，视一切葺废整坠，谦让未遑也。余其俗吏耶，亦几几乎吏之苦甚矣。今岁次壬子，赖朝廷溥惠，上宪宽仁，余益得恭遂生生。环顾四履，汔用小休，乃谋所以厚生正德者，闻宋辅潜庵先生有传贻书院，没颓垣蔓草间，爰晋文学夏子方昊、何子如教、祝子文彦、吴子震卫、胡子直方、朱子霦，谋度经营，竞欢呼手额，协力募输，且属余文弁简。余固俗吏也，恶乎文？而倡兴理学，绍往开来，吏之责也，恶乎不文？夫先生为紫阳高弟，如纂疏答问诸书，久巳麟炳古今，毋俟余赘。惟是斯院命名，顾瞻思义。传者维何？先生直接孔孟心传，必系之考亭者，志水水也。贻者维何？濂、洛、关、闽，迄考亭，集其成，先生以传之考亭者，贻之后学，志箕裘也。拭目重建落成，凡我同志，登堂讲肄，身律心度，人人以先生自任，人人以传贻分任，俾遐迩闻风慕义，知语溪有先生若此，知先生传贻之功振古不朽若此，更知今日重建之义，为承前启后，关系攸巨若此。是举也，泾舟烝楫，盖可忽乎哉！余不揣割俸，漫为一篑之覆，继陈俚词，以告荐绅先生与逢掖诸君子，暨邑人士之贤父兄。

重建传贻书院序

管凤来，谕

学校之设，合天下郡县，皆各有崇重，其所为明道德而育人材者，率于是乎系焉。若书院之表著者，则槪未之多见。是学校之兴废，开国运之盛衰，而书院之有无，宁遂与学校相关切乎哉？乃书院之在语溪也则异，是语溪之书院，向以传贻名，溯其自，则辅潜庵先生守先待后之宏规也。当其爱重于文公，答问辨析不绝，虽伪学禁兴，而独立不惧。及罢祠宦归，而倡道讲学，因自扁其堂，硈硈乎以继往圣、开来学为巳任。尝闻宋初书院有四，曰白鹿，曰雎阳，曰嵩阳，曰岳麓，而白鹿为最著。迨有传贻名制，而庐山媲美，士之希圣希贤，实嘉赖之。以故考亭之后有庆源，见庆源，如见考亭焉。白鹿之后有传贻，志传贻，如志白鹿焉。语水频年灾祲，谋食维艰，而士君子咸彬彬雅饬，进于礼义，谓非传贻流泽，得所观感而然乎？惜也兴废不一，昔之额格物、额致知，额、正心诚意，额、修身齐家、仁让絜矩者，今且鞠为茂草矣。岂学宫轮奂，而传贻故迹，将有志而未逮欤？余于辛亥秋司铎兹土，心焉恻之。今幸邑令杜侯倡复是堂，而诸绅士协而赞焉，余亦得后先遹观厥成，其于学校教化不大有裨乎哉？

福善纪异录序

钟朗，邑人

宇宙，平陂往复，如白衣苍狗，须臾万状，不可名象。余以谓吾人之立身行巳，可以问天，惟于此际自有把握。居常执此以自镜镜人。每于物态纷纭颠倒中，求其所为定著者，历历若持左劵。因思古之至人𨓏遥以身当大难之冲，有烈风雷雨、偃禾拔木之异，天故以其德昭示于人，以见其无可挫，而非听诸冥漠不可知之数，以幸免于万一者也。吾邑宰邝侯之莅兹土也，仁心厚质，每事崇惇大，无论催科抚字，蒲鞭示辱，即吏民之桀黠者，讼于庭，多所原，不，即置于法，谆谆道之以善，太和元气充。满殳山语水间宋欧文忠公之尹开封也，当包孝肃威棱锋锷之余，公并撤去。人或援包讽之，公曰：凡人材性各有长短，用其所长，事无不举；强其所短，政或不逮。侯之山岳不摇，大约类此。今年夏五，霖雨匝月，侯听政于堂，堂忽倾圯，声震天地，远近号呼营救者，求侯于崩榱积瓦之下，以谓未必其能全也。而余信吾侯必生。巳而吏胥之洞胸穴脰，舆死扶伤者累累，而侯则肤理无痕，神色不动，若有呵护焉者。邑之士大夫相与传述之，咏歌之，以为其事之轶，足以光邑乘也。而吾终信为理之固然，无足怪者。使世读循吏传，知反风渡虎，其事类不经而非夸也。

杂文

石门申提领所请截留本钱札

黄干

干幺麽小官，无足比数，适承库务积年久坏，后虽未及践事，而旷败之状巳见。然区区冒昧，未敢辞难者，亦以竭力尽瘁，守法奉公，庶几仰藉使台之威风，稍能有济耳。

近准使帖，以前官拖欠煮界格目钱，遂截去来年岁计三百千，以补煮界之欠。干闻命恐惧，不能自宁，巳具申恳，未蒙允可，故敢复布陈之。窃见本库每年岁计所给本钱二千七百贯，趁办息钱八千贯。官吏之请给，塲务之支费又几千贯，是以一钱而取三分之息也。累政之所以败坏者，正以本少息多耳。本少息多，则造酒必薄，私酒必多，拍户必逃移，官课必亏折，此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尽得二千七百贯本钱犹不能办，况又截去三百千邪？截去三百千，固知其不可，况干今之所处，犹有可矜念者，每伏月造曲，以供煮界之用。干之到库，曲数殊少，比之常年，巳将本钱买曲计三百千矣。清酒本钱，例得一千二百贯，为六月造卖清酒之用。干之到库，却有两月发卖清酒本巳不复有，又将本钱四百千造两月清酒矣。以二者计之，无故坐费七百千，则本钱所余二千贯耳。若使又截去三百千，则所余者一千七百贯耳。以二千七百贯尚不能办岁计，况又削去其半，又何以支吾邪？窃念犒赏诸库所以败坏者，皆生于上下之情不通。监官不恤酒之厚薄，必欲拍户之纳钱；使所不恤本钱之多寡，必欲监官之趁办，上下煎熬，但见追专知，索印纸，对移阁俸，终岁纷纷，而酒课卒不办。干愚庸无似，惟知关防渗漏，撙省余费，缩水加料，使所造之酒于心无愧，则拍户不患其拖欠，然亦须使所多给本钱，然后可办，方欲于清本之外再有陈请，况又截去其九分之一也。故敢冒渎台严，欲乞尽与支拨，使干得以悉力展布，庶几不误使令。石门为酒库之首，其败坏不振，积有年数，使干勉竭驽钝，是库久败而复兴，则不惟小吏得以逃责，而使所亦免追胥之劳。以使台辍三百千特一毫毛耳，而库中解发不至亏欠，则其为利岂但三百千而巳。

蛇钱戒

贝翱，邑人

御之石门，有人莫归，睹一物蜿然而黑，偃于道左，以为遗钱也，俯拾之，则蛇啮其手，不胜痛，归至家而死。吁！人皆知蛇而非钱也，不幸而误给，故罹其毒，而不知钱之为蛇也。其毒尤甚，小则殒身，大则赤族。然而知蛇而非钱，犹知避之者，知钱之为蛇。而复争趋之，何哉？

蔡烈妇哀词蔡烈妇，龙阳司训天锡女也。其成节事具在贞孝录中。余闻而悲焉，为词以哀之。

徐九皋，会稽人

猗儒门之英媛兮，性贞亮而淑邮。沥关雎之徽则兮，宜燕婉之是逑。何天命之不纯兮，值筥蒢之无赖。然顺命而靡悔兮，庶相成于儆戒。视衿缡而祗饬兮，遵礼宪以自防。采杜若而为佩兮，搴蘅茫以为芳。维狂童之佚荡兮，曾不刺心而寤之。结郑甫之侪兮，纷委佩而污之。抵白璧于粪壤兮，涅纨素以为缁。慨沉浊而淫酤兮，余一不知其所为。萧蕙固不同亩兮，麟岂牛而同皂。嗟若人之不淑兮，焉能忍而与此偕老。人生固有一成兮，方或重于泰山。孰非节而可祗兮，孰非义而可安。洁妇捐生于秋胡兮，赵阿耻郁而自殒。烈妇狥义以明节兮，羌异世而齐轸。惟周室之信誓兮，又繁华之未央。岂不遽伤夫离别兮，畏行路之匪臧。屈原湛身而尸谏兮，心至今犹未忘。繄烈妇之耿介兮，砥贞节于永世。重曰：桂摧兮兰焚，璧毁兮珠沉。心凭噫兮纡轸，天梦兮匪谌。鹄何为兮可黔，鸟何为兮可浴。谓雉鸣兮求牡，羌窃脂兮焉榖。云曀曀兮昼晦，又虺虺兮以雷。媾不可兮载得，君今去兮安归。蹇翱翔兮以逝。从女偃兮九疑，折瑶华兮延伫。思夫君兮莫知。儵腾驾兮高骧。与天孙兮扶天章，笄六珈兮佩双璜。嗟若人兮，日星与光。

祭蔡烈妇文

彭乔，令

嗟哉烈妇，哲人之子，㓙人之妻。骥同牛皂，凤并鸡栖。若翁惭德于相攸，旻天冥罔于定配。我知天意，厥有攸归。凌霜傲雪，松柏乃奇；盘根错节，利器乃知。假阳唱而阴和，抑谁轩而谁轾。数尽斯尽，几泯。以成。嗟哉烈妇，慷慨杀身，从容就义。委曲艰难，周旋颠踬。九庶九忍，惧姑靡恃。柏舟自维，终风且曀。霾雾沉沉，天日罔霁。乃求自善，乃无复顾。嗟哉鹤龄，胡不自思。梳枕犹嫌于非据，此身宁甘于诡随。处且沭浴，生肯污秽。汝虽狂荡，岂无秉彝。吾今贷汝之罪，犹且推妇之意。盖将使汝母百年有持杖之子，而烈妇不至于自洁以绝其姑，谅得烈妇知道之心，而亦司民牧者之时措也。尚飨。

祭费烈女文

靳一派，令

余莅崇，每抵北关，谒使星，顾烈女一抔土，零落蓁蔓，鞠为牧场，恻然割俸，为筑围墙，治扉宇。落成，操文奠之曰：

维灵，两间正气，千古贞心。三吴砥柱，众媛前旌。伤哉烈也！岂诵柏舟而有兴，矢髡髦而靡慝。抑歌黄鹄而同飞，向鸳塳而厞恻。生为费也女，字为范也匹。既为范也字，不为张也室。在父母以为人尽夫也。生未同衾，死胡同穴，力挽其偷生而视食在烈女以为范匹也。张仇也，誓不更二姓，而凛乎志不可易。伤哉烈也！人谁无死，死未必灵。灵得死所，纵死犹生。兰不湔而靡靡，玉可碎而琤琤。其骨巳朽，其名愈馨。椒浆一巵，薄洒泉冥。尚飨。

石门酒器五铭

磨铭

黄干

上动下静，象天地；前推后荡，象父子。昼夜运行命不巳。精粗纷纭物资始。君子省身盍顾𬤊。无小无大亦一理。

酢床铭

责酒清易，责人清难。智者于酒，可以反观。

陶器铭

一线之漏，足以败酒；一念之差，得无败所守乎？

烧器铭

厚其耳，广其腹，厚故胜，广故蓄。緜薄任重，秪以覆其𫗧。

升铭

凡物之理，不平则鸣，不足则慊，太溢则倾。谁谓剖斗而民不争？其取也宁过于啬，其予也宁过于盈，是又所以为不平之平乎？以上石门酒器五铭。

刻漏图铭

赵与衮

御溪复邑治，自绍兴乙亥岁，于今六十年，而无刻漏以别昏旦，为令者率以赋讼胶𮝺于怀，未暇及也。仆偶承檄摄事，辄按邵阳规式，命工制造锡壶，置之厅事之左，谨列其名物于上，使来者有所考焉。复为之铭曰：

水有常度，昼夜不忒；政有常经，吏民不惑。朝听夕修，君子是则。念兹在兹，惟谨厥德。嘉定八年五月望日。

定慧院三塔铭

刘基

苕之水，出天目，东驰蜿蜒抱原陆。是谓南津，清可沐。皋亭临平森起伏。云宫瑶碧，旭卉煜离列鼎趾。三塔矗明光，佛灯联陆续，于千亿年，无敢触。

友于轩铭

沈宏

余作小楼三楹于室之中，扁其额曰友于，盖示吾子孙共笃友于之义。昔方逊志公有此辞，以颂美其乡之贤哲。余喜读之，𬄩括其意，为铭曰：

天赋恒性，厥伦惟五。君亲兄弟，朋友夫妇。亲之当爱，君之当忠，人虽至愚，鲜不率共。妇以情合，乖戾者寡。朋友义交，道术相下。至于兄弟，本于一身。或顽不知，视为他人。有籓其庐，弗通箕帚；有富千乘，弗糊其口。或私其财，休戚罔知。或忌其才，疏斥远之。嗟哉不仁，实灭天理。偾业陨身，莫不由此。或殄邦国，况尔有家。为鉴不远，邻里匪他。母曰兄弟，古人所难。阋墙虽有，患难则先。惟彼邪僻，天显弗思。史歌斗粟，诗赋然箕。惟此贤哲，和敬悦愉。尔手尔足，如埙如箎。天之俾汝，为弟为昆。夫岂人力，实命攸存。少长虽殊，其本则一。孰非遗体，而忍不恤。弟寒父怜，兄饥父悲。亲有疾痛，子所当知。在尔之身，或有疴痒，手足抚摩，不待勉强。兄弟异形，其气则同。安危忧乐，孰不相通。食不必奢，饔飧共有。居不待华，寒温相守。从容话言，接踵联席，或醑或酤，风晨月夕。其乐雍雍，盎然春温。同心穆穆，可以断金。他人有言，若罔闻知。出入相友，忧患扶持。若能如此，外患屏息。家业可丰，田亩必辟。欲全此义，三复斯言。庶几吾铭，无愧于天，无忝所生。乃曰孝子，惟兄及弟，令名不巳。

详蠲无征荒弃田地文

杜森，令

石邑之有荒区，即传所云楚臣庸狐教吴车战之地，俗名吴越战场，故明赋役全书所载叁升麦地者是也。夫以三吴土壤，率皆输漕纳镪，惟此地独征夏麦叁升，历朝不变，则土脉硗确，知非人力所能耕种，雨露所能滋培者矣。嗣嘉靖年间，建议均平起科，一体摊派，亦以条鞭之法绳之。荒土误征重课，维厉之阶。令兹土者，亦知法虽画一，不能责无主之户，神运鬼输。柰以甫定之法不敢遽更，已加之赋不能骤减，因而有积荒田、荡地、豆麦地、新荒田种种名色，载入由单，遂为征求定例。历任县令，始则责之轮年，粮见包赔，寻以包赔不继，议欲为民呼吁，又苦于位卑职小，无由上达，不得已而为本县自相通移之说睛。于是有南贴耗米之派，以为正米重而耗米轻也。有征银免米之说，以为崇祯十三年斗粟千钱，而银可勉措也。有工食对支之法，以为起运必须镕镪，而工食可以货抵也。虽种种救恤荒区之法，备极筹划，第扳本清源之说，究竟不得，而受赔受笞之粮，见非赵毙而钱承，即甲逃而乙抵，展转流累，以为荒重熟轻，不如赔熟，冀免目前重困，因而升熟者有之。此愚民无知，误荒为熟，而熟中荒田地之所由起也。统而言之，其害总一。吴越战场，遍野蒿莱，一望平芜，地形高阜，河流不通，沙土枯燥，膏泽不生，三日无雨，扬尘昧目，名为石田，人力难施，以致业户逃亡，钱粮无办，至今日之官民交困，莫可谁何者，其苦更甚于明季。如南耗奉文，裁减充饷，兼之均摊之令，稞粒皆运贮天庾，而泒耗之法不行。又连年雨旸时若，石米陆钱，折价反重于本色，而免米之法倍困。又工食裁革无余，厘毫皆属起解，而对支之法不行。夫以必不可缓、必不可缺之正供，必欲责之无户可追、无民可比之荒土，何怪乎历任县令，羁留旅邸，相率而楚囚泣也。今据阖邑士民纷纭哀控，随经督着该圩丈役，开报圩内丈实户号、都啚四至、弓口亩则，即委县丞徐兆龄躬亲确勘，取具该员勘明不致扶捏冒荒甘结在案。及查全书，原额田肆千叁伯柒拾玖顷伍分捌厘伍毫，内丈缺田壹拾肆万肆千捌伯肆拾亩壹分玖厘叁毫。原额地陆百贰拾叁顷捌亩伍分柒厘肆毫，又告升地拾肆亩陆分壹厘外，丈出地壹拾肆万伍千叁拾亩伍分伍厘叁毫。原额荡壹拾柒顷贰拾肆亩肆分捌厘壹毫，丈出荡肆百叁拾贰亩肆分贰厘肆毫。故新积两荒田之内，而有新积两荒之地也。今卑县亲临，履亩核实，新荒田肆千壹百伍拾柒亩玖分贰厘壹毫，积荒田地陆百玖拾贰亩柒分玖厘捌毫，赔熟粮田柒百陆拾亩肆分肆厘柒毫；赔熟粮地壹千玖百玖拾亩肆分捌厘玖毫。豆麦荒弃地捌百伍拾亩伍分捌厘玖毫，荒弃荡肆拾柒亩柒分壹毫。共荒弃田地荡捌千肆百玖拾玖亩玖分肆厘伍毫。至于银米之科则，新积两荒项下，则有三、六两年加闰之不同。赔熟粮田地项下，每年科则，遵照由单科筭，年年各别。是以荒区册内，遵照宪颁由单，各年荒熟之科则，照亩科筭。每户下计七年之银米数，自康熙元年至七年止，通共银壹万壹千肆百肆拾两肆钱叁分陆厘叁毫，共米贰千伍百拾玖石贰斗壹升柒合捌勺。每遇起运漕米，虽勒令轮年粮长包赔，及至包赔不全，设簿募化，勉强竣局。其条鞭银两，查巳完银五千柒百肆两柒钱陆分肆厘捌毫，均属医剜之包赔。未完银伍千柒百叁拾伍两陆钱柒分壹厘伍毫，历累见年敲朴。卑县莅任伊始，清理钱粮，备知有难完挂欠。每逢比期，吁苦盈庭，哀声震耳，非鸡皮立骨之啚见，则鹑衣囚首之里长叹哉。兹土初则以民偿地，继则以地驱民，终则以人殉土，以致国课缺额，年年欠解，县库钱粮，款款那移，无官不罹降罚，无岁不受查参。此无他，总皆吴越战场中荒弃田地之流害耳，仰恳宪台，毅赐主持，迅疏题蠲，庶积逋除而积困苏，犹可望哀鸿复集，不致靡有孑遗也。

详免查造丈量溢缺田地抵会银米册文

杜森，令

看得：溢缺抵补一册，檄催如雨，卑县敢不依限督竣，力逭迟缓之愆。但查本县丈出地壹拾肆万五千叁拾亩伍分伍厘叁毫，丈缺田壹拾肆万肆千捌百肆拾亩壹分玖厘叁毫，原非豪强兼并与奸顽欺隐。因县塘东吴越战基，河流淤塞，穷民将自己之田攺而为地，种豆完粮。前经具文申说明白，即无征荒逋一案，宪驾亲临，目击灾黎困苦情形，更无俟卑县之绘告也。案奉司颁刊刻条议，开称：若欲追拾肆万盈地之粮，数年之征，并于一载，则石门一县之民尽归糜烂，因许小民本户自相抵会，取具收领，造册送核。等因。卑县旦夕思维，此案既系本户自相抵会，则赵甲之盈地，仍是赵甲之缺田；钱乙之缺田，仍是钱乙之盈地。今即督促收领，造明文册，亦不过取赵甲缺田之领状，领赵甲盈地之溢粮，追钱乙盈地之溢粮，补钱乙折田之缺额。虽胪列井井，止是纸上虚名，未常有挹彼而注此，我肥而彼瘠也。值此异灾之后，小民采蕨无山，炊梁徒梦，即天庾漕储，尚赖宪台请蠲请折，得变啼号而为感泣。若卑职凛惧违限，惟日追呼前项文册，恐上违宁息本怀，不若竟纾纸上虚名，力行救民实政，更为官民交利，上下安全。伏乞恩念民力有限，节省锱铢，即为浩荡，俯将前册恩赐免造，前银恩赐停止，司府可省督催之檄，小民可免空领之烦，各役可省绘写之苦，卑县可无虚给虚追之名。翘叩洞烛俯俞，不翅引领待之矣。

报大造制销里分文

杜森，令

遵查石邑原额版图二百一十三里，丈实田地五十万四百二十三亩一分二厘九毫，除无征荒逋案内，荒蠲田地八千四百五十二亩贰分四厘四毫，实办粮田地四十九万一千九百七十亩八分八厘五毫。今奉宪行，每里装田叁千亩，按数计仆，应销里分四十九啚，应存里分一百六十四啚。卑县捧檄踌躇，既虑道榜筑舍，又虑情面纷挠，恃此至公一点，惟神得而知之。遂于七月十一日，会同学博、丞簿、尉员，暨通邑之绅衿耆庶，公诣县庙神前，焚香矢誓，置签二筒，各贮签二百一十四枝。一筒签上写各啚册名唱掣，一筒签上写存销字样，即躬亲固封，签内分为东西南北四隅，听各里书自行抽掣，开封，验明存销，立刻填榜，张示通衢，虽豪强势要，百计撼之而不动焉。虽不敢为强项铁面，而公道昭明，役母远拨，似亦力清大造之嚆矢也。谨将掣销里分，逐一开送存案。

抚宪发粟赈饥文

杜森，令

看得天灾流行，何邑蔑有，惟石田当蚤禾将刈，晚禾方插之时，惨被波臣虐害，尽为糜烂，以致啼饥泣馁者比户接庐也。卑县酸鼻痛心，当捐岁入全俸。并详允督宪批议邑民夏文华鬻产银叁百两，动支买米。复会集绅袍衿庶，斟酌灾里远近，灾民多寡，于往来适中之处设厂赈饥。一在城内广福寺，一在城外期堂寺，一在石门镇玉溪庵。遴字诚实衿耆筦司出入，时其调剂。每日巳牌，先开明男妇姓名口数，计口给签，旋即照签鱼贯给粥，更严核漏巵滥觞，凡绵力苦衷，苟可哺饥啜馁者，亦既罔爱发肤矣，而卑县尢蒿目虑之。查石邑啚里计二百一十有三，里里有灾，户户有饥，虽邑城内外与玉溪一庵，已煮粥待啜，第道途间有远近男妇，更有老幼，有穷乡僻壤，最老最幼，而跬步不能闭门待毙者有之；有蒙袂而来，偶愆期会，枵腹空还，益增嬴疾者有之。卑县复添设二厂于洲钱之祗园寺，马鸣之前坵庙，其筦司调剂，一照三厂，慎选衿耆经理，务必均沾实惠。惟是遐迩闻风，如猬如蚁，莫不悬眸求哺，引领乞生。奈米珠薪桂，乏术点金，即持钵累铢之米，业巳告罄，视此盈前环哭，若不亟求接济，则尽弃前功，势必悉转沟壑。当兹九死一生之际，不得不望宪辕，哀吁激叩，大霈洪慈，发仓拯救，保全数万生灵，延至育蚕刈麦，即得遂生续命，总在宪台之钧笔中也。

详督宪煮粥赈饥文

杜森，令

看得商羊肆虐，害我石田，实维彼苍降戾，重困一方。卑县泣涕绘图，已蒙请蠲请折矣。第任上作贡者，幸免剜肉医疮，少延余喘，而糠粃果腹，草木京肠者，遍野累累也。值今腊底凝寒，草枯皮尽，非白发黄童，震啼号于蔀屋，则鹄面鸠形，委恹息于道份，荒愀情形，未易泪罄。卑县司牧腐心，曷敢少缓求刍，当割本年全俸，市米煮粥，复以救灾恤困佳名，鼓劝绅衿耆庶，量力助资，积计补苴，仅敷一月之赈，而惠埒桔槔，不能接济麦秋，犹之未赈也。伏查本邑义民夏文华，愿捐鬻产银叁百金，助漕绌乏，蒙宪台批议助漕备赈，听该府县询明乡耆里老，何者为㥯，酌妥报销。等因。卑县捧诵熟思，误漕则上损天庾，误赈则攸伤国本。固本莫先救民，㥯孰甚焉。况以石民义助，即赈梓里灾黎，宪恩民义，尤两得之。兹巳确商耆老，舆论佥同。现今饥民云集，莫不延颈张眸，悬盻德音。伏叩垂念赈饥急切，逾于拯溺救焚。若往返驳查，必稽峕日，迅赐一笔批允动支接济，则度刻如年之枵腹，可望回生。其为万口欢呼，千秋尸祝，又不仅召棠、寇柏矣。

祈晴疏

邝世培，令

伏以应钟叶律，蔚秋稼以如云；斗极潜精，翻愁霖而作潦。误洒青骢之鬣，致兴黑蜦之妖。望杲杲以何从，瞻霋霋而未巳。禾头生耳，虚上帝之明昭；陌上成蹊，负下民之骏发。况军储孔亟，每藉南亩以慰呼庚；而征咎频仍，忍令西畴，终无乐岁。培备员兹土，国计攸关；司牧此邦，民艰可轸。听空庭之滴沥，每怀钱鏄之忧；瞻万灶之凄凉，亟拭笠蓑之泪。未敢归愆阳于天道，先期殚修救于人谋。爰是斋戒惟虔，讼词俱息，率宷寮以步祷，未遑翦爪为牺；恭朝夕以拳擎，窃欲沥肝代血。虽风尘末吏，听难彻于重溟；而盻蚃明神，念当悯乎下土。伏愿扶桑戒旦，延羲驭以升车；很石鞭阳，叱商羊而罢舞。并去五行之沴，勿干二气之和。𫖯首乞灵，披忱祈鉴。谨疏。

季考示文

邝世培，令

示诸生季试。为季考事。照得石门县浙西奥壤，于越名区。辅庆源笃学传贻，作圣经之羽翼；赵忠定巍科发迹，任吾道之纲维，以及西溪云谷之博综。简斋清江之著作，指不胜屈，代有其人。信菁华之所萃钟，尤人文之所结聚。若非广为物色，何由发其声光？虽珠玉椟藏，原无心于售衒；而骅骝伏枥，必嘉意以傍求。况宾兴计止逾年，将人人挟生花之管；而残驱寻当偃武，请汲汲淬脱颖之锋。本县案自虽烦，编摩不废，每嫌簿书太俗，急欲解秽以文章；兹且会计偷闲，窃愿游情于行墨。非敢妄操月旦，夸水镜于人伦；殆欲𫏐挈医囊，收参苓于药品。尔多士，肯露吉光之片羽；余不佞，庶得窥蔚豹之一斑。

濬河纪略

夏方昊，邑人

维康熙六年十月，浙江巡抚部院蒋公，奉旨檄行开濬运河，邑尹汝端刘公、少尹介庵季公，会集绅衿粮里酌议，工费浩繁，赋无额设，民甚难之。然误漕任重，功令首严，务期不困，吾民有济于公，始为善策。方昊。时与召集之列，折衷群言，汇为十议，总在众襄则易举，公平则无怨，遂于次月中旬刻日鸠工，令出于上，赴如流水。邻邑工少而纷争，未有如石邑之民忘劳而功甚捷也。季公起家名进士，由刑曹主政攺授兹邑，水利又其专职。昊也执经问业，素得公之不弃。刘公与公寅谊甚协，事属同舟，不废刍荛，而以王事诹询，敢效一得之献。二公朝夕河干，而簿尉分董南北，时当寒沍，民无畏缩，越月而报竣矣。计其为程则三十余里，计其为工则十万有奇，计其竣事，则役不过三旬，深广一如其宜，劳逸咸颂其均。石邑数百年之水利，信于是举，为功固巨且久也。季公以秩满循资，仅迁任县大夫而行。刘公又以诖误谢事矣。但官不论崇卑，有功德于地方，则尸祝之，况治河运漕所关于国家命脉者乎？或偶时值亢旱，河深水蓄，原泉不竭，田禾借以沃灌，民生更有赖矣。则二公之绩，信不可忘也。昊虽不文，属在追随之末，敢握管而著其略，令有继起而行之时，考此以是，则是傚三不朽，其在斯与！刘公讳肇楷，北直清丰人。季公讳芷，江南江阴人。

今录十议于后：

一、南自松老桥，北至玉溪镇东高桥，约三十里，计六千一百七十丈零，分为六叚，每叚配以啚里，筑坝堵截，其最浅涩处，酌量加工。如迎恩桥起，至司马高桥止，城湾一带，往年水满之时，常患淤塞，此处更宜开深。

一、作坝木竹该用若干，设处价值买办。其囮皮照用度多寡，劝令各典铺均助，亦属小费，无不允从。

一、两头大坝钉桩宜用石匠，挑泥宜用淘沙匠，每工给以饭米二升，庶人愿效劳。如工不足，则佐以里夫。中间五坝，仍著叚内各啚自行填筑。

一、车水当照分叚，各啚用工，总以车乾为率。其水车每啚粮见各备一步，摆列做工处所，同时用力。

一、每啚出夫若干，以派定丈尺开完为数，不拘多寡均派各甲照里役出办，不致推诿。或啚中照甲画开，各自用工，能早完者，尤见勤劳。怠玩者即行惩治。

一、照里出夫，宦儒不免。本县二百一十三里，内有大荒啚四里，熟中荒四里，赋逋人逃，难以派工。计实在啚二百零五里，一体均派。

一、就近拨啚，以从民便。但天寒晷短，内有里夫路远，必须歇息，始竟一日之勤。宜于各叚内附近。庵堂，令其容留，不许拒绝。

一、作坝之法，宜有次序：先坝截一带来水，以塞其源，则去水自急泻易涸；次筑中间五腰坝，完日，然后各叚内填塞去流，以用车戽，则力省而工倍。

一、既分六大叚，宜每叚设一挂牌，上书某处至某处止，计长若干丈，应于水面开阔若干，水底开深若干，将派拨里分开列，计丈分啚，各自挑濬，仍逐啚立一长木签，以便识认稽考。

一、查点，宜于沿途河干挨啚唱名，里夫在河中答应，不许上岸。既巳分画界限，一啚自为一队，不得逾越稍离，致妨工作。并著催差具一到单，不到者即行速催，毋致迟误。

上郡伯王公荒政议

夏方昊，邑人

敬陈荒政五议，恳赐采择，以仰体皇仁，裨益民生事切惟石邑东界与桐乡接壤，春秋时有吴越战塲，历今犹称古迹。地形高阜，河道壅塞，则灌漑难施，土生蝗蝻，花息被蚀，则栽培无望，故向有积荒荡之说是也。至于贴近荡边田地，虽人力稍可施，而生息较之熟土不及十分之二三，以致赋税缺办，则弃产流移，绝业畏佃，则终抛废土，故又有新荒之说是也。更以亢旱黄沙，土燥而枯，田不能禾，地不能桑，不过仅栽豆麦，而收成又甚薄，输粮当差，民甚苦之。虽免米易银，前有宽恤之例，而在今日，则米价贱而银数不减，反为受困之由，故又有豆麦地之说是也。总之荒名有别，而赔赋则一。独可恨者，积习相沿，其间以熟冒荒，以荒作熟，奸弊百出，贫黎无诉。往往官长踏勘，茫茫旷野，一望无际，不过循行故事而巳，虽为厘剔，何从起手？此本邑之大害而莫可究诘者。兹当丈量之后，水落石出，以前诸项，俱于册籍了然指掌，虽间有朦混，立可攺正。土荒赋逋，官民交累，屡蒙宪仁轸念，正患叩阍无路。今幸奉旨敕行抚宪，通查包赔荒产，报部议蠲，此真千载一时，不可失也。但行之有方，期于实济，须悉心讲求，不致仅以苟且具文，了完前事。必使法立于无弊，泽垂而可久，详请题蠲，令民豁包赔之苦，官去考成之累，则造福于石邑无疆矣。昊不揣谫劣，敬遵敷五议：

一、分别造册，以定荒额。夫荒土向来不同，有不经开垦者，其地俱属不毛，大约积荒内居多，而亦有开垦复弃，则新荒之不毛者与积荒同。合宜均以全荒论，汇造一册。至豆麦地较之不毛，稍有花息，而收成最薄，不足以赡粮差，况可以偿其工力乎？合宜以次荒论，亦汇造一册。古先立制，征粮原分等则，如全荒则议全蠲，次荒则议半蠲，分别上请，得蒙俞允，而贫民之赔累可顿苏矣。

一、履亩亲勘，以核真荒。夫从来造册，但凭纸上空言，而所谓踏勘者，不过偶一及之。往时惟听乡民迎至茅荡之际，一望蒿莱，究不知何则真荒，何则非荒，地系何人之产，绝系何里之赔，故有冒荒之由，交相朦弊。今事关入。告一不慎而坐以欺罔，谁其任之？此履亩之当严也。业经造成二册，宜照圩号亩数四至弓口，逐则写一木签，仍照号监钉地中。往勘时，执册挨对，不得逾越，随手抽点。一则即取木签验明令。弓手覆丈，倘有奸，立时穷究，而抽量之法一行，可以绝移坵换叚之奸矣。

一、肃饬蠹弊。古人有言：一法立而一弊生。往往方行一美政，而狡猾乘之，即以为利孔。事本直行，而偏借他端以刁难。今既著圩长照丈量册造送该房，立时送印收贮。如有错误，责在圩长，不必以查对为名，假公济私，滋其时日，仍许圩长自首攺正。总在与民更始，不事苛求。至有串同假冒，隐弊在前，亦许自首免罪，立时攺清。傥本户及圩长不首，一经查出，则三尺随之，断不宽贷。如此则弊绝风清，人各凛遵，而民不知扰，美政之行易易矣。

一、招徕复业。从来郡邑设劝农官，非独为熟田计，大槩欲使荒者劝课而登于熟，故有报裁桑枣若干株之文，载在邑乘可考也。今本邑之荒，得请蠲免，民乐更生，岂谓便可置之不问乎？则招徕之法，又当渐次行之，使荒不终荒。如绝者可以召佃，逃者许其还乡，永除前逋，总以见在耕种之日为始，务在与以休息，于第三年起科，一体办粮。若巳业听其自便，而佃户给以印照，即本人不得争执。设此复业之法，陆续升办，则荒者仍可变而为熟，国课民业两有裨矣。

一、实力奉行。语云：一劳永逸，百世之利。所谓以实心行实政，视民生犹如切肤，视国计犹如家事。况逃亡逋粮，则累同里之民，民赔不继，则累征比之官。究且民逃而赋不赦，官坏而粮仍追，岁岁相因，如同陷阱。奈地方官长，往往因簿书之烦，钱谷之冗，惟救目前之急，不遑日后之图。今遇皇恩浩荡，正人臣策励之日，去疾务尽之机宜，殚心竭虑，暂谢诸事，朝夕驱驰，无惮劳苦，博采舆情而得其疾痛，彻底澄源而除其偏累，法归画一，政善宜民，进之于上，则为考最之嘉绩，垂之于后，则为棠荫之芳规。此又愚生所倦倦望于当事者矣。

皇清待赠弁玉吴公墓表

沈绍升，明经

修士之懿行，巨公之大节，有待表章而传者，有不待表章而传者。待表章而传者，其懿行大节，见诸一二事，一二事可得而槪生平也。不待表章而传者，其懿行大节，不仅见诸一二事，一二事不足以槪生平也。若弁玉吴封公，不以节自高，而巨公逊节，不以行日好而修士让行。盖人之行与节，著之于共见闻之交，公之行与节，积之于不及见闻之地，人不得而知也。试以公之可知者言，公始祖宣抚，自宋绍兴南渡，世居杭之皋亭。曾祖高冈公，卜语溪而宅焉。祖素庵公，年十九，明嘉靖辛酉举于乡。父养素公，笃行好修，夙励亢宗大志。缘幼年失恃，废儒习医。每念伯兄文长公读书树帜，为讲坛祭酒，自伤颓弃，勿克缵绪，令子若孙效周阿奴火攻伯仁，俾旗鼓相当，雄视中原，辄引公鸣涕，以为公摩砺焉。公既生而颖异，倜傥岐嶷。自舞勺时，博物强记，每晷刻耑攻字艺，日举一二卷，默识成诵。逾月检较，不讹亥豕一字。尝与同舍生六七人，拈题课试，六七人走贾余勇于公，公戏为捉刀人，提笔，咄嗟叚落，篇章立就，六七人各飏举气以去。时以迫遭茕疚，家计萧落，念父养素公居常提命，以不得竟志读书为恨，刻管书绅，日夕匪懈，由是丁卯游庠，年二十一，已见头角矣。然前此者季弟梦华，无禄早世，后此者诸妹未字，尚有四人。封公既次第黾勉，择士于归，又拮据捋荼，提携鞠育，艰苦万状，天衢腾达，进步为劳，厥有由也。长而壮，游四方，通缟纻者不胜数。每怪交道日薄，公虽坦怀率物，然刻意惇励实行，重然诺，谨取与，患难死生，始终不变。一二才智有为之士，意气相期，凡所以推挽维持之者，即破产倾赀不为悔。其或施而不报，岳起澜翻，公亦未尝与之校焉。然其施之门以内者，又未尝与交游等也。公伯父文长公生孙云章，公之再从子也，康强即世，孤嫠无所依，亦既生产荒芜，赋税缺额，已丧临仓卒，殡殓乏资，需办眉睫，聚族而议，咸瑟缩莫敢措手。公毅然曰：存亡继绝，古义也。立命长子潜所出第二孙树以继之，凡丧葬以送往，馈膳以事居，遣嫁以归孤女者，无不令尽礼焉。且族属中衰，伯兄华崖公早挂冠岩处，又时艰多故，宵小内搆外讧，动摇倾覆者，数数见矣。公一人起而推排之，只身负荷，销衅尤，挫奸宄，御侮折冲，为门户主持，为本枝庇覆者，不可一二数。至若事在邑里，或民生利害攸关，或故家大族存亡所系，公未尝不以持门户，庇本支者引救之也。国朝鼎建，初防镇立牙纛，据城𬮱，拥卒恣雎，每俟征发辐辏，倚伙行奸，往往以睚眦杀人。又令健儿提槊入市，撞搪号呼，公行攫夺，众睨视，莫可谁何，公率冤民叫呼当事，每谳鞫，动致数百人。当事壮公。之直，城社奸弁，顷刻褫逐去。又常遇赦，朝恩额蠲，帑金已入吏胥私橐，持筦钥者皆巨蠹豪猾，无可致诘，公大声追偿，侮法者不寒而栗，记里按甲，一一给还。又午未间，投匦诘告，少年败类，借端挟诈，倾危旧德。邑中高门巨族，修士名绅，受诬蔑者，几岌岌不可保。公不惮濡手足，焦毛髦，竭父子心力者一二年，多方营解，虽异已者以维护成仇，同事者以猜疑搆怨，公处之一无芥蒂也。卒之奸不行于群小，祸不中于缙绅，鬼蜮含沙，风亦少息云。凡公之懿行大节，约略可槪者如此。公尝自言曰：吾生平无大过人，不为阿谀，不立机械，不殖货财，不附权贵，唯岁延名师，教训子若孙，俾子若孙读书明道，知所以立身行已，保世亢宗，虽产尽不为家也，吾愿足矣。呜呼，公之懿行大节，人得而知者，前之所言者是也；人不得而知者，公之所自言者是也。可得而知者才，不可得而知者学。公唯于学有得焉，故行于人所见闻之交，而有所以为才者。行于人所不及见闻之地，则岂非学之蕴于素者为之乎？而所基之厚，所积之诚，所发祥之深且远，人又乌足以知哉？公讳梦寅，有子潜、涛、渭、涵、淳五人。康熙十有六年十月十三日，以疾终于家，年七十一，将卜葬于皋亭焉。岁在壬戍，第四子涵对策，领袖二百人，赐及第第二。而公之仲季子及群孙继涵而起者，指又不胜屈。人曰公之懿行大节，有以致也。呜呼，是未深知公者也。

曹远思推府文治论

黄道周

语溪曹公为汀州司李，攺治漳郡三年矣，将奏最，诸孝秀问治于予，侯晋水㴶曰：曹公之为政也，差保不行，狱无冤人，如此，可以为仁乎？予曰：仁人之难也。以子产之惠，而夫子未之许也。然而晚世之政，弊于差保，则巳久矣。差者，焚也，保者，溺也。焚迫而焦，保浸而不可游。千金之家坏于再差，百金之家罄于一保，两者相倚以为猰㺄，而焚溺之祸被于天下。有仁者作而拯救，必自此始也。杨生天宰曰：狐兔之窟不一探，豺獭之祭不一献，征役不废，而欲使差保俱绌，其道何由？予曰：噫！井田之废固巳久矣。四时不猎，不别强弱，井灶无常，化居如流。使有道者为之，必先表其里闬，正其亩浍，别其册籍，使其声貌顶趾，呼应相答，而后可为也。古之为治者，使其父兄各治其子弟，董于里塾，辨于胶庠，立士为理，而称之曰师，闾胥率长，不过计封洫，别名号而巳，差保之说何有焉？杨生曰：然，曹公之为治也，不泥古而得其意，不悖古而得其事，分责于县尉，按季察簿，注殿最，课嘉允而巳，是犹以顶踵位于封洫，声貌召于胶庠也。予曰：噫！十县之尉不尽释之，四季之簿，巳稽旬日，执左劵以牧鸿雁，则泮乎远矣。杨生曰：不然，以道照物莫若静，以法驭物莫若简。驱羊者纵之使前，罥绳于竿，微麾之耳。十县百城，而必与之斗智，乌亭攫肉，亭长寄声之事，得失相半，则乱矣。予曰：然则豪民黠胥，逐蝇头急，朝夕与捕尉相援，如敲饭钟，声过而希，又何所得披发缨冠，与焚溺俱起者？杨生曰：噫！细民何豪，集于上膏，走胥何黠，与上斗，察上出其豪黠丐搏。于下，则下之爪距油分日不可止也。曹公之治，以简而驭繁，以静而驭动，日计不足，而岁计则裕。盖自公之理吾漳三年矣，庭弃其蒲，狱弃其绳，夙夜阚之，阒若无人者。漳不以斲，汀不以朴，汀不以加石，漳不以加玉。予曰：然则公之治，亦有所本乎？杨生曰：有之，亦本之孝弟也。曹公之事母孝，事兄恭，孟仁之鲊，佐以鱼笋，姜肱之被绣以文章，不疑平反，刘𤩽栉沐，未足以喩其醇谨也。由是以接刚柔，御上下，不见猜于绅弁，不见窳于鳏寡，盖自是而差保可废也。然则公之治，得之资性乎？抑得之问学乎？杨生曰：陆九渊之治，以动而静者得之天性，以静而动者得之问学。天地之动皆简，其静皆敬也。不敬不静，不静不简。公入而事太夫人，友于兄弟，出而逢辇上，交缙绅先生，至于茕独黎庶，无一不敬者。敬而后简，简而后静，自是而阡陌可为井田，化居可为胶序，鸿雁流徙者，可以鱼雅宾几之也。予乃嗒然而叹曰：噫！吾之学静与简，五十年于此矣，然且未能，今乃知敬之可为静简也。夫救焚拯溺，以闭户缨冠同道者，则亦惟敬之以也。侯晋水乃拜而起曰：吾今者问政而得学，问官而得师，问仁一方，而知所以仁天下者也。有虞氏有言：吾尽吾敬，而上见为忠焉，下见为惠焉，友见为信焉。其是之谓乎！其是之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