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PT小说程序 > 外国名著 > 宫本武藏 > 开拓者

宫本武藏 开拓者

作者:吉川英治 分类:外国名著 更新时间:2025-01-09 17:31:52 来源:本站原创

五月底,阿杉婆也来到了江户。

那是一个炎热的时节,而且当时的江户正面临干旱,整个梅雨季节一滴雨都没下。阿杉婆来到江户后就纳闷不已——为什么要在这荒芜的草原和杂草丛生的沼泽地建一座新城呢?

离开大津之后,她用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才最终抵达江户。在经过东海道来江户的途中,她生过病,也参拜过神社,各种各样的琐事耽误了她不少时间。现在回想来时的路,真如那首歌里唱的那样——“都城在那彩云深处”,真是太遥远了。

高轮街道的两侧最近新种了行道树,并且还堆起了计算路程的土堆。高轮街道从河口一直通到日本桥,是江户这座新兴城市的主干道,所以走起来还算比较方便。但是,经常会有运石料和木材的牛车从此经过,再加上盖房子的人家需要搬家和填埋土地等,所以这条街道显得非常拥挤。由于好久没有下雨,路面上积聚了厚厚的灰尘,一旦有人或车经过,都会激起一片白色尘埃。

“啊!——没长眼吗?”

她怒目圆睁,盯着一处正在兴建的新房子。

房内有人在笑。原来是粉刷匠在刷墙壁的时候,不小心将涂料溅到了阿杉婆的身上。

这老太婆虽然年事已高,对这种事情却无法忍让。她拿出以前在老家,本位田家的那种架势,破口大骂:“你们将涂料溅到行人身上,不但不道歉,还在那儿笑,真是无法无天啊!”

要是在老家,如果她用这种语气训斥佃户和村民,那么那些佃户和村民肯定会立马跪地请求宽恕。可是,这是在新兴城市江户,没人听她这一套,正在搅拌白灰的粉刷匠对她的怒吼嗤之以鼻,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说什么呢?你这老太婆也太奇怪了吧!在那儿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呢?”

阿杉婆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是谁在笑?”

“我们都在笑啊!”

“放肆!”

粉刷匠们见阿杉婆如此动怒,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

来往的路人都觉得阿杉婆年纪已经不轻了,没必要计较这些。可是依阿杉婆的性格,绝对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她默不作声走进屋内,把手放在脚手架上。

“是你们在笑吧?”

说完,瞬间把脚手架上站人的木板抽开。

粉刷匠们“噼里啪啦”摔了下来,沾得满身都是涂料。

“你这个老畜生!”

粉刷匠们立即爬起来,纷纷握紧拳头,作势要打阿杉婆。“要打架是吧?走,到外面去!”

阿杉婆双手叉腰,一点也不畏惧对方人多势众。

阿杉婆的架势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他们未曾料到这老太婆竟然如此凶悍。从她刚才的举动,以及说话的语气,众人断定这老太婆肯定是武士的母亲。粉刷匠们个个面露惧色,不敢轻举妄动。

“给我记好了,以后可不能再做这么无理的事儿了!”

出了一口恶气之后,阿杉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往的路人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就在这时,一个光着脚,满身木屑的小学徒,从工地旁边冲出来,大声喊着:“死老太婆!”

“哗啦”一声,小学徒把一桶泥浆泼在了她身上,然后迅速躲了起来。

“谁?”

阿杉婆立即回头寻找,但刚才恶作剧的那个小学徒已经不见了。

她看到自己被泼了一身泥浆,眉头紧锁,脸上布满阴云。

“笑什么呢?”

看到来往的路人在那儿哈哈大笑,她更是怒气冲天。

“有什么好笑的,别笑了!我现在是老了,可你们早晚有一天也会老的。我大老远来到这里,你们不但不热情地关照我,反而还往我身上泼脏水,还哈哈大笑,难道这就是江户人的待客之道吗?”

阿杉婆似乎没觉察到,她越是责骂,聚集的路人越多,而且笑声越大。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说江户的事,说这儿多么好,多么棒!可我来了一看,这都是些什么啊?你们劈山填沼泽,挖沟填大海,到处都搞得尘土飞扬,脏兮兮的。而且,人情味还那么淡,素质那么差,和我们京都真是无法比。”

阿杉婆说了一通之后,内心舒服了不少,她不顾嘲笑她的民众,气呼呼地走了。

城里到处都是木料和新房子,白花花的,晃得人难受。有一些空地还没有埋结实,泥土下面随处可见干枯的芦苇根。一眼望去,地上满是干结的牛粪,发出的刺激性气味直往眼睛和耳朵里钻。

“江户原来就这样啊?”

她对江户的一切都看不上眼。在这片新开发的处女地上,最古旧的东西也许就是阿杉婆了。

实际上,活跃在这片土地上的都是年轻人。开店的是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吏也是年轻人;戴着斗笠,迈着大步行走的武士也是年轻人;工人、木匠、小商人和士兵,甚至将领也都是年轻人。可以说,江户是年轻人的天地。

“要不是为了找人,这鬼地方我一天也待不下去……”

阿杉婆气鼓鼓地自言自语,可是前面一条沟挡住了她的路,她不得不绕行。

挖出的土如同一座小山,不断有车子来将土运走。在一块刚刚掩埋好的地块,木工们正在装修房子。虽然还没有完工,但已经有一个涂着白粉的女子在门帘后面画着眉毛。屋子外面挂着一块中草药招牌,里面堆着一些和服绸缎布料,同时还在卖酒。

这里是江户城的郊外,以前只是千代田村和日比谷村之间的一条田间小路,后来随着江户的开发,才逐渐发展成这样。如果到江户城周边,会看到太田道灌(5)之后,以及天正年间以来修建的大街小路和屋敷町,这些地方已经发展得非常繁华。阿杉婆还没有走到中心城区,错把郊区当成了江户。

从昨天到今天,阿杉婆看到的全是江户的新开发地区,她以为江户就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所以对江户的第一感觉非常不好。

正在挖掘的水沟上,有人搭了一块木板,用来临时通行。阿杉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有一个小屋子,四周挂着草席,用剖开的竹子固定着,门口挂着一个幌子,上面写着——澡堂。

阿杉婆将一文永乐铁钱交给澡堂的门房,然后就“噌噌噌”地冲进浴室。她其实不是为了洗澡,只是想把弄脏的衣服洗干净而已。她把被泼了泥浆的脏衣服简单搓洗了几下,然后向门房借来一根晾衣竿,将衣服晾在了小屋旁边。现在她只穿着贴身衣服,抱腿坐在湿衣服下面,等着衣服晾干,同时也在望着来往的行人。

阿杉婆不时摸摸衣服干了没有。她本以为阳光这么强,湿衣服很快就能晾干,可是等了好久,衣服也没干。

阿杉婆觉得只穿一件贴身衣服坐在这里实在不雅,于是找来一条浴巾搭在身上。她本来是不拘小节的,可这会儿也有点害羞,为了不让来往的路人看见,她蜷成一团躲在了小屋的阴影里。

对面有人在说话。

“这里有多大面积啊——如果价钱便宜的话,我们可以谈!”

“八百多坪吧!价钱刚才也告诉您了,实在是没法再便宜了。”

“太贵了!你这不是在敲诈吗?”

“我没漫天要价。现在搬土的人工费可贵了,再说这附近也没别的地皮了!”

“不会吧?你看那边,不正在填湖造地吗?”

“那块啊!还没填的时候,就被人给买走了,现在一厘地也没有了。不过,你要是再往隅田川的河边走走,那里倒是有地,也便宜,不过地段不好啊!”

“这块地真有八百坪吗?”

“你要是不信的话,自己拿绳子来量。”

四五个商人正在交易土地。

阿杉婆向路人打听这地方的地价,一听就惊得傻眼了。在这地方买一两坪土地的花费都能够在老家买十几块好地了。

江户的商人最近正在疯狂地炒地皮,像这样的景象,随处可见。

“又不能种水稻,也不是在城里,怎么就那么贵呢?”

阿杉婆百思不得其解。

那几个商人好像已经谈妥了,拍手成交,然后四散离去。

“啊!——”

阿杉婆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伸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阿杉婆抓住那只手,大喊:“抓小偷啊!”

那小偷看起来应该是一名瓦工或者轿夫,他挣脱阿杉婆的拉拽,拿着偷来的钱包,撒腿就跑。

“快抓小偷啊!”

阿杉婆就如同自己的头被拿走了一样,跟在小偷后面狂追,最后终于抱住了小偷的腰。

“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小偷。”

那男子抽了阿杉婆好几个耳光,但还是无法挣脱她的纠缠。那小偷也有点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喊着:“让你叫!”

然后,男子一脚踹在了阿杉婆的肚子上。

这小偷以为阿杉婆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没承想这一错误判断给自己招来了大麻烦。阿杉婆被踹之后,呻吟了几声就倒在了地上。但她很快就爬起来,拔出腰际的短刀,挥刀向小偷的脚踝砍去。

“啊!疼,疼,疼!”

小偷一瘸一拐地逃出了二十多米。他低头一看,自己脚上全是鲜血,这可把他吓坏了,一屁股瘫在路上,走不动了。

刚才在附近谈生意的其中一人叫半瓦弥次兵卫,他还带着一名随从。二人看见了瘫在地上的小偷。

“——咦?这不是在咱家偷鸡摸狗的那个甲州人吗?”

“嗯,就是他,手里还拿着个钱包呢!”

“刚才我听见有人喊抓小偷,原来这家伙从咱家出来之后,手又痒痒了……啊!有个老太太倒在地上。我来抓这个小偷,你快去照顾老太太。”

半瓦说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还打算逃跑的小偷的衣领,像摔蚂蚱一样,把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大把头,这家伙肯定是偷了老太太的钱包!”

“钱包我已经夺过来了,老太太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昏过去了而已,等她醒来,肯定会大喊‘我的钱包’‘我的钱包’吧!”

“她还没醒过来吗?”

“没有呢!那家伙把她的肚子踹了。”

“这个浑蛋!”

半瓦瞪了小偷一眼,然后对随从说:“阿丑,给我打个木桩。”

小偷一听要打木桩,就如同被刀顶着脖子一般,吓得浑身发抖。

“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那小偷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但是,半瓦却摇头说:“不行,这次绝对不能饶你!”

阿丑找来两名架桥的工人,让他们帮着打桩。

“就打在这儿吧!”

阿丑用脚在空地上点了一下,示意打在这里。

两名工人很快就打好了一根木桩。

“大把头,你看这样行吗?”

“嗯,可以。把那家伙绑在上面,再在脖子后面插块板子!”

“您要写字吗?”

“嗯!”

半瓦向工人借来墨斗,然后以尺当笔,写道:

此盗贼原为半瓦家的寄生虫,由于累犯恶事,特绑在此处,让他遭受七天七夜风吹日晒之苦,以示惩戒!

木工町 弥次兵卫

“谢谢了!”

半瓦将墨斗还给两名工人,然后吩咐修桥的木工和附近的瓦工说:“麻烦你们了,要是有什么残羹剩饭,分他一点,免得饿死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说:“知道了,我们会不断地嘲笑他的。”

在日本传统的町人社会中,没有比嘲笑更为残酷的惩罚了!长期以来,武士阶层之间的战争持续不断,官方的法令和刑法也都逐渐荒废。为了维护町人社会的正常秩序,于是大家就采用这种私刑来惩罚罪犯。

江户是一个新兴的城市,在它的政权结构中,上层已经建立了町奉行制度,而且武士庄园也确立了相应的制度和法制形式,但是在民间还是沿袭着以前的陋习,私刑泛滥,难以废止。

町奉行认为江户正处在开发阶段,社会混乱在所难免,而且私刑可以有效地维护社会秩序,所以也就不刻意去废除了。

“阿丑,把这钱包还给老太太。”

半瓦将钱包还给阿杉婆之后,又说:“看这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四处漂泊,真是可怜啊!……她的衣服呢?”

“正晾在澡堂旁边呢!”

“你替她收拾一下,把她背回去!”

“您是要把她带回咱家吗?”

“当然了,不能惩罚完小偷就不管老太太了啊!要是放在这里,说不定还会遇见坏人呢!”

阿丑怀里抱着阿杉婆的衣物,身上背着阿杉婆,跟在半瓦身后,往家走去。刚才聚集的行人也四散而去,各奔西东。

日本桥竣工还不满一年。

比起桥上五颜六色的彩绘,那宽广的河面,两岸新砌的石墙,以及新立起的白色木栏杆更引人注目。

桥旁停着很多来自镰仓和小田原的木船。对面的河边,满身鱼腥味的商人正在招揽客人买鱼。

“……疼死了!哎哟,疼死我了!”

阿杉婆趴在阿丑背上,皱着眉头,不断喊疼,但同时还在拿眼睛瞧着人声鼎沸的鲜鱼市场。

半瓦不时听到阿杉婆的呻吟之声,再加上路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于是半瓦回头半安慰半提醒地对她说:“很快就到了,您再忍一会儿。生命是无大碍的,您就别叫那么大声了!”

阿杉婆听罢,立即像个婴儿一般安静下来,把脸靠在阿丑的背上。

按照聚集人员从事工作的不同,江户分成了各种各样的街区,有锻冶町、枪炮町、染坊町、榻榻米町和公务员町等。半瓦的房子在木工町中最为显眼,因为它有一半屋顶盖了瓦。

两三年前,木工町发生了一场大火,原先的茅草屋顶都被烧光了,现在大部分住宅的屋顶都是木板屋顶。弥次兵卫家的房子也只是在朝向大街的一侧盖了瓦,背人的一侧还是木板。

因为房顶的缘故,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纷纷称呼他为“半瓦”,而弥次兵卫觉得这名字还不错,于是就欣然接受了。

弥次兵卫初到江户时,只是一名普通的浪人。但他行侠仗义,又颇有才气,再加上领导才能出众,很快就转变成一名商人,通过给人修屋顶赚得第一桶金。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就连诸侯家的活也交给他做。此外,他还兼营土地买卖。时至今日,即使整日抱着手不干活,也会日进斗金,他被人尊称为“大把头”。

在新开发的江户,涌现出一大批被人尊称为“大把头”的特权阶层。在他们当中,又数半瓦的人脉最广。

就像称呼武家为武士一样,这些人被尊称为“侠士”,老百姓觉得他们处于武士的下风,因此把他们看作是自己人。

这些侠士都不是土生土长的江户人,他们来到江户之后,无论是在风俗上,还是在精神上,都给江户带来了诸多变化。在足利时代末期,江户还是一片乱世,当时就出现了一个由外地人组成的邪恶组织——茨城组。当然在那时,这些人也没有被称为“侠士”。

据《室町殿物语》记载:他们赤裸上身,腰系猩红腰带,下身一水短打装束。身背三尺八寸长朱鞘长刀,刀柄一尺八寸,刀身二尺。头发蓬乱,用草绳捆扎,脚蹬黑靴。常常二十多人一起出行,手拿斧钺钩叉各种兵器……

路上遇见民众,他们便会大喊:“我们乃大名鼎鼎的茨城组,见者赶快回避,保持肃静!”

老百姓自然不敢怠慢,赶紧避到道路两侧,让他们先行通过。

茨城组虽然满口仁义道德,可是经常会做一些打家劫舍的坏事,并且还替自己辩解说:“武士也都打家劫舍!”

当江户发生战乱时,他们丧失操守,像墙头草一般,看见哪一方战势好,就投靠哪方。因此在战乱结束后,被武士和民众所不齿。看到在江户混不下去了,一些恶性不改的人便躲到荒郊野外,继续从事拦路抢劫的勾当。一些还有点骨气的人则选择继续留在江户,面对江户形成的新文化,他们也改变了自己的主张,提出:“正义是骨,民众是肉,侠义是皮——”

新形成的侠士群体开始在各行各业中崭露头角。

“我回来了,快来人啊!带客人进屋休息!”

半瓦一踏入家门,就朝着屋子里喊道。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