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史将略 诸史将略卷之十一

南北朝隋

杨素悉平诸贼

隋文帝开皇十年，总管杨素讨江南。初，东晋巳来，刑法疏缓，平陈之后，牧民者尽更变之。苏威复作五教，使民无长幼悉诵之，士民嗟怨。民间复讹言隋欲徙之入关，远近惊骇。于是婺州汪文进、越州高智慧、苏州沈元𢙓，皆举兵反，自称天子，署置官属。乐安蔡道人、蒋山李榭、饶州吴世华、温州沈孝彻，泉州王国庆、杭州杨宝英、交州李春等自称大都督，攻陷州县。陈之故境，大抵皆反，大者有众数万，小者数千，共相影响，执县令，或抽其肠，或脔其肉食之，曰：更能使侬诵五教耶？诏以杨素为行军总管以讨之，帅舟师自杨子津入，将济江，使始兴麦铁杖、戴东稿夜浮渡江觇贼，还而复往，为贼所擒。贼遣兵仗三十人防之，铁杖取贼刀，乱斩防者杀之，皆尽割其鼻，怀之以归。素击破京口、晋陵、无锡贼帅朱莫问等，皆擒杀之。唯高智慧据浙江东岓为营，周口百余里，船舰被江。素击之。

子总管来护儿曰：吴人轻锐，利在舟楫，必死之贼，难与争锋。公宜严阵以待之，勿与接刃。请假奇兵数千，潜渡江，掩破其壁，使退无所归，进不得战，此韩信破赵之策也。素从之。护儿以轻舸数百直登，江岸袭破其营，因纵火，烟熖涨天，贼顾火而惧。素因纵兵击，大破之，贼遂溃。智慧逃入海。素蹑之，至海曲。又遣总管史万岁帅众二于，自婺州别道逾岭□海，攻破溪洞，不可胜数。前后七百余战，转斗千余里，寂若无声问者十旬，远近皆以万岁为巳没。万岁置书竹筒中，浮之于水，得者以告素，上其事。上嗟叹，厚赐其家。素又破沈孝彻于温州，向天台、临海，远捕遗逸，前后百余战。高智慧走保闽越。素追智慧泛海，奄至泉州。贼师王国庆自以海道艰阻，非此人所习，不设备。比素至，国庆惶遽弃州走，余党皆散入海岛，或守溪洞。素分兵追捕，密令人说国庆，使斩送智慧以自赎。国庆乃执送智慧，斩于泉州，余党悉降，江南大定。素用兵多权略，驭众严整，每将临敌，必求人过失斩之，多至百余人，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对阵，先令一二百人赴敌，或不能陷阵而还者，悉斩之，更令二三百人复进，还亦如之。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素时贵陆，言无不从，从素行者，微功必录。至他将虽大功，多为文吏谴却，故素虽残忍，士亦愿从焉。

须陀奇计破贼

隋炀帝大业十年，涿郡贼帅卢明月众十余万，军祝阿，隋河南道讨补使张须陀邀之，所将才万人，去贼六七里，立栅相待，经十余日，粮尽将退，谓将士曰：贼见兵却，必轻来追我，其众既出，营内即虚，欲以千人袭营，可有大利。此诚危险，谁能去者？人皆莫对。惟秦叔宝与罗士信愿行。于是须陀委栅而遁，使二人分领千兵，潜伏于草莽。既而明月悉兵追之，叔宝、士信驰至栅，栅门闭，不得入。二人超升其楼，拔贼帜，各杀数人，营中大乱。叔宝斩关而纳，外兵因散，放火焚其三十余栅，烟熖涨大，明月奔还，须陀却逐之，大破贼众。明月以数百骑遁去，余皆虏之。

李密掩败须陀

隋炀帝大业十二年，李密教翟让取荣阳，破金隄关，攻荣阳，诸县，多下之。太守王郁不能讨，帝以张须陀为荣阳通守，□讨之。让向数为须陀所败，闻其来，大惧，将避之。密曰：须陀勇而无谋，又骤胜，既骄且狠，不足为惧，一战可擒也。公但列阵以待，密保为公破之。让勒兵将。战，密乃分兵千余人伏于大海寺北林间。须陀素轻让，方阵而前，让与战，不利，须陀乘之，逐北十余里，密发伏掩之，须陀兵败。密与让及徐世𪟝、王伯当合军围之，须陀溃围出，左右不能尽出，跃马入救之，遂战死。于是河南郡县为之丧气。让乃令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蒲山公营。密部分严整，号令士卒，虽盛夏如负霜雪，躬俭素，所得悉颁麾下，人为之用。

义臣计胜金称

隋炀帝大业十二年，张金称等寇掠河北，屠陷郡县，隋将帅败亡相继。上遣太仆杨义臣讨之。金称营于平恩东北。义臣引兵直进，抵临清之西，据永济渠为营，去金称营四十里，深沟高垒，不与战。金称日引兵至义臣营西，义臣勒兵擐甲，约与之战，既而不出，如是月余，金称以为怯，屡逼其营，詈辱之。义臣乃谓金称曰：女明旦来，我当必战。金称易之，不复设备。义臣简精骑二千，夜自馆陶济河，伺金称离营，即入，击其累重。金称闻之，引兵还。义臣从后击之，金称大败，与左右逃于清河之东。

李密据洛开仓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李密说翟让曰：今东都空虚，兵不素练，越王冲纫留守诸官，政令不二，士民离心。叚达、元文都暗而无谋，以仆料之，彼非将军之敌，若将军能用仆计，天下可指麾而定也。乃遣其党裴寂觇东都虚实，留守官司觉之，始为守御之备，且驰表告江都。密谓让曰：事势如此，不可不发。兵法曰：先则制于巳，后则制于人。今百姓饥馑，洛口仓多积粟，去都百余里，将军亲帅大众，轻行掩袭，彼远来未能救，又先无豫备，取之如拾芥尔。比其闻知，吾已获之，发粟以赈穷乏，远近孰不归附？百万之众，一朝可集，枕威养锐，以逸待劳，纵彼能来，吾有备矣。然后檄召四方，引贤豪而资计策，选骁悍而授兵柄，除亡隋之社稷，布将军之政令，岂不盛哉？让曰：此英雄之略，非仆所堪，惟君之命，尽力从事。请君先发，仆为后殿。于是密、让将精兵七千出阳城，逾方山，自罗口袭兴洛仓，破之，开仓恣民所取，老弱襁负，道路相继。越王侗遣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卿房则帅步骑二万五千讨密。时东都人皆以密为饥贼盗米，乌合易破，争来应募。长恭等当其前，使河南讨捕使裴仁基等将所部兵自汜水西入，以掩其后，约会于仓城南。密、让具知其计，东都兵先至，士卒未朝食，长恭等驱之度洛水，阵于石子河西，南北十余里。密、让选骁雄分为十队，以四队伏横岭下以待。仁基以六队阵于石子河东。长恭等见密兵少，轻之。让先接战，不利，密帅麾下横冲之，隋兵饿疲，遂大败。长恭等解不潜窜，得免，奔还东都，士卒死者什五六。密、让尽收其辎重器甲，威声大振。让于是推密为主，号魏公，设坛塲即位，称元年。其文书行下，称元帅府，置三司、六卫官属，拜让司徒、东郡公，亦置长史以下官，减元帅之半。单雄信、徐世𪟝为左右大将军，各领所部。房彦藻、邴元真为元帅，左右长史，杨德方、郑德韬为左右司马，祖君彦为记室，其余封拜各有差。于是赵、魏以南、江淮以北群盗，莫不响应，悉拜官爵，使各领其众，置百营簿以领之，众至数十万。乃广筑洛口城，周四十里而居之，遣彦藻将兵东略地，取安陆、汝南、淮安、济阳、河南郡县，多陷于密。

建德袭破世雄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诏左逐郡留守薛世雄将燕地精兵三万讨李密。命王世充等诸将皆受世雄节度，所过盗贼，随便诛翦。世雄行至河间，军于七里井。窦建德士众惶惧，悉拔诸城南遁，声言还入豆子。亢西。世雄以为畏巳，不复备。建德谋还袭之，去世雄营百四十里。建德师敢死十二百八十人先行，令余众续发。建德与众约曰：夜至则击其营，巳明则降之。未至一里许，天欲明，建德惶惑议降。会天大雾，咫尺不辨。建德喜曰：天赞我也。遂突入其营击之。世雄士卒大乱，皆腾栅走。世雄不能禁，与左右数十骑循归涿郡，惭恚发病卒。建德遂围河间。

世民安辑兵民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唐公李渊以西河郡不从其命，使子建成、世民将兵击之时军士新集咸。未阅习，建成、世民与之同甘苦，遇敌则以身先之。近道菜果，非买不食。军士有窃之者，辄求其王偿之，亦不诘窃者，兵民皆悦。至西河城下，郡丞高德儒闭城拒守，攻拔之，执德。儒至军门，世民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鸾，以欺人主，取高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遂斩之。自余不戮一人，秋毫无犯，各慰抚使复业。远近闻之大悦。建成等引兵还晋阳，往返凡九日。渊喜曰：以此行兵，虽横行天下可也。遂定入关之计。

李渊首取霍邑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秋七月，李渊以子元吉为太原太守，留守晋阳，躬帅甲士三万发晋阳，誓众移檄，谕以尊立代王之意，突厥亦帅其众以从。渊至贾胡堡，去霍邑五十余里。代王侑遣郎将宋老生帅精兵二万屯霍邑，大将军屈突通将骁骑数万屯河东，以拒渊。会积雨，渊不能进，遣沈叔安等至太原，运一月粮，以书招李密。密自恃兵疆，欲为盟主，渊复书以骄之。百是使者往来不绝，雨久不止。渊军中乏粮，刘文静请兵于始毕可汗，未返。或传突厥与刘武周乘虚袭晋阳，渊欲比还，裴寂等亦以为：隋兵尚强，未易猝下；李密奸谋难测，惟利是视，不如还救根本，更图后举。李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忧乏粮？老生轻躁，一战可擒。李密顾恋仓粟，未遑远略。武周与突厥外虽相附，内实相备。武周虽返利太原，岂可近忘马邑？本兴大义，奋不顾□，以救苍生，当先入咸阳，号令天下。今遇小敌，遽已班帅，恐从义之徙，一朝解体，还守太原一城之地，为贼尔，何以自全？建成亦以为然，渊不听，促令引发。世民将复入谏，会渊巳寝，不得入，号哭于外，声闻帐中。渊召问之，世民曰：今兵以义动，进战则克，退还则散，众散于前，敌乘于后，死亡无日，何得不悲。渊乃悟曰：军巳发，柰何？世民曰：右军严而未发，左军去亦米远，请自追之。渊笑曰：吾之成败皆在尔，惟尔所为。世民乃与建成分道夜进，追左军复还。既而太原运粮亦至。八月，雨霁，李渊趋霍邑，恐老生不出建成、世民曰：老生勇而无谋，以轻骑挑之，理无不出。脱其固守，则诬以贰于我，彼恐为左右所奏，安得不出？渊然之，乃与数百骑先至霍邑东数里，以待步兵。使建成、世民将数十骑至城下，举鞭指麾，将若围城之状，且诟之。老生怒，引兵三万，分道而出。渊使殷开山召后军至，渊欲使军士先食而战，世民曰：时不可失。渊乃与建成阵于城东，世用阵于城南。渊、建成战少却，世民与军头叚志玄自南原引兵驰下，冲老生阵，出其背，世民手杀数十人，渊兵复振，因传呼曰：巳获老生矣！老生兵大败，投堑。刘弘某就斩之，僵尸数里。日巳暮，渊即命登城，时无攻，其将士，肉薄而登，遂克之。赏功不分贵贱，授爵，以激人心。入临汾，抚慰如霍邑，克绛郡，逾龙门，进军壸口，置水军，收揽豪杰，说下韩城，议攻河东之计。

世民请取长安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李渊围河东，屈突通婴城拒守，未下，豪杰日至。渊欲引兵西攻长安，裴寂止之，世民日：不然，兵贵神速，吾席累胜之威，抚归附之众，鼓行而西，长安之人望风震骇，智不及谋，勇不及断，取之若振稿叶尔，若淹留自弊于坚城之下，彼得成谋，修备以待，坐费日月，众心离沮，则大事去矣。且关中蜂起之将，未有所属，不可不早招怀也。屈突通自守虏尔，不足为虑。渊两从之，留诸将围河东，自引军而西，所过郡邑，豪杰降者，望风而来，众至二卜余万。举其贤能而重爵之。世民得房玄龄，遂以为记室参军。玄龄亦以自遇知巳，罄竭心力，知无不为。渊至长安，命诸军各依垒壁，禁其侵暴，谕卫文升等以尊隋之意，不报，遂进围其城。十一月丙辰，遂克长安，迎代王于东宫，迁居大兴殿后厅。侍读姚思廉扶王至顺阳阁下，泣拜而去。渊还，舍于长乐宫，与民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斩阴世师、骨仪等十余人，余无所问。郡丞李靖素与渊有隙，将杀之，世民请释之，召置幕府，而谋议皆资之。

李密洛南取胜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诏足霁、王辨等兵，俱受王世充节度，以讨李密。世充与密夹洛水相守，王世充夜渡洛水，营于黑石，明日，分兵守营，自将精兵阵于洛北。李密闻之，引兵渡洛逆战，密兵大败，柴孝和溺死。密师麾下精骑渡洛南，余众南走月城，世充追围之。密自洛南策马直趋黑石，营中惧，连举六𤇺，世充释月城之围，狼狈自救。密孙与战，大破之，斩首三千余级。

世充计破李密

隋恭帝皇泰元年，魏公密与隋战，大败，遂以其众降唐。密初骄，不恤士众，徐世𪟝常讥其短，密不泽，使出镇黎阳，以疏之。洛口仓无防守，文劵取者，随意多少。离仓之后，力不能致，委弃衢路，米厚数寸，群盗来就食者，浃旬之闲，得胜兵三十余万。泰山道士徐洪客献书于密，以为人众久聚，恐米尽人散，师老厌战难。可成功。勤密乘进取之机，因士马之锐，沿流东指，直向江都，执取独夫，号今天下。贾闰甫亦谏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民禄负而致者，以所天在此故也。而有司不吝，屑越如此，一旦米尽民散，明公孰与成大功哉？密谢之，即以闰甫判司仓参军事。密以东都兵数败，谓朝夕可平。王世充赏士治械，阴图取密。隋军乏食，密军少衣，世充请交易，密难之。邴元真等劝密许之。先是，东都人多归密，既得食，降者即少，密悔而止。密破宇文化及还，良马多死，士卒疲病。世充欲乘币击之，恐人心不一，乃诈称左军卫士有梦周公，令其宣意于世充，当勒兵相助击贼。乃为周公立庙。每出兵，辄先祈祷，令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即兵皆疫死。军中多楚人，信妖言，皆请战。世充简练精锐，出师击密。密留王伯当守金墉，邴元真守洛口，自引精兵出偃师北，阻印山以待之，召诸将会议。裴仁基曰：世充悉力而至，洛下必虚，可简精兵三万，傍河西以逼东都。世充还，我且按甲，如此，则我有余力，彼劳奔命，破之必矣。密曰：公言大善。今东都兵有三不可当。兵仗精锐，一也，决计深入，二也；食尽求战，三也。我但固守，蓄力以待之，计日可破。既而诸将欲战者什七八，又惑而从之。仁基苦争不得，乃叹曰：公后必悔之。魏征亦言于长史郑颋曰：公虽骤胜，而骁将锐卒多死战，士心怠，难以应敌。世充乏食，志在死战，未若深冓高垒以拒之，不过句月，世充必退，追而击之，蔑不胜矣。颋曰：此老生之当。谈尔征曰：此乃奇策，何谓常谈！拂衣而起。密轻世充，不设壁垒。世充夜遣骑潜入北山，伏溪谷中，命军士秣马蓐食，与众决死生誓。迟明薄密，密兵未及成列，世充纵击之。世充士卒皆江淮剽虏，出入如飞。世充先索得一人，貌类密者，缚而匿之。战方酣，使引过阵前，噪曰：巳获李密矢。士卒皆欢呼，伏兵乘高驰下，密众大溃，驰向洛口。元真意先叛密，至是遣人潜与世充通，单雄信亦降于世充。密自度不能支，帅轻骑奔虎牢。王伯当亦弃金墉保河阳。密欲南阻河，北守太行，东运黎阳，以图进取。诸将曰：兵新失利，众皆危。惧难以成功。密曰：孤所恃者众也，众既不愿，孤道穷矣。诸军幸不相弃，当共归关中。众咸曰然。从密入关。者二万人。于是密之将师州县多降于隋唐。

秦王亲取秦陇

唐高祖武德元年，秦王世民破秦兵折墌，秦主仁杲出降。薛仁杲之为太子，与诸将多有隙，及即位，众猜惧，郝瑗哭举而死，由是寝弱。秦王世民至高墌，仁杲使宗罗睺将兵拒之，世民坚壁不出。诸将请战。世民曰：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胜而骄，有轻我心，宜闭营以待之，彼骄我奋，可一战而克也。乃令军中敢言战者斩。相持六十余日，仁杲粮尽，所部多来降。世民知果将士离心，乃令梁宝管于浅水原以诱之。罗睺大喜，尽锐攻之，实平险不出，竺中无水，人马不饮。数日，世民度其已疲，谓诸将曰：可以战矣。使庞玉阵于原南，罗睺并兵击之，玉几不能支。世民乃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罗睺还战，世民自帅骁骑陷阵，表里奋击，罗睺军溃，世民师骑追之。窦轨叩马苦谏，世民曰：破竹之势，不可失也。遂进围之。仁杲将帅多叛，计穷出降，得精兵万余人。诸将贺之，因问曰：大王一战而胜，遽舍步兵，又无攻，其，直造城下，众以为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罗睺所将皆陇外骁将悍卒，吾特出其不意而破之，斩获不多。若缓之，则皆入城，仁果抚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则散归陇外。折墌虚弱，仁果破胆，不暇为谋，此吾所以兄也。众皆悦服。

彦师邀斩李密

唐高祖武德元年，李密叛，斩使者，入桃林县，驱掠徒众，直趣南山，乘险而东，使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张善相，令以兵应接，而声言向洛。行军总管盛彦师闻之，率众逾熊耳山，南据要道，令其众夹路而伏，令之曰：俟贼半渡，一时俱发。或曰：闻密欲向洛，而公入山，何也？彦师曰：密声言向洛，实欲出人不意，走襄城就张善相尔。若贼入谷，我自后追之，山路险隘，一夫殿后，必不能制。今吾得先入谷，擒之必矣。密杲南出，半渡，彦师击斩之，及谋主□伯当，传首长安。

秦王亲取并州

唐高祖武德二年，刘武周将宋金刚屡败唐将。秦王世民引兵自龙门渡河，屯柏壁，与宋金刚相持。时河东郡县俘掠之余，军中乏食，世民发教谕民，民闻世民来，莫不归附，至者日多，然后渐收其粮，军食以充。乃休兵秣马，唯令偏裨乘间抄掠，大军坚壁不战，由是贼势日衰。永安王孝基等攻贼党吕崇茂，茂求救于金刚，金刚遣其将尉迟敬德、寻相将兵奄至夏县虚孝基等将还，世民遣殷开山等邀之于美良川，大破之。顷之，敬德、相潜引精骑援王行本于蒲坂，世民自将步骑三千从问道邀击，又大破之，敬德仅以身免，悉俘其众，复归柏璧。诸将咸请与金刚战，世民曰：金刚悬军深入，精兵猛将咸聚，于是武周据太原，倚金刚为扞蔽。金刚军无资粮，以掳掠为资，利在速战。我闭营卷锐，以挫其锋，分兵汾、隰，冲其心腹，彼粮尽计穷，自当遁走，当待此机，未宜速战三年夏四月，宋金刚食尽北走，世民追及寻相于吕州，大破之，乘胜逐北，一书夜行，二百余里战。数十合，至高壁岭。刘弘基谏曰：大王逐北深入，不巳，不爱身乎？且士卒饥疲，宜留壁于此，俟兵粮毕集，复进未晚也。世民曰：金刚计穷而走，众心离阻，功难成而易败，时难得而易失，必乘此势取之，若更淹留，使之计立，不可复攻矣。吾竭忠徇国，岂顾身乎？遂策马而进，将士不敢复言饥。追及金刚于雀鼠谷，一日八战，皆破之，俘斩万余人。世民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矣，军中止有一羊，与将十分食之，引兵趣介休。金刚以众二万出西门昔，布阵南北七里。李世𪟝与战，小却，为贼所乘。世民帅精骑击之，出其阵后。金刚大败走，世民复追之数十里。敬德、寻相举介休及永安降。刘武周闻金刚败，大惧，弃弁州走突厥。金刚欲复战，众莫从，亦走突厥。世民入并州，武周所得州县，皆入干唐。以唐俭为并州道安抚使。未几，金刚谋走上谷，突厥追斩之。

秦王平定郑夏

唐高祖武德三年，上议击王世充。秋七月，以秦王世民督诸军伐郑，帅步骑五万进军慈涧，遣史万宝自宜阳南据龙门，刘德威自太行东围河内，王君廓自洛口断其饷道，黄君汉攻回洛城，大军屯于北邙，连营以逼之。郑主王世充阵于青城，世民亦置阵当之。世充隔水谓世民曰：唐帝关中，郑帝河南，世充未常西侵，王忽举兵东来，何也？世民使宇文士及应之曰：四海咸仰望皇风，唯公独阻声教，为此而来。世充曰：相与息兵讲好，不亦善平？又应之曰：奉诏取东都，不令讲好也。至暮，各引兵还。九月，显州总管田瓒以二十五州降唐。自是襄阳声问与世充绝。世民遣王君廓攻𮝹辕，拔之，遂东徇地，至管城而还。先是，刘武周将寻相等多叛去，诸将疑敬德囚之，世民特释之，而资以金曰：丈夫意气相期，勿以小妩介意。我终不信谗言以害忠良，公必欲去，以此金，聊表一时其事之情也。世民以五百骑行战地，登魏宣武陵，世充帅步骑万余猝至，围之。单雄信引槊直趣世民，尉迟敬德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马，异世民出围更师，骑兵还战。屈突通引大兵继至，世充兵大败，仅以身免。世民谓敬德曰：公何相报之速也！仍赐金银一箧，宠遇日隆。世民逼洛阳，管州总管杨庆潜遣人请降，世民遣李世𪟝将兵往据其城。时世充太子玄应镇虎牢，军于营、汴之间，闻之，引兵趋管城，世𪟝击却之。荣州刺史、汴州刺史、阳城令皆来降。玄应闻诸州皆叛，大惧，奔还洛阳。郑遣使求救于夏主宝建德，中书侍郎刘彬言于建德曰：天下大乱，唐得关西，郑得河南，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势。令唐举兵临郑，郑地日蹙，唐强郑弱，势必不支。郑亡则夏不能独立。不如发兵救之，夏击其外，郑攻其内，破唐必矣。唐师既退，徐观其变。若郑可取，则取之，并一国之兵，乘唐师之老，天下可取也。建德从之武德四年，世民选精锐千骑，皆皂衣玄甲，分为左右队，使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分将之。每战，自被玄甲，帅之以为前锋，乘机进击，所向摧破，敌人畏之。屈突通等将兵按行营屯倅，遇王世充，战不利，世民师玄甲赴之，世充败走。郑太子玄应自虎牢运粮入洛阳，世民遣李君羡邀击，大破之，玄应仅以身免。世民奏请进围东都，唐王曰：今取洛阳，正欲息兵，克城之日，乘舆法物、图藉器械，非私家所须者，可悉收之。子女玉帛，分赐将士。世民移军青城，壁垒未立，世充帅众二万临谷水以拒之，诸将皆惧。世民陈于北邙，谓左右曰：贼势窘矣，悉众而出，徼幸一战，今日破之，后不敢复出矣。命屈突通师步卒五千度水击之，戒通曰：兵交则纵烟。烟作。世民引骑南下，身先士卒，与通合势力战。世民欲知世充陈厚薄，与精骑数十冲之，直出其背，众皆披靡，杀伤甚众。既而限于长隄，与诸骑相失。将军丘行恭独从世民，世充数骑追之，世民马中流矢而毙，行恭回骑射追者，发无不中，追者不敢前，乃下马以授世民。行恭于马前步执长刀，距跃大呼，斩数人，突阵而出，得入。大军，世充亦帅众殊死战，散而复合数四，自辰至午，世充兵始退，纵兵乘之，直抵城下，俘斩七千人，遂围之。城中守御甚严，世民四面攻之，旬余不克，将士皆疲敝思归。刘弘基请班师，世民曰：今大举而来，当一劳永逸，东方诸州，巳望风款服，唯洛阳孤城，势不能久，功在垂成，柰何弃之？乃下令军中曰：敢言班师者斩。众乃不敢复言。唐主亦密敕世民使还。世民遣封德彝言于唐主曰：世充号令所行，一城而巳，智尽力穷，克在朝夕。今若旋师，贼势复振，更相连结，后必难图。唐王从之。世民遣王君廓袭虎牢，拔之。唐兵围洛阳，掘堑筑垒而守之。城中乏食，食草根木叶，浮泥米屑作饼，食之，皆病，死者，相倚于道。夏主窦建德悉发孟海公之众，西救洛阳。至滑州，王世充将韩洪纳之，军千酸枣。窦建德又陷管州、荥阳翟等县，水陆并进，泛舟运粮，溯河西上，世充弟世辨将兵会之，兵十余万，号三十万，军于成皋之东原，遣使与世充相。闻是建德遗秦王世民书，请退军潼关，返郑侵地，复修前好。世民集将佐议之，皆请避其锋。郭老恪曰：世充穷蹙，垂将面䌸，建德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宜据武牢之险以拒之，伺间而动，破之必矣。记室薛收曰：世充府库充足，所将皆江淮精锐，但乏粮食，故为我持。建德自将远来，亦当极其精锐。若纵之至此，两寇合从，转河之粟以餽洛阳，则战争方始，混一无期。今宜分兵守洛阳，深沟高垒，勿与战，大王亲帅骑锐，先据成皋，以逸待劳，决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过二旬，两主就䌸矣。世民善之。萧瑀、屈突通皆欲退保新安，以承其弊。世民曰：建德新克，海公，将骄卒惰，吾据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险争锋，吾取之甚易。若其不战，旬月之间，世充自溃，城破兵强，气势自倍，一举两克，在此行矣。若不速进，贼入武牢，诸城新附，必不能守。两贼并力，其势必强，何弊之承？吾计决矣。中分麾下，使通等副齐王元吉守东都。世民将骁勇三千五百人，东趋武牢，正书出兵，历北印，抵河阳，趋巩而去。世充莫测，竟不敢出。世民入武牢，将骁骆五百出觇建德营，缘道分留从骆，使李世𪟝、程知节、秦叔宝将之，伏于道旁，才余四骑偕进，去建德三里所，建德游兵遇之，以为斥候也。世民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毙其一将。建德大惊，出五六千骑逐之，从者失色。世民曰：汝弟前行，我与敬德后殿。乃按辔徐行。追骑将至，则射之，辄毙一人。追者惧而止，止而复来，如是再三。世民逡巡稍却以诱之。既入伏内，世𪟝等奋击，大破之。建德迫于武牢，累月不得进，战数不利，将士思归。世民又遣王君廓将轻骑千余抄其粮运，又破之，获其大将凌敬。言于建德曰：大王宜悉兵济河，攻取怀州、河阳，使重将守之，遂建旗鼓，逾太行，入上党，狥汾、晋，趋蒲津，蹈无人之境，拓地收兵，则关中振惧，而郑围自解矣。建德将从之，而世充遣使告急，相继于道。乂阴以金玉啖建德诸将，以挠其谋。诸将皆曰：凌敬书生，安知战事。建德乃谢敬曰：今众心甚锐，天赞我也，因之决战，必将大捷，不得从公言。凌敬固争之，建德怒，令扶出其妻曹氏曰：祭酒之言，不可违也。今大王自滏口乘唐国之虚，连营渐进，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关中，唐必还师自救，顿兵于此，师老财匮，成功何曰？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也。谍告曰：建德伺唐军刍尽，牧马于河北，将袭武牢矣。五月，世民北济河，南临广武，察敌形势，故留马千余匹，牧于河渚，以诱之，夕还武牢。建德果悉众出牛口，置阵亘二十里，数鼓行而进，诸将皆惧。世民升高而望，谓诸将曰：贼起山东，未尝见大敌，今渡险而嚣，是无纪律；逼城而阵，有轻我心。我按兵不出，彼勇气自衰，陈卒久饥，势将自退，追而击之，无不克者。与公等约，甫过日中，必破之矣。建德意轻唐军，遣三百骑涉汜水，距唐兵一里，止请战，世民使王君廓应之，两无胜负，各引还。世民使召河北马至，乃出战。建德列阵，自辰至午，士卒饥倦，皆坐列，又争饮水，逡巡欲退。世民命宇文士及将三百骑经建德阵西驰而南，上戒之曰：贼若不动，尔宜引还，动则引兵东出。士及至阵前，果动。世民曰：可击矣。时河渚马亦至，乃命出战。世民帅轻骑先进，大军继之，东涉汜水，直薄其陈。建德群臣方朝谒，唐骑猝至，朝臣趋就建德。建德召骑兵，使拒唐兵。骑兵阻朝臣不得过。□德挥朝臣令却。进退之间，唐兵巳至，建德窘迫，退依东陂。窦抗引兵击之，战小不利，世民帅骑赴之，所问皆靡，于是诸军大战。尘埃涨天，世民帅史大柰、程知节、秦叔宝等卷旆而入，出其阵后，张唐旗帜。建德将士顾见之，大溃，追奔三十里，建德中槊坠马，车骑将军杨武威擒之。世民让之曰：我讨世充，何预女事？建德曰：今不自来，恐烦远取。建德将士背溃去，俘获五万人。世民即曰散遣使还乡里，囚建德至洛阳城，以示世充。充突围南走襄阳诸将曰：吾所恃者夏王，今以为擒，虽出，终必无成。世充乃帅太子群臣三千余人诣军门降。自三年七月至四年五月十一阅月，而悉取郑、夏，秦王之神武可见矣。

李靖散舟止援

唐高祖武德四年，帝发巴、蜀兵，以赵郡王孝恭、李靖统之，以伐萧铣。时江水方涨，诸将请俟水落，李靖曰：兵贵神速，乘其无备，此必成擒，不可失也。孝恭乃率战舰二千余艘东下，铣殊不为备，孝恭拔其宜都、荆门二镇，进至江陵，铣将文士弘祀之，孝恭击走之。鉴战舰三百余艘，杀溺死者数禺，追奔王百里洲。士弘收兵复战，又败之，进入北江。时肃、铣罢兵营农，才留宿卫数千人，闻唐兵至，文士弘败，大惧，仓卒征兵，俱在江岭之外，乃悉见兵拒战。孝恭将击之，李靖止之曰：彼救败之师，策非素立，势不能久。不若且泊南岓，缓之一日，彼必分其兵，或留拒我，或归自守，兵分势弱，乘其懈而击之，蔑不胜矣。若急之，彼必并力死战，楚兵剽锐，未易当也。孝恭不从，果败，走，趣南岸。铣众委舟收掠军资，人皆负重，靖充其乱，纵兵奋击，大破之，乘胜直抵江陵，入其外郭。乂攻水城，拔之，大获舟。舰，李靖使孝恭尽散之江中。诸将曰：破敌所获，宜藉其用，柰何弃以资敌？靖曰：萧铣之地，南出岭表，东距洞庭，吾悬军深入，若攻城未拔，援兵四集，吾表里受敌，进退不获，虽有舟楫，将安用之？今弃舟舰，使塞江而下，援兵见之，必谓江陵巳破，未敢轻进，往来觇伺，动淹旬月，吾取之必矣。铣援兵见舟舰，果疑不进。孝恭勒兵围江陵，铣内外阻绝，乃谓群下曰：天不祚，不可复支。美遂开门以降。

太宗便桥盟虏

唐高祖武德八年，突厥颉利二可汗合兵十万余骆，寇泾州。颉利可汗进至渭水便桥之北，遣其腹心执失思力入见，以观虚实。思力盛称二可汗将兵百万，今至矣。帝让之曰：吾与汝可汗面结和亲，赠遗无筭。今汝可汗自负盟约，于我无愧。女虽戎秋，亦有人心，何得全忘大恩，自夸强盛？我今先斩汝美！思力惧，乃囚之。帝乃自与高士廉、房玄龄六骑，径诣渭水上，与颉利隔水语，责以负约。突厥大惊，皆下马罗拜。俄而诸军继至，旌旗蔽野。颉利见思力不返，而帝轻出，军容甚盛，有惧色。帝麾诸军使却而布阵，独留与颉利语。萧瑀以上轻出，叩马固谏。帝曰：吾筹之巳熟。突厥所以敢倾国而来者，以我国内有难，朕新即位，谓我不能抗御也。我若示之以弱，虏必放兵大掠，不可复制。故朕轻骑独出，示若轻之，震耀军容，示之必战，出虏不意，使之失图。虏既深入，必有惧心，与战则克，与和则固，制复突厥，在此举矣。是日，颉利来请和，诏许之，斩白马，与盟于便桥之上。突厥引兵请退。萧瑀曰：突厥未和之时，诸军争欲战，陛下不许而虏自退，其策安在？帝曰：突厥众多而不整，君臣之志，唯贿是求。昨其达官皆来谒我，我若醉而䌸之，因袭击其众。又命长孙无忌、李靖伏兵幽州以待之，伏兵邀其前，大军蹑其后，覆之如反掌耳。然吾即位日浅，国家未安，一与虏战，所损甚多，结怨既深，彼或惧而修备，则吾未可得志也。故卷甲韬戈，啖以金帛，彼既得所欲，志必骄惰，然后养威俟衅，一举可灭也。将欲取之，必姑予之，此之谓也。瑀谢不及。颉利献马二千匹，年万口，上不受，诏，归所掠中国户口。

李靖袭擒颉利

唐太宗贞观四年，李靖率骁骑三千自马邑进，夜袭定襄，破之。颉利不意靖猝至，大惊，乃徙牙于碛口。靖复遣谍离其心腹。颉利欲降，李世𪟝出云中，战于白道，亦大破之。李靖破之于阴山。先是，颉利既败，窜于铁山，众尚十余万，遣执矢思力入见，谢罪求朝。帝遣鸿胪卿唐俭等慰抚之，又诏李靖将兵迎之。颉利外为卑辞，内实犹豫，谋走碛北。靖引兵与世𪟝会白道，谋曰：颉利虽败，其众犹盛，若走渡碛，比，则难图矣。今诏使至彼，虏必自宽，若选万骑袭之，不战可擒矣。张公谨曰：诏书使降，使者在彼，柰何击之？靖曰：此韩信所以破齐也，唐俭辈何足惜！遂勒兵夜发，世𪟝继之。颉利见俭来，大喜。靖前锋去牙帐七里，颉利始知之，乘千里马先走，其众遂溃。唐俭脱身得归。靖斩万余级，俘男女十余万。颉利帅万余人欲度碛，世𪟝军碛口，颉利至，不得度，酋长皆帅众降。𪟝虏五万余口而还，斥地自阴山北至大汉，露布以闻。夏四月，行军副总管张宝相擒颉利以献。苏上失举众来降，幕南之地遂空。

太宗讨击延陁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薛延陁真珠可汗闻上将东封，谓其下曰：天子封泰山，士马皆从，边境空虚，我以此时取思摩，如拉朽耳。乃发兵二十万度汉南击突厥。利苾可汗不能御，师，部落入长城，保朔州，遣使告急。上命李世𪟝等将兵分道讨之。诸将辞行，上戒之曰：薛延陁负其强盛，逾汉而南，行数千里，马巳疲瘦。凡用兵之道，利速进，不利速止。延陁不能掩思摩不备，急击之，思摩入长城，又不速退。吾巳敕思摩烧薙秋草，彼粮糗日尽，野无所获。侦者来云，其马啮林木枝皮略尽，卿等当与思摩共为持角，不须速战，俟其将退，一时奋击，破之必矣。时延陁教步战，以五人为伍，一人执马，四人前战，战胜，则授以马追奔。于是延陁将三万骑退逼长城，欲击突厥，而思摩巳走，知不可得，遣人登城骂之。会世𪟝兵至，虏众大惧，北走。世𪟝选麾下及突厥精骑六千，自直道邀之，逾白道川，追及于青山。累日，至诺真水，勒兵还战。突厥先与之战，不胜，还走。延陁兵乘胜追之，遇唐兵。延陁万矢俱发，唐马多死。世𪟝命士卒皆下马，执长槊直冲之，延陁众溃。副总管薛万彻以数千骑收其执马者。延陁失马，不知所为。唐兵纵击，斩获五万余人。延陁大度设脱身走，追之不及。至汉北，值大雪，人多冻死者什八九。

太宗亲征高丽

唐太宗贞观十九年，帝亲征高丽，发洛阳，李世𪟝发柳城，多张形势，若出怀远镇者，而潜师北趋南道，出高丽不意，自通定济辽水至玄莬，高丽大骇，城邑皆闭。辽东总管江夏王道宗将兵数千至新城，折冲都尉曹三良引十余骑直压城门，城中惊扰，无敢出者。营州都督张俭将胡兵为前锋，进渡辽水，趋建安城，破高丽兵，斩首数千级。夏四月，世𪟝拔盖牟城，获其戍卒七百人，皆请从军自效。帝曰：女为我战，高丽必族女家，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吾不忍也。皆赐廪而遣之。五月，张亮帅舟师渡海，袭卑沙城，其城四面缘绝，惟西门可上。程名振引兵至夜，副总管王大度先登，遂拔之，获男女八千口。分遣总管丘孝忠等耀兵于鸭绿水。世𪟝进至辽东城下，高丽步骑四万。救之，江夏王道宗将四千骑逆击之，军中皆以为众寡悬绝，不若深沟高垒，以俟车驾之至。道宗曰：吾属为前军，当清道以待乘舆，乃更以贼遗君父耶？李世𪟝以为然。马文举曰：不遇勍敌，何以显壮士。策马趋敌，所向皆靡，众心稍安。既合战，唐兵不利，道宗登高而望，见高丽阵乱，与骁骑数十冲之，世𪟝引兵助之，高丽大败。车驾至辽泽，泥淖二百余里，布土作桥以渡，既渡，彻之，以坚士卒之心。帝至辽东城，见士卒负土填堑，即分其尤重者，自于马上持之。从官争负土致城平。世𪟝攻城巳十二日矣，帝引精兵会之，围其城数百里，鼓噪声震天地。时南风急，帝遣锐卒豋冲竿之，未𦶟其西南楼，火延烧城中，因麾将士登城，高丽力。战不能敌，遂克之，所杀万余人，得胜兵万余人，男女四万口。进军白嵓城。李思摩中弩矢，帝亲吮血，将士闻之，莫不感动。乌骨城遣兵万余为白嵓声援，契苾何力以劲骑八百击之，挺身陷阵，槊中其腰。尚辇奉御薛万备单骑往救，拔何力于万众之中而还。何力气益愤，束疮而战，遂破高丽兵，追奔，斩首千余级。李世𪟝攻白嵓城西南，上临其西北，城主请降，既而中悔之。帝怒其反复，攻之，令军中曰：得城，当悉以人物赏战士。六月，复请降，帝将受之，李世𪟝谓曰：士卒所以争昌矢石，不顾其死者，贪虏获耳。今城垂拔，柰何更受其降，孤战士之心。帝下马谢曰：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子，朕所不忍。将军麾下者有功，朕库物赏之，庶因将军赎此一城。世𪟝乃退，帝受其降。何力创重，帝为傅药，求得刺何力者，使自杀之。何力曰：彼为其主冒白刃，忠勇之士，不可杀也。遂舍之。进攻安市城。高丽北部耨 延寿、惠直帅兵救安市，上谓侍臣曰：今为延寿、宋有三，引兵直前，连安市城为垒，据高山之险，食城中之粟，掠吾牛马，攻之不可猝下。欲归则泥潦为阻，坐困吾军，上策也；拔城中之众，与之宵遁，中策也；不度智能，来与我战，下策也。卿曹观之，彼必出下策，成擒在吾目中矣。高丽有对卢，年老习事，谓延寿曰：秦王内芟群雄，外服戎狄，独立为帝，此命世之才。今举海内之众而来，不可敌也。为吾计者，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奇兵，断其运道，粮食既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乃可胜也。延寿不从，引军直进，去城四十里。帝犹恐其不至，命阿史那社尔将突厥千骑以诱之，兵始交而伪走，高丽相谓曰：易与耳。竞进，乘之，至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而阵，长四十里。上与无忌等从百骑乘高山，观山川形势，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兵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众可不战而降。上不应，遣使给延寿曰：我以尔国疆臣弑主，故来问罪，刍粟不给，故取数城交战，非吾本心。延寿信之，不设备。上命李世𪟝将步骑一万五千阵于西岭，长孙无忌将精兵一万一千为奇兵，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上自将步骑四千，挟鼓角，偃旗帜，登北山，上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延寿等独见世𪟝布阵，勒兵欲战。上望见无忌军尘起，命作鼓角，举旗帜，诸军鼓噪并进。延寿等大惧，欲分丘御之，而阵巳乱，薛仁贵大呼陷阵，所向无敌。延寿兵披靡，大军乘之，高丽大溃，斩首二万。延寿等将余卒依山自固，上命诸将围之，撤桥梁，断其归路。延寿、惠百帅众请降，举国大骇。后黄城、银城皆自拔遁去，数百里，无复人烟。上乃更名所幸山曰驻跸山，刻石纪功焉。驿书报太子及高士廉等曰：朕为将如此，何如？秋七月，帝徙营安市城东岭。张亮军过建安城下，壁垒未固，士卒多出樵牧。高丽丘奄至，军中骇扰。亮素怯，踞床直视不言，将士见之，更以为勇。总管张金树勒兵击高丽兵，破之。帝之克白嵓也，谓世𪟝曰：字市兵精而城险，建安兵弱而粮少，若出不意，攻之，必克。建安下，则安市在吾腹中，此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者也。对曰：建安在南，安市在北，吾军粮皆在辽东。今逾安市而攻建安，若贼断吾运道，将若之何？帝从之。世𪟝遂攻安市不下。帝怒世𪟝，请克城之日，男女皆坑之。安市人闻之，益坚守，攻久不下。延寿、惠真共请曰：乌骨城主老耄，不能坚守，移兵临之，朝至夕克，其余小城，必望风奔溃。然役收其资粮，鼓行而前，平壤必不守矣。群臣亦请召张亮拔乌骨，渡鸭绿水，直取平壤。帝将从之，无忌以为：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乘危徼幸。若向乌骨，则建安、新城之虏必蹑吾后，不如先取安市、建安，然后进。乃止。帝闻城中鸡彘声，谓世绩曰：围城积久，烟火实微，今鸡彘甚喧，此必飨士，欲夜袭我，宜严丘备之。是夜，高丽数百人缒城而下。上闻之，自至城下，遣兵急击，斩首数十级。高丽退。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以逼其城，城中亦增城以拒之。士卒交战，日六七合，冲车𪿫石，坏其楼㻡，城中随立木栅以塞其缺，筑山书夜不息，凡六旬，用工五十万，山顶去城数丈，下临城中。道宗使传伏爱。将兵屯山顶以备敌。山颓，压诫城崩。会传伏爱私离所部，高丽自缺城出战，逐夺土山，堑而守之。上怒，斩传伏爱以狥，命诸将攻之，三日不能克。上以辽左早寒，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敕班师。圥拔辽、盖二州，户口渡辽，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城主登城拜辞，上嘉其固守，赐缣百匹，以励事君。还师渡辽，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遂昌尹氏曰：太宗辽东之行，非特为高丽之逆命，苏文之弑君，其实欲骋所长以夸天下而巳。况其少时亲见隋场之事，固巳技痒于中，必思所以胜之，故因苏文之罪，假以亲征耳。不然，帝于突厥、吐谷浑、高昌等国，皆切将平之，何独于高丽而必欲亲征哉？惟其蔽于好胜之心，是以利害是非之实，皆不能见。如道宗乘虚取平壤之策，高延寿移兵乌骨之请，皆不能听，此正魏相所谓骄兵贪兵者也。然则太宗是行，远与隋炀争胜，近与臣下争功，必欲独胜，当时人皆莫及，而不料小丑之能抗，好胜不止，自取挫衄，可胜惜哉！

刘仁轨破百济

唐高宗龙朔二年，百济为寇，高宗命刘仁轨、刘仁愿、孙仁师讨之。百济王丰南引倭人以拒唐兵，仁师与仁愿、仁轨合，兵势大振。诸将以加林城水陆之冲，欲先攻之，仁轨曰：加林险固，急攻则伤士卒，缓之则旷日持久。周留城虏之巢穴，群凶所聚，除恶务本，宜先攻之。若克周留，诸城自下。于是仁师、仁愿与新罗王法敏将陆军以进，仁轨与别将杜爽、扶余隆将水军及粮船，自能津人白江以会陆军，同趣周留城，遇倭兵于白江口，四战皆捷，焚其舟四百艘。烟炎灼天，海水皆赤。百济王礼脱身奔高丽，王子忠胜、忠志等帅众降，百济尽平，唯别师迟受信据任，有城不下。初，百齐西部人黑齿常之，长七尺余，骁勇有谋略，仕百济为达率，兼郡将，犹中国刺吏也。苏定方克百济，常之帅所部随众降。定方絷其王及太子，纵兵劫掠壮者。多死。常之惧，与左右十余人遁归本部，收集亡散，保任存山，结栅以自固，旬月间，归附者三万余人。定方遣兵攻之，常之拒战，唐兵不利。常之复取二白余城，定方不能克，而选常之与别部将沙咤柏如各据险以应福信。百济既败，皆帅其众降。刘仁轨使常之、相如自将其众取任存城，仍以粮仗助之。孙仁师曰：此属兽心，何可信也？仁轨曰：吾观二人皆中男有谋，敦信重义，但齐者所托，未得其人，今正是其感激立效之时，不用疑也。遂给其粮仗，分兵随之，攻拔任存城。迟受信弃妻子奔高丽。诏刘仁轨将兵镇百济，召孙仁师、刘仁愿还。百济兵火之余，北屋雕残，僵尸满野。仁轨始命瘗骸骨，籍户口，理村聚，署官长，通道涂，立桥梁，补隄堰，复陂塘，课耕桑，赈贫乏，养孤老，立唐社稷，颁正朔及庙讳，百济大悦。

常之屯田河源

唐高宗永隆元年，吐蕃寇河源，将军黑齿常之击却之。常之以河源冲要，欲加兵戍之，而转输险远，乃广置𤇺戌七十余所，开屯田五千余顷，岁收谷五百余万石，由是战守有备焉。先是，青海之役，李敬玄为吐蕃所败，常之夜帅敢死士五百，袭击虏营，虏众溃，引遁去。上嘉其功，擢拜左武卫将军，充河源军副使，有是举。

行俭伏兵粮车

唐高宗永隆元年，以裴行俭为定襄道大总官，讨突厥。行俭将兵三十万，大破突厥于黑山，擒酋长奉职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以其首来降。初，行俭至朔川，谓其下曰：抚士贵诚，制敌尚诈。前日萧嗣业粮运为突厥所抄，士卒冻馁，故败。今突厥必复为此谋，宜有以诈之。乃诈为粮车三百乘，每车伏壮士五人，各持陌力劲弩，以羸兵数百为之援，且伏精兵于险要以待之。虏果至，羸兵弃车散走。虏驱车就水草，解鞍牧马，欲取粮，壮士自车中跃出击之，虏惊走，复为伏兵所邀，杀获殆尽。自是粮运行者，虏莫敢近。军至单干府，北，抵幕下营，掘椠巳周，行俭遽命移就高冈，诸军皆言士卒巳安堵，不可复动。行俭不从，趣使移。是夜，风雨暴至，前所营地水深丈余。诸将惊服，问其故，行俭笑曰：自今但从吾命，不必问其所由知也。

诸史将略卷之十一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