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PT小说程序 > 历史传记 > 大唐创业起居注 > 卷一

大唐创业起居注 卷一

作者:温大雅 分类:历史传记 更新时间:2025-01-13 14:52:39 来源:本站原创

  起義旗至發引凡四十八日

  初,帝自衛尉[1]卿轉右驍衛將軍,奉詔為太原道安撫大使。郡文武官治能不稱職者,並委帝黜陟選補焉。河東已來,兵馬仍令帝徵發,討捕所部盜賊。隋大業十二年,煬帝之幸樓煩時也[2]。帝以太原黎庶,陶唐舊民,奉使安撫,不踰本封,因私喜此行,以為天授。所經之處,示以寬仁,賢智歸心,有如影響。

  煬帝自樓煩遠[3]至鴈門,為突厥始畢所圍,事甚平城之急。賴太原兵馬及帝所徵兵聲勢繼進,故得解圍,僅而獲免。遂向東都,仍幸江都宮。以帝地居外戚,赴難應機,乃詔帝率太原部兵馬,與馬邑郡守王仁恭北備邊朔。帝不得已而行,竊謂人曰:「匈奴為害,自古患之,周秦及漢魏,歷代所不能攘,相為勍敵者也。今上甚憚塞虜,遠適江濱,反者多于蝟毛,羣盜所在蜂起。以此擊胡,將求[4]以濟,天其或者殆以俾[5]余。我當用長策以馭之,和親而[6]使之,令其畏威懷惠,在茲一舉。」

  既至馬邑,帝與仁恭兩軍兵馬不越五千餘人,仁恭以兵少,甚懼。帝知其意,因謂之曰:「突厥所長,惟恃騎射。見利即前,知難便走,風馳電卷,不恒其陳。以弓矢為爪牙,以甲胄為常服。隊不列行,營無定所。逐水草為居室,以羊馬為軍糧,勝止求財,敗無慙色。無警夜巡晝之勞,無搆壘饋糧之費。中國兵行,皆反于是。與之角戰,罕能立功。今若同其所為,習其所好,彼知無利,自然不來。當今聖主在遠,孤城絕援,若不決戰,難以圖存。」仁恭以帝隋室之[7]近親,言而詣理,聽帝所為,不敢違異。乃簡使能騎射者二千餘人,飲食居止,一同突厥。隨逐水草,遠置斥堠。每逢突厥候騎,旁若無人,馳騁射獵,以曜威武。帝尤善射,每見走獸飛禽,發無不中。嘗卒與突厥相遇,驍[8]銳者為別隊,皆令持滿,以伺其便。突厥每見帝兵,咸謂以[9]其所為,疑其部落。有司[10]帝而戰者,常不敢當,辟易而去。如此再三,眾心乃安,咸思奮擊。帝知眾欲決戰,突厥畏威,後與相逢,縱兵擊而大破之,獲其特勤所乘駿馬,斬首數百千級。自爾厥後,突厥喪膽,深服帝之能兵,收其所部,不敢南入。

  時有賊帥王漫天別黨,眾逾數萬,自號「歷山飛」。結營於太原之南境,上黨、西河,京都道路斷絕。煬帝後十三年,勑帝為太原留守,仍遣獸賁郎將王威、獸牙郎將高君雅為副。帝遂弘[11]竊喜甚,而謂第二子秦王等曰:「唐固吾國,太原即其地焉。今我來斯,是為天與。與而不取,禍將斯及。然歷山飛不破,突厥不和,無以經邦濟時也。」既而歷山飛眾數不少,劫掠多年,巧於攻城,勇於力戰。南侵上黨,已破將軍慕容、將軍羅侯之兵;北寇太原,又斬將軍潘長文首。頻勝兩將,所向無前。於是帝率王威等及河東、太原兵馬往討之,於河西雀鼠谷口與賊相遇。賊眾二萬餘人,帝時所統步騎纔五六千而已。威及三軍,咸有懼色,帝笑而謂威等曰:「此輩羣盜,惟財是視,頻恃再勝,自許萬全。鬭力而取,容未能克;以智圖之,事無不果。所憂不戰,戰必破之,幸無憂也。」須臾,賊陣齊來,十許里間,首尾相繼。去帝漸近,帝乃分所將兵為二陣:以羸兵居中,多張幡幟,盡以輜重繼後,從旌旗鼓角,以為大陣;又以麾下精兵數百騎,分置左右隊為小陣;軍中莫識所為。及戰,帝遣王威領大陣居前,旌旗從。賊眾遙看,謂為帝之所在,乃帥精銳,競來赴威。及見輜馱,捨鞍爭取,威怖而落馬,從者挽而得脫。帝引小陣左右二隊,大呼而前,夾而射之。賊眾大亂,因而縱擊,所向摧陷,斬級獲生,不可勝數,而餘賊黨老幼男女數萬人並來降附。於是郡境無虞,年穀豐稔,感帝恩德,若亢陽之逢膏雨焉。

  後突厥知帝已還太原,仁恭獨留無援,數侵馬邑,帝遣副留守高君雅將兵,與仁恭并力拒之。仁恭等違帝指蹤,遂為突厥所敗。既而隋主遠聞,以帝與仁恭不時捕虜,縱為邊患,遂遣司直馳驛[12],繫帝而斬仁恭。帝自以姓名著於圖籙,太原王者[13]所在,慮[14]被猜忌,因而禍及,頗有所晦[15]。時皇太子在河東,獨有秦王侍側耳[16]。謂王曰:「隋曆將盡,吾家繼膺符命,不早起兵者,顧爾兄弟未集耳。今遭羑里之厄,爾昆季須會盟津之師,不得[17]同受孥戮,家破身亡,為英雄所[18]笑。」王泣而啟帝曰:「芒碭山澤,是處容人,請同漢祖,以觀時變。」帝曰:「今遇時來,逢茲錮縶[19]。雖覩機變,何能為也。然天命有在,吾應會昌,未必不以此相啟。今吾勵謹[20],當敬天之誡,以卜興亡。自天祐吾,彼焉能害,天必亡我,何所逃刑?」爾[21]後數日,果有詔使馳驛而至,釋帝[22]而免仁恭,各依舊檢校所部。

  煬帝之幸江都也,所在路絕。兵馬討掩[23],來往不通,信使行人,無能自達。惟有使自江都至于太原,不逢劫掠,依程而至,眾咸異焉。初,使以夜至太原,溫顏[24]將宿於城西門樓上,首先見之。喜其靈速,報兄彥弘,馳以啟帝。帝時方卧,聞而驚起,執彥弘手而笑曰:「此後餘年,實為天假。」退謂秦王曰:「吾聞惟神也,不行而至,不疾而速,此使之行,可謂神也。天其以此使促吾[25],當見機而作。」雄斷英謨,從此遂定。帝素懷濟世之略,有經綸天下之心。接待人倫,不限貴賤,一面相遇,十數年不忘。山川衝要,一覽便憶。遠近承風,咸思託附。仍命皇太子於河東潛結英俊,秦王於晉陽密招豪友。太子及王,俱稟聖略,傾財賑施,卑身下士。逮乎鬻繒博徒,監門厮養,一技可稱,一藝可取,與之抗禮,未嘗云倦。故得士庶之心,無不至者。

  十三歲,歲在丁亥[26],正月丙子夜,晉陽宮西北有光夜明,自地屬天,若大燒火。飛焰炎赫,正當城西龍山上,直指西南,極望竟天。俄而山上當童子寺左右,有紫氣如虹,橫絕火中,上衝北斗,自一更至三更而滅。城上守更人咸見,而莫能辨之,皆不敢道。大業初,帝為樓煩郡守,時有望氣者云:「西北乾門有天子氣連太原,甚盛。」故隋主於樓煩置宮,以其地當東都西北,因過太原,取龍山風俗道,行幸以厭之云。後又拜代王為郡守以厭之。

  二月己丑,馬邑軍人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據其郡而自稱天子,國號定楊。武周竊知煬帝於樓煩築宮厭當時之意,故稱天子,規以應之。帝聞而歎曰:「頃來羣盜遍于天下,攻略郡縣,未有自謂王侯者焉。而武周竪子,生于塞上,一朝欻起,輕竊大名,可謂陳涉狐鳴,為沛公驅除者也。」然甚欲因此起兵,難于先發。私謂王威、高君雅等曰:「武周雖無所能,僭稱尊號。脫其進入汾源宮,我輩不能剪除,並當滅族矣。」雅大懼,固請集兵。帝察威等情切,謬謂之曰:「待據樓煩,可微為之備。宜示寬閑,以寧所部。」三月丁卯,武周南破樓煩郡,進據汾源宮。帝謂官僚曰:「兵可戒嚴,城可守備,糧可賑給。三者當今廢一不可,須預部分,惟諸公斷之。」威等計無所出,拜而請帝曰:「今日太原士庶之命,懸在明公。公以為辭,孰能預此?」帝知眾情歸己,乃更從容謂之曰:「朝廷命將出師,皆稟節度,未有閫外敢得專之。賊據離宮,自稱天子,威福賞罰,隨機相時。以此攻城,何城不克?汾源去此數百里間,江都懸隔三千餘里。關河襟帶,他賊據之。聞奏往來,還期莫測。以嬰城膠柱之兵,當巨猾豕突之勢,諮文人以救火,其可撲滅乎?公等國之爪牙,心如鐵石,欲同戮力,以除國難。公家之利,見則須為,俾其無猜,期于報効。所以詢議,擇善行之,是非憚於治兵,敢辭戎首。」威等對曰:「公之明略,遠近備知,地在親賢,與國休戚。公不竭力,誰盡丹誠?若更逡巡,羣情疑駭。」帝若不得已而從之,眾皆悅服,懽而聽命。帝以王威兼任太原郡丞,為人清恕,令與晉陽宮監裴寂相知檢校倉糧,賑給軍戶口。高君雅嘗守高陽,得無失脫,遣巡行城池及捍禦器械。以兵馬鎧仗、戰守事機、召募勸賞、軍民徵發,皆須決於帝。太原左近聞帝部分募兵備邊,所在影赴,旬日之頃,少長得數千人。兵司總帳以聞,請安營處。帝指興國寺曰:「勤王之師,不謀而至,此其興國者焉。宜于此寺安處。」恐威、雅猜覺,亦不之閱問。私謂秦王等曰:「紀綱三千,足成霸業。處之興國,可謂嘉名。」仍遣密使往蒲州,催追皇太子等。

  是月也,朔方郡人梁師都又殺郡官而稱天子。初,帝遣獸牙郎將高君雅與馬邑守王仁恭防遏突厥,雅違帝旨,失利而還。帝恐煬帝有責,便欲據法繩雅。雅是煬帝舊左右,慮被猜嫌,忍而弗問。雅性庸佷,不知慙屈。帝[27]甚得太原內外人心,瞻仰龍顏,疑有異志。每與[28]王威密伺帝隙。有鄉長劉龍者,晉陽之富人也。先與宮監裴寂引之謁帝,帝雖知其微細,亦接待之以招客。君雅又與龍相善,龍感帝恩眄,竊知雅等密意,具以啟聞。帝謂龍曰:「此輩下愚,闇于時事,同惡違眾,必自斃也。然卿能相報,深有至誠,幸勿有[29]多言,我為之所。」

  夏五月癸亥夜,帝遣長孫順德、趙文恪等率興國寺所集兵五百人,總取秦王部分,伏于晉陽宮城東門之左以自備。甲子旦,命晉陽縣令劉文靜導開陽府司馬劉正會[30],辭告高君雅、王威等與北蕃私通,引突厥南寇。帝集文武官僚,收威等繫獄。丙寅,而突厥數萬騎抄逼太原,入自羅郭北門,取東門而出。帝分命裴寂,文靜等守備諸門,並令大開,不得輒閉,而城上不張旗幟。守城之人,不許一人外看[31],亦不得高聲,示以不測。眾咸莫知所以。仍遣首賊帥王康達率其所部千餘人,與志節府鷹揚郎將楊毛等,潛往北門隱處設伏。誡之:「待突厥過盡,抄其馬羣,擬充軍用。」然突厥多,帝登宮城東南樓望之,旦及日中,騎塵不止。康達所部,並是驍銳,勇于抄劫。日可食時,謂賊過盡,出抄其馬。突厥前後夾擊,埃塵漲天,逼臨汾河。康達等無所出力,並墜汾而死,唯楊毛等一二百人浮而得脫。城內兵數無幾,已喪千人。軍民見此勢[32],私有危懼,皆疑王威、君雅召而至焉,恨之愈切。帝神色自若,懽甚于常,顧謂官僚曰:「當今天下賊盜,十室而九,稱帝圖王,專城據郡。孤荷文皇殊寵,思報厚恩,欲與諸賢立功王室。適欲起兵,威、雅沮眾,深相猜忌,密搆異謀,欲加之罪。疑其私通境外,豈謂繫之二日,突厥果入太原。此殆天心為孤罰罪,非天意也,何從而至?天既為孤遣來,還應為孤令去。彼若不去,當為諸軍遣之,無為慮也。」帝以見兵未多[33],又失康達之輩,戰則眾寡非敵,緩恐入掠城外居民。夜設伏兵出城,以據險要。曉令他道而入,若有援來。仍誡出城將士,遙見突厥則速據險,勿與共戰。若知[34]其戰去,必莫追之。但送出境而還,使之莫測。爾後再宿,突厥達官自相謂曰:「唐公相貌有異,舉止不凡,智勇過人,天所與者。前來馬邑,我等已大畏之,今在太原,何可當也。且我輩無故遠來,他又不與我戰,開門待我,我不能入,久而不去,天必瞋我。我以唐公為人,復得天意,出兵要我,盡死不疑。不如早去,無住取死。」己亥夜,潛遁。明旦[35],城外覘入馳報,帝曰:「我知之矣。」文武官入賀,帝曰:「且莫相賀,當為諸官召而使之。」即立自手疏與突厥書,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自去自來,豈非天所為也?我知天意,故不遣追;汝知天意,亦須同我。當今隋國喪亂,蒼生困窮,若不救濟,終為上天所責。我今大舉義兵,欲寧天下,遠迎主上。還共突厥和親,更似開皇之時,豈非好事?且今日陛下雖失可汗之意,可汗寧忘高祖之恩也?若能從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必以路遠,不能深入,見與和通,坐受寶玩,不勞兵馬,亦任可汗。一二便宜,任量取中。」仍命封題,署云:「某[36]啟」。所司報請云:「突厥不識文字,惟重貨財,願加厚遺,改啟為書。」帶笑而謂請者曰:「何不達之深也。自頃離亂,亡命甚多,走胡奔越,書生不少。中國之禮,併在諸夷。我若敬之,彼仍未信。如有輕慢,猜慮愈深。古人云:『屈于一人之下,伸于萬人之上。』塞外羣胡,何比擬凡庸之一耳。且『啟』之一字,未直千金。千金尚欲與之,一字何容有恡。此非卿等所及。」迺遣使者馳驛送啟。始畢得書,大喜,其部達官等曰:「我知唐公非常人也,果作異常之事。隋主前在雁門,人馬甚眾,我輩攻之,竟不敢出。太原兵到,我等畏之若神,皆走還也。天將以太原與唐公,必當平定天下。不如從之,以求寶物。但唐公欲迎隋主,共我和好,此語不好,我不能從。隋主為人,我所知悉,若迎來也,即忌唐公,於我舊怨,決相誅伐。唐公以此喚我,我不能去。唐公自作天子,我則從行,覓大勳賞,不避時熱。」當日即以此意作書報帝。使人往還,不踰七日。使至,前日所賀官僚,舞蹈稱慶。帝開書歎息久之,曰:「非有天命,此胡寧豈如此?但孤為人臣,須盡節。主憂臣辱,當未立功,欲舉義兵,欲戴王室,大名自署,長惡無君,可謂階亂之人,非復尊隋之事。本慮兵行以後,突厥南侵,屈節連和,以安居者。不謂今日所報,更相要逼,乍可絕好蕃夷,無有從其所勸。」突厥之報帝書也,謂使人曰:「唐公若從我語,即宜急報,我遣大達官往取進止。」官僚等以帝辭色懔然,莫敢咨諫。興國寺兵知帝未從突厥所請,往往偶語曰:「公若更不從突厥,我亦不能從公。」裴寂、劉文靜等知此議,以狀啟聞,帝作色曰:「公等並是隋臣,方來共事,以此勸孤,臣節安在!」裴寂等對曰:「儻使伊、呂得盡誠于桀、紂,即不為湯、武之臣。寂等改以事君,不敢拘于小節。且今士眾已集,所乏者馬。蕃人未是急須,胡馬待之如渴。若更遲留,恐其有悔。」帝曰:「事不師古,鮮能克成。諸賢宜更三思,以謀其次。」

  六月己卯,太子與齊王至自河東,帝懽甚。裴寂等乃因太子、秦王等入啟,請依伊尹放太甲,霍光廢昌邑故事,廢皇帝而立代王,興義兵以檄郡縣,改旗幟以示突厥,師出有名,以輯夷夏。帝曰:「如此所作,可謂掩耳盜鐘。事機相迫,不得不爾。雖失意于後主,幸未負于先帝。眾議既同,孤何能易。所恨元首叢脞,股肱墮哉!」欷歔不得已。裴寂等曰:「文皇傳嗣後主,假權楊素,亡國喪家,其來漸矣。民怨神怒,降茲禍亂。致天之罰,理亦其宜。」於是遣使以眾議馳報突厥。始畢依旨,即遣其柱國康鞘利、級失、熱寒、特勤、達官等,送馬千匹來太原交市,仍許遣兵送帝往西京,多少惟命。

  康鞘利將至,軍司以兵起甲子之日,又符讖尚白,請建武王所執白旗,以示突厥。帝曰:「誅紂之旗,牧野臨時所仗,未入西郊,無容預執,宜兼以絳,雜半續之。」諸軍矟旛[37]皆放此。營壁城壘,幡旗四合,赤白相映若花園。開皇初,太原童謠云:「法律存,道德在,白旗天子出東海。」常[38]亦云:「白衣天子。」故隋主恒服白衣,每向江都,擬于東海。常修律令,筆削不停,并以綵畫五級木壇自隨以事道。又有《桃李子歌》曰:「桃李子,莫浪語,黃鵠繞山飛,宛轉花園裏。」案:李為國姓,桃當作陶,若言陶唐也;配李而言,故云桃花園,宛轉屬旌幡。汾晉老幼,謳歌在耳。忽覩靈驗,不勝懽躍。帝每顧旗幡,笑而言曰:「花園可爾,不知黃鵠如何。吾當一舉千里,以符冥讖。」自爾已後,義兵日有千餘集焉。二旬之間,眾得數萬。裴寂等啟曰:「義軍漸大,宜有司存;官僚所統,須有肄屬。」帝曰:「布衣之士,或假名竊位。孤實將軍,居唐大宇,近捨于此,更欲何求。」裴寂等請進位大將軍,以隆府號,不乖古今,權藉威名。帝曰:「卿以二[39]立相期,欲孤為霍光之任,威在將軍,何關大也。必須仍舊,亦任加之,署置府僚長史已下,功次取之,量能受職。」裴寂等又請置諸軍,并兵士等總號。帝曰:「諸侯三軍,春秋所許。孤今霸業,差擬晉文,可作三軍,分置左右。謀簡統帥,妙選其人。諸軍既是義兵,還可呼為義士。昔周武克殷,義士非其薄德。況今未有所克,敢忘義士者乎!」

  太原遼山縣令高斌廉拒不從命,仍遣使間行往江都,奏帝舉兵。煬帝惡李氏據有太原,聞而甚懼。乃勑東都西京,嚴為備禦。西河不時送欵。帝曰:「遼山守株,未足為慮。西河繞山之路,當吾行道,不得留之。」六月甲申,乃命大郎、二郎率眾取之,除程命賫三日之糧。

  時文武官人,並未署置,軍中以次第呼太子、秦王為大郎、二郎焉。臨行,帝語二兒曰:「爾等少年,未之更事。先以此郡,觀爾所為,人具爾瞻,咸宜勉力。」大郎、二郎跪而對曰:「兒等早蒙弘訓,稟教義方,奉以周旋,不敢失墜。家國之事,忠孝在焉。故從嚴令,事須稱旨。如或有違,請先軍法。」帝曰:「爾曹能爾,吾復何憂。」于時義師初會,未經講閱,大郎等慮其不攻,以軍法為言。三軍聞者,人皆自肅,兵向西河。大郎、二郎在路,一同義士,等其甘苦[40],齊其休息。風塵警急,身即前行。民間近道,果菜已上,非買不食。義士有竊取者,即遣求主為還價,亦不詰所竊之人。路左有長老或進蔬食壺漿者,重傷其意,非共所見軍人等同分,未嘗獨受。如有牛酒饋遺,案輿來者,勞而遣之曰:「此隋法也,吾不敢。」頗[41]慮前人有限,遂為終日不食以謝之。於是將士見而感悅,人百其勇。至西河城下,大郎、二郎不甲,親往喻之。城外欲入城,人無問男女小大,並皆放入城內。既見義軍寬容至此,咸思奔赴,唯有郡丞高德儒執迷不反。己丑,以兵臨之,飛梯纔進,眾皆爭上。郡司法書佐朱知瑾等從城上引兵而入,執德儒以送軍門。德儒,即隋之見鸞人也,大郎、二郎等數之曰:「卿逢野鳥,謬道見鸞。佞惑隋侯,以為祥瑞。趙高指鹿為馬,何相似哉!義兵今獎王室,理無不殺趙高之輩。」仍命斬焉。自外不戮一人,秋毫不犯。往還九日,西河遂定。師歸,帝聞喜曰:「以此用兵,天下橫行可也。」是日,即定入關之策。癸巳,以世子為隴西公,為左領軍大都督,左三統軍等隸焉。二郎為燉煌公,為右領軍大都督,右三統軍等隸焉。世子仍為太原郡守,命裴寂、劉文靜為大將軍府長史司馬。以殷開山、劉正會、溫大雅、唐儉、權弘壽、盧階、思德平、武士彠等為掾屬、記室參左[42]等官。以鷹揚王長階、姜寶誼、楊毛,京兆長孫順德、竇琮、劉弘基等分為左右統軍、副統軍。自外文武職員,隨才詮用。

  其平旦,有僧俗姓李氏,獲白雀而獻之。至日未時,又有白雀來止帝牙前樹上,左右復捕獲焉。明旦,有紫雲見于天,當帝所坐處,移時不去。既而欲散,變為五色,皆若龍獸之象。如此三朝,百姓咸見,文武謁賀,帝皆抑而不受。丙申,突厥柱國康鞘利等并馬而至,舍之於城東興國玄壇。鞘利見老君尊容,皆拜。道士賈昴見而謂同郡溫彥將曰:「突厥來詣唐公,而先謁老君,可謂不失尊卑之次。非天所遣,此輩寧知禮乎?」丁酉,帝引康鞘利等禮見於晉陽宮東門之側舍,受始畢所送書信。帝為[43]貌恭,厚加饗賄,鞘利等大悅。退相謂曰:「唐公見我蕃人,尚能屈意,見諸華夏,情何可論。敬人者,人皆敬愛。天下敬愛,必為人主。我等見之,人不覺自敬。」從此以後,帝每見,鞘利等愈加敬畏,不失蕃臣之禮。其馬千匹,唯市好者而取其半。義士等咸自出物,請悉買之。帝曰:「彼馬如羊,方來不已,吾恐爾輩不能買之。胡人貪利,無厭其欲,少買,且以見貧,示其非急于馬。吾當共之貢市,不用爾物,毋為迫役,自費家財。」

  已而,高陽郡靈壽賊帥郄士陵,以其黨數千人款附,即授鎮東將軍,封燕郡公,仍置鎮東府,具補僚屬,以招撫山東郡縣。乙巳,康鞘利等還蕃。乃命司馬劉文靜報使,並取其兵。靜辭,帝私誡之曰:「胡兵相送,天所遣來,敬煩天心,欲存民命。突厥多來,民無存理。數百之外,無所用之。所防之者,恐武周引為邊患。又胡馬牧放,不煩粟草。取其聲勢,以懷遠人。公宜體之,不須多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

  [1] 《通鑑考異》引《創業注》于「尉」字下有「少」字,作「衛尉少卿」。

  [2] 《通鑑考異》所引《創業注》「隋大業十二年」一段,「隋」字前有「即」字。《考異》且云:「按十二年帝未嘗幸樓煩。今從《高祖實錄》,在幸汾陽宮時。」按:據《通鑑》,煬帝幸汾陽宮,其時為大業十一年,《舊唐書》卷一《高祖本紀》亦將此事繫于十一年。

  [3] 據北京圖書館藏汲古閣本《創業注》中藏園主人校(下稱傅校),「遠」作「還」。校者作眉批云:「畀以意改」。

  [4] 《藕香零拾》本(下稱《藕香》本)「求」作「何」。傅校同。

  [5] 「俾」,傅校以意改作「畀」。

  [6] 《藕香》本「而」作「以」。傅校同。

  [7] 傅校:「之」字當衍。

  [8] 《藕香》本「驍」字上有「□」。傅校同。

  [9] 《藕香》本「以」作「似」。傅校同。

  [10] 《藕香》本「司」作「引」。《學津討原》本(下稱《學津》本)、《唐宋叢書》本(下稱《唐宋》本)同。

  [11] 北京圖書館藏清乾隆吳翌鳳抄本(下稱抄本)「弘」作「私」,《藕香》本、《學津》本、《唐宋》本同。

  [12] 《通鑑考異》引《創業注》作「隋主遣司直姓名馳驛」。

  [13] 同前,「者」作「氣」。

  [14] 同前,「慮」作「恐」。

  [15] 同前,「晦」作「悔」。

  [16] 同前,「耳」字下多「語」字,作「耳語謂王曰」。

  [17] 同前,「得」作「可」。

  [18] 同前,無「所」字。

  [19] 同前,「縶」作「繫」。

  [20] 同前,「勵謹」作「激勵」。

  [21] 同前,「爾」作「乃」。

  [22] 同前,「帝」作「淵」。

  [23] 《藕香》本「掩」作「捕」,傅校同。

  [24] 傅校「顏」作「彥」。

  [25] 《藕香》本「吾」字下復有一「吾」字,作「天其以此使促吾,吾當見機而作」。傅校同。

  [26] 「丁亥」應是「丁丑」。因隋煬帝大業十三年,歲在丁丑。

  [27] 《藕香》本「帝」字下有「是時」二字,傅校及《學津》本、《唐宋》本同。

  [28] 《藕香》本「與」作「引」。

  [29] 《藕香》本無「有」字,傅校同。

  [30] 「劉正會」,《資治通鑑》(下稱《通鑑》)卷一百八十三隋恭帝義寧元年五月作「劉政會」,《舊唐書》卷五十八、《新唐書》卷九十并同。

  [31] 《藕香》本「看」字下復有一「看」字,作:「守城之人,不許一人外看,看亦不得高聲。」

  [32] 傅校于「勢」字下增「也」字。

  [33] 《藕香》本「未多」作「本少」。

  [34] 抄本「知」作「與」,這一句為「若與其戰,去必莫追之」;《藕香》本無「戰」字,這一句為「若知其去,必莫追之」,傅校同。

  [35] 以下據《通鑑考異》引《創業注》當為:「突厥去,覘人來報,文武入賀。帝曰:『且勿相賀,當為諸君召而使之。』即自手與突厥書。」

  [36] 同上,「某」作「名」,傅校同。

  [37] 傅校「旛」下增「類」字,作「諸軍矟旛,類皆放此」。

  [38] 《藕香》本無「常」字。

  [39] 《藕香》本「二」作「廢」,傅校同。

  [40] 《藕香》本「等其甘苦」作「共其勞苦」。

  [41] 傅校「頗」作「煩」,即這一句應為:「此隋法也,吾不敢煩。」

  [42] 抄本「左」作「佐」,《藕香》本、傅校并同。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