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雪诗存 味雪诗存

序

陳輝山先生，歸道山久矣。 其存心之正，束身之嚴，語言之溫和，志行之高潔，數十年後，猶令人想見其丰采，常往來於胸中，而不能釋。 先生少時，於書無所不讀，發為文章，皆有根底。書法精婉閒雅，猶入吳興之門。其為詩也，一本於敦厚溫柔，無慷慨激昂之態。 蓋採取之精，醞釀之熟，故能如此。向使功名大就，出其所學，與玉堂諸公，頡頑上下，以潤色皇，豈不足以建功業而昭汗青!乃值同治兵燹之秋，奔走他鄉，寄棲異地，僅以岷州學正聊為一試，而先生已老矣，鉅不惜哉!辛丑(1901)秋，先生之孫昌齊以所遺《味雪詩存四卷》來請序於昌。 披閱數遍，覺沉鬱蒼涼之慨，纏綿悲惻之思，與夫憂時念亂之深衷，並流露於行間字裡，言之不足，又長言之，蓋時實為之，雖作者亦不知其至是也。 昔杜少陵秦州雜詠、陸放翁劍南詩集，皆當亂離之後，避地依人，以自寫其所遇。 故和平溫柔之意寡，而出憂痛憤之言多，先生之意亦猶是也。 愛敘數語俾書簡端，以公同好，知無當於先生之萬一，亦聊以志昌景仰之微意云爾。

自序

餘不善詩而愛吟詩，每有所作，輒存之箧中，歷年既久，所積逾多。 然生平無所惜，憂所作之詩，率句俚而調俗，故不敢出以示人。 同治丙寅(1866)十月，邑匪陷城，餘家餘口，僅以身免，而所有一切，蕩然無存。 雖所作之詩，不下六、七百首，迄無隻字矣。 越明年，攜眷逃難岷陽，境益困，身益窮。 每至無所聊賴之際，輒吟詠以遣之。 然亦旋作旋棄，且多系愁苦之音。 即間有所存，亦意重句复，因無心掇拾。 今歲訓嘛兒番一二村童，工課無幾，暇日無可消遣，因取近年所存之詩，並先數十年有能記憶者，錄而編之。 前後年次，概難悉考，遂分類成集，藏之篋中，聊以志一生心血之所在。 倘他日吾家後嗣有能繼書香者，俾得知餘生平際遇之厄暨嗜好之事，悉於是乎在焉。 詩敢云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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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陽八景（八首）

洮陽八景，相沿已久，而題目每多不一。 且更有荒廢無可考稽者，如鶴城繞日，不過城東之一空堡耳;黑嶺喬松，今亦砍伐無存。 是二景均無足取。 況洮之北八十里有蓮花山，氣吞隴渭，勢壓河湟，是洮邑一大現也。 其次則舊洮之石窯山，亦復景緻清奇，乃當時作八景者竟不編入，而使平平無奇之荒丘廢壘得以濫廁乎其間，是亦山林之有幸有不幸。 因妄似「蓮峰金頂」、「石洞懸乳」二題以易之。 至加西平墓碑，原不可沒，而「碑銘旭邑」四字亦復欠雅，擬改為「西平半碑」，餘俱仍舊。 爰各題一絕，以俟知者之采錄焉。〉

《洮水流珠》

萬斛明珠涌浪頭，晶莹争赴水東流。 珍奇难入俗人眼，拋向洪波不肯收。

《朵山玉笋》

亭亭玉笋上撑天，砥柱窮荒不計年。 想是娛皇來補漏，一根忘插亂峰巔。

《石門金鎖》

誰劈石門踞上游，邊陳萬古作襟喉。 任他縱有千金鎖，難禁洗河日夜流。

《冶海冰圖》 茫茫冶海水平堤，萬狀冰圖望眼迷。 知是龍官多妙手，故教呈出待人題。

《雪橫疊山》 疊山南望白無邊，雪積邏蜂遠接天。 盡可為霖能濟旱，春風吹化是何年？

《西平豐碑》

弔古荒原落照睛，豐碑高聳署西平。 孤墳千古忠魂香，剩有春風野鳥鳴。

《蓮峰金頂》

萬朵蓮花萬古秋，輝煌金頂亂雲頭。 高峰信與諸天近，定有霞光射鬥牛。

《石洞懸乳》

敲金戛玉響玲瓏，滴出芬芳味不同。 此是先天真玉液，烹茶我欲坐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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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郊晚望

笛聲吹出暮煙籠，楊柳依依送晚風。

卻羨牧童歸去好，倒騎牛背夕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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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守歲

銀燭光騰爐火然，金雞聽唱五更天。

莫醉今夜殷勤守，半是來年半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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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竹枝詞(四首)

臨街鬲子敞重樓，少婦觀燈不解愁。

妾處最高郎最下，叫郎一步一抬头。

笑語風前蘭射香，家家門外坐新娘。

偶然行過一回首，個是濃妝個淡妝。

月色高高掛玉輪，六街煙火鬧新春。

怪他年少無愁婦，不看花燈只看人。

元宵三夜鬧芳辰，處處觀燈約比鄰。

郎白喜明依喜暗，無燈容易散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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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州竹枝詞（五首）

禾家終年只一收，但逢秋旱始無憂。

夕陽明滅腰鐮影，半是男兒半女流。

不出蠶絲不種棉，褐皮遮體自年年。

冬寒夏暖何曾易，真個洗州是極邊。

囗囗加餐夜得眼，驕陽六月亦蕭然。

絲毫不受蚊蟲苦，最極便宜是夏天。

牛馬喧騰百貨饒，每旬交易不須招。

斜陽市散人歸去，流水荒煙剩板橋。

荒城僻在亂山隈，孤陋難教眼界開。

秋早春遲長夏冷，最難防是風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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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遇雨

填胸滿股盡牢騷，誰許今朝醉濁醪？

天意似知人意苦，故教風雨阻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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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二首)

經歲相逢此夜才，又因送巧費徘徊。

可知多巧多牽繞，翻悔從前沒巧來。

經年一度此歡娛，準擬今宵興不孤。

卻怪深閨小兒女，誤他多少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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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

無數桃花放滿溪，避秦人住夕陽西。

魚郎不肯探消息，煙水何曾把路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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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史(二首)

馬見遺恨怨三郎，古墓蕭條送夕陽。

一世恩情終不得，長生私語太荒唐。

誰將玉貌靖胡塵，萬里風沙淚滿巾。

寄語君王休愛惜，六宮都是畫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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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友重婚三首

再到天台何足論，今宵真個又銷魂。

風流莫向人前說，恐惹劉郎怨黃昏。

可否新歡憶舊歡，繡帷深處夜漫漫。

仙原亦是人間世，何似漁郎再到難？

妝罷低聲悄問郎，新人強是舊人強？

一樹桃花嬌嫩甚，莫教風雨太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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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室弟口外書

玉關西尖路漫漫，欲寄一函下筆難。

三載斷腸人已失，花箋猶說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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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下曲

誓擒仇虜報君王，百戰歸來血裹瘡。

手殺匈奴三十萬，賀蘭山下月如霜。

秋風衰草路茫茫，血戰歸來落日黃。

欲報君恩深似海，此身何惜在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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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舊

光流猶記廿年前，嬌語多情最我憐。

今油湘逢重問訊，半窗風雨感華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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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雨(二首）

猛聞春夜雨婆娑，敵得黃金萬兩多。

明日登高閒眺望，定應綠遍隴頭禾。

爭把甘霖祈彼蒼，果教膏雨潤農桑。

天恩到底深無際，沾被三農總不忙。

小樓深夜夢初回，一枕瀟瀟細雨來。

窗外野桃三兩樹，管教明日一齊開。

其二

東風吹絮亂飄揚，此是春來第一場。

天意似催耕種早，今年農比去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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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詞(四首)

聲聲爆竹焰沖天，驚起幽人坐不眠。

曙色穿窗天漸曉，滿城聽響霸王鞭。

衣冠簇簇過新年，豐樂家家賀曉天。

真個昇平多韻事，春聯貼滿大門前。

一年春到一年新，歲稔邊城樂意真。

才出東郊西舍去，街頭忙煞拜年人。

瞳瞳曉日滿春暉，吩咐兒童早啟扉。

門外忽聞多笑語，鄰家扶得醉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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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醉歸

載酒城南共訪朋，興酣渾忘雨如繩。

不愁醉後歸途晚，小市人家盡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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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

迎向東郊又一回，春來恰似故人來。

入門笑視窗前硯，池水冰花已盡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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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春

一度春歸一斷腸，花殘鶯老恨茫茫。

朝來擬向東君問，到底何鄉是故鄉?

東風不忍聽歌驪，人到衰年怕別離。

迢遞漫愁兵火阻，殷勤莫遣酒杯遲。

再來未必我常在，此去定知君亦悲。

慣悵龍鍾難遠送，須憐不似少年時。

綠暗紅深花亂飛，歡欣無處不芳菲。

也知筵好終須散，可惜春來卻又歸。

有路定隨芳草遠，無家誰念客情微。

傷心怕看黃昏近，已報窗前是落暉。

謙謙風雨五更寒，寂寂山窗睡未安。

好景偏教春去易，離情唯有老來難。

花飛香散人多醉，樹老陰多蔭自寬。

留得相思空在抱，日長誰與慰愁煩。

生喜逢春怕送春，無歸況我是窮人。

風塵枉說家山近，煙雨長留花柳新。

祖餞愧無杯在手，君行空有淚沾巾。

龍鍾倘不填溝壑，好待繁華慰我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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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秋

送罷春光又送秋，一年兩度動憂愁。

淒涼更比前番苦，那得樽前不悵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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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灶

再拜東廚一瓣香，雲車風馬漫徜徉。

三旬九食尋常事，莫把貧苦告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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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途中西望

長天雨過水平隄，匹馬前途夕照低。

行到高原一回首，家山遙在白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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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箏

鳳翥鶯翔勢不群，清音直欲九天聞。

升沈全仗東風力，一得吹噓便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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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二首

園花落盡殘深紅，太息春來樂事空。

吹墮泥途渾不惜，看來最忍是東風。

花落滿地問誰收，兒女多情淚慾流。

惟有東風知愛惜，吹來复掛樹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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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友竹山房詩集》(二首)

家在南閩仕極邊，一官一集競流傳。

不曾身向春風坐，恨我遲生二十年。

風流才俊有誰齊，萬里山川入品題。

怪底買囊盛不起，行踪曾到玉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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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雨中

淒風冷雨滿重陽，情緒無聊晚更涼。

記得去年晴景好，萬峰高處醉壺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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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八夜枕上口古

西風一枕頓生涼，籬下寒花想正芳。

夜半怕聞風送雨，登高明日是重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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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成

邊城一雨便生涼，就裡寒暄費主張

昨夜夢中風料峭，有人曉起勸添裳

小樓閒對日徐徐，落魄歸來願竟虛。

堪笑殘年慵不得，生涯依舊是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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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袁玉堂《出成詩話》

輕裝萬里赴軍台，葡酒不嫌飲滿杯。

伊水風沙瀚海月，定教攜入玉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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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松花庵詩集》

一官蹭蹬滯瀟湘，解組歸來興倍狂。

酒醉詩成無個事，松花如雨落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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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夢(二首)

餘往往夢中得句，而醒輒忘之。 茲又得「高掛片帆」、「翻塵覆海」兩斷句，恐其複忘，因於枕上足成之。〉

滄溟東望水浮空，百丈洪濤萬里風。

高掛片帆入瀛島，此身常在若花中。

石火光中偶寄身，此生非假亦非真。

翻塵覆海尋常事，誰識蓬萊日月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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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亡(二首)

柴門兩板守清貧，憶惜於歸正妙春。

我是孤兒卿失估，一雙同是可憐人。

親炊藜藿勸加餐，百事萦心肯自寬。

傷心豈獨憐兒幼，貧賬夫妻死別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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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閏詞(四首)

陌頭楊柳亂垂絲，春睡覺來懶畫眉。

記得郎行曾有約，滿隄芳草是歸時。

湘簾風動卷微波，適體輕衫著碧羅。

小婢偷翻雙袖看，淚痕卻比汗痕多。

梧桐小院月黃昏，抱杵歸來自掩門。

聽說鄰家前有信，將軍猶未破鳥孫。

離情無奈夜漫漫，姊妹圍爐笑語歡。

繡閣尚風雪冷囗，那堪萬里寄衣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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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寄語雙星莫怨籲，年年此夜兩情娛。

世間鰥寡知多少，可有今宵一會無？

莫把離情笑女牛，人間天上試相籌。

百年縱有能偕老，不及雙星萬萬秋。

凡事都從巧裡成，須知多巧每多驚。

何如守拙安吾分，無憂無患過一生。

秋來一會永為期，惹相深閨每怨遲。

我比天孫差有幸，縱經患難不相離。

節候驚心每悵然，淒涼今夜更誰憐;

而今半是分離客，知道相逢定幾年?

遷拙原來屬性成，何須貪巧苦相爭。

痴心願乞天河水，灑向人間洗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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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疑塚(二首)

欺心豈止不為臣，埋骨當年亦欠真。

到底負人人負己，竟無寸土葬君身。

漳河側畔塚如邱，七二疑團頗費謀。

？爭似定軍山路，孤墳三尺壯千秋。

（?為原文缺字，作者並未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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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畫(三首)

雲蜂綠渺水灣環，有個村莊囗囗囗。

囗慾攜家避烽火，眼前無此好溪山。

峰巒佳處愛盤桓，載酒登臨興未陳。

一自煙塵離亂後，雲山只好畫中看。

山無煙瘴水無波，老巒林泉裂已皤。

莫笑野人門巷僻，一生從不識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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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寫懷

東風落日滿塵埃，禁閉孤城久不開。

我望太平如望歲，恨無消息共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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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二首)

元宵無處不張燈，笙鼓年年響沸騰。

何似淒涼今夜裡，閉門寒餓恨難勝。

亂離何處不心傷，況是今宵更斷腸。

簫鼓寂寥星斗淡，空餘月明照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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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橋

白浪翻銀響怒雷，行人不敢首重回。

驚心我是浦逃客，誤聽風驅萬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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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次楊花橋

野橋落日少人行，旅信謠傳過客驚。

時事年來多變改，不愁逢賊怕逢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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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二首)

東風吹斷紙前煙，掃墓歸來雪後天。

野際無人春色冷，可憐蕭瑟是去年。

連年兵火抱長愁，拜罷荒阡淚滿流。

料得慈魂也淒槍，諸孫寒餓兒白頭。

清明時節恨茫茫，思到無家倍斷腸。

安得紙錢共杯酒，親登邱隴拜斜陽。

處處風灰風紙錢，傷心怕見柳含煙。

今生已斷鄉路路，拜掃無由到墓田。

欲拜先茔道路長，獨含雙淚恨茫茫。

慈親地下曾知否，衰老兒今在故鄉。

春光又向故園回，想到慈親淚暗摧。

況是清明爭拜掃，定知日日望兒來。

西望家山滿目愁，清明無處訴離憂。

衷懷欲向春波寄，只恨洮河不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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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寄大兒書(三首)

一紙音書寄汝知，憐渠兄妹每神馳。

歸來莫戀他鄉好，別淚休教兩地垂。

分離日日望歸來，寄汝音書手自裁。

多少愁懷說不盡，幾番封固幾番開。

鄭重燈前手自裁，滿腔心事淚重重。

得書即便歸來早，莫又遲遲歲及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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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即景

黑雲翻墨雨翻盆，爭訝晴窗晝水昏。

風捲雷聲天外去，依然紅日照山村。

遠山多處雨如煙，剛到前峰卻又旋。

屬與西風莫吹散，好教膏澤溥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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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巢棲草堂(四首)

綠樹當窗翠欲迷，何人曾此借巢棲。

知渠雅有飛騰志，肯向風塵眉久低。

知否新枝異舊枝，棲身從此免奔馳。

綠蔭地滿烽煙隔，投老何須怨別高。

幾淨窗明淨不器，幽棲恰好比鷦鷯。

緣今不是高塞日，莫趁秋風上碧霄。

草堂咫尺近公堂，滿地落花一徑長。

夢覺午窗人不到，好教高臥學羲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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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

不負東風二月天，村前村後各爭妍。

開花且謾誇君早，知否寒梅已佔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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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成

青眼寥寥何處逢，暮年離亂作書傭。

殘羹莫漫嫌遲冷，猶勝閣黎飯後鐘。

紅杏陰濃子滿枝，訟庭晝靜夕陽遲。

閒窗一枕高眠處，忘卻年來是亂離。

公庭深處靜無嘩，午睡覺來日未斜。

夢境依稀猶記得，半歸書館半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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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王蘭亭茂才(四首)

文字因緣到處真，才經知面便相親。

那堪身是無家客，漂泊誰叫素願伸。

書記生涯水可憐，垂青常說主人賢。

知君雅有班生志，肯使毛錐誤少年。

烽煙處處是兵戈，亂世相逢感慨多。

君正年少我垂老，一般歲月等消磨。

百里他鄉少送迎，頻勞枉顧甚多情。

知君飽飲西江水，肯分餘滴到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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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

風色淒涼甚去年，他鄉興味益蕭然。

廚中久已無薪火，不獨今朝是禁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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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館州署

依舊生涯托硯田，舌耕從此望豐年。

詩書萬卷成灰燼，回首家山恨又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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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館即事

無多功課有餘閒，吟興衰年尚未刪。

詠到流離腸欲斷，半窗斜日一房山。

巢棲恰好比高枝，夏冷難教睡起遲。

課裡曉窗無個事，杏花香里寫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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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陽送春(三首)

春來春去亦尋常，惟有愁人更斷腸。

我自送君誰送我，空懷歸思滿斜陽。

鳥聲花影兩依依，聽唱彌歌滿落暉。

似我離懷空自抱，家山只好夢中歸。

送君莫漫起長嗟，獨對離樽興轉賒。

豈是他鄉真個好，縱然歸去也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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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陽八景

《岷山積翠》

翠滴層巒夕照橫，淺深濃淡看分明。

千秋縱有荊關筆，未必能教畫得成。

《洗水流珠》

河聲日夜響平川，水面明珠顆顆圓。

此寶看來人世少，得逢青鑑是何年？

《城南古刹》

琳宮梵宇構何年，古樹森森上接天。

曲院無僧花落盡，長留金碧鎖寒煙。

《疊冰長橋》

長橋百尺等飛虹，垂向綠陰春樹中。

來往不叫民病涉，任他波痕吼長風。

《東坡晚照》

朝陽不及夕陽紅，多少峰巒晚照中。

樵唱一聲飛鳥盡，山鐘搖出暮煙寵。

《北岸溫泉》

未許寒泉一例論，春波流出水常溫。

澄清自是源頭活，濯盡浮塵不少渾。

《西嶺晴雲》

彩雲西向嶺頭橫，天宇高空萬里晴。

依山不是為霖懶，五色祥扶日月明。

《南峰積雪》

積雪峰頭幾處殘，送來霽色滿地寒。

東風會待吹成雨，潤遍春郊萬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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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畫牡丹(三首)

貌出名花朵朵新，色香獨占十分春。

須知富貴尋常事，莫仗東風便傲人。

療倒無由到玉堂，青衫何處染天香？

題詩博得名花笑，也算能增筆墨光。

筆底繁華紙上春，興來爛漫寫天真。

裝成好向床頭掛，恰似朝朝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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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大兒書

流離均是在他鄉，骨肉誰憐各一方。

前月音書才寄到，開封那忍淚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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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聞警

報來賊又到眠陽，半夜相嘩勢欲狂。

嘆息此生真運阨，故鄉受困又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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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劉來青歸故里

君今日去我無歸，送別臨歧酒一杯。

安得身如雙翼鳥，隨君西向故園飛。

此去鄉關莫再來，干戈滿地孰憐才？

送君自恨貧如洗，難得臨別酒一杯。

數月相依一日離，君心自喜我心悽。

故園親友如相問，為道新添兩鬢絲。

無家已作他鄉遊，看到君歸淚欲流。

落日滿山飛鳥散，空教老眼望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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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

一朵花開一朵香，惱渠國色亂人腸。

衰年種得東籬菊，不愛濃妝愛淡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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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遠

歸來難定是何時，雨際燈前最爾思。

須念老人情緒苦，莫教衰眼淚長垂。

孤孀此後竟誰依，況是他鄉尚未歸。

昨夜夢中親見汝，覺來風雨滿窗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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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雨

晴日蜜寥雨日多，炎天好景半銷磨。

丁東不住簷前水，惱殺愁人鬢欲幡。

淒涼無伴坐長天，獨對青山悶欲眠。

新草鋪階苔滿地，恨他風雨多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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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郊望

禽聲蠣蠣水冷冷，繞郭煙嵐雨乍經。

落日芳郊閒極目，碧天無際暮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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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觀雲

峭壁嶙峋落日股，千峰萬餐回難攀。

問他五嶽常遊客，可否人向有此山?

望里奇峰不一班，雲程有路問誰攀?

胸中丘壑從今滿，懶看人向萬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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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熱

矮屋三間暑氣揚，炎天無計可招涼。

夜來更覺難消受，兒女荊妻共一床。

蔽體終年只一袍，宵眠猶自覆兒曹。

重重補級披來暖，偏是難禁暑氣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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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信

寒暄此日竟誰親，投老他鄉自守貧。

卻是風聲知冷暖，先將秋信報愁人。

物換星移歲又遷，商聲驚報早窗前。

秋來更比春來好，消受新涼永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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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

他鄉豐槍故鄉同，觸動離懷恨不窮。

幾度欲歸歸未果，空教歸思滿秋風。

西風蕭瑟響窗紗，偏是無家倍憶家。

腸斷故園灰燼後，秋高何處問桑麻?

一家兒女各東西，望里關山正鼓鼙。

我自念渠渠念我，空教兩地費酸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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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事

民居灰燼土田荒，愁聽行人說故鄉。

五十年年渾似夢，不堪歸去問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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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蘭泉張竹菴戴月荷鋤小照

晨興長趁月斜圓，荷得鋤頭不卸肩。

要使兒孫知此義，傳家事業在耕田。

歷盡風塵晚歲歸，五泉山下有柴扉。

胡麻種罷攜鋤返，一路行歌伴月輝。

貌自清蒼影自孤，科頭芒履步踟躕。

多因厭見兵戈苦，歸鄉田間去草蕪。

只鋤非種不鋤花，日日歸來月半斜。

就裡閒情君自寄，何曾真個是農家。

瞻君風貌仰君賢，步履逍遙態欲仙。

似我衰年逢世亂，更從何處問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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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館題壁

浪游無計去無家，鄉夢覺來日又斜。

滿院秋光人不到，一編周易度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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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暮雜感

落魄岷陽近一年，締袍何處受人憐。

故園灰燼干戈滿，歸信從今益查然。

飄流無地恨茫茫，每到思歸暗自傷。

夢裡不知離緒苦，冬來夜夜在家鄉。

暮年落拓作書傭，此事何曾是素驚。

差勝去年山寺裡，破爐殘火對寒松。

懸帖軍書日夜忙，臨門星火促輸糧。

脂膏竭盡間閻力，一矢何曾及夜郎。

焦土惟餘劫火紅，克城誰意一城空。

傷心萬戶歸無計，猶說將軍破賊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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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陽祭灶

滿屋灰生滿目愁，焚香欲拜淚先流。

飄零眷口淒涼夜，料得神明也悵惆。

朝天仙旆去明層，風馬重來歲又新。

奏善通明須恕我，一家今是亂離人。

破屋風搖燈半明，淒涼今夜倍含情。

遭逢亂世都如此，莫向天庭訴不平。

記得當年值此宵，滿廚兒女話喧囂。

可憐今夜他鄉里，一盞寒燈伴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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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日

律轉星回歲叉終，匆忙無處不相同。

天公也惜年將近，照出斜陽色倍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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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日口佔

春正拜墓月初三，往來行人郭北南。

西望先塋衰草遍，傷心何日理歸驂？

孤城灰燼實堪哀，繞過田荒盡草萊。

拜墓今朝新歲裡，誰家墳上子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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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懷

殘燈破屋度今宵，漂泊何人慰寂寥。

小女不知情緒苦，頻言新歲是來朝。

荊妻含淚兒抱愁，骨肉分離協遠遊。

無計遣懷偏不寐，破床伏枕數更籌。

避亂誰賒酒一樽，晨興何事趨朝暾。

高眠盡日無人訪，惟有春光早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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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用舊作韵

誰醉今朝酒一杯，去年春色又重來。

離情別緒深如許，憑仗東風一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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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記別清輝已隔年，春來初見一回圓。

離情只有君相照，肯為無燈便早眠。

滿城燈火樂融融，曾記今宵興不窮。

一炬只留焦土在，劫灰冷落月明中。

萬灶煙痕鬱不開，中天月上幾徘徊。

將軍莫戀今宵宴，好奪崑崙唱凱回。

輝煌燈月映銀河，流寓他鄉客思多。

安得吟情如往日，樽前重唱竹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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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後一日雨中作

昨夜相逢話未傾，朝來忽又動離情

涔涔雨淚渾難斷，灑向人間作雨聲。

小雨培情聽斷腸，空窗鎮日響淋浪。

可知牛女分離淚，拭卻千行更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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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賦七絕以慰無聊

呢喃小語話晴暉，欲結新巢近銹幃。

卻怪春來門盡掩，銜泥空自往來飛。

樹多誰肯借棲?，落日東風任鳥啼。

豈是飛騰教有待，高賽看與白雲齊。

藉節蟠根歲月多，莫嫌生意近婆娑。

垂青如遇良工賞，肯使名材老薛蘿。

泥途無計去凌雲，只得浮沉與眾同。

會見春來風雨好，肯甘常臥一池中。

天譴飄零不自由，落紅幾片赴東流。

憐看誰是多情種，收取殘英到樹頭。

良桐百尺舊嶙峋，樵採無端委作薪。

縱使焦餘神韻在，作琴惜少賞音人。

雞皮鶴髮坐花陰，門閉春深誰見尋。

知否青樓年少日，也曾一笑博千金。

寵倦色衰暗自傷，長門誰個慰淒涼。

阿嬌不是當年樣，老醜難教金屋藏。

(?為原文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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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雨中

年年此夜月明中，杯酒談心樂事同。

何似今宵離亂後，獨含雙淚哭途窮。

難得當頭月又圓，幾人今夜醉華筵。

可憐我是無家客，獨對孤燈也忘眠。

連宵淫雨太滂沱，惹得離愁夜更多。

明月似憐人意苦，不教今夕現澄波。

幾家歡樂幾家愁，試問嫦娥知道不?

念我淒涼今夜裡，一家含淚過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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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書

借書渾似借錢難，慷慨無人只自嘆。

可惜青箱藏萬卷，頓遭劫火恨漫漫。

亡書久似憶良朋，此語拈來倍感增。

昨夜客窗岑寂甚，獨聽寒雨對孤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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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寓即事

破屋三間全漏雨，孤燈一盞半搖風。

何人吟此蒼涼句，恰似今宵客寓中。

寒夜客來茶當酒，我今無酒亦無茶。

孤燈破屋風窗下，對話離驚到月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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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興

兩三間屋兩三童，消遣光陰一卷中。

課裡曉窗無個事，坐聽簷鳥話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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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雨感懷

萬點千聲響夜閒，水添波浪枕添寒。

曉來懶向簷前望，愁見飛花片片殘。

閒愁客思苦相索，輾轉終宵睡未成。

況復撩人窗外雨，又添多少別離情。

奔走歸來喜暫停，頻年患難作同經。

傷心卻恨今宵雨，一枕淒涼獨自聽。

聲聲滴滴滿簷牙，骨肉分離我自嗟。

不識今宵風雨裡，同深愁思更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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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

落紅無那委風塵，太息流光又暮春。

恰似英雄悲失路，能垂青眼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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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即景

深山隱隱響春雷，催送濃雲過嶺來。

底事全無霖雨意，漫天遮日竟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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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景感懷

小樓深處掛疏窗，滿抱愁懷未肯降。

美汝呢喃樑上燕，飛來飛去總雙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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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桃柳爭艷便面

桃爭濃艷柳爭妍，古取春光雨霽天。

知是誰家雙燕子，飛啼常在晚風前。

桃紅柳綠競芳菲，雨霽園林正午暉。

燕子也知春色好，故翹雙翅往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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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閨思

萬戶砧聲曉夜忙，白狼河畔又新霜。

知他恐惹傷心淚，不寄音書到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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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晴

田家最樂是秋成，枷板村村打晚晴。

地僻不知兒女警，好同兒女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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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燕

來時春半去秋分，壘舊巢空悵晚曛。

多少離愁開不得，呢喃誰復慰殷勤？

小語喃喃日幾回，欲歸猶自意徘徊。

關心為護梁間壘，依舊春分待汝來。

我自無歸送汝歸，屋樑從此剩斜暉。

春分切莫旁家去，好認愁人門戶飛。

此後晨窗曉夢迴，有誰軟語話簷限。

殷勤為訂明年約，莫使春來爾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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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菊

底事匆匆冒雨開，霜晨月夕定相陪。

眼前總有尋芳客，肯向東籬物色來。

不向春風斗早妍，雨晴爭媚夕陽鮮。

憐伊空有凌霜格，可奈秋光已暮天。

不怕秋涼不避霜，生成傲骨邁群芳。

垂青難得時人賞，孤負東籬晚節香。

老圃荒涼落照斜，憐渠不覺為渠嗟。

秋香雖好年光晚，空向霜傲眾葩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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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感懷

昨歲今宵月似銀，他鄉猶共話艱辛。

清光此夜渾如舊，無復當時慰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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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孟筠年秦州書

一封書信寄秦州，兩地相思共早秋。

就裡苦衷應遠諒，莫教蚊負抱長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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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感

透骨西風陣陣寒，客窗午後怯衣單。

人間已覺秋難禦，似汝夜台爭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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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寓

行踪無定類飄蓬，書劍歸來舊業空。

我欲棲身依廣廈，眼前誰是杜陵翁?

落魄歸來剩一身，好教從此避烽塵。

逃亡我自非張儉，奇禍何從到故人。

敢雲寄院學梁鴻，聊借三椽避雨風。

眷口無多家具少，破書數卷一衰翁。

我如君瑞借西廂，聊備人情紙一張。

儻許慈雲分庇護，好從初地看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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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末七月重赴岷陽舊寓

春花零落杏無踪，滿院秋光夕照封。

惟有窗前數竿竹，綠陰卻比去時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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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竹

寓中舊竹數，年來蹂躪幾盡。 今春三月，忽筍抽箭拔，似有生機。 子四月假歸時，綠葉扶蘇，居然成竹而尚欠蒙密也。 距相別兩月而青算綠得迥異向時，一似古豪士身經挫折而奮然振作，有重立一番驚人事業之象。 不禁有感於中，為作四絕以贈之，以博解人一噱。〉

英姿高節本嶙峋，密葉層層綠更新。

從此倘教烽縫遠，定知不負後來春。

漫言我是重來客，卻喜君為舊主人。

相對何須嗟契闊，可知聚散總前因。

已分別君不見君，何期重睹節凌雲。

平安好向西風報，同難交情愈十分。

松梅同結歲寒盟，懶與春花爭艷名。

倘得龍鍾能健在，要來聽ㄨ好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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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長城

千古江山棋一抨，秦皇偏安起長城。

金埔萬里雄中外，盡是百姓血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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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竹

頗愛窗前竹數竿，朝朝與我報平安。

未知今後窗前月，更與何人相對看。

鳴秋風韻久相親，聽向籬邊日幾巡。

豈真無情輕棄汝，奈緣衰老怕煙塵。

浩然歸志本難平，離恨偏教對汝萦。

此後客窗秋月夜，是誰來聽好風聲？

虛心直節有誰同，更愛清音送晚風。

明歲春雷驚筍出，好添新箭遍牆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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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洮州

不見千戈二百年，忽教城市滿腥膻。

防邊自古推岩色，曠野於今剩土田。

白骨何人收道路，青山無主鎖寒煙。

傷心萬戶歸誰屋，猶說將軍唱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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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即事

飢餓豈天意，流離殊可憐。

何人收白骨，積恨滿黃泉。

冰到春來洋，家難亂後全。

繪圖無鄭俠，含淚寫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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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登城野望

縱目城頭望，春光極可哀。

亂山殘雪在，晴日陣雲開。

野曠田無主，村荒鳥不來。

傷心何處說，欲下复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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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夜

飄零身已老，歲盡在他鄉。

八口人三處，孤燈淚兩行。

顏從愁裡老，夜向客中長。

欲睡還警覺，鄰家爆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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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潭懷古

孤城萬仞扼邊限，訪古西來雨乍收。

三尺孤墳悲馬鬣，千年遺跡吊牛頭。

豐碑半沒荒苔滿，故紙空存歲月修。

試上高原閒極目，亂山落日古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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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又溪太老師崇祀名宦

特恩頒自九重天，霜露靈祠薦豆邊。

忽憶鬚眉千載上，曾親杖履十年前。

居官自信存心好，有弟遙傳娛老賢。

聞道蘭垣崇祀典，喜深不覺淚雙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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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曹荩臣軍帥至兆州

將星昨夜照洮濱，伐叛今朝果是真。

早久定憐苗望雨，困蘇恰似草逢春。

連營鼓角軍聲壯，沿路壺漿眾願伸。

指日元兇看授首，邊方從此靖烽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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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大軍收復洮城

海內連年望止戈，妖氛一夕靖洮河。

投誠未必真知罪，失計從來是議和。

半世光網如夢幻，一年風雨到秋多。

故園此日蓬蒿滿、腸斷無心聽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