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PT小说程序 > 诗词戏曲 > 蠲戏斋诗话 > 蠲戏斋诗话(六)

蠲戏斋诗话 蠲戏斋诗话(六)

作者:马一浮 分类:诗词戏曲 更新时间:2025-01-13 16:29:11 来源:本站原创

  诗之道极难,须从《三百篇》入,得诗人之胸襟,先立其大;再觅一家,寻个入处,始可言其余耳。不然门外张皇,终不济事。并须读得多,亦须读诗文评,以资启发。如《苕溪渔隐丛话》、《诗薮》二书,论诗颇允,体裁亦颇广博。但如未多读古人诗,则其所论者不知出处,亦觉索然寡味矣。若要跻于作者之林,不是易事。又大家与名家不同,名家擅长一体,或有独胜处,即可,大家则须兼备。古人中,如李、杜是大家,但杜不善绝句,集中除《江南逢李龟年》一首外无佳者;李长歌行而不善排律,老杜律体无论长短,均是开阖控纵,极尽其妙,如作歌行,殊不可及。此外则用字之法尤难。古诗有古诗之字,初唐有初唐之字,中唐、晚唐莫不皆然。尤须言中有物,如明七子摹盛唐,其用字、声律莫不似矣,但其中枵然无物,乃虚车也。阮大铖《咏怀堂诗集》欲摹盛唐,但其用字全是晚唐温李派;欲力摹王、孟、韦、柳,其人本热中利禄而饰为恬适之言,是伪也。虽亦有工者,但是无物。朱彝尊《明诗综》屏不之录,终清之世无齿及之者,清议之可畏也如是。民国初,陈散原始评跋印行之。散原在晚清诗人中最为老宿,其称阮大铖诗则失之。 

  若欲作诗,亦不出《论语》“小子何莫学夫诗”一章,更无余义。若有言,若无言,莫非诗也。 

  诗贵神悟,要取精用宏,自然随手拈来都成妙谛。搜索枯肠,苦吟无益。语拙不妨,却不可俚。先求妥帖,煞费功夫,切忌杜撰。不属善悟者,不须多改。近体法门亦已略示,舍多读书外,别无他道也。 

  有意要排奡,即非佳诗。诗亦煞费功夫,倒纯熟时自然合辙,勉强安排不得。 

  禅要活,诗尤要活。 

  作诗先求脱俗,要胸襟,要学力,多读书自知之。江湖诗人摇笔即来,一字不可看,俗病最难医也。宁可一生不作诗,不可一语近俗。俗病祛尽,方可言诗,佛氏所谓“但尽凡情,别无胜解”也。 

  诗不可苟作,旧日文士积习,言下无物,无所取义也。 

  作诗不必定工,但必须祛除习俗熟滥语。 

  诗中用古事贵活用、暗用,方不粘滞。 

  作诗须意有余于词,不可但将字面凑合,此事煞有功夫。约而言之,在多读书耳。 

  凡咏物寄托之辞,题目虽小,寓意要深,方不为苟作。 

  感时伤乱,须实有悱恻之思,不能自已。言之有物,方可成诗。五言宜先熟于《选》体,虽短篇,具有法度。未能悟入,勿轻下笔。 

  有字然后有句,有句然后有篇,此亦具名句文三身。一字疵颣,绝不可放过,方见精纯。 

  欲写闲适之境,以太白“碧山”一首最为可法,右丞辋川诸五绝亦难到。 

  凡诗中用寻常景物语,须到境智一如,方能超妙。忌纯用理语填实,便嫌黏滞。 

  作意先欲分明,再求深婉,遣词先欲妥帖,再求精炼,然后可议声律。切忌晦涩率易,下字不典。 

  凡感时之作,须出以蕴藉。选词第一要雅,用意尤不可怒。 

  俗语以四时为四季,奇谬、奇俚,万不可入诗。 

  必欲学诗,古体从汉魏入,近体从盛唐入。先须泛观各家,继乃专看一两家,方有入处。选本如《唐贤三昧集》(注)专选盛唐,所收均好。 

  (注)清王士祯编撰,凡三卷。“三昧”,梵语,义为“正定”。即无罣碍,一切皆自在之义。 

  学诗须读《三百篇》、《楚辞》,汉魏晋宋各家,以及唐人。《唐贤三昧集》甚可观。又须兼看诗话,如《苕溪渔隐丛话》等,《诗比兴笺》亦佳。风、雅、颂是用,赋、比、兴是体。风则比、兴兼之,雅则用赋,惟颂最难。佛经赞颂,差可比拟,《圣经》赞美诗,亦英文中出色文字,后之人无复圣德,此体亦渐稀矣。 

  作诗学字,均须自解作活计。禅师家有“教子作贼”之喻,语虽鄙俚,而取譬甚切。 

  学诗须知诗之外别有事在,学琴亦然。总须先有胸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先有诗意,乃能为诗;先解乐意,乃能学乐。 

  诗不可勉强,要须出以自然。如阮大铖集中亦作闲适冲淡之语,而其伪不可掩。老杜虽有时亦朴拙,然语语皆真,真便好。 

  学诗贵有神悟,可得而传者皆是死法。诗话、评诗不妨探诗借助,及其成就,则皆我所有事,一切用不着矣。 

  诗贵自然,实至名归,亦非出于安排。刻意求名,终不可得,亦俗情也。 

  作诗须有材料,驱遣得动,又须加以烹炼。如庖人然,无米固难为炊,百肴杂陈,生冷并进,则亦不堪下箸矣。此自关于学力,所谓“老去渐于诗律细”也。至于秉赋太薄,不能为敦厚之音,此则限于性情,无可勉强。 

  学诗,须知诗之外另有事在。得诗教之意,则所感者深,自无俗情。 

  作诗须是所感者深,胸襟广大,则出语不落凡近。诗中著不得一个贤字,言之精者为诗,故视文为尤难也。 

  言之精者为诗。“诗言志”,最要是心术正大,方可学诗。学诗必从《三百篇》、《离骚》,汉魏乐府、建安七子以及《文选》诸诗入手,方有法度。律诗必宗老杜,若香山、东坡、放翁之诗,说来太易,不宜初学。公安体及袁简斋之诗,学来易流怪僻,尤为初学所戒。学诗亦必有悟处,然后写来方能生动。诗人胸襟,必与天地合其德,乃见其大。老杜《写怀》诗:“用心霜雪间,不必条蔓绿。”与“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的道理暗合,这是何等胸襟!谢灵运喜为玄言,而工部无意为之,与圣贤所言道理若合符节,尤为可贵。 

  学诗必先知赋、比、兴三义。赋是平铺直叙,易做;比较难;兴最不易。盖人之所感有大小深浅,故兴起者亦不同。大诗人所感者必深必大,所以非人可及。 

  思为《诗人国》,断自屈原,一代不过数人,上下千载,集于一堂,高谈清言,各明素志,而采其集中杰作最足表现其为人者附焉。学诗者得此一编,胜读选本多矣。 

  严沧浪以“香象渡河”、“羚羊挂角”二语说诗,深得唐人三昧。“香象渡河”,步步踏实,所谓“彻法源底”也;“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所谓“于法自在”也。作诗到此境界,方是到家,故以“香象渡河”喻其实,谓其言之有物也;又以“羚羊挂角”喻其虚,谓其活泼无碍也。 

  庾子山诗云:“索索无真气,昏昏有俗心。”今人通病大抵不出此二语。人谓钟太傅书沉着痛快,今始深觉其言有味。不唯作书要沉着痛快,作诗亦要沉着痛快,说话做事亦要沉着痛快。 

  少陵云:“新诗改罢自长吟”,“得失寸心知”非深历甘苦,不易到古人境界。读破万卷,不患诗之不工,谓诗有别裁不关学者,妄也。但此是“游于艺”之事,不工亦无害。若为之,则须就古人绳墨,方不为苟作。天机自发,亦不容已,但勿专耗心力于此可耳。 

  须多读古诗,选择一两家专集熟读,字字求其懂,乃可触类悟入,知古人作诗有法度,一字不轻下。杨子云曰:“读赋千篇,自然能赋。”此甘苦之言也。然读而不解,与不读同。诗即能工,而胸襟不大,亦不足贵。忧贫叹老,名家亦所不免,非性情之正也。贫而乐,乃可与言诗。且先读陶诗,毋学其放,学其言近而指远,不为境界所转而能转物,方为近道。明道作康节墓志云:“先生之于学,可谓安且成矣。”陶诗佳处在一“安”字,于此会得,再议学诗。 

  学诗意先读陶诗及《唐贤三昧集》,《古诗源》亦可看。不独气格不可入俗,亦当领其超旷之趣,始为有益。袁简斋俗学,无足观也。宜多涵泳,切勿刳心于文字。 

  说理须是无一句无来历,作诗须是无一字无来历,学书须是无一笔无来历,方能入雅。 

  诗中用理语须简择。 

  近体入理语要超妙,否则不似诗。绝句尤贵韵致,通首用字亦须相称。 

  近体诗虽是末事,煞要功夫,入理语更难。寻常俚浅熟滥之词,实不足为诗也。 

  诗中着议论,用义理,须令简质醒豁与题称。虽小篇,亦当步骤谨严。 

  学诗,选句先求清新,习熟字须避免,格调务须讲求,句法要有变换。少陵云“老去渐于诗律细”,“细”字须着功夫始得。 

  多读古人诗,自解作活计。 

  改学人“记取真山是假山”句为“莫认真山作假山”云:以幻为真,是颠倒见;以真为幻,亦是颠倒见。真幻二俱不二,乃悟一真一切真。诗中理致如此,方是上乘。 

  凡作诗,不可着闲言语,亦不可着一闲字也。 

  五言必宗晋宋,律体当取盛唐,下此未足为法。大抵选字须极精醇,立篇不务驰骋,骨欲清劲,神欲简远,然后雕绘之巧无施,刻露之情可息。自然含蓄深厚,韵味弥永矣。 

  五言短篇忌平板无变化。韵多少虽不拘,韵少者须不伤局促。 

  凡用韵必须有来历,结句尤重。 

  古体用仄韵者,上句若连用平声押脚,则气格不健。故上句末字平声至多到三联,必须改用仄声字。否则便无顿挫,读之不成音节。 

  “庚”“青”韵不可通“真”“文”,尤不可通“侵”。若用仄韵,则可稍宽,不若平韵之严也。 

  古诗用韵,须明古韵。先看段氏音韵(注),亦可依据。如“庚”、“青”在同部,可通押;“真”、“蒸”、“侵”三韵在异部,不可杂用。多读古诗自知。 

  (注)清段玉裁字若膺,邃于音韵、小学,著有《六书音韵表》 

  古诗用韵,可据《诗本音》(注)及《屈宋古音义》(注),五古可依《文选》。 

  (注)清顾炎武撰,为其音学五书之一。顾初名绛,字宁人,号亭林。另著有《日知录》等。 

  (注)明陈第撰。陈字季立,号一斋,又号温麻山农。取屈、宋赋中韵与后殊者,各推其本音,作是书。 

  古诗用韵,多用其数,不必定偶也。 

  排律篇法最重,须有开阖转变,不然则无气,只是平板堆垛,了无意味矣。凡排律中句法,尤要字字精炼,非学力深厚不可轻作。此体唯老杜独工,鲜有能及之者。义山学杜最力,一作排律便不轂。且宜熟读杜集中排律,先悟其篇法,学五律纯熟后为之不迟。 

  排律要篇法谨严,字句精炼,最不易作。 

  大凡律诗忌着闲语闲字,须字字精炼而出。读书多,蓄意自深厚,不可强也。

  律诗最忌句法平板,气格悲弱。

  律句宜少用虚字。

  五律四十字,古人以兵为喻,须字字有力,以一字当百炼之师,方称佳构。

  熟玩盛唐,自知利病。能于四十字中不着一闲字,则近矣。

  凡律诗,第一要讲求音节,多读三唐可悟。

  作五律要诀在字字警切,而气格安舒,不可着一泛语,方为得之。

  律诗入经语最难。拈一茎草作丈六金身,将丈六金身作一茎草。作诗须具神通自在,乃有无入而不自得之妙。

  绝句贵神韵,太朴质,则与俚俗同病。

  绝句下用对偶,须见力量。

  绝句要流转自如,语尽而意不尽,忌平铺直叙。全用排偶,则似律句中截出矣,杜五绝中多之,未足取法。

  绝句用拗体,便全首拗,音节入古,亦可喜。若只用一句拗,每苦音调不谐。唐人绝句皆入歌,故尤以音节为重。

  凡拗句,上句用仄声字,下句必用平声字对之,音节始响。

  大凡作绝句,须宗盛唐,要气格雄浑,音节高亮,方合。选字不可不慎也。

  七言绝句平起,第二句第三字必须平声,音节乃调。单拗一句,应在第三句,否则全拗。

  歌行先须讲篇法,次须讲音节。第一忌芜音累气,易成冗蔓。作诗要有气格,歌行尤重。

  《选》诗非熟读不可。唐诗当取盛唐之音,晚唐多失之纤巧,清人诗不看可也。

  和诗有次韵、和韵、同韵之别。次韵以原作韵脚为序,一字不可移;和韵虽用原韵,而不拘次序;同韵则但作韵部相同,不必原字。唐人不用次韵,荆公、东坡、山谷始为之。山谷才大,驱遣得动,往往四和、五和而不相蹈袭,荆公亦佳,东坡和陶则有率易处。然宋诗音节终不及盛唐之铿锵,此则时为之也。和诗当过于原作,否则亦与之埒。吾欲和杜诗十首,略存《小雅》之意,《和少陵<夏夜叹>》虽视杜未知何如,固当过于东坡。吾诗尚古人轨则,而非模仿,惜此事亦难得解人耳。

  和韵,唐人至元、白始有之,及东坡、山谷、荆公,始好再叠、三叠不已。斗险争奇,多则终涉勉强,此可偶一为之,不贵多也。

  和诗应切对方身分,不可泛泛填塞。

  同韵与次韵有别,谓用原韵而不次也。故原诗是律体,和以五言五韵,但可言同韵,不可谓次韵。

  凡和诗,须与原唱相应。

  和韵全要自然,切忌生凑。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