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复文存 答英白

（1914年5月2日） 　　

来书云：“袁之该讨实不背于社会主义；特所讨者不当以袁为限耳。窃以为大同之业，首一级在锄去强权，而发轫之始，则先其本国。非有所谓国界也，以其人情风土之所习而易于尽吾力也。就以人类言，吾国居地球四分之一，得所事焉，亦未始不可以促进人类之幸福，视其所持之道如何耳。”据来书之意，以为讨袁即为锄去强权；又以为可以促进人类之幸福；又谓所讨者不当以袁为限。然则足下乃讨政府党而非讨袁党也。苟有政府，苟有强权，足下必讨之矣。诚如是也，则记者当五体投地，奉尊论为经典。然而记者不敢决定足下之本意果如是也。在一般讨袁党，其心目中除讨袁外几无第三字。若曰袁氏一去，孙文、黄兴出而登总统之位，天下便太平矣。足下固有识者，其见地断不如是之陋。然以吾意度之，足下之所谓足以促进人类之幸福者，度亦不过如时髦所云建设真正之共和政体而已。若然，则与锄强权之说又自相矛盾矣。世界之所谓共和国，若美若法，非一般政客所日夜梦想者乎？然试问其国人民能得真正之幸福否？有政府一日即有强权，有强权一日即不能有真幸福。此理固甚浅也。故记者之意，以为足下不言锄强权则已，苟言锄强权，则当易讨袁之帜为讨政府，凡有政府吾皆讨之，袁世凯虽去，继袁世凯者吾亦讨之。期乃真所谓不背于社会主义者矣。否则甲仆乙兴，以暴易暴，又何强权之可去而幸福之可得耶？下焉者且日以金钱禄位及种种劣手段诓骗无知军人仓卒暴动，事成则总统都督，不成则逃之海外作富家翁，围棋写字弄下女以度快活之岁月于蓬莱三岛，而以吾亿万平民之血肉为孤注。斯不独记者所谈之齿冷，抑亦足下所闻而发指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