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警予文集 我的回答——给女促成会代表大会的各代表

（一九二五年五月十七日）

我们在本月十号代表大会各种议案讨论完毕之后，公决各代表各个自由陈述意见，互相切磋而资交换。那时候在座代表差不多人人个个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是我们真诚结合的表现，也是一般妇女团体所稀有的现象，老实说，就是上海女界国民会议促成会，据我个人的经验，人人发表意见的，也只有这是破题儿第一次。

在此次各代表的片断意见中，确有许多足供我们研究的材料，确有许多足以代表一般妇女普遍的现象。可惜那时时间已晏，没有我们讨论的余暇，所以才压到今日假《妇女周报》来回答：

（一）“胆小，不敢发言”。这确是妇女一种极普遍的弱点，妇女之所以处处落后，处处没有地位，“胆小不敢发言”也是一种主要的原因。我们要提高自己的地位，便应在种种集会中表示自己的意见，决定自己的态度，所以非努力去掉这个“胆小，不敢发言”的弱点不可。去掉的方法，只有自己和自己奋斗，换言之，就是在自己不敢发言的时候，偏要自己发言，这是积极锻炼的方法，只有这法可以去掉自己的弱点，否则，愈回避愈足助长自己的弱点，永远不能改掉。

（二）“参加运动与专读死书”。一般人总容易做习惯的奴隶，所谓“积非胜是”，真是一件大可痛心的事！他们不管合理不合理，只要大家如此这般的做下去，便认为是对的。从前盛行裹足，忽然有人提倡天足，便大家狂吠起来；从前认定“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许女子读书，有人提倡女学，便大家又狂吠起来。现在天足和女学在大城市都不成为问题了，但一提到妇女参加社会各种运动，便又要惹起大家的狂吠。这是历史进程不可免的阶段罢！他们的习惯观念是女学生应时时刻刻死抱着书本，至于不时时刻刻死抱着书本，这便是违反了他们的习惯观念，不但不能邀他们喝彩，而且要遭恶评，这是待改造的一般社会最普遍的情形，原不足怪。我们只有根据我们自己的主张，一面努力准备改造社会的学识，一面参加实际的社会运动，学与行打成一片，真实的努力的前进，腐败社会的毁誉不能增损我们的毫毛。

（三）“男子以女子为谈笑开心的材料”。这完全是充满了宗法思想的男子们之无知可怜的表现。我们对付他的方法：只有一、在行为上随时随地表示我们做“人”做“国民”的精神；二、在思想上攻击宗法思想的谬误；三、自己绝对不作忸怩软弱的态度——这种态度正是一种可耻的女子态度。

（四）“怎样救济知识的恐慌”。有许多妇女确有发表自己意见的勇气，但最苦的是知识不足，没有好的意见可以发表，这也是实情。因此竟有些人为了这个原因不肯即出来参加运动，要等到学成之后。但这也是错误的。做运动所需要的无非是些社会常识政治常识和了解各种社会的实际问题，这种知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学校所能供给我们的，完全要我们自己到实际运动中去经验，到各种进步的新的出版物和报章里面去搜求，在普通学校里就学了百年也只有越学离我们的目的越远。

（五）“时间问题”。产业不发达的中国，守时的习惯总不能养成。决定三时开会，起码要到四点，这怕是通中国的惯例。因而守时的人，常感觉无穷的痛苦，这个腐败习惯真应下大决心齐心改去才好。

（六）“学生和工人自身团结的问题”。学生和工人如果自身有了团体，便有了互教互育保护自己利益的机关，这是对抗腐败环境一种最紧要的方法。

（七）“赞成种种运动而自己因为求学不肯参加的问题”。这很足以代表一部分所谓专心读书的女学生的意见。他们求学的观念，有的为着个人目前的虚荣——分数多名次高，有的以为他是要求学术上的贡献，没有闲空来参加这些运动，有的竟把这些运动认为是个人出风头的事。其实这些观念都是错误的，因为他根本没有了解时代的需要和我们所负的时代使命，他忽略了现代“人”和“国民”的责任，我们不能不向他恳切忠告：“你求学到底为什么？”“知行不应合一吗？”

（载《妇女周报》第八十七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