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警予文集 致希夷先生

致希夷先生(1)

希夷先生伟鉴：

敝校之所以组织学生清街团，其梗概当已闻于执事。叫化炙火身边扒，文正公[4]所谓人心陷溺，此诚吾国人最大之弱点。数百年来，外族陵夷，未尝非导源于此。警予私怀隐恫，非一日矣。今既蒙地方父老，误加物色，委以教育之重，自顾菲材，妄拥皋比。乃日夜反侧，苦心焦思，以谋补救此弱点者，对症下药，惟公共心。空言滔滔，无裨实际。于是而有学生清街团之组织。牗之以言，复导以行，多方开晓，印象较深，揆诸教育原理，似亦不甚悖谬。但舆论沸鼎，聚讼如棼。然君子所是，众人所非。虽有所闻，未敢遂信，用告执事，以为何如？前警务长满泽湘先生对于此举，颇表赞许，于是而注意公共卫生之文告，亦因缘发生。警予狂喜，以为数千年之积污当从此一扫而尽。盖敝校之清街团，不辞劳苦，躬践实行，对于地方人士祗能感之以诚，使其不忍。贵所握合邑警务之全权，以政治力行之，彼既畏法，自不能不有所顾忌。盖诚者，如温阳之照物，固可使之渐生；然如期遇威者，如暴雷之拨笋，逾夕而长且数寸，收效未有若是之速也。振顽以猛，意在斯乎！自执事之办警察教练所，而吾溆警界，乃始得人。彼鹄立通宵，严防奸凶，朔风砭骨，无稍倦容者，执事手植之警察学生也。彼殷勤巡逻，委婉解纷，指挥清街，手口并进者，又执事手植之警察学生也。盖执事有为治之材，而且热心，故其效章章若斯。以执事之资深望重者，勇于敢为，率其门墙，以新吾邑之警政，其效当有不俟三月者。然就市衢而言，浊秽纷乱者如故，何也？文示之不信久矣，民狎之也。是以文告之贴逾月，而堆积污秽者如故，投掷弃物者如故。巡逻警士，或目而视之，或言以谕之，其效亦仅于一时一地，甚者一时一地之效且不能睹。何也？法律之不施，民狎之也。愚常念之，诚能实行文告之所言，如有堆弃污物于市者，或责扫若干之地，或科罚若干之金。扫地可洁街市，科金以充警费，一举两得，似亦善计。至于乡人入城，菜担粪桶，点污清净，彼实无知，情有可矜。是宜通告区总，约之以法，请其就地宣布，以醒愚蒙。如有故犯至再，自当言出法随。而知事□□[5]，间入市廛，暗察情形，以儆惰顽，明谕身率，藉资劝勉。人畏公法，兼感公诚，且属利己之事，彼亦何乐不向好？至于屠所菜场，因陋就简，立之空域，以济目前，是其当务之急耳。警予才能不及中人，而所负则过中人远甚，将倾覆陨坠之不暇而惶惶焉。以进说于执事，若不胜甚其忧思顾望者。盖社会之坏象，大有关于教育。地方之事情，人人负有责任，而执事又为警予素所景仰信向之人，苟有所知，是非正误，不暇细审，心所欲言，必以相谘。自敝校清街团发现后，吾邑人士颇有所论列。然否姑不具，但此事之盘踞人人脑中枢可断言也。因风翻浪，待时而发。门人三千，可供使命；敝校童稚，可资声援；科金罚罪，可壮先声。执事登高一呼，何响不应？窃闻之，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洗吾溆四十万人之旧脑巢，开吾溆数千年后之新习惯，舍执事其谁？执事既居斯职，实为代理，恐存五日京兆之心，不为地方久长之策。然迁徙变动，此自上司，虽知其害，鞭长莫及，谚云：“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钟。”以执事而居斯位，犹不能有为，又将系望于谁耶？伏愿执事俯纳蒭荛，力策进行，即或创举未半，接事者至，人去政存，规模具在。人之好善，孰不如我。或者饩羊兴感，力续前绩，以追芳徽，亦未可知。万一恝置，他人失德，于公无愧。百务纠纷，匆匆写此。词不遂意，区区之怀，希省鉴也。专此布达，敬颂勋安。

(1)希夷即谢希夷，时任溆浦县警察局代理局长，后任代理县知事。

[4]文正公：即曾国藩。

[5]此处不清，疑为“微服”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