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PT小说程序 > 外国名著 > 老妓抄 > 长春藤之门

老妓抄 长春藤之门

作者:冈本加乃子 分类:外国名著 更新时间:2025-01-10 10:12:33 来源:本站原创

正因为有命,我才能再度越过这夜晚的中山道

我的住家门上,很不可思议地攀爬着长春藤,不仅现在住的房子是这样,就连搬来这里之前所住的芝和白金两处,也是如此。在那之前我所住过的芝、今里、以及青山南町的家,并没有这种情形,不过在更早之前所住过的青山稳田,同样也攀爬过长春藤。虽然我住过这个大都会的西边、南边以及赤阪、芝等地,但是其中有三处的门上都攀爬过、或攀爬着长春藤,看样子我和长春藤门是蛮有缘的。

其实只要看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长春藤从门扉顶开始,就明显沿着内外两侧分开,如同年轻人正在晒着被淋湿的年轻头发般,繁茂地下垂到门栓处。如果只是看着这茂密的下垂藤叶时,只会觉得藤叶茂密,而且很凉爽,但如果偶尔要和家人外出,而我已经走到门外,却因为某个家人动作太慢,让我独自一人伫立在玄关石坂上时,我就会将自己烦躁的心情投注在这茂密的藤叶里,偶尔还会思考形成这扇长春藤门的种种偶然。

后来我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住的是一户从事会经常打开外面那扇门的职业的人家,那么即使长有长春藤的根,也不可能像这样让藤蔓爬满整面门扉。又如果住在这里的,是不会如此放任藤蔓恣意生长的一家人的话,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了。这扇长春藤门会发展成今天这种局面,除了偶然之外,多少应该还是有一些必然的理由存在吧——对于我的这个提问,答案其实非常平凡,只是让外面的门成为长春藤的成长温床,自己才从旁边的小门钻进钻出的,过着如此忍耐又不自由生活的我的家人们,其实是打从心底爱着这些朴素长春藤的,即使他们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说不定每次当我们有必要搬家,在我们寻找下一个住处时,我们都已经在下意识里将长有长春藤门的房子列入考量条件了呢。思考到这一点,我突然想到,当我们住在没有长春藤门的房子时,每次在进出家门,总会有一股如同女性额头上的帽舌被电灯反射般地寂寥,而且依据我们的经验,那样的房子我们总是住不久。

夏天时长春藤的肥厚叶片会呈鳞片状地重叠在一起,将整片门扉覆盖住,看起来就像一面青翠的石壁。在秋天到初冬的这一段时间里,它又会变化成无数相连的金红色锦蓑衣,实在是非常美丽。每每在结霜的早晨里,还会增加黄叶及枯叶的数量,即使没有风吹起,仍会自己掉落而去。冬天时会纤细又固执地互相交杂在一起,或卷或反转地只剩下藤枝,宛如原始时代大腹足类的神经或骨头干涸化之后所留下的痕迹,每一个节里都有像吸盘似的荆棘,让我看了寒毛直竖。不过若换个观点来看的话,这扇门扉倒也蛮像是用钢线所编织出来的、文艺复兴时代里的图案样式。

这扇长春藤门能够让我感到心情愉悦的,只有在它的新绿时。清澈的青绿若叶,如同雨后的瀑布般从门扉上流泻而下,而从黄绿色叶片中展露出来的石竹色藤茎与嫩芽,则像是在夸示自己般地,往门扉板上的空白处匍匐而去。往前延伸的嫩芽尖端并没有等长,看起来是如此自由、稚嫩又可爱;就这一点来说,先前所住过的芝和白金的房舍环境比较朴实,似乎更适合这一类的藤树。只见柔软又肥厚的无数嫩叶与藤蔓缠绕一起,形成长短不同的一串串枝叶,竞相攀附在门扉上。

“看起来好像我们年轻时,常常披在肩上的毛线披肩呢。”

就连平常对大自然和草木并不太在意的老佣人麻纪,都对门扉上的美丽长春藤感到倾心。

在某一个还残留着晚春气息的晴朗初夏日里,麻纪举起手来遮住头上的太阳,并抬头看着长春藤门。

“这些藤枝的嫩芽,有时候一天能长二三寸呢,草木有办法长得这么快,其实还蛮可爱的。”

性急的麻纪,似乎因为能用自己的眼睛测量到草木的生长速度,而开始对它产生一股感情。

生性耿直又始终坚持如一,有时甚至令人觉得她很顽固的麻纪,因为个性使然,曾经二度嫁做人妇,却都以离异收场,最后不得不长久落居陌生人处,亦即我家里来帮佣。在她的性格里,始终有一部分戴着“自我”的面具,没想到长春藤的嫩芽,竟然能引出她温和的一面,光是这一点就让我觉得非常愉快。她已经年过五十,与亲人之间的感情也早已变得淡薄,加上膝下无子,在她潜意识里,似乎也感受到自己的薄命;也是因为如此,在她的晚年里,才会忍不住要将自己的爱情倾注在某样事物上,而在这样的自然过程中,性情所致,让她开始对长春藤产生一种特别的怜爱情感来。我只要想到这一点,总会忍不住仔细眺望起麻纪的身材来。

麻纪的身体,完全呈现出老妇人的体态来,在她侧面的下颚处里,还明显浮现着二三条褐色的纵向血管。

“你就好好疼惜疼惜长春藤的嫩叶吧,可以带给你心灵上的平静喔。”

麻纪只是迷迷糊糊地“哦”的回答了一声,似乎早已沉浸在长春藤的世界里。

四五日后的某个午后里,门外突然传来麻纪的一阵喊叫声。由于声音来源靠近我桌旁的窗子,影响我写作的情绪,我打算出去制止她,立刻穿上鞋子往玄关处走。门扉内侧的长春藤嫩枝群,在门扉上呈现横向生长,并被叶尖们阻拦住,使得中间形成一股如同退潮般的湍急海流,又像是大波浪来袭般的汹涌海潮。在空间中脆弱地寻求支撑点,并在微风中晃动无依的新藤蔓,看起来宛如海浪中的浪花飞沫一般。我因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的晃动让我感到有点晕眩,加上突然受到一阵久违的明亮阳光刺激,立刻陷入一种恍惚的感觉,远胜过痛苦的感觉。我伫立在当场无法动弹,只闻到一股寂静松树花的树脂味,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是啊,真的不是我呀,是别的小孩,而且我知道是哪个小孩。”

用着老成语调说话的,是前面街上茶叶店里的小女孩博子,另外在稍远的地方里,还传来四五个小孩的窃笑声,似乎是博子的玩伴。

“你说谎!你把双手摊开来给我看!”说话的是麻纪。大概是因为已经听到无数次的相同答案吧,只见有些失去自信的麻纪,开始语无伦次似的说着。

“你看吧!”小女孩故意用着乖巧小孩般的态度回答着,同时大方地将双手大大地摊开来。虽然看不到实际的景象,但是透过长春藤门,似乎能够感受到这一幕。我立刻想象着麻纪一脸困惑的表情,接着只听见麻纪低低地回了一句:“哦……”

然后又听到几个小孩的窃笑声。

我也不知不觉地跟着微笑了起来。过了几秒钟,突然传来麻纪的吼声。

“那到底是谁拔了长春藤的嫩芽?你说啊,到底是谁,你说说看啊。”

“我当然说得出来啊,可是我不想说,因为我说了,这个人一定会被婆婆骂的,明知道会被骂还说出来,就算是小孩也知道这样很不近人情啊。”

“不近人情,哈哈哈……”大概是因为觉得博子所用的言词太过人小鬼大了吧,几个女孩子一起笑了起来,爽朗的声音就像男孩般。

麻纪似乎再也压抑不下愤怒的情绪,开口说着:“……你们这几个小鬼竟然还敢顶嘴……”我可以想象得到麻纪的愤怒表情。对于一个早已被所有人抛弃、独自陷入孤独的老女人来说,这句不近人情的言词,似乎深深地刺伤了她。“你们赶快给我滚,像你这种小鬼,干脆去当一个爱辩解的演说家好了。”麻纪只能大声地怒骂她们。

不过在这同时,博子和其他小孩似乎早就已经逃掉,离麻纪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却只见麻纪似乎想要改用怀柔政策,来防止下次再度发生同样的事,她开始将声音放柔,并大声对着跑掉的孩子们喊:

“你们其实都是好孩子,所以不可以再来拔这个长春藤的嫩芽了喔,拜托你们了喔。”

只听见小孩们可有可无地回答着“嗯”“哦”,脚步声也越来越远了,我也在此时打开了小门,走到门外来。

“麻纪,发生什么事了?”

“太太,你看看,这些小孩真的很不受教,博子那小鬼,带头把我们门上的长春藤嫩芽折腾成这样呢,我还在想说是不是到她们家里去跟大人告状。”

我朝着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门扉上的长春藤,刚好在小孩伸手所够得到的高度上,一直线地被拔掉,宛如孩子的娃娃头发型上,被剪得整整齐齐的刘海般,又像是为了赶流行而把头发剪短,却剪得太短似的,令人觉得既草率又滑稽。“就算她们还是小孩,这样做还是太过分了。”我虽然嘴巴上不悦地说着,却也同时不得不想着,孩子们像是在夸示自己的手所能够到的范围有多高似的,将长春藤的嫩芽一直线地整齐拔掉,虽然纯粹是一种恶作剧,却也表现出孩子们该有的正常举动。

“反正她们也没办法再拔掉上面的部分了,再说毕竟都是小孩子,总有一天她们也会拔腻的,到时候就会觉得无趣了。”

“可是……”

“没关系啦。”

博子家在前面隔二三条街的地方开设一家小茶叶店,店门入口处的门框上以及店的左边,都陈设有玻璃架,上面只摆放着几个进货时用的大小圆形茶叶罐,以及包装好的箱子。一整套泡煎茶用的陶瓷器茶具、以及上了漆的枣形茶罐、竹刷子等,全都蒙上了一层灰尘。店的右边和尽头里有三层柜,最上面的一层里,排列着绑有紫绳的小罐上等玉露,第二层放有中罐的上等煎茶,而这些茶罐事实上很少打开来让客人看,基本上贩卖的都是以下层的大罐粗茶为主。另外,业务用的豆茶和粉茶也还蛮畅销的。

玉露茶罐只是被当成招牌摆放,里面其实是空的,上等茶也是完全省略了装到茶罐里的工夫,每次总是从静冈进货而来的一大堆锡箔纸包装小箱中,花时间找出买主真正要买的茶叶,再秤量贩售,所以麻纪就曾经说过,要买她们的茶,总是得等上一段时间,让人很受不了。

“你又要去那家茶叶店买茶了吗?”我问着麻纪,“那家店不是你讨厌的小鬼家所开的吗?”

听到我这么说,只见麻纪不好意思地低下眼来。

“因为她们是秤量贩售的。”

麻纪想了一下,才终于挤出这句话来,不过事实上我心里多少有点明白真正的原因。自从发生长春藤嫩芽被拔掉的事件以来,麻纪开始对门外的状况变得有些神经质,每次只要传来小孩的声音,她就会立刻冲出去,并嘟囔着:“又是博子那小鬼……”

事实上,在那之后,上次那几个小孩又同样来拔了二三次长春藤嫩芽,但是不到一个月之后,因为麻纪的警戒,加上如我所预言的一般,小孩们似乎已经对拔长春藤嫩芽一事感到腻了,所以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相同的事件。门扉上的长春藤嫩芽,已经长出新的色彩,往下繁盛地盖过曾经被拔掉的那一条直线。初夏的第一声蝉叫,以及贩卖金鱼的小贩,都早已从门口经过而消失无踪,但是只要听到小孩的声音,麻纪仍会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又是博子那小鬼……”,同时冲出去门外查看。

看样子小孩们已经转移阵地到别处去玩了,因为之后门前再也没传来小孩们的声音,麻纪失去了冲出门外查看的目标,似乎有些落寞,有时她明明没事,也会瘫坐在凉爽的厨房板子上,然后皱着眉头不断喃喃自语地念着:

“博子那小鬼……博子那小鬼……”

我看着麻纪的这种叨念样子,猜测麻纪心里其实很挂念那个小女孩,才会借由说出小女孩的名字,来缓和自己的内心寂寞。

也是因为如此,麻纪才会不辞辛劳地特地多走几条街,到小女孩家的店里去买茶叶。想到麻纪的这种寂寥心情,我也不想再追究她的笨拙解释。

“是吗,那还蛮不错的,反正博子那孩子也不再来偷拔长春藤了,就去光顾他们家吧。”

大概是因为觉得已经得到我的允许了,所以麻纪也跟着起了劲,在那之后就更光明正大地经常出入博子家的茶叶店,还经常回来后对我述说博子家茶叶店的林林总总。

我们家使用茶叶的情形还蛮凶的,尤其是不喝酒的家人,经常会为了转换心情、或是尝新,不断更换着茶叶种类,也促成麻纪一个月至少可以到博子家去两次以上。

依据麻纪的说法,博子家的茶叶店虽然确实是属于博子父母的,但是因为博子的父母早逝,为了照顾成为孤儿的博子,所以伯父夫妇搬了进来,帮忙打理这个家。伯父本身在上班,白天会外出,直到黄昏才回来。他似乎是一个不太有什么社交能力的老好人,唯一的兴趣是在晚上到附近的围棋社去下围棋。反倒是伯母个性稍微刚强一些,身为一个女性,负责打理整个家,只是她身体较虚,常常因此卧病在床。由于伯父夫妇俩人都已经快到中年,所以他们打算如果再过个二三年还是没有小孩的话,就通过法律程序,将博子收为养女,或是夫妇俩更改名义为博子的养父母,因为茶叶店的收入,事实上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上的重要来源了。

“好可怜喔,她在店里的时候,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好怯懦呢,毕竟不是伯父夫妇俩亲生的小孩。”麻纪如此说着。

我不禁想着,看样子孤独人果然能够吸引孤独人,我甚至因此曾经有一次,很想亲眼看看麻纪和那个小女孩在店里对话的样子。

虽然并不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我有一次很偶然地因故到小女孩家茶叶店隔壁的裱褙店去,当时我是为了订做经书卷轴的裱框而去的,而且我就刚好坐在裱褙店里。当天稍早前我要离开家里时,麻纪就因为受我所嘱,早一步外出到花店去帮忙办事。只见此时麻纪刚好从街上的另一端绕过来,并走进小女孩家的茶叶店里。由于我面前刚好挡着一块写有“大经师”的巨大招牌,使得麻纪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加上裱褙店的老板,正好到后面去帮我找裱褙用的材料样本,没有马上走出来,让我有短暂的时间,能够听见隔壁茶叶店所传来的谈话声音。

“你今天怎么没有倒杯茶出来给我喝啊?”

麻纪的语气,一如往常地尖锐。

“我们店里只有在客人购买商品超过二十钱以上,才会端茶出来给客人喝。”

博子的语气,同样老气横秋。

“我平常不是都买那么多茶叶了吗?我可是常客耶!就算这一次没有买到那么多,你还是应该端茶出来请我喝才对啊。”

“阿姨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啊!你平常都买二十钱以上的东西,所以我才会每次都端茶出来给你喝的,可是你今天只买了一个七钱的过滤茶渣用的陶器茶壶金属盖而已,所以我没办法端茶出来给你喝啊。”

“你明明知道我四五天前才刚来买过茶叶的啊,我们家里还有那么多茶叶,我怎么可能再买呢?等下次茶叶喝完了,我会再来多买一些的,你赶快去端茶出来给我喝啦。”

“这是我们店里的规定啦,阿姨你再怎么说也没有用啊,只有买七钱东西的客人,我没办法端茶出来请啦。”

“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死脑筋啊!”

麻纪只好苦笑地站了起来,没想到下一幕却让我觉得非常感动。

正当麻纪要走出茶叶店时,博子叫住了她。

“阿姨,你浴衣背后的缝线歪掉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麻纪原本毫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不用啦”,但是随即还是往后退了一步。小女孩在帮麻纪整理衣服的同时,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但是我听不到,只看到麻纪露出了一副感慨无限的表情来,之后就从我前面走掉了。看样子麻纪正陷入了深思,才会竟然没看到我。

博子究竟对麻纪说了什么?麻纪又究竟在深思什么?回到家里之后,我赶紧问了麻纪,麻纪就将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阿姨,真的很对不起,今天家里后面有人在看着,所以我才不敢破坏店里的规定,不然会被唠叨上一大堆的,请你理解一下。”原来博子在帮麻纪整理浴衣背后时,趁机小声地对麻纪解释。麻纪对我说完这一件事情之后,随即又开了口:

“你就不知道,那个很爱恶作剧的孩子泡茶出来给我喝的时候,样子真的很老成,实在是很有趣呢,所以我每次都一定会一直要求她端茶出来给我喝,但是她伯母夫妇今天都在家,所以她才会那么顾忌,也难怪她平常在外面会那样恶作剧了,如果不到外面去宣泄一下的话,她一定会撑不下去的。”

博子后来长大一些时曾经来找我,表示想要离开家里,到我家里来帮忙,但是麻纪却阻止我答应这件事。只是博子如果留在家里,可能就会成为伯母夫妇的养女,一辈子被夫妇俩束缚住,没想到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竟然也是麻纪。原来在我家门扉上的长春藤,展现几次四季不同风貌的同时,她们二人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彼此心灵上互相依靠的存在了。在孤独人与孤独人互相牵系着的同时,孤独人与孤独人之间似乎也已经变得不再孤独了。麻纪拥有一种沉静的母性味道,就连她的外形其实也非常温柔端正,而博子则拥有可爱坚强的一面。从外面要走到我家厨房的出入口时,都必须先从长春藤门旁的小门进来,然后沿着建筑物外围走到厨房口;我就曾经好几次,亲眼目睹有如年龄差距稍大的母女般的老妇与少女,感情融洽地从长春藤门进进出出,让我感动得几度涌出泪水来。

麻纪想起了小时候所听过的故事来。在上野还处于战争的时代里,原本负责照顾伤兵的护士,从男性改成女性之后,业绩直线上升,这也是女护士的起源(事实上当时的生还者,最近也在收音机里提到过这件事)。加上当时麻纪自己的亲身体验,让她非常明白身为一个贫穷女,如果没有任何足以独当一面的专门技能的话,将来不管是结婚还是单身,都一定无法得到幸福。

在这种种背景下,麻纪极力鼓吹博子一定要去当护士,甚至还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薪资,让博子进入红十字会里就读。

老佣人麻纪随着我们一家人,从芝、白金搬到现在的赤坂住家里来。这一次的新家门扉上并没有长春藤,只有门扉旁边的墙上攀爬着非常少许的长春藤蔓,所以我还特地将藤蔓拉到门扉上,让它尽情繁衍起来。

此时的麻纪早已是一个老婆婆,打扫和做饭的事,已经全都转交给年轻的女佣负责,她只是躺在自己的房里休息,偶尔给予其他女佣一些建议而已。

不过每年在晚春到初夏的这一段时间里,也就是长春藤冒出新芽的时期里,她一定会早晚两次亲自到门外去打扫。或许她是在缅怀,因为自己与博子之间能够如母子般地往来,都是源自长春藤上的嫩芽,所以她才会如此乐于照顾长春藤新芽吧。以法国哥白林双面挂毯般的茂密长春藤为背景,麻纪慢慢地伸长着早已弯曲的背脊和腰。在扫帚支撑下转过身来的老妇身影,宛如夏天朝雾里的象牙,既滋润又洁白。每次一大早只要有幼儿摇摇晃晃地拖着不稳定的步伐靠近时,她总会努力撑着不太灵活的身体,用力抱起幼儿来,让幼儿尽情地拔着长春藤嫩芽,拔着那当年令她气急败坏地赶走小孩的长春藤嫩芽——此时的她,总是会开心地微笑着。年事已高的麻纪,似乎早已顿悟,所以她对于草木嫩芽的爱,已经不及她对人子的爱了。

看着这样的麻纪,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涌上了西行 (1) 的诗句来:

正因为有命,我才能再度越过这夜晚的中山道。

————————————————————

(1) 著名的和歌作者(1118-1190),著有《山家心中集》、《西行物语》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