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侠传 卷之十九

明柘浦徐广广居甫辑

明平昌黄国士允符甫校

唐

倩娘

天授三年，清河张镒，因官家干衡州，性简静，寡知友，无子。有女二人，其长早亡，幼女倩娘，端妍绝伦。镒外甥太原王宙，幼聪悟，美容范，镒常器重，每曰：他时当以倩娘妻之。后各长成，与情娘常私感，想于寤寐，家人莫知其状。后有宾寮之选者求之，镒许焉。女闻而郁抑，宙亦深恚恨，托以当调，请赴京，止之，不可，遂厚遣之。宙阴恨悲恸，诀别上船曰暮，至山郭数里。夜方半，宙不寐，忽闻岸上有一人，行岩甚速，湏臾至船，问之，乃倩娘步行，跣足而至。宙惊喜发狂，执手问五从来，泣曰：君厚意如此，寝食相感，今将夺我此志，又知君深情不易，思将杀身奉报，是以亡命来奔。宙非意。所望，欣跃特甚，遂匿倩娘于船，连夜遁去，倍道兼作，数月至蜀，凡五年，生两子，与鎑绝信。其妻常思父母，涕泣言曰：吾曩日不能相负，叶大义而来奔君，今向五年，恩慈间阻，覆载之下，胡颜独存也！宙哀之曰：将归无苦。遂俱归衡州。既至，宙独身先至镒家，首谢其事。镒大惊曰：情娘疾在闺中数年，何其诡说也？宙日：见在舟中。镒大惊讶，促使人验之，果见娘在舡中，颜色怡畅，讯使者日：大人安否？家人异之，疾走报鉴。室中女闻喜而起，饰妆更衣，笑而不语，出与相迎，含然而合为一体。其衣裳皆重。其家以事不常秘之，惟亲戚间有潜知之者。后四十年间，夫妻皆丧。二男并孝廉擢第，至丞尉。事出陈玄祐离魂记云：玄祐少日常闻此说，而多异同，或谓其虚。大历末，遇莱芜县令张仲规，因备逆其本末。镒则仲规堂叔祖，而说椒备悉，故记之。

郑义宗妻

唐郑义宗妻卢氏，涉猎经史，事舅姑尽妇道。常夜，有强寇数十，持刃鼓噪，破门而入，家人悉奔窜，惟姑在室。卢氏冒创突往姑侧，为贼箠击，几死，金银布帛，席卷一空。贼去，人问：何为不惧？卢氏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有仁义也。邻里有㥯，尚当赴援，况姑而可委弃耶？若百有一危，我岂独生！

唐余洪妻

唐余洪妻郑氏，为时草寇窃发，郑氏奔窜，值唐帅师下建州，裨将获之，以其有色而不能犯，献之主将查文徽。文徽欲纳之，郑氏大骂日：王师吊伐，当褒录节义，以励风俗。建封行伍，尚知敬惮，君元帅也，而欲为祸首耶？因访其夫而归之。

霍小玉

大历中，陇西李生名益，年二十，以进士擢第。其明年拔萃，俟试于天官。夏六月，至长安，舍于新昌里。生门族清华，少有才思，丽词佳句，时谓无双。先达大人，翕然推伏。每自矜风调，思得佳偶，慱求名妓，久而未谐。长安有媒鲍十一娘者，故薛驸马家青衣也，折劵从良，十余年矣。性便僻，巧言语，豪家戚甲，无不经过，追风挟策，推为渠帅。常受生诚托厚赂，意颇德之。经数月，生方闲居，舍之南亭。申未间，勿闻扣门甚急，云是鲍十一娘云。摄衣从之。迎问日：鲍卿今日何故忽然而来？鲍笑曰：苏姑子作好梦也。未有一仙人谪在下界，不邀财货，但慕风流，如此色目，共十郎相当矣。生闻之惊跃，神飞体轻，引鲍手，且拜且谢曰：一生作奴，死亦不惮。因问其名居，鲍具说日：故霍王小女，字小玉，王甚爱之。母日净持。净持即王之宠婢也。王之𭃡宛，诸兄弟以其出自贱庶，不甚收录，因分与赀财，遣居于外，易姓为郑氏。人亦不知其王女资质秾艳矣。生未见高精逸熊，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解。昨遣某求一好儿郎，格调相称者。某具说十郎，他亦知有十郎名字，非常欢惬。住在胜业坊古寺曲甫上东闲宅是也。巳与他作期约，明日午时，但至曲头觅住子，即得矣。鲍既去，生便备行计，遂令家童秋鸿于从兄京兆参军尚公处，假青驿驹、黄金勒。其夕，生瀚衣沐浴，修饰容仪，喜跃交并，通夕不寐。迟明巾帻，引镜自照，惟恐不谐也。徘徊之间，至于亭午，遂命驾疾驱。直抵胜业，至约之所，果见青衣立侯迎，问曰：莫是李十郎否？即下马，令牵入屋底上。生𬭲门，见鲍果从内出来，遥笑日：何等儿郎，造次入此？生调诮未毕，引入中门，庭间有四樱桃树，西北悬一鹦鹉笼，见生入来，鸟语日：李郎入来，急下帘者。生本性雅淡，心犹疑惧，忽见鸟语，愕然不敢进。逡巡，鲍引净持下阶相迎，延入对坐，年可四十余，绰约多浴，谈笑甚如。因谓生日：素闻十郎才调风流，今又见容仪雅秀，名下固无虚士。某有一女子，虽拙教训，颜色不至丑陋，得配君子，颇为相宜。频见鲍十一娘说意旨，今亦便令永奉箕帚。生谢日：鄙拙庸愚，不意顾盻，倘垂录采，生死为荣。遂命酒馔，即令小玉自堂东阁子中出来。生即拜迎，但觉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耀，转盻精彩射人。既而延坐母侧，母谓日：汝尝爱念，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即此十郎诗也。尔终日吟想，何如一见？玉乃低鬟微笑，细语曰：见面不如闻名，才子𧯛能无貌。生遽起逑拜日：小娘子爱才，鄙夫重貌，尔好相映，才貌相无。母女相顾而笑，遂举酒数巡。生起，请玉歌唱，初不肯，母固强发之，玨清亮，曲度精奇。酒阑及瞑，鲍引生就西院憩息。闲庭遂宇，帘幕甚华。鲍令侍儿桂子浣沙，与生脱靴解带。须臾玉至，言叙温和，辞气宛媚，解罗衣之际，态有余妍。低帏昵枕，极甚欢爱。生有以为巫山洛浦不过也。中宵之夜，玉忽流涕谓生曰：妾本娼家，自知非匹，今以岳爱，托其仁贤。但虑一日色衰，思移情替，使女萝无托，秋扇见捐，极欢之际，不。叠悲生。生闻之，不胜感叹，乃引厝替枕，徐谓玉曰：平生志颐，今曰获从，粉骨碎身，誓不相舍。夫人何发此言？谓以素缥若之盟约。玉因收泪，命侍儿缨桃，寨帷载烛，授生笔砚。玉管弦之暇，雅好诗书，筐箱笔砚，皆王家之旧物。遂取绣囊，出越姫鸟孙闲素段三尺以投生。生素多才思，援笔成章，引喻山河，指诚日月，句句恳切，闻之动人。誓毕命，藏于宝箧之内。自尔婉恋相得，若翡翠之在云路也。如此二岁，日夜相从。其后年春，生以书判拔萃登科，授郑县主簿。至四月，将之官，便拜庆于东洛。长安亲戚，多就筵饯。时春物尚余，夏景初丽，酒阑宾散，离思萦怀。玉谓生曰：以君才地名声，人多景慕，愿结婚媾者，固亦众矣。况堂有严亲，室无家妇，君之此去，必就佳姻，盟约之言，徒虚语耳。然妾有短愿，欲辄指陈，永委君心，复能听否？生惊怪日：有何罪过，忽发此辞？试说所言，必当敬奉。玉曰：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逮君壮室之狄，犹有六岁，一生欢爱，幸毕此期，然后妙选高门，以求秦晋，亦未为晚。妾便舍弃人事，剪发彼缁，夙昔之愿，于此足矣。生且愧且感，不觉涕流。因谓玉日：皎日之誓辰，生以之与卿偕老，犹恐未𬯅素志，岂敢辄有二三？固请不疑，但端居相待，至八月，必当却到华删，寻使奉迎，相见非远。更数日，生遂诀知东去到任旬日，求假往东者觐亲。至家旬日，太夫人巳与商量。表妺卢氏，言约巳定。太夫人素严毅，生逡巡不敢辞让，遂就礼谢，便有近期。卢亦甲族也，嫁女于他门，聘财必以百万为。约不满此数，义在不行。生家素贫，事须求正，便托假故，远授亲知，历涉江淮，自秋及夏，生自以孤负盟约，大愆回期，寂不知闻，欲断其独，遥托亲故，不遣漏言。玉自生逾期，数访音信，虚词诡说，曰：日不同博求师巫，遍询卜筮，怀忧狥恨，周岁有余，赢卧空闺，遂成沉疾。虽生之书题竟绝，而玉之相望不移，赂遗亲知，使通消息。寻求既切，资用屡空，往往私令侍婢潜卖，箧中服玩之物，多托于西市寄附铺侯景先家货卖。曾令侍婢院沙将紫玉钗一售，诣景先家货之。路逢内作老玉工，见沉沙所执，间来认之曰：此钗吾所作也。昔岁霍王小女将欲上鬟，令我作此，酬以万钱。我尝不忘，汝是何人，从何而得？浣沙日：我小娘子即霍王女也，家事破散，失身于人。夫婿昨向东都，更无消息，悒怏成疾。今将二年，令我卖此，赂遗于人，使求音信。玉工凄然下泣日：贵人男女，失机落节，一至于此。我残年向尽，见此盛衰，不胜伤感。遂引至延先公主宅，具言前事。公主亦为之悲叹良久，给钱十二万焉。时生所定卢氏女在长安，生既毕于聘财，还归郑县。其年腊月，又请假入城，就请潜卜静居，不令人通。有明经崔允明者，生之重表第也，性甚长厚，等岁长，与生同饮于郑氏之室，杯盘笑语，曾不相间。每得生信，必诚告于玉。玉常以薪𫇴衣服资给于崔，崔颇感之。生既至，崔且以诚告玉，玉且数曰：天下宁有是事乎？遍托亲朋，多方召致。生自以愆期负约，又知玉疾候沈绵，惭耻忍割，终不肯往。晨出暮归，欲以回避玉日夜。涕泣，都忘寝食，期一相见，竟无因由，冤愤益深，委顿床柁。自是长安中稍有知者。风流之士，共感玉之多情，豪侠之伦，皆怒益之薄行。时巳三月，人多春游，益与司辈五六人，诣崇敬寺玩牡丹花，步于西廊，递吟诗句。有京兆韦夏卿者，生之密友，时亦同行，谓生日：风光甚丽，草本荣华，伤哉！郎君衔冤空室，足下终能弃置，实是忍人。丈夫之心，不宜如此，足下宜为思之。叹伤之际，忽有一豪士，衣轻黄纻衫，挟朱弹，风神俊美，衣服轻华，唯见一剪头胡雏，从后潜行而听之。俄而前揖益曰：公非李十即者乎？某族本山东，姻连所戚，虽乏文藻，心尝乐贤，仰公岩华，常思观止。今曰幸会，得睹清扬。某之敝居，去此不远，亦有声乐，足以娱情。妖姫八九人，骏马十数匹，惟公所要，但愿一过。生之侪辈，共聆斯述，更相叹美。因与豪士策马同作，疾转数坊，遂至胜业。生以近郑之所，正意不欲过，便托事故，欲回马首。豪十曰：敝居咫尺，忍相弃乎？乃挽挟其马，牵引而行。迁延之间，巳及郑曲。生精神恍惚，鞭马欲回。豪十遽命奴仆数人，抱持而进，车走推入车门，便令𬭲却，报云：李十郎来也。一家惊喜，玨闻于外。先此一夕，玉梦黄衫丈夫抱生来，至席，使王脱鞋。惊寤而告母，因自解曰：鞋者，谐也，夫妇再合，脱者，解也，既合而解，亦当永诀。由此观之，必遂相见，相见之后，当死矣。凌晨，请母妆梳。母以其久病，心意惑乱，不甚信之。黾勉之间，强为妆梳。妆梳才毕，而生果至。玉沈绵日久，转侧须人，忽闻生至，欿然自起，更衣而出。恍若有神，遂与生相见，含怒疑睇，不复有言。羸质娇姿，如不胜致。时复掩袂，还顾李生。感物伤人，坐皆歔欷。顷之，有酒殽数十盘，自外而来，一坐惊视，遽问其故，悉皆豪士之所致也。因遂陈设，相就而坐。玉乃侧身转面，睨脉生良久，遂举杯酒于地曰：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为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征痛黄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汝妻妾，终日不安。乃引左手握生臂，掷杯于地，长恸号哭，数声而绝。母乃举尸置于生怀，令唤之，遂不复苏矣。生为之缟素，曰反，哭泣甚哀。将葬之夕，生忽见玉繐帷之中，容貌妍丽，宛若平生。着旧石榴裙，紫榼福，红绿岐子，斜身倚帷，手引绣带，顾谓生曰：媿君相送，尚有余情，幽冥之中，能不感叹！言毕，遂不复见。明日，葬于长字御宿原。生至墓所，尽哀而返。后月余，就礼于卢氏。伤情感物，郁郁不乐。夏五月，与卢氏偕行，归于郑县王县。旬曰，生方与卢氏寝，忽帐外叱比之殿，生惊视之，则见一男子，年三十余，姿状温美，藏身映幔，连招卢氏。生惶遽走起，绕幔数匝，倏然不见。生自此心怀疑恶，猜忌万端，夫妻之间，无聊生矣。或有亲情，曲相劝谕，生意稍解。后旬曰，生复自外归，卢氏方鼓琴于床，忽见自门抛一斑犀鉴花合子，方圆三寸余，禋有轻绡作同心结，坠于卢氏怀中。生开视之，见相思子二，扣头虫，一发杀嘴，一驴驹媚，少许生当时。愤怒叫吼，人如豺虎，引琴撞击，其妻，诘令实告，卢氏亦终不自明。尔后往往暴加捶楚，备诸毒虐，竟讼于公庭而遣之。卢氏既出，十武侍婢胜妾之属，暂同枕席，便加如忌，或有因而杀之者。生尝游广陵，得名姫曰营十一娘者，容态润媚，生甚悦之。每相对坐，尝谓营曰：我尝于某处得某姬，犯某事，我以其法杀之。日日陈说，欲令惧已，以肃清闽门，出则以所解覆营于床，周麺封署，归必详视，然后乃开。又畜一短剑甚利，顾谓侍婢曰：此信关葛溪铁，唯断作罪过头。大凡生䜣见妇人，辄加猜忌，至于三娶，率皆如初焉。

王立妾

唐余干县尉王立调选，佣居大宁里，文书有误，为王司驳放，资财荡尽，仆马丧失，穷悴颇甚。每正食于佛祠，徒行晚归，偶与美妇人同路，或前或后，依随因诚意与言，气甚相合。立因邀至其居，情款甚洽。翌日，谓立曰：公之生涯，何其困哉！妾居崇仁里，赀用稍备，倘能从居乎？立既悦其人，又幸其给，即曰：仆之阨塞，阽于沟渎，如此勤勤，所不敢望焉。子又何以营？生对曰：妾素贾人之妻也。夫亡十年，旗亭之内，尚有𧅤业，朝肆暮家，曰𮊵钱三百，则可专矣。公授官之期尚未，出游之资自无，脱不见鄙，但同处以须各集可牟。立遂就焉。阅其家丰俭得所，至于扃𬭲之具，悉以付立。每出则必先营辨。立之一日馔焉，急归，则又携米 钱帛以付立，日未尝阙。立怜真勤劳，因令佣买仆隶，焰托以他事拒之，立不之强也。周岁产一子，唯日中再归为乳耳。凡与立居二载，忽一曰夜归，意态皇皇。讲立日：妾有宫不，痛缠肌骨，为日深矣，伺便复𬽦，今乃得志，须臾离京。公其努力。此居处五百缗，自置契书，在屏风中，室内资储，一以相奉。婴儿不能将去，亦公之子也。瓜其念之。言讫，收泪而别。立不可留，正则视其所携皮囊，乃人首耳。立其惊愕，其妇笑日无多，疑虑事不相萦，遂挈囊逾垣而去，身如飞鸟至，开门出送，则巳不及矣。方徘徊于庭，遽闻却至，立迎门接候，则日更乳婴儿，以豁离恨，就𬂠子。俄而复去，挥手而巳。立回，明灯褰帐，小儿身首巳离矣。立慎骇，达日不寐，则以财帛买仆乘，游抵近邑，以伺其事，久之，竟无所闻。其年立得官，即货鬻所居，归任以后，终莫知其音问也。

木兰女

木兰，唐人女也。代父戌边十二年，人不知其为女归，赋戌边诗云：促织何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岩，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马鞭。旦辞爷娘夫，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声唤子，但闻黄河流水玨溅溅。日辞黄河去，暮宿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合，但闻胡骑玨啾啾。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湖风传金折，寒光昭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日千锛。可污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即。愿兴千里足，送儿还故卿。爷娘闻女来，出郊扶相将。阿妹问。姨来当户理红妆，小第闻姊来，磨力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涧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尝窗理云鬟，挂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五代

慈母柴氏

晋秦闰夫继室柴氏，生一子，与前妻子俱幼。值闰夫死，柴氏鞠之无二心。时有恶少与张福为𬽦，诉其事，连坐柴氏。长子，法当诛，氏引次子诣官，泣诉曰：往从恶，吾次子，非长子也。次子曰：实我之，罪加于兄。鞫之至死，不易言。官反疑次子非柴氏所出，问之他囚，始得其情。官义柴氏之行，为之断案曰：妇执义而不忘其夫之命，子趋厄而能成其母之志，此天理人情之至也。乃为之降宥其罪。王章妻汉王章，字仲卿，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疾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诀，涕泣。其妻怒之曰：仲卿京师尊贵，在朝廷，人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昂，乃反涕泣，何鄙也！

毛氏

后秦苻登妻毛氏，毛兴女也。善骑射。登为姚苌所能，营垒既陷，毛氏犹弯弓跨马，率壮士数百，与长交战，杀贼七百余人，众寡不敌，为苌所执。毛有姿色，苌欲纳之，毛骂曰：天子皇后，安可为羌贼所辱！苌杀之。

封景文

殷保晦妻封敖孙女，名绚，字景文，能文草章隶。保晦历梭书郎。黄巢入长安，潜匿兰陵里。明日，保晦逃，贼悦封色，欲取之，固拒。贼诱悦，万辞不答。贼怒，勃然日：从则注，不然，正膏我剑。封骂曰：我公卿子，守正而死，犹生也。终不从通贼手。遂遇害。保晦归，左右曰：夫人死失。保晦号而绝。章离公夫人。章郇公得家之高祖，建州人，仕王氏为刺史，号章太传。其夫人练氏，知识过人。太传尝出兵，有二将后期，欲斩之，夫人置酒，饰美姫进之。太傅欢甚，迨夜饮醉，夫人密释二将，使亡去。二将奔南唐，后为南唐将，攻建州，破之。时太傅巳死，夫人居建州。二将遣使厚以金帛遗夫人，且以白旗授之日：吾将屠此城，夫人植旗于门，吾戒士卒勿犯也。夫人返其金帛，弃弗受，曰：君幸思旧德，愿全此城之人，必欲屠之，吾家与众俱死耳，不愿独生。二将感其言，遂止不屠。太传十三子，其八子，夫人所生也。及宋兴，子孙及第至达官者甚众。

宋

宣仁高石

宋高后，宋英宗宣仁后也。神宗任王安石变法度乱天下，后屡止不从。神宗崩，哲宗嗣位，高后临朝，即散遣京城役夫止。禁庭工枝，出近侍无状，任司马光、吕公著辅政，除青苗，复差役，以苏民困，天下称为女中尧舜册孟氏。为皇后，语哲宗曰：得贤内助，非细事也。既而叹日：斯人贤淑，惜福薄尔。异日国有事变，必此人当之及。疾不豫。吕大防、范纯仁等问疾，后日老身殁后，瓜等。亦宜皂退。其先见之明，虑患之深如此。

张盻盻

白乐天有和燕子楼诗，其序云：徐州张尚书有爱妓盻盻，善歌舞，雅多风态。予为校书郎，时游淮、泗间，张尚书宴予，酒酣，出盻盻佐欢。予因赠诗，落句云：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一欢而去，尔后绝不复知，兹一纪矢。昨日司动实外即张仲素绘之访余，因吟新诗，有燕子楼诗三首，辞甚婉丽。诘其由，乃盻盻所作也。绘之从事武宁累年，颇知盻盻始末云：张尚书既殁。彭城有张氏旧第，中有小楼，名燕子盻。盻念旧爱而不嫁，居是楼十余年，于今尚在。盻诗有云：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知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又云：北功松柏锁秋烟，燕子楼中思悄然。自埋剑履歌尘散，红袖香销一十年。又云：适看鸿鴈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瑶瑟玉箫无意绪，任从铢网任从灰。余尝爱其新作，乃和之云：满窗明月满帘霜，祯冷灯残拂卧床。燕子楼中塞月夜，秋来祗为一人长。又云：问带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起即潸然。自从不舞霓裳袖，叠在空箱二十年。又云：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墓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又赠之绝句云：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四五技。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后仲素以予诗示盻，盻乃反复读之，泣日：自瓜薨背，妾非不能死，恐百载之后，人以我公重色，有从死之妾，是玷我公清范也，所以偷生耳。乃和白公诗曰：自守空楼敛恨眉，形同春后牡丹枝。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去随。盻盻得诗后，淹淹旬日，不食而卒，但吟诗云：儿童不识冲天物，谩把青泥污雪毫。

琴操

苏子瞻守杭日，有妓名琴操，颇通佛书，解言辞。子瞻喜之。一日，游西湖，戏语琴操曰：我作长老，汝试参禅。琴操敬诺。子瞻问曰：何谓湖中景？对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美一色。何谓景中人？对曰：裙拖六幅潇湘水，鬓锁巫山一段云。何谓人中意？对曰：随他杨学士，鳖杀鲍参军。栴问如此，究竟如何？子瞻日：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娟。操于意下大悟，遂削发为尼。

杨娼

杨娼者，长安里中之殊色也。态度甚都，复以冶容自喜。王公巨人享客，竞邀致席上，虽不饮者，必为之引满尽欢。长安诸儿，一造其室，殆至亡生破产而不悔。由是娼之名冠诸籍中，大售于时矣。岭南帅甲，贵游子也，妻本戚里女，遇帅其悍，先约设有异志者，当取厄。白亦下。帅幼贵淫喜，内苦其妻，草之措意，乃阴出重赂，削去娼之籍，而挈之南海，馆之他舍，公余而同夕隐而归。雅有惠性，事帅尤谨。平居以女职自守，非其理不妄发，复厚帅之左右，咸能得其欢心，故帅益嬖之而无歇。间岁，帅得病且不起，思一见娼而惮其妻。帅素与监军使厚，密遣导意，使为方略。监军乃绐其妻曰：将军病甚，思得善捧侍煎调者视之，廖当述矣。某有善婢，久给事贵室，动得人意，请夫人听以婢安将军四体，如何？妻曰：中贵人言仁也。果然，于吾无苦耳。可促召婢来。监军即命娼冒为婢，以见帅，计未行而事泄。帅之妻乃拥健婢数十，列白挺，炽膏𮖠于庭而伺之矣。须其至，受殁之沸鬲。帅闻而大恐，促命止之。娼且至，帅曰：此自我意，几累于渠。今幸吾之未死，必使脱其虎喙，不然且无及矣。乃大遗其奇宝，即命家僮榜轻舫，卫㶽北归。自是帅之愤益振，不逾旬而物故。而娼之行适及洪矣。闻至，娼乃尽返帅之赂，设位而哭日：将军由妾而卒，将军且死，妾安用生为？妾岂孤将军者耶？即撤奠而死之。夫娼以色事人者。也，非其利则不合矣。而杨能报帅以死，义也；却帅之赂，廉也。虽为娼，差足多乎！

十九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