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太原府志 太原府志卷之二十三

艺文

典丘之奥妙，神睿而为言，学士童而习之矣。董狐以降，非经世之章，焉得不朽？先士茂制，托意于上德，玄珠金板，玉谍之载天言，规后讽时之关世教。虽异体分镳，皆可砥习铸猷。嗣后风云草木之篇，星稠绮合之丽，黭识怀敝帚为南金，俗学珍海枣为渊玉。譬如蜃气之楼台，徒结片时之观美；按部就班，每叹灰尘之易诟。爰自孙氏，祖孙而下，综古文之骏烈，采今词之清芬。仅取其关晋事裨风教者，余姑舍是。若谓巧心濬而拙目□之，其何辞之有？

制书

汉武帝赦鴈门代郡军士诏

夷狄无义，所从来久矣。间者匈奴数寇边境，故遣将抚师。古者治兵振旅，因遭虏之方入。将吏新会，上下未辑，代郡将军敖、鴈门将军广所任不肖，校尉又背义妄行，弃军而北。小吏犯禁，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将率之过也；教令宣明，不能尽力，士卒之罪也。将军已下廷尉，使理正之，而又加法于士卒。并行，非仁圣之心。朕闵众庶陷害，欲刷耻□行复奉正义，厥路无繇。其赦鴈门、代郡军士不复法者。

元帝赐冯奉世玺书

皇帝问将兵右将军，甚苦暴露。羌虏侵边境，杀吏民，甚逆天道，故遣将军帅士大夫行天诛。以将军材官之美，奋精兵，诛不轨，百全之道也。今乃有畔背之名，大为中国羞，以昔不闲习之故邪？以恩厚未洽，信约不明也？朕甚怪之。上书言：羌虏依深山，多径道，不得不多分部遮要害，须得后发营士，足以决事。部署巳定，势不可复置。大将闻之，前为将军兵少，不足自守，故发近所骑日夜诣，非为击也。今发三辅、河东、弘农越骑迹射仗、飞□者，羽林孤儿及呼速累、嗕种，方急遣。且兵凶器，必有成败者，患策不预定，料敌不审也，故复遣奋武将军。兵法曰：大将军出，必有偏裨，所以扬威武，参计策，将军又何疑焉？夫爱吏士，得众心，举而无悔，擒敌必全，将军之职也。若乃转输之费，则有司农，将军勿忧。须奋武将军兵到，合击羌虏。

唐太宗晋祠铭并叙

夫兴邦建国，资懿亲以作辅；分圭锡社，寔茂德之攸居。非亲无以隆基，晨德无以启化。是知功侔分陕，奕业之庆弥彰；道洽留棠，傅芳之迹斯在。惟神诞灵周室，降德酆都，疏泒天潢，分枝璇极。经仁纬义，履顺居贞。揭日月以为躬，丽高明之质；括沧溟而为量，体弘润之资。德乃民宗，望惟国范。故能协隆鼎祚，赞七百之洪基；光启维城，开一匡之霸业。既而古今革运，舟壑潜迁。虽地尽三分，而余风未泯；世移千祀，而遗烈犹存。玄化旷而无名，神理幽而靡究。故歆祠利祷，若存若亡；齐世匡民，如显如晦。临汾川而降社，□仁知以栖神。金阙九层，鄙蓬莱之巳陋；玉楼千仞，耻昆阆之非奇。落低于桂筵，流星虚起于珠树。

若夫崇山镇参墟，襟带边方，标临朔土，悬崖百丈，蔽日亏红；绝岭万寻，满，横天耸翠。霞无机而散锦，峰非水而开莲。石镜九流辉，孤岩宵朗；松萝曳影，重豁昼昏。碧雾紫烟，郁古今之色；玄霜绛雪，皎冬夏之光。其施惠也，则和风溽露是生，油云膏雨斯起；其至仁也，则霓裳鹤盖息焉，飞禽走兽依焉；其刚节也，则治乱不改其形，寒暑莫移其操；其大量也，则育万物而不倦，资四方而靡穷。故以众美攸归，明祗是宅。岂如罗浮之岛，投岭南迁；舞阳之山，移基北转。夫以挺秀之质，而无居常之资，故知灵岳以标奇，托神威而为固。加以飞泉涌砌，激石分湍，萦氛雾而终清，有英俊之贞操；住方圆以成像，体圣贤之屈伸。自注不穷，类芳猷之无绝；年倾不溢，同上德之诫盈。阴涧怀水，春留冬镜；阳岩引溜，冬结春苔。非疏勒之可方，岂瀑布之能拟。至如浊泾清渭，岁岁同流，碧海黄河时时一变。

夫括地之纪，横天之源，不能泽其常，莫能殊其操。信乃兹泉表异，带仙宇而为珍，仰神居之肃清，想徽音其如在。是以朱轮华毂，接轸于坛衢；玉帛丰粢，连箱于庙阙。𬘡缊灵气，仰之而弥高；昭晰神光，望之而逾肃。潜通玄化，不爽于锱铢；感应明征，有逾子影响。惟贤是辅，非黍稷之为馨；惟德是依，岂筐篚之为惠。昔有隋昏季，纲纪崩沦，四海腾波，三光戢耀。先皇袭千龄之徽号，膺八百之先期，用竭诚心，以祈嘉福。爰初鞠旅，发迹神祠，举风电以长驱，笼天池而遐掩。一戎大无定，六合为家，虽膺簏受图，彰于天池，而克昌洪业，寔赖神功。故知茫茫万顷，必俟云雨之相泽；嵬嵬五岳，必延尘壤之资。虽九岁登年，田由乎播种；千寻耸日，本藉崇基。然而不用不云，则有炎枯之害；非尘非壤，则有倾覆之忧。虽对立本于自然，亦成功而假助。岂大宝之不资灵福者乎？故无言不酬，无德不报。所以巡往迹，赛洪恩。临汾水而濯心，仰灵坛而肃志。若夫照车十二，连城三五，币帛云，委珍馐山集，此乃庸鄙是享，恐非明神所歆。正当竭丽水之金，勒芳猷于不朽尽。荆山之玉，镌美德于无穷，召彼雨师，弘兹惠泽，命斯风伯杨此，清尘，使地祗仰德于金门，山灵受化于玄阙，括九仙而警卫，拥百神以前驱，俾洪威振于六幽，令誉光于千载。岂若高唐之庙，空号朝云，陈苍之祠，虚传夜影。式刊芳烈，乃作铭云：赫赫宗周，明明哲辅，诞灵降德，承文继武启，庆留名，剪桐颁土，逸翮孤映，清飚自举藩是辅惟贤，是顺不罚，是威不言而信，玄化潜流，洪恩遐振。沉沉清庙，肃肃灵坛，松低羽盖，云挂仙冠雾筵霄，碧霞帐晨丹户。花冬桂庭芳，夏兰代。移神久，地古林残。泉涌湍萦泻砌，分庭。非挠可浊，非澄自清。地斜文直，涧曲流平，翻霞散锦，倒日澄明，水开一镜，风激千声，既瞻清洁，载想贞忠。濯兹尘秽莹。此心灵，猗欤胜地，伟哉灵异。日月有穷，英声不匮。天地可极，神威靡坠。万代千龄，芳猷永嗣。

国朝太祖高皇帝改正岳渎城隍号诏

诏曰：自有元失驭，群雄鼎沸，土宇分裂，声教不同。朕奋起布衣，以安民为念，训将练兵，平定华夷，大统以正。永惟为治之要道，必本于礼。考诸祀典，知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之封，起自唐世，崇名美号，历代有加。在朕思之，则有不然。夫岳、镇、海、渎，皆高山广水，自天地开辟以至于今，英灵之气，萃而为神，必皆受命于上帝，幽微莫测，岂国家封号之所可加？渎礼不经，莫此为甚。至如忠臣烈士，虽可加以封号，亦惟当时为宜。夫礼所以明神人，正名分，不可以僭差。今命依古定制，凡岳诣镇、海、渎，并去其前代所封名号，止以山水本夕名称其神。郡县城隍神号，体改正。历代忠臣烈士，亦依当时初封，皆以实号。后世溢美之称，皆与革去。其子善明先王之要道，为天下之师，以济后世，非有功于一方一时者可比。所有封爵，宜仍其旧。庶几神人之际，名正言顺，于理为当，用称朕以礼祀神之意。於戏！明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其礼既同，其分当正。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免北平、燕南、河东、山西税粮诏

朕本淮古布衣，因天下乱，率众渡江，保民图治，今十有四年矣。荷天眷祐，西取陈友谅，以安荆楚，东缚张士诚，以平三吴，遂至八番，直抵交、广，以极于海，悉皆戡定。重念中国本我华夏之君所主，岂期胡人入据，巳及百年，天厌昏淫，群雄并起，以兵戈纷争，生民涂炭。是用命将北征，兵渡大河，齐、鲁之民，欢然来迎，馈粮给军，不辞千里。朕思其民，当元之末，疲于供给，今既效顺，何忍复劳。朕为天下主，深用悯焉。已将山东行省洪武元年税粮免征，不期天旱，民尚未苏。其洪武二年夏秋二税，再行触免。近者平燕都下，晋、冀土地疆宇，尽为国家所有，其民久被兵残，困于征敛，尤甚齐、鲁之民。其北平、燕南、河东、山西新附地面，可将洪武年税粮，亦与蠲想宜加悉。

免山西陕右二省夏秋租税诏

山西陕右，地居西北，山河壮丽。昔我中国历代圣君，皆都此面，号召万邦。顷因元主华夏，民无的主，巳经百年矣。朕自丁未年复我中土，继我圣人之位，建都炎方于九年矣。其间西征炖煌，北讨沙漠，军需甲仗，民人备之。外有转运艰辛，内有秦、晋二府，宫殿之役，愈繁益甚。至平定以来，民劳未息。今者方宁，正当与民同享太平之福。朕于今年三月二十五日，中书度仓库有余，粮特将，山西，陜西。省民间夏秋租税，尽行蠲免，以醒吾民。於戏！民省君艰，则天下大治；五常如今，则风雨乃时。惟尔臣民，想宜知悉。

章疏

晋孙楚代石苞与吴王孙皓书

盖见几而作，周易所贵；小不事大，春秋所诛。此乃吉凶之萌兆，荣辱所由生也。是故许、郑以衔璧全国，曹、谭以无礼取灭。载籍既记其成败，古今又著其愚智，不复广引譬类，崇饰浮辞，苟以夸大为名，更丧忠告之实。今粗论事要，以相觉悟。昔炎精幽昧，历数将终，桓、灵失德，灾衅并兴，豺狼抗爪牙之毒，生灵罹涂炭之难。由是九州绝贯，王纲解纽，四海萧条，非复汉有。太祖承运，神武应期，征讨暴乱，克宁区夏。协建灵符，天命既集，遂廓洪基，奄有魏域。土则神州中岳，器则九鼎犹存。

世载淑美，重光相袭，故知四墺之攸同，天下之壮观也。昔公孙氏承藉父兄，世居东裔，拥带燕胡，凭陵险远，讲武游盘，不供职贡，内傲帝命，外通南国，乘浮沧海，交酬货贿，葛越布于朔土，貂马延于吴会。自以控弦十万奔走之力，信能右折燕齐，左震扶桑，𫐓轹沙汉，南面称王。宣王薄伐，猛锐长驱，师次辽阳，而城池不守，枹鼓𫏐鸣，而元凶折首。于是远近疆场，列郡大荒，收离聚散，大安其居，众庶悦服，殊俗款附。自兹以降，九野清泰，东夷献其乐器，肃慎贡其楛矢，旷世不羁，应化而至，巍巍荡荡，想所其闻也。吴之先祖起自荆楚，遭时扰攘，潜播江表，刘备震惧，亦逃巴岷。遂因山陵积石之固，三江五湖，浩汗无涯，假气游魂，迄兹四纪，两邦合从，东西唱和，以相扇动，距捍中国，自谓三分鼎足之势，可与太山共相终始也。相国晋王，辅相帝室，文武桓桓，志厉秋霜，庙胜之筭，应变无穷，独见之鉴，与众绝虑。主上钦明，委以万姚机长辔远御妙略授偏师同心，上下用力。法凌威奋伐，深入其阻，并敌一向，夺其胆气。小战个江介，则成都自溃，曜兵剱阁，则姜维面䌸缚。开地六千，领郡三十。兵不逾时，梁益肃清，使窈窃号之雄，稽颡绛阙，球琳重锦，充于府库。夫鼎韩并魏徙，虢灭虞亡，此皆前鉴后事之表。又南中吕兴，深睹天命，蝉蜕内附，愿为臣妾。外失辅车唇齿之援，内有羽毛零落之渐，而徘徊危国，冀延日月，此由魏武侯却指山河，自以为疆，殊不知物有兴亡，则所美非其地也。方今百僚济济，隽义盈朝，武臣猛将，所冲万里，国富兵强，六军精练，思复翰飞饮马南海。自顷国家整修器械，兴造舟楫，简习水战，伐相。树北山，则太山尽木，濬决河洛，则百川流通。梏楼船万艘，千里相望。自刳木巳来，舟车之用，未有如今之殷盛者也。骁勇百万，畜力待时，役不再举，今日之师也。然主相眷，未便电发者，石犹以为爱人治国，道家所尚，崇城遂卑文二王退舍，故先开示大信，喻以存亡，殷勤之指，往口使所究也。若能审识安危，自求多福，蹶然改容，祗承往锡，追慕南越，婴齐人侍，北面称臣，伏听告策，则世祚江表，永为魏藩，丰功显报，隆于今日矣。若犹侮慢，未顺王命，然后谋力云合，指麾从风，雍、梁二州，顺流而东，青、徐战士，列江而西，荆、扬、兖、豫，争驱入冲，正东甲卒，武步秣陵。尔乃王舆整驾，六戎徐征，羽校四烛日，旌旗流星，龙游跃路，歌吹盈耳，士卒本奔迈，其会如林，烟尘俱起，震天骇地，渴赏之士，启锋镝争先。忽然一旦身首横分，宗祀沦覆，取戒万世，引领南望，良助寒心。夫疗膏盲之疾者，必进苦口之药，决狐疑之虑者，亦告逆耳之言。如其犹豫迷。

上晋哀帝迁都疏

伏见征西大将军臣桓温表，便当躬率三军，讨除二寇，荡条河渭，清丽旧京，然后神旗电舒，朝服济江，反皇居于中土，正玉衡于天极，斯超世之宏图，千载之盛事。然臣之所怀，窃有未安。以为帝王之兴，莫不藉地利人和，以建功业，贵能以义平暴，因而抚之。怀愍不建，沦胥秦京，遂令胡戎交侵，神州绝纲，土崩之衅，诚由道丧。然中夏荡荡，一时横流，百郡千城，曾无完郛者，何哉？亦以地不可守，投奔有所故也。天祚未革，中宗龙飞，非惟信顺协于天人而已，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易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险之时义大矣哉！斯巳然之明效也。今作胜谈，自当任道而遗险，校实量分，不得不保小以固存。自丧乱以来，六十余年，苍生殄灭，百不遗一。河洛丘墟，函夏萧条，井堙木刊，阡陌夷灭，生理茫茫，永无依归。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长子老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若迁都旋轸之日，中兴五陵，即复缅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难以理保，烝烝之思，岂不缠于圣心哉！温今此举，诚欲大览始终，为国远图。向无山陵之急，亦未首决大谋，独任天下之至难也。今发愤忘食，忠慨亮到，凡在有心，孰不致感！而百姓震骇，同怀危惧者，岂不以反旧之乐赊，而趣死之忧促哉！何者？植根于江外，数十年矣，一朝援之，顿驱踧于空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富者无三年之粮，贫者无一餐之饭，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出必安之地，就累卵之危，将顿仆道涂飘溺江川。仅有达者。夫国以人为本，疾寇所以为人，众丧而寇除，亦安所取裁？此仁者所宜哀矜，国家所宜深虑也。且古今帝王之都，岂有常所？时隆则宅中而图大，势屈则遵养以待会使。德不可胜，家有三年之积，然后始可谋太平之事耳。今天时人事有未至者矣，一朝欲。宇宙无乃顿而难举乎？臣之愚计，以为但可遣将有威名资实者垒奉卫山陵，扫之路既通，然后尽力田谷，渐为徙者之资。如此，贼见亡征，势必远窜。如其迷逆不化，复欲送死者，南北诸军，风驰电赴，若身手之救痛痒，率然之应首尾。山陵既固，中夏小康。陛下且端委紫极，增修德政，躬行汉文简朴之至，去卜惠，节游费，审官人，练甲兵，以养士灭寇为先，十年行之，无使隋废。贫者殖其财，怯者充其勇，人知天德，赴死如归。以此致政，犹运诸掌握，何故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陛下春秋方富，温克壮王猷，君臣相与弘养，德业括囊乎？今温唱高议，圣朝互同，臣以轻微，独献管见，出言之难，实在今日。而臣区区必闻天听者，切以无讳之朝，在瞽进说，刍荛之谋，圣所察，所以不胜至忧，触冒于陈。若陛下垂温少留思，岂非屈于人而允亿兆之愿哉？如以于忤罪大，欲加显戮，使丹诚上，退受刑诛，虽没泉坏，尸且不朽。

孙绰

国朝请驾还京疏

臣惟北辰丽天而众皇拱，东海凝地而万水朝，大君居尊而天下归，乃三才之定理，万世之常道。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胥以此焉。我朝受命而兴，建两京于南北，分十三省于天下，稽古定制，设列文武，朝觐考选有期，腹里边方咸治。又每年差巡按御史以代巡狩。余年来天下安宁，所以匹休帝王，参赞天地莫加矣。继承天命率由，旧章十来，天下顺治，所以光昭祖宗功德，脗合帝王天地，亦莫尚焉。夫何近年以来，亲狎弁，疏远文儒，既有京城四外之游，又有过关宣大之幸。近又由大同至偏关，过黄河至林，臣远闻之忧惧颠。莫知所措。切思郊天，不位久虚两。孝养有缺，四方朝贺无主，务之繁，于谁剖决？陵庙之祀，于谁举行？况地方，况宣大诏：往还陜西边境，臣巳奉命巡历。戎狄频侵，而军马不胜劳扰；山溪险阻，而粮运至为艰难。幸门昌，陛下率三万逸豫之众而远临焉，将为戎狄犯边欤？臣等察将宫之勇怯，每有举劾，陛下因而用舍之则耀武备，而防守者有人，边境宁谧矣，何去警跸而杂行伍耶？将姓疾苦欤，臣等访民职之清浊，各巳激扬，陛下因而黜陟之，则布德惠而抚字者有人，而百姓安乐矣，何舍崇高而亲侧陋耶？陛下始谋此行畿内连月大雨，驾至昌平，京城尽日大风，而各处水雹雷火，天鼓地震，纷纷奏报。此可见天心仁爱人君欲止边方巡幸，陛下何不恐惧修省，急还京师欤？夫北辰未尝离坎舍，而杂于众星，东海亦未注西北，而于万水。大君岂可舍尊位而远游边境，屑理细务耶？昔周穆王穷海远游而周德始衰，汉武帝巡游无度而百姓疲敝。观之昭代，则土木之变近在巳巳。当时荷祖宗之灵，用谋臣之策，空府库，竭边储，仅充以济，所损实多。稽之前事既如此，验之巳巳又如彼。今陛下冒雪冲风而临不测之地，戎衣铁马而当羯虏之锋，在朝群臣各膺厚赏，不闻救正，惟保一巳爵位之荣，不顾九重危险之动。监阁府部重臣有同纸糊，院寺科道等官何异泥塑。时事如此，可为流涕，可为寒心，可为长太息也。伏望陛下念皇天所付之中国重宗所传之神器，早还宫阙，覆庇臣民。将逢恶导，非如都督朱彬者，明正典刑。府部院寺科道等官，梁储等亦加罚治，实宗社无疆之福，而史策芳声，亦传之千万世矣。张文明

抚驭贡夷纪略叙

始郑大司马与蒲坂王公合和戎。不佞方备侍从廷，议为不便，赖天子明圣，下诏难极。公□对如指，其详在督抚疏中。海内士大夫人人能道之也。不佞私伟郑公之为人，以为王公创议，非有同德德。一心之助，且将孤立而无与底厥功。语云：英雄所是略同。虽千人咻之，不为多，一人传之，不为少矣。然犹以是策也，可为边民数岁之利，而非所特以久也。虽王公亦谓然。今既十有数年矣，西起炖皇，东迄上谷万余里，无一矢相加遗。而辽左之役，我遂得志，于土蛮大将以卤杀过当，封为列侯。盖我羁糜西单于使。东虏失大。援不能逞，肃皇帝所宵旰而责边臣拊髀而思巨鹿者也。即王公亦不谓遂至。此则以继王公者，有郑公也。然人皆服王公而危其计，而不知郑公持之久远，使虏益坚约束，中国无忘矢遗镞之费，飞刍挽粟之劳，焚掠虔刘之□，而并边诸郡，高城深池，生聚教训，所以为挞伐膺惩之具甚备，则郑公之苦心，人不得而悉知也。不佞比持中丞节来抚晋阳，适黄酋初立，公为定其位，天子嘉之，晋大司马，赐诏褒美。而不佞禀画受成日，轻衷缓带，宴如也。因叩公所以策虏状，公手编示曰：策具是矣。不佞受而读之曰：留质子在方公镇，而排不一之庭议，撄不测之主威，以就非常之功，则王公寔尸之，是可以观让。长城之役，恐启戎心，旷日持久，未有肩之者。公独毅然任之，千里巨防，忽为我有，可以观勇，莫难处者。板升之遗孽，公悉坏其谋。初欲□虏于我，而卒□于我，遂至败衄解散，销善亡者，不逞之心，可以观智。莫难抚者，黄酋始以横索尝我，继以危言动我，又继以嫚言激我，变告宵驰，而介胄之士□甲以待。公方□之如婴儿，卒俯首就市，可以观度。自其阏氏苦蠡左右贵人以下，日献名马橐驼，请乞无厌，公挥尘谢却之。细者海畜，大者斧断，拊背扼吭，足以开其志而夺其气。其机圆而神，其事方，以知可以昔子产相郑，交贽晋楚之间，善其辞命国敬之。然赵孟叔向远罢伍举之属，皆民誉也，故其悦其言轻其币而舍王焉。夷狄犬羊耳，嗜欲不同，言语不通，公日将荼拮据，传译与语，变化俄倾之间，非可以悬解预造，集众思而后应之也。刻中所载，存十一于千百，其远揽独运，公岂能尽言，而人亦岂能尽窥之耶？然□□之致，令人解颐，假使苏张复生，为公掌记，亦不能赞一辞矣。诗曰：辞之怿矣，民之莫矣。又曰：啴啴炖炖，如霆如雷。公诚文武命世者哉。

王道行郡人布政代

奇功殊眷叙

今天子抚熙洽之运，与执政大臣锐意治理，薄海内外，罔不从人。独北狄尚阻声教，边民岁苦之。天子视今太傅王公有大略，自固原镇召移云、朔，以重京师。右辅公至，覃布章程，申严号令，时骄将隋卒，斤斤奉法，虏至辄创去，无所得酋首俺答欲连土蛮东犯伊孙把汉那吉，恐公批捣其后，劝留不可，乃以亲兵十数骑叩关自归。人谓谢绝便，公不听，善遇之策，虏必拥众要我，集其陈以待。虏果大至，又失利去，始卑词请和。虏使归报知王公，视其孙厚，则又喜而祝额指天曰：王太师，天人悖之不祥，愿称国终身不南牧。公语虏使曰：吾逋逃，尔主寔始媒怨，愿得渠魁以请。天子仁圣，必许尔平，且王尔北庭，不则尽杀若辈。故赵全所爱，不得已出之。公平戎于朝，制报可。于是那吉既还，俺答率诸部酋长顿首呼万，贡名马阙下，谷受封赐有差。自是与日本、朝鲜、孕颜、上番诸国使轸接畿甸，兽舞嵩祝，复如祖宗盛时矣。九边民夷杂市诸货，出牛酒乳酪相慰问。大司农岁省战士金钱数百万。天子丁嘉之，告于郊庙，进公大司马太子以传明，赐蟒衣玉带，任一子为锦衣千世袭，以表殊伐。于是农嬉于野，商□于家，颂巷讴，祝公寿考，永殿天子之邦。言之士往往形诸歌咏。某素沐公知，因推士民颂祝之意，绘为五图，一曰单于款塞，二曰三秋宴然，三曰功垂带砺，四曰铃阁萧闲，五曰万里鹰扬，各系诗二章。乡大夫又益为古近杂体若干首，总为一帙，题曰奇功殊眷册云。窃惟自古大臣建非常之迹，必铭诸鼎彝，播之雅颂，所以垂光盟府，渌誉千祀者。词甚瑰玮闳丽，为世所称。如窦宪勒铭漠北，杜预沉碑岘南是已。然或兵出无名，事因摧朽，过为夸诩，以贪天功，君子无取焉。岂若今神运樽俎之间，策出周秦之上哉！况公邃养渊识，文武天授，幕下雕龙之士，非不能杨其休烈，以诏来裔，乃欿然不居，归功君相，此其德度过窦、杜二君远矣。初，公上便宜时，朝议咸哗，谓黠虏难驯，终恐覆约，至援先帝禁制折公。公持益力，辩折累数言，大略谓：帝王待夷狄，未常绝其纳款、锡封、通贡，所以外示羁縻，内修战守，非特此为固也。夫拒之甚易，一言决耳。第恐老酋惭沮，必有愤心。臣镇属，谅不忍犯，在蓟、辽、关、陕诸边，将无宁日矣。天子竟韪公议，用以底迹。於戏！英雄豪杰，负卓荦之材，临策决机，甚易事耳。驰胜筭于千里，争是非于近贵，此古今所难，而忠臣之最苦也。昔赵充国以计困先零，不烦兵力，朝廷数诘责之，至有破羌强努之遣。独丞相魏相力赞，以为后将军言是，卒从其计，诸羌遂定，图功未央。迹公行事，老臣许国得内襄之助，千载合符，休哉盛矣！虽然，传曰：惟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不有外患，必有内忧。蠢兹北狄，至廑宵肝，固明主之美疹也，赖公卢扁之矣。继自古今，警戒无虞，保和元气，不曰法家拂士之任乎？公疏谓夷狄盛衰，无与于中国理乱，至引元成故事为解，旨远辞微，廷议率未之及，独以边圉弛备为忧，岂探本意耶？区区草莽之愚，尤愿公极言之，为宗社计，垂无穷焉。

王道行

上崞县妖贼李福达疏

臣自为书生时，读嘉靖初年钦明大狱录，前后翻异，若矛盾然。及询诸海内士大夫，乃知李午系山西太原府崞县人，本逆贼季越之侄，初名福达，因发戍逃归，窜居陜西洛川县，倡白莲教，聚众乱，攻杀长吏，屠其城邑。后余党尽灭，惟午变姓名，占籍该府五台县，诈称张寅纳授太原左卫指挥使，数被韩良相等诘其罪，悉寅缘脱免。已而巡按山西监察御史马录捕治之，午即大赂武定侯郭勋，移书请托，欲贷以不死。录飞章劾勋党逆贼，执其手书及具午反状闻。寻奉钦依：李午抵法，郭勋着回话。勋惧先帝怒，祸且不测，遂阴结贵近，阳欺朝廷，流毒缙绅，蔓延天下。如刑部尚书颜颐寿、都察院左都御史聂贤、大理寺卿汤沐等，皆谳议法司也。或逮击诏狱，或禁锢终身。给事中刘琦、御史姚凤鸣等皆抗疏言官也，或埋魂犴狴，或委骨穷荒。山西布政使李璋、按察使李珏、都指挥马豸等，皆原问三司也，或已迁官而行提于别省，或已罢职而追捕于私家，甚或以通书致问而称为朋党，以偶语立谈而指为讪谤。其余罗织成狱者，通计部院各寺科道等官，凡四十余人。衣冠之祸，可谓烈矣。逆贼李午与其亲男李大仁、李大礼等，乃脱然于法网之外，业有成案，人不敢复言。臣亦以事经数十年，无从发其隐矣。近巡历山西三关，至延绥，访得徐沟、洛川县，皆李午狼蹲之乡也。质之故老，益知其详。复闻嘉靖四十五年，四川妖贼蔡伯贯反逆就擒，状招以山西李同为师，即李午之孙也，传习白莲教，自言为大唐子孙，当出世安民，结谋倡乱，煽惑人心。随该四川抚按移文山西，捕李同下狱，反复按问，佐验□明，招称李大仁、李大礼皆号为祖师。查刊刻大狱录姓名来历一同，则李午以妖术□传家世为逆贼，别无可疑。今抚按衙门将李同等依律坐斩，题奉钦依，听秋后处决。臣复行山西按察司，取原发招由，与大狱录参对，彼此互见，不谋同符。乃击节叹曰：天之所以诛逆贼，信毫发不爽。能巧护于主前，而不能摭词于死后，能苟免于其身，而终不免祸于其子若孙。如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似亦足以示凶德之报矣。然李午身为叛贼，杀长吏，屠城邑，且缙绅之祸偏天，虽举族诛夷，人犹有遗憾，乃得仍其官，老死牗下，岂天道乎？今观李同之狱，而午之罪益彰，法当剖棺磔其尸，以正斧钺之诛，以泄神人之愤，此千古一大断案也。

李同以妖言称伏罪，当止身。若以李午之穷凶极恶，尽法绳之，即使阖门无噍类，亦不为滥。是在持法者权衡于其间，臣何敢悬断也。午之罪诚不可胜诛矣。若勋世受国恩结。知明主乃党逆贼，陷缙绅，白日撼风霆，蒙蔽日月，使举朝侧目，卷舌藏声，而枢要之人悉颐指气使，权奸之可畏至是哉！万一阴蓄异谋，人人皆重足而立，俯首听命焉，其为祸岂忍言哉！正勋之罪，似当革其生前之爵，贬为匹夫，以示惩创。诛权奸于既往，垂鉴戒于将来。此正今日正人心祸本第义也。至大学士桂萼、张璁等，时以三法司被逮缺官，奉命典狱。彼皆心膂大臣也，言悟主，动若转圜，乃观望扶同，窜易原案，甘犯天下之清议而不恤，使国是淆乱，人心危惧，载笔特书，不免□清朝之玷。祸端寖长，谁任其辜？似应追论前愆，以明弼直之责。参之往牒，察之舆情，使罪坐所由，无复他词矣。先是，狱既定，上以马录为首恶，欲诛之。赖萼等申救，得改永远充军，编发南丹卫。录之免死，多其力也。或有所牵制，不自专云。使当其时，正色危言，以去就争之，不至此。苟以迎合徇时，曲为自全之地，充是心也，亦将何所不至哉！再照大狱诸臣，多一时忠谠之士，其英风劲气，百折不回，宁忤权臣而不敢忤国法，世之所谓任流砥柱非耶？今以姓名官阶具载狱状，刻本见存，凡未经恤录者，乞通行拟议，请自上裁，特加优异，以广天地生成之恩，以伸忠良感慨之气，其于士风世教，岂谓无小补哉？或告臣曰：往辙可鉴，何用招尤？臣谓天地有正气，宇宙有正人，故天网地维，万古不坠。若依阿邪人，埋没正论，终使乱贼之徒得以苟容于后世，天地且颠覆矣，国家何赖焉？

庞尚鹏御史

奏止开矿疏

夫开矿利害，诸臣言之祥矣。大约武臣谓其有利，部臣、科臣谓其无利而有害，利少而害多，皇上从其开者，而不从其罢者，岂以大臣言官皆不达国计，独此武弁数员言可信邪。愚诚不知开矿利害，窃谓矿非自今日有，天地开辟以来，即有不闻古圣帝明王曾开，亦不闻古硕辅良臣曾请开？果有之，经传何不一见邪？闻称尧舜者曰：投珠于渊，抵壁于山。称成汤者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非独帝王有之也。王孙圉之对赵简子曰：楚国无以为宝，非独楚书有之也。齐威王之对梁惠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宝，与王异。吾有四臣者，将照千里。夫古之所宝者，常在善人，不在珠玉，皇上之所宝可知也。皇上圣神，即无能佐下风。然数年以来，所贬而在远者不计矣，所弃而在野者不计矣。愚不敢谓其人皆忠臣义士也，而亦岂无抱龙、比之丹心，建王、魏之谠言，裕贾、董之学术，秉郑崇之清德，坚张释之之守法者在其内乎？百而有十，则所遣者十矣；十而有一，则所遣者一矣。一忠臣，黄金盈千可抵乎？一义士，白金盈万可抵乎？以则白皇上，方咸三登五，以尧、舜、成汤为法，而诸计乃出王孙圉下上，亦安用开矿为也？皇上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玉万方，筐篚万国，天下帑藏皆皇上之帑藏，天下财赋皆皇上之财赋。白米织文，千艘万厢，则取诸吴、越，羊羢则取诸秦、潞，䌷由取诸晋，金则取诸滇，扇则取诸蜀，磁器则取诸江西。太仓为库，太仆为廐，光禄为厨，何求不得，何欲不遂，而何用以开矿为足国乎？即大工肇起，户、兵、工三部自足给之。其有不敷，四方且开例矣，百官且捐俸矣，必无藉于矿也。况今和气未洽，岁征多咎，中州之水未已而蝗继之，关中之虏烽未已而旱继之。山西连年三关、两直、腹里旱，秋禾成则夏禾枯，天鼓时鸣，地震不已，流星示异，回禄两遭，虏警日至。其小民之嗜利而不惮为盗，若天性然。今所言开矿者，皆利臣也，无甚廉节远识。所用以开矿者，皆矿徒也习于作奸亡命。以如是之臣，率如是之民，安保无生，事在异日。万一套虏报忿于关中，山西之永宁州、汾州府、河津县、隰州、蒲州、滨河所在，皆可虑也。倘皇上慨然沛德意，下明诏，即时停罢，令百官万民称不殖货利者，古则成汤，今则皇上；称投珠抵壁者，古则尧、舜，今则皇上。如是而有正赋正供，常用不足，以贻皇上忧，臣不信矣。

魏允贞巡抚

晋城围赈记

嘉靖辛丑秋八月十有三日，虏俺答、阿不亥等率众十数万寇太原。太原省城，宗藩三司在焉，号称重地。虏疑其中有兵，乃列营千余，薄城周以瞰城，诸门为之昼闭。是时旁近县民男女，闻虏骑至，辄匿草莽陶穴岩洞中，多被残杀。间从昏夜得脱，奔城下，至数百千人，号且泣，声震天，云已数日不食，乞内附。余时分守南门，欲启以纳。谓虏大营密迩，恐突至不及，阖不可。余以虏骑虽众，然吾方婴坚城，且利器在焉，使人觇虏营，觉稍动，即扃门下关要未暮，且昼扃。亦非所以示人也。即有事，吾请当之。乃令武夫数十人盛陈火器，实药其中，以俟灼传令大开城南门，列卒为同物色，而纳之，如是者。曰二次。始城中积粟少，民俗故靳施予，加之。被兵，大姓或惧内变，则扃其门如重锢，逋民男妇投空，寺观祠庙相枕籍。会薄寒露风冷冷，袭人民衣，或被虏褫，至腹又枵空，啼声彻近远。诸生为余言，余恻然如割，念官庾非余所得专，发即发，须关白即关白，须及信宿且。杂糠粃不可食，度诸馁甚，乃出衙中熟粟及。俸。余倡诸生家饶干资者，即诸生臾相劝诱，不终日得米数十石。即城中东崇善寺，为糜食饥者，寺有大釜，可炊两石许。又念人众争。先至蹈籍，且易淆乱，或不给，乃选诸生敏于事者，如王廷盛朝士辈数十人部分之，令男女异班，且别老少分以给，俄顷而辨内多少艾妇女率无衣，蹲而蒙面相聚泣。余为市买粗布数十疋，裂使为裙蔽以行，仍纳之尼院，唤老尼来戒谕使居视禁约，男子母辄入计口给米令自炊，仍籍其乡县父母或兄弟。虏退檄其家来舁取，又以其嬴分饷司府卫邑诸狱囚。时城中军及门夫亦多断食色甚窘，群来告余，余犹未之信，乃问诸士民云：城少尠积，诸皆日营而后火，今城闭浃旬，胡自给又无从乞假，若不贷之内乱。余为亟言诸大巡艮斋王公官仓又阙，则请借预备仓折以给，令他日抵还，众始定。然见谷亦苦无多数。嗟呼！是时兵围城未两旬，而人情嗷嗷若此，假而弥月或数月，甚至期岁曷支也。古谓虽有金城汤池，无粟莫之能守，谅哉。事既宁，诸生请述厥事以告有位。

胡松副使

上吕抚台十二策

乡约原系良法，人人称便。二小丑当人，心摇动之。时四布飞语，只宜镇静，设法乱原。比闻暂示停止，恐奸人得意。盖昔在按行乡约，人人称便，今日人人称扰，何也？彼时未尝查点故也。若免委宫，便其作息，稍稍提掇之，如六辔在手，范我□驰，如然照水，异形毕见，岂可以人言震撼，格而不□？至如军营乡约，似不必行，盖登写恶人，使悍夫瞋目，亦什伍不和之本。至如练乡兵，审徭役，完逋欠，起房课，皆于此取之。头绪既多，畏转甚。不如止禁赌博盗贼并习邪教者，其余一切报罢，则民不扰矣。

一火夫偏累贫民不可支。闻台下将欲行门单泒银，顾募法众轻易举，意甚善。但闾阎情状多端，立法之初，贵乎精当，然后可久。如间架有大小，优免有多寡，居住有迁徙，有门面败恶而中实高华者，有居址虽大而家事消败者，有门面多而住房浅促者，有背远市井原无大累者。在集父老士民杂议，或沿或革，各从省便，宁失之宽，无失之苦，庶不遗累。将来在今日清简，他日必事事繁重起夫派物有增无时之所趋，如江河每下，彼有依负寅缘者于规避，皆难预防，故不可不慎其始也。稽查典铺，虽弥盗法，但簿籍官印，可欲者多，异日索金珠，求异物，必于此焉取之。如本城先年报金，行括银匠，使人人股慓，遍市骚然，典铺有闭而不开者，虑及此也。又贫民粮差紧急，变卖衣饰，所得无几，寻保人不无少费，至抱空质而反。宜从简易止盗贼事发，得利过当者，以其罪罪之，亦足惩矣。

一各县避虏堡塞，近多颓毁，然有官堡民堡之异，民堡以众刀不齐，怠于修筑。官堡有点闸查盘之扰，岁费十四五金，民间视为槛阱，故日损之图灭其籍，一旦虏至，实为可虑。似应通行查理，严禁科敛，及该房需索分例之弊，以渐修复，亦清野之一端也。

一守城夫往年俱有分定地方垛口，遇有边报临近，可以一而集。若讥察非常，游徼警急，得标兵往来策应，可保万全。至于修城堡，挖窑窨，整备军火器械，勾检壮健军余，易朽锐而实营伍，皆非一时可以猝办。今日在所急图，悉心料理，有惟日不足者矣。

一大城南面旧有连城濠堑，受东山之水，殊为顺利。自筑连城后，淤泥垫隘，日益高起，久之不已，则水势必怒而坏关城，不如去之。关城虽砖包，颇伤卑薄，又无□城墙濠，万一大虏阑入，守者必无固志。愚意移府佐一员建廨其中，兼管地方税课，专任修守，事便责成，庶附关之民有所恃以无恐焉。

一闻制守城板屋于垛口外，未知有无。如有之计费甚多，藏顿易朽，而临时未必得用。古有负户而汲者，危急存亡之秋，撤屋材之不可胜用也。

力差之累，莫烈于大户，而大户必至破家，一切公私无名之费，于是焉取之。而左右用事之人，将本户应纳钱粮，索赤历径自勾消，或委点查，索取分例，故应役者不得不侵渔自补。县官又为先发制人之术，抵罪追赃，事外加罚，涂上官之耳目，以绝其反噬之心。虽经控告上司，即付使自治之，毙于狱者数辈，而原词沉矣，是以死即死尔。值新令称贤，庶政更始，窃恐各县犹或有之。议者欲尽革大户，止于官收之解，亦似可行。如江南库役，奏准免编，所谓先人之射而去其的者也。虽不便于官，实便于民焉。

一、今岁秋成，近年所少市价太贱，不无病农。若令民纳本色，仿兑军米，量加席草铺垫等费增十之五，则京坻之积可以立致。起解边粮，借库内别项银两，至春间出粜补还，则市价常平，民农两利，管子轻重九府之遗意也。但事体颇重，须得谙晓漕规一二人咨之。

一乡约保甲初行，甚觉肃清，自停止以待收秋致懒散。此法与民□无妨，宜时时提掇之。遇有不孝不弟、好勇斗狠之人，略加朴戒，可以省讼息争，如恒劝化而已。为恶之人，虽登记姓名，非所缉惧也。故约束不严，人无畏惮，量用夏楚，即有邂逅致死者，以其罪罪之耳。在职官亦有故勘之律，何足病良法乎？

宗室自有擅婚之例，遇请封名，四开编扃。今无禄者四五百人，再过多年，更当倍蓗。倘迫于衣食，群聚不逞，何以处之？似宜广集诸宗，讲求良便。中间系嫡生而贫不能自达者，特为代奏。其余滥妾所生知一派果真，亦宜量予名粮。有堪教养者，专𠡠提学领之。诸被经该衙门及管府事宗室百方阻抑，惧巡逻校尉启拏，不敢自列。若立法严限填写日期，格眼每宗一张，从报生为始，请名、请封、请婚、生子一填之。稽查既便，文罔可宽。至如五宗保结与摄府位下管事人尤甚，索勒开口，溪壑之欲，不可盈厌。格眼一填，皆免蚕食矣。

今日急务，在于固人心，清吏治，去蟊螣。闻喜张大石为榆次巡抚，凡修城堡，广积贮，放军粮，戢互市，事事可为后法。直指查盘，委官入其境，裹粮自随，乘一驼轿而已。持法太严，军士有弯弓向台门者，聚镞如林，坚不为动。至早堂，捆打巡捕指挥使，呼射者，竟无一人敢应。谭二革为兵备，戚南塘为参将，皆行军法，而众志帖然不为异，则恩信有素，足以制其死命尔。故恩有必用，务为可继；威有不测，使之难犯。在台下自有妙用，非愚昧所识也。

王道行

记序

重修察院公署记

山西故监察公署在晋阳者，近市湫隘，市廛高俯署垣，而嚣彻其中，于法不宜。已卯夏，巡按御史黄君以上命至，病之而重改作。无何，会修边当巡功，遂行视三关而归。无何，又会大比文武士，虑囚计吏，岁革乃竣，始行河东诸郡邑。庚辰春，历长平。夏四月，抵上党，未卒事，而晋阳公署灾，则置上党。还问守者，弗成，伏诸案牍，□者补之，完已，乃议更诸爽哈垲者，藩臬诸大夫。若晋阳守议曰：微灾兹署，固苞当改作，况天意若示使君以更新者，改卜便莅旧署址，东北有隙地高旷，卜之宜请于晋汉藩，以旧址易之。御史君曰：可。夫役倚办于有司，以烦里旅，征缮骚然。吾欲官不知费，民不知役，何道而可？佥曰：惟命。于是则籍爰金鸠工，巡抚中丞高公又佐帑羡而役始兴。御史君曰：夫私家董役，必身亲之。不然，必其心膂者也。吾既不能身亲，当属可为心膂者，何道而可？佥曰：唯命。于是则使晋阳守张君修古虑事，以授同知邢子严，而以卫经历王廷擢、邵绾、阳曲县丞杜仲嗣分功。御史君曰：夫私家之役，其费已出，其成已居，其传则子孙。故事有经而工完好。公家传舍耳，费不已出，故多昌破。假令纤啬，又生怨咨。工崇侈则滋虚饰。假令务俭，又多苦众。甚矣，公役之难也。何道而可？佥曰：唯命。于是则悬令以程功，曰：毋问而费费称事。母程而役役如期。基欲固，守欲壮，墉欲厚，欲崇，母华丽是图。诸有司奉令惟谨。始季忧，迄孟冬，伍阅月而成，不愆千素。会御史君行部竟，卜日而入，登堂历寝，周视外垣，顾藩臬诸大夫若晋阳守曰：美哉！古人重始之者，吾欲后来者享其成而念其始也。盍诸史氏记焉？佥曰：唯命。于御史君以国尝守史官，遣使抵京师，属国记其事。御史君应坤，余同邑人，戈辰进士，其风裁著晋中，他所更新，不啻一署。

重修布政司公署记

山西，古冀州地，若太原，则唐虞之甸服也。汉唐以来，皆为巨镇。国朝宗亲之府，藩臬之司，军卫之帅，皆于是乎设。而布政之署在府治东，洪武初，即元行中书省而改建。岁月之久，荐至倾北。官守继承，虽屡缮修，然亦补滹饰隙而已。弘治丁巳，益都陈君清为布政使，天台潘君祺为参政，节田用，积财调食，鸠工兴大建之谋，然后堂仪门、外门及三廨舍仅立，而陈君陟都御史去，且连值兵荒，遂尔停寝。逮岁壬戍，潘君迁左辖，边警靖谧，而时亦丰稔。于是复举前议，既请允于巡抚魏公、巡按蓝公，又审诸参政任君弘、杜君忠、毕君孝、参议王君卫，斟酌事宜，规画制度，役用诸注，公不以妨农；费取诸帑藏，不以病民。拓其堂基，开其庑地，不威而人从，不迫而事集，不半岁而完美。堂之为楹若干，庑之为间若干，堭阶严正而廉偶整饬，栋宇峻起，而檐阿华彩。信所谓如竹之苞，如松之茂，如鸟革而翚飞也已。工始夏四月，讫秋九月。方落之际，而右布政使吴君度、参政曹君凤，各捧除书来莅，嘉潘君之能事，而喜兹署之有成。于是相帅谒予为文，以勒璇石示永。予辞不获，为之言曰：昔人有记政事之堂云：斯堂能易人，非能易人位。夫堂，木石之为也，胡能非人罪人哉？顾位乎此者，或戾于道，有愧斯堂，自为清议所不归耳。诚使登斯堂以发其政，必正其身，必忠其事，必执国是，不以所畏所欲而渝，于上有补，于下有惠，如吾潘君之今日，则于斯堂为光声闻以彰显庸自不能外之堂，胡能荣辱人哉？昔召公布文王之政，尝芾甘棠下，后人不忘其德，因爱甘棠而不忍翦伐，况听事之堂乎？然则他日君应召去，睹兹堂庑，仰慕君德，不有如甘棠诗人之不忘乎？故记之以俟讫工。

重修按察司公署记

弘治癸亥春二月，山西按察使陈君作新公署。秋八月，其功成。其同寅诸君子嘉其功之伟，谒予文，立石示永久。辞不获，乃为之记曰：山西按察司旧署，其始建肇于洪武庚午岁，逮今百有余年矣。宪使不知其几易，缮修不知其几番，而栋梁荐以朽，檐阿益以摧，因循度日，至是久矣。覆坠为患，至是极矣。幸哉陈君，作兹盛举，摅通变之才，身创造之任，既以度之已，复以审诸僚，又进而请于镇巡巡按，佥谋允同龟叶吉亩。于是彻其旧，制其新堂庑门廨以间计者凡若干，陛甬墀渠以丈计者凡若千。里者崇之，狭者广之，窑者平之，倦者怜之。不但前堂后室之完美，而清军屯田之道，经历照磨之所，吏胥之舍，燕息之所，悉焉以备，灿焉以辉。不但倾覆霖潦之患除，而高敞宏丽，足以壮雄藩之观；严密静深，足以起人心之敬。於戏伟哉！陈君名震，庆阳人。胄出武弁，发身进士，为名御史。其执宪于晋，尤简明果断，伸枉决滞，有如古之发奸摘伏者，故宜成此旷代未成之功也。先正云：事有大变，时有大宜。通其变然后可为，务其宜然后有功。请以是为君颂，尚期其大于他日。

重修太原府公署记

自逾太行迤北抵云国，恒岳盘其东，大河堑其西，环地数千里，介乎周、秦、燕、赵之间者，晋之故强，而今天子以封诸王，所谓山西者也。属府州。邑百余计，观其山川之雄邃，风气之绵厚，城郭之坚完，原隰之沃衍，有因高节夷，固外宅中之势。盖太原为第一郡，故国都所建，藩省所治，武卫风纪所司，咸于是乎在，宜不与他郡等。朝廷往往择所守，率难其人。洪武五年秋，山西省以守臣阙，伏闻，诏以朝列大夫同知平阳府事。淮西胡公维，进阶中顺大夫，知是府。始公之至，以清谨端正为治，轨吏民于大法，剔蠹搜弊，离纷决壅，处以笑谈，不数月，政以和，上官莫不嘉之。公惟府治之废也久，苟托署他所，地偏屋卑，不即为图以新厥观，于我国治谓何？乃诹于众口，宜遂营于省治之西百步许，辨方正位，面通衢，背崇墉，拓基聚财，百工偕作。始于是月之某年，明年某月告成。听政有堂，退思有室，推谳有厅，宾属有幕，庑分六曹，门设重扃，与天廨地、仓库典狱之所，一如制式，气象聿新，过者竦然，若啧啧不舍去。五月甘某日，公移署新治，而僚属及郡有司、邦人士，几执事者，交贺乐以响于庭。公若曰：噫！米汝众。予承天子命，收此邦三州十九县之人，人之利害，戚悬于予，予敢不祗慎乃心，以荷天宠，以敷宣圣天子德化，而与若等事事乎予誓。今凡我在位君子洎若等，入斯门，行斯廷，以登斯堂者，其尚洗厥心，新厥德，母忘天氓，母替天职，母苟天禄，敬念哉！一从欲以败厥度，藉令脱咎殃于身，独不上畏于天而辱斯地乎？众唯唯而退，皆相励自慎，且愿立石以著公绩，示永久。爰属记从事某，窃帝既新厥命，以礼乐教化陶天民，守令民为最亲，故新民之效责守令，此宜公于创新治宇之初，谆谆然诫于众，是将去旧以即新，新其德，以新教化。新教化新民俗当，岂若务新耳目之睹听，气体之居养者而然哉？俗既新，斯无负圣天子责任之重矣。山西诸郡，抑不有闻风而兴者欤？吁！今之为牧伯，得如公落落百数辈，参错。心若是，何愧夫古良二千石乎。故予不辞而为之记。

筑阳曲县新城、永宁二堡记

阳曲县治城西北二十里，为新城里。新城稍东二里许，为永宁堡。公既以奉明诏筑永宁，即永宁筑也。其略具王方伯语中。先是，永宁之役，百姓晓然知大夫奉明诏以藩蔽，贻我以安也，且私相戒曰：往，大夫不轻用我。非不用我，以贻我以安之为用也。奈何大夫寔安我，而我辈乌恶力不已出为大夫用也。里中争负版筑者，盖恐后期矣。新城人亦私相戒曰：天子以大夫贻永宁人安，大夫岂其筑一永宁，而以称塞明诏，必不然矣。吾属父老，且扶杖跪大夫堂而请之，大夫即用我，其亦贻我以安乎？于是大夫则往谒郑中丞，而为新城人请。中丞即檄大夫以安永宁往焉。大夫虑事，乃授阳曲君量功，命日平版干，称畚筑，高则三丈有寻，方广可五山里，各门焉。社仓一区，以备祲，且北防虏，以佐异日县官之急。矢石甲兵之属，不下数伯。计是役也，大夫令勿民力是征，而民愿输二千五百金，亡怨言。官才百金，为参伍犒民且营。自乙亥三月，历两寒暑而落成，不愆于素。落之日，彼中父老更扶杖跪大夫堂而请曰：往大夫安永宁，今且安新城矣。唯是不出阡陌，而两堡峙然，为晋民千百世计，我晋民其有赖哉？此大夫之伐也，敢为大夫纪不朽伐。大夫逡巡谢去之，若不居也。不佞某曰：以余观于是役，而知大夫善不用之用邪？何以故？阳曲以县隶太原，亡论赋役困重，为里中父老忧，即上而郡守，上而分部大夫，又上而镇巡直指使者，一切公私倚办于阳曲。我阳曲民不胜其困，而往往逋逃其门，且重为一二君侯忧。大夫三载持衡部中，一切议罢之，与百姓更始。以是两堡之筑，百姓晓然知其贻我以安也。此而不用，其如自撤藩蔽何？非不用之用大夫之善邪？噫嘻！此直大夫土直耳。顷大夫天子重臣，秉节钺登临封狼居胥之上，北觇虏情，是岂可久豢而扰之也。虏情且叵测，异日疆场有事，则此两堡者，其伏也，如坚左右壁，其应也，如张左右翼。其践墨随敌而使之相救也，又如捍左右手。谁谓大夫用民，而仅仅在版筑间邪？兵家谭曰：善用兵者，用其民自为用；不善用兵者，用其为已用，用其自为用者。兵莫不可用，大夫有焉。某不佞，敢持是为大夫不朽伐。大夫刘名汉儒，中已未进士。洛中阳曲君屈名灼，中甲戍进士，关中人。里中父老德之，将与贞珉俱不朽云。

黄廷绶

重修太原县城记

太原，古晋阳也。自景泰初年，大尹刘公始筑城，至正德年间，颓废甚矣。王恭襄公倡大尹梅公修筑粗备，大尹吴公易埤以砖，然犹不足以御虏也。嘉靖庚子，北虏猖獗，乃自云中突入太原，城几不守。比岁边报无日无之，民心惶惶，惟恐室家之不保，嘉靖巳未，邑侯曹公来守是邑，喟然叹曰：城以卫民，城不能守，民何所恃而不恐？乃下令曰：城四面，卑宜增高，薄宜增厚。共记高三丈五尺，厚二丈，阔三丈，高者崭然，深者渊然。虏人见之，自不敢近。虽羽檄交驰，而民嬉然无恐。计用夫四千余名，计其功才二月耳。阖邑士民佥曰：城屡修矣，未有若是其完整也；工屡作矣，未有若是其神速也。今工不旬月，人皆安堵，非公之才能若是乎？盍文诸石，以垂永久？予曰：昔之为令者，政令不孚，人心不信，故修城之议，名虽存而实则亡，日久而事不集，徒增下人之弊耳。公严以督众，公以立法。严则民不敢慢，公则民不敢欺。是以法令一出，而庶民子来，欢忻踊跃，畚钟如云，而怨读不作，成功如是其易易也。昔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曰：保障哉！公之保障，其又出于尹铎之右乎？易曰：说以先民，民亡其劳。公其以说道光之欤？公莅政精严，令出惟行，凡事立就。在任三年，入翕然不敢犯。此特其修城一事，故不及其他政。二云曹公名来宴，字子惠，石琳其别号云。

高汝行

重修崞县城记

崞，故楼烦要塞，绾云、朔、忻、代之冲，寔曰崞口。异时虏窥云中，烽火达于郊关，旦夕讲守备甚急。迩者名王解辫稽颡称外臣，边境宁谧，有司见为无事，稍稍弛备自宽，比于内地，垂橐卧鼓，城障或圯而不葺，识者虑焉。夫江河虽无泛溢，然隄防不可去也。旱之舟，水之车，不必用，而计用之事固有若缓而急者。即使王幕尽空，边尘不言，宁可恃而忘戒？大中丞魏公盖睹而忧之曰：孰能更筑崞以威民惧戎，使三晋无忧单外，而忻、代之间犄岩邑乎？则又曰：孰能筑崞以威民惧戎，而又无劳民丛怨也。在昔治晋者，盖宁为保障，至论坚城，乃以为疲民力以完之，不能复以疲民守之，此亦预患之忧以谂兵使刘君。刘君曰五：是诚然，然顾所措何如耳。吾不能勿费，而能使民无倾盖藏以佐费；不能勿劳，而能使之无以版筑荒南亩也。吾何忍以数十旬之不宴，不以易百世之安？即不佞敢受其无咎，则请公帑所余八千金，庸以易堙甓木石，又以其余而僦间民与伍旅之暇者工作之，择精力廉吏莅其事。起于万历戊戌四月巳亥，八月告竣工。城以雉数者七百四十，高四丈二尺，厚三丈八尺，楼橹崇峻，池隍深阔，悬瞂置锻，肃如翼如，下不罢劳，上无谤𮙋。是役也，庀材用则经历吕子才、县丞崔重，为植则原任佐击时而学典史赵庆麟，察工则大原周守诗、崞县袁令应春，而大中丞魏公、兵使刘君则肇始经营，有至计焉。功竣，请纪诸石。冯子曰：余吟诗桑土，管蒯盖惧，然愓诵泽门诅祝，乃又叹动众难也。今之御戎者，患在狃一时之安席中国广大，弛防豢寇，虑患不深知所患矣，而措直失宜，烦民重困，睊睊胥谗，母乃卫我而顾朘之，仁者不为也。崞之役，豫患以固吾圉，功立而民安之，使无事称保障。一有急，承而守焉，曰：是某公之所宽也。三晋无单外，而忻代之间恃以安其凭借不亦重哉！夫致治之道，根本强固，而精神折冲。余于崞而见中丞兵使之精神属边徼之密也。强本御患，制胜恃俎也。此宽其大者矣，岂不伟哉！

太原正祀考序

正祀考者何？考诸晋乘名宦乡贤从祀者正之也。名宦者何？宦斯土有功烈骏名者也。乡贤者何？生斯士有休懿可范者也。夫宦有贤名，贤称乡好，亦既取而祀之矣，何为而考正之也？夫正者，正其人之不正也。不正者，正以其未考也。惟考当之，慎斯正之。严正之，严，斯祀之。当祀之当，斯淑慝辨；淑慝辨，斯监戒昭而人思劝。此圣王鼓舞万世之机也。刻之者何？惧其久而淆。且湮不正者，或得以□与也。斯举也，逖溯太古，迩逮我明，贵自公孤贱，极遗逸太上，其次以言，苟裨名教，咸庸考定。否则报享无风，世无纪，奚祠为？矧泽以世存，名由实著，礼自情通者，又纷纷于其间。呜呼，正其不可已也。夫。仙居景山李公来按兹土者，谒文庙，遍观二祠，穆然兴感，议下文所司，校雠裁定。煦不谷爰宣谕郡邑长，咸具祀帙以告。于是搜冥摘隐，核真拔特，柳浮黜伪，思为典礼助。兹用告成，职当序诸首简，窃仰而叹曰：猗欤休哉，祀典之制也，圣王所以曲尽人心，感动人情者也。是故曰法施于民，曰以死勤事，曰以劳定国，曰能御大菑，曰能捍大患。五者作则，固至严且重矣，非此不在祀典。夫祀之言事也，匪诞匪渎，事之道也。诞则弗任卖则弗歆。况夫孔子之祀也东流，永初始有阙里之举。厥后释奠，用八佾轩悬之乐，仪文渐盛，则知祀典阙而未讲久矣。洪惟熙朝，抚运凝图，创新洗陋，正号定仪，典礼大备。尤于庑位简厘，从祀诸贤，经法奕休，百世莫易。宗庙之美，当时且谓得门而入者或寡，则今之祠而祀也，可无俟于正，不考而识也哉。故治国如示诸掌，必在明郊社禘尝之义，而忠臣嘉宾得尽其心者，亦自饮食将币帛之余也。在昔法施如喾尧，勤事如舜，定国如禹，御捍如汤，文武已等而上之，后有作者，虽必不可企，而齐令德肤功昭昭睹记于礼，皆在考正之选矣。论世推泽，辨名度实，比礼恊情，固有前人之章程在。或诡僻以蔽，臆附自私，非不谷所敢知也。然则三皇汩于医师，轩辕谬于筭祖，太公辱于武夫，又后世之所异，而憾者礼乐以侯君子，其孰任之？况夫八蜡之列，虽猫虎有功于人，犹不忘报。至尊既祭之，未且及于𪸩胞翟阍之徒，苟祀典所与者，乌敢以訾议之耶？是故祀名宦以重功也，弗没其德；祀乡贤以贵德也，弗隐其功。详千古公论，弗可违也。略于今盛典，未敢僭也。一得自限，尚有采酌未精而疏略这者，幸赖高明增损之耳。噫嘻！兹考也，风化关焉。由今视后，有能兴起焉者，知风所自，庶无负倦倦崇祀之美，是景山公嘉惠意也。不谷将冀观厥成焉耳，又何赘？

闵煦

重修太原府城隆庙记

晋阳古狼孟之墟，倚为城，其隍受溪水而之汾，最号雄丽，是宜有神物凭焉，以固国定民。厥有祠旧矣。高皇帝拓若干雉，重建亲藩，以命吏治之。凡上官者，令矢于宇下，加惠元元，意至渥也。地故边虏，嘉靖间，胡马阑入，辄狼顾失利去。虽庙谟宏远，而神庥昭祐之功，宜有默运于岩险外者。祠之中为庙以妥神，前为享亭，一门二门之外，峙坊表焉。后为寝，两庑有冥考像设，狞狰可畏。悬镛建鼓，当碑之左右。致斋之馆，在门之东偏，而南起阿阁数仞，春秋祈报，杂奏伎乐其上以娱神，入则备矣。盖创自国初，而恢郭附益之，或因于官，或劝于民，载在丽牲之石，可周也。历岁小损，僧人普美，图新厥搆，得请于公府，爰暨士民，咸输力恐后。凡得若干缗，以授匠氏。始万历改元之明年，再期而毕，则庙貌喦喦，示昔有加矣。道官张全适谒选至，掌其事，征文于余。余谓吾晋之民，崇鬼而信巫，盖唐风无几焉。遍国中若干祠皆无，若城隍之祠正。夫祠外神有一而百余所无谓也。又不若城隍之祠，专祈岁禳祲，备物致享，他祠尽祠已，则不若城隍之祠严。何以故？载在功令，命吏之所礼祠也，不亦正乎？且也据名都而总百邑，若州牧领其方之诸侯，屏翰天子，然岁时禋享，各有分土不相淆，不亦专乎？与藩臬郡邑之长若二植礼覆昏，幽明表里，则古高皇帝宴命之冥考像设，亦秉三尺意也。故严曰：然则不庙祀何？王子曰：古者诸侯有社稷山川之祀，至于今因之。城隍固社之别也，诸坛𫮃可矣。又高皇帝于郡厉，诏主百鬼，别其良奸，所以风□姓，使疆为善。纪曰：祭不欲数，数则不敬。夫于社则祀，于郡厉则祀，庙之祀不亦数乎？然俗节献享，听民缄币把香，婆娑宇下，不以为数，且不敬也。则奈何？曰：地广民聚，治之不可尽治也。日相角以力，相狙以诈，而竟逸于三尺之外，是大乱日具已。故弗迪于义者十，而一丽辟焉则已疏，况不止于十乎？庶狱之慎百，而一无当焉则已戚，况不至于百乎？夫惟神也不可知，人以为无弗知也。春祈秋报，缄币把香而至者，徘徊顾瞻，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宜足以消其猛鸷阴贼之气，而开其悔过迁善之心，于教化宜有裨正。故衲子振铎一倡，赴义若流水，人心与鬼神相为感通，可以识治道矣。至若他祠不典，托为奸利，而鸠僝方繁，民靡于费，何如其正也！小其眚灾靡眚灾靡，神弗举，何如其专也！群游冶之人竞角觯之戏，士女纵观，荡凌礼教，何如其严也。冥冥有遗行，独以此为善事鬼神，俗之蔽亦久矣，在位君子固不得尽听之耶？

王道行

新建河神娄金神庙碑，并沿河创筑石土坝纪略

汾水自管涔而下，西颜会城，地痹湿，土疏且沙淖，故善徙。肃皇帝季年，曾夺阜城门入浸民居。顷年两捍之以坝，费经工径，绪用无就，往往咎土恶亡，亦诿之无何耳。中丞李公初拜填抚，即廑廑于此。适岁多雨，一日咨所部曰：水患浸久，亡论城为兢兢。即诘武，且虑剥肤，何以春秋耀我甲士？又负郭而居者，田庐孔棘，行者迂涂，涉者苦厉，皆病也。是水如我何？檄所部，奉命唯谨。中丞公更亲驻河上，初拟穿河西渠，令水直下，挈大忘细，它弗皇恤。然力巨矣，又无如赤子何。且也水近城，唯恐其不西，乃又唯恐其俞益西也，奈之何？令茭牧其中哉？则自把兄沟起，抵教塲南流作石坝。若土坝初作，水颇乘雨涨溢，又新筑，不无失得。仍逼教塲迤南，日中撼振武门外桥，居人夜坐屋上，谋毁室去。中丞公复临劳之曰：费无吝小，役无狃近，则惟永终图之。于是召宁武、崞县、阳曲石人若干名，取石于山椽，采之宁化约丈有一，入地率半之，中杂薪捷稻稿。东郭之赤植，和以石块，后又加钩椽，合三成一，相地之阞，每石坝率十累，或俭不下八累累皆从衡间作钩创，缝合锭形灰液而水纽之。又起大小坝头若干，前出数武杀水怒。又自沙河南作新渠，直导之西。其役初用营士揠水大作，旋以饷薄蠲之。集阳曲、太谷、榆次戍边民壮六百名，量资之盐菜。自中丞公首犒之，所部率慰之食之，稍稍柣其不勉者。中丞公又惟曰：人力豫矣，神胡可以不徼福？下问父老，得台骀像于晋祠，曰：是宣汾洮，障大泽，而以灵著兹土者也。又曰：礼不可以义起乎？尹大夫铎、董家臣安于翳赵氏之攸赖，固一日而能忘此遗黎，则二公冯矣。又曰：政有反之，而取嫔者徇俗是也。迹得娄金神遗貌而庙之，前列铁犬三在，揽狺狺作厌河状。河神庙前奉台骀三楹，左右钟碑楼二，后奉两公三楹，左右翼室六楹，门二重，缭以周垣，额曰万年保障。石坝适护西偏，严矣。而娄金神则廑屋一楹，竖一棚坊，题口锁钥金汤望之愯然。撮用官椽七千根，市椽九百根，米四十石，谷二百一十九石，银一千一百二十两有奇。自乙巳二月始事，迄今年十月告成。邑周君来曰：斯诸大夫父老所属意者，今当落成，子可无言。自约虽病杜门，然窃窃然桑土而念之也。既闻命，敢避不文。乃亲走坝上。邑君俾张簿嵘从，得备讯状。盖不佞虞土疏，而当事者已先防之矣。又虞坝不尽石也，亡乃消□于河，而不敢悉与之争乎？以天之灵，以中丞公之衷，与神合，是宜人力之不及此，然而人力殚矣。嗟夫！莅民者示一煦□，鼓𬴐虞声，此无政耳，不足论。脱或拊支节而爬搔，其欲剪此一时利也。若举斯民昧昧而独曙乎其大，令民如卧衽席上，屹然而维城焉，非百世而何？兹举其近之矣，顾事在难矣。始而众喙纷纷，莫适为政，即定矣，中道参差，害利皇惑，与蔑而置之奚异？则民何与赖之有？今先事烛照，临机鸷发，节宣戍士之力，而劳之在信后，又匪徒籍之人，而大芘于明神。材因于山，帑损于公，市无追呼，野鲜私蹸。居者衎衎，复修田庐畦井。行者相顾曰：美哉道夷矣！众善咸治，乃独繇之。仁心为质，故机宜悉当可征会不愆期，神人允谐，上下胥悦，宜致此矣。昔西门豹史令之引邺水漑田也，至今歌之不休。而郑国渠、秦人钟亩寔名之。然则中丞公其自有之哉！是役也，于中丞公小小见半绪，诸所为宪文武者不偻偻。分守参伯移宁武郭公、今王公传道、副宪丘公荒土分猷续施具弘。前摄守计倅董君、前判寇君今陈君咸见勤勚，而郡守马公寔新下车，更劈画中窾，邑周君则综计而终始之。前簿刘守训今张簿千户李凤鸣苗国辅司鼎百户孙衍庆则皆与奔走法得末书.

万自约

改建迎泽桥铭有序

晋城左仰而右下，东北城址□视西南楼橹，若高屋建瓴也。城三面，惟南郭数千家之市，市有少城，而所部东南诸名城，大都冠盖输蹄儡轳不绝。南门楼曰迎泽，下有木桥，当两城间，岁久圯毁，沟浍水注隍中没人，咫尺邈若河汉，樵苏不入，细民无所举火。魏中丞李公檄治桥，易木为石，无惮一劳小□务垂久远维桢。时摄守巡两道事，与参戎刘君国光、阃帅谢君极、王君世卿、太原守关君廷访丞董君大化成龙倅陈君铉、阳曲尹梁君之垣简两营之伍士与邑健儿备边番休者，庀财，分职左右。先积土障流水，且以通行入，然后凿深筑□，以次层累而上，为三门。其上平如砥，栏循翼之。修百有二尺，广二十有五尺，高十有五尺，而嬴石菑深三之一。阅四月，而宪使孙君承荣还治率作讫工以覆。中丞名之曰迎泽，因其门云。徒杠舆梁，古为王政，今著于律，即穷乡下邑，莫不宜然。矧兹都会，近在几席，势据喉舌者哉！前人因陋就简，今极敝坏而后图之，甚矣举之难也！中丞抚晋，功所宜纪，太常考景钟、垂青简者何限？兹役虽细，要以革故鼎新，非一手足之为烈矣。诸执事以桢与闻末议，使志其故，勒石西树𬮱阇中，用诏后人。铭曰：

城则有隍，隍则有梁。此物此志，圣作金汤。河山表里，故都晋阳。南面而治，万邦之方。石梁翼翼，示我周行。如虹斯带，如汉斯章。微哉徛彴，匏涉苇杭。靡揭靡厉，靡渐惟裳。日之出入，作息有常。来者熙熙，往者穰穰。雨何荣，淫水何。蜡坊剧骖崇期，绾毂厥亢。汤池增深，金城增强。善建不拔，其德乃长。维石具瞻，令问令望，永吉保之。敢告司防。

李维桢

创建儒学常平仓纪事

夫造士必先礼义，而礼义生于富足。富岁多赖，凶岁多暴，自古记之。故成周司徒之职，合养于教，其思艰图易者，乃其敷典和则者也。为士而寡廉鲜耻，匍匐公庭，摇尾乞怜，以冀升斗，则礼义之谓何？顾饥寒切身，称贷无路，方茕茕莫必其命，而欲绳以礼义，势必不格，则司教者亦与有责焉。庚戍，晋大祲，予董校役，诸士子枵腹狂奔，接踵乞学。租有限而待济无穷，始而贫者至，继而富者亦至矣。详询之故，盖晋土高亢，水泽不通，一遇旱灾，焦土千里。且山麓崄巇，势难转输，即有产之家，束手莫措，贫富俱困，势所必然。予恻然恫瘝，与府县商之。置田收租，遇岁歉而不免赔粮；养廉出息，多拖欠而甚至丧本。计莫若常平积谷便，而苦无其赀。查得空月廪粮一项，原议作书院供亿支销，向属本道循环，并无别项支用。近来书院虽存，而会课久废，本道不动分毫，而该州县视为长物，那移借用，指射相蒙，大率岁月转长，便属乌有矣。以学廪之羡余，广学校之储峙，于理甚便，孰与积于无用，而耗于妄费也。因请于抚院魏公、按院刘公，两公皆报可，遂遵行通省诸郡县之良相与从臾赞决，议遂定。据太原府开报，自万历三十三年起，至三十七年止，计见在各州县银千七百六十二两有奇，行县酌议照依，多寡不等，仍留该府州县作儒学常平仓本，稍裹其最多者，以益其最寡者。其法于每岁秋成之后，谷价三四钱内外，即行收籴，丰时设法随价倒换。如遇荒歉年分，谷价六七钱内外，即行发粜，大约比时价每石量减一二钱，止许生员平籴，人不得过三石，则上无赈济之名，而下得践值之利，贫富均沾，可绝此有彼无之争。而操纵在我，亦无赔粮拖欠之苦。且践籴贵粜，稍有微息，日积月累，渐以充盈。或好义者因而增益推广，不出十数年之外，可使诸生人食贱谷，岁不知荒。夫人亦各有心凶，宁复利升斗而叶礼义乎？或于风教未必无小补云。虽然，立法易，用法难，傥收支非其人，转换不以时，则劳扰侵渔，虚冒浥损之弊，种种百出。不咎用之不善，而反议法之无良，则不久旋废，总之归于乌有而已。故先为之约示大槩：一不许差遣大户以致赔累；一不许生员包揽以致乾没；一不许借贷升合以致拖欠，不许委积多年以致朽蠹；不许收支失时，以致久候。若其随便区处调济，听之贤有司，而每岁清查振刷，尤在上人加之意焉，庶人沾实惠，而法可久行耳。恐吏胥多玩，岁久渐湮，谨勒石登记发过数目，以便稽考。后有增益不防，续注项下，并书其始末，以俟同志之君子。

王三才提学副使

重修三立祠增建考厂记

尝闻世将治，夭道招揭于学校而正议行。世将乱，微言激发于乡塾而清议起。正议相宣显泄于文章，其弊也为拘为靡尚范围于道中；清议相高隐托于性命，其弊也为诡为横而跳越于道外。二者同途异致，皆积渐使然，非天之所造，寔人之所设也。太原之有书院旧矣，初名晋阳书院，寻以改卜抚治废，继复为河汾书院，又以权相禁革废。至见泉魏公抚晋，大拓其址而增益其馆舍，祀晋古圣哲于前，遂名三立祠云。夫岁时不同，兴废互异。废者何禁清议也。兴者何崇正议也。人各有口，谁能防川正议既明，清议自息，何兴废之递仍为哉？予不敏，承乏晋土，董兹校役，岁举试事，虑以建厂烦民力，芦苇泄漏，诸生亦困于风雨，节檄平阳诸郡创搆几徧，而独缺于省会，未有定昼。爰请于大中丞魏公，公曰：书院固多隙地，就其傍可容数百席舍，则增之便。三立祠障其前，迂回以径通，非所以履中正而尊瞻视，则更之便。号房介在两隅，户牗隔绝，与试事不相妨，则因之便。予唯唯奉命，遂集郡邑诸大夫议之，经理因革，悉禀大中丞指授。移三立祠于深处，洞开重门，东西建席舍五十楹，门皂房各三楹，而厅楼号房悉如旧，计费几四百金，取之岁考长物，不烦民间半菽。役既成，邃然祠宇，豁然衢路，巍巍乎大观矣。遂进诸生而谂之曰：此书院也，而知所以建考厂意乎？夫道者域也，望域而赴，至域而止，贤知者不得越于域，愚不肖者不得损于域，总之轨于道而范于正，是之谓大同。明兴，广厉学宫，毖饬功令，颛以经术，翼以传注，取以科目，由此为正途，不由此为异术□？岂不知古今有未发之秘，豪杰多不竟儒□旨，而徒拘拘者为此以正□也。有能由吾道者，埙索其中，终身不能尽，即习焉安焉，亦不失为中流已耳。尔诸习于斯，校艺于斯，明旨具在。督学使者奉持惟谨，叛离者黜，怪诞者黜，荡逾者黜。意有所欲骛而若束之，才有所欲骋而若敛之，何至有为谗为衡以干文网者。学校统持其衡，而士习一禀于正端有望矣。或曰：信如所言，母乃堕词章而忘性命乎？予曰：不然。夫子言文章，罕言性命，非性命不可言，言文章而性命无待言也。知者见之谓之可闻，不知者见之为不可闻，夫子何心焉？圣之作，贤之述，君子之庸德庸言，何莫非文章，何莫非性命也？尔诸生执经而穷理，吐词以抒心，遵伦理而悟本原，放之四海，而心心可通，率之日用，而事事有据。如日中天，如川流地，上下昭察，跃然心目。阐此以立言，履此以立德，扩此以立功，即古先哲所称不朽，何以加焉？有如群居方聚，众喙争鸣，厌薄寻常，斗奇索隐。矫枉者过正，而矫复生矫，逐幻者失真，而幻更寻幻。举一切真寔境界，而□付之溟涬之乡，乃号于人曰：此性也，命也。嗟嗟！既无文章，性命安附？色蕴俱空，闪倏无主，可与立之谓何？始于清议而卒于横议，究且心丧道而道复丧世，则书院若为之祟焉，反使议废者得之借口矣。故昔之改为三立祠也，示以正模也；今之增为考厂也，董以正法也。模以冶之，法以齐之，总之域于正而止。中丞两魏公意相成，而前后若相待也。然则是举也，岂徒为士民深虑，不惮以一劳贻永逸，且以正人心而端世教进于治矣。谨叙其始末以记。郡太守关君讳廷访、县令尹梁君讳之坦，经始其事。而董役者县主簿刘嘉宾，亦与有劳，并得书。

王三才提学副使

孔子洞记

平定之西九里，山势秀拔者，曰冠山，元左丞相吕思诚书院旧址在焉。士有肄业者，恒僦居僧寺中。太守孙君朝用在庠时，尝读书于此，每有兴复之志而未遂。既谢政归，则书院已为汪参政藻督州重修矣。君见叹曰：兹山去郡学甚远，诸士子于岁弗克尽释奠之诚，匪设圣容，瞻拜朝夕，固有慢慵，其何以厉学？乃相书院南有巨石，高丈余，广倍之，中可□凿，以垂永久。遂捐资命工，琢为洞，肖夫子像，以颜子、曾子配。又垒石为二河，以备士类息偃游艺之所。缭以垣墉，欲与书院相表里。经始于嘉靖五年春二月，落成十一月，君书来，属宇记之。或有闻而疑者曰：夫子之道，大如天地，然普天率土，皆庙祀以王之礼，其尊崇者至矣。今创洞以居，无乃几于艺乎？余曰：二氏之琳宫梵宇遍区内，金碧髹堙，穷极侈丽。至于深山岩洞之像设，亦莫不然。观者不以为异，而滋以为异耶？或曰：彼之术售幻以愚人，与吾道殊，太山丘堙，皎日爝火，有目者自能知之，焉足以较等差哉？余曰：不然。宣圣之道，贯古今如一日，不系于洞之有无。但学者讲诵于斯，食寝于斯，瞻其客，谒其位，所以亲之也。亲则情至，而抠趋对越之下，殆有默契恍悟于羹墙梦寐间者。上而道德性命之懿，亦由是以进，岂直科目之资而已乎？蒙之彖曰：养正圣功。兑之象曰：朋友讲习。是其感发兴起之妙，与亲炙之者奚有间耶？况礼以义起，因山之石以凿洞，厥功亦不费。太守君取义于此，可谓探本于众人之所未知，而用力于故典之所未备者，有裨于后学大矣。若曰徒取观美而已，恶是以知太守之心哉！疑者释然而退，因书以为记。

乔宇

李将军祠记

武安君居代鴈门，其制御夷锹之法，开拓土地之功，仗节死义之德。古可尚也。是故垂名竹帛，与白起翦、廉颇并称，絜功校能，三子者非其伦也。何也？白起坑降，已为不武，杜邮之诎，势难再奋。王挟诈力以毒天，一下肆行杀戮，殊非吊伐，是皆仁人所不道也。汝廉颇才智，虽能有功于赵，终亦无功于楚。惟武安君诛斩胡虏数十万骑，降灭三大国，以开今大同、应、朔、河曲、保德及岢岚之地，取诸夷狄，益我中国，伟安内攘外之绩，微穷兵黩武之愆，故能夷夏限严，河山表里。胡马虽欲长驱，一则困于努末之无力，一则隔于风土之不宜，使中国坐收御戎之长技，民有老死而不罹虏患者，莫非其功治也。夫圣王之制祭祀，法施于民，以死勤事，以劳定国，能御大灾，能捍大患，皆所祀也。又曰：先有功德于人者，今在其位则祀之。武安之祀孰宜焉？

韩邦奇

七烈士庙记

余读迁史，至程婴、公孙杵曰之事，及左氏所纪提弥明𬬺麑之死，灵辄之亡，与韩献子启景公言立孤之言，未尝不掩卷而悲也。乃嘉靖癸未秋，余巡郡邑，至忻州之九原。夫九原者，晋卿大夫之葬域，赵宣孟之田邑也。世家谓赵孤复立，得其田邑如故。檀弓、国语并载赵文子与叔向观乎九原，盖即此地云。余驻马迟徊，询程婴杵，曰：韩献子诸墓。父老曰：吾郡程侯山，乃婴之故村，韩家沟乃献子宅里，逮家庄乃公孙之中社，原头左城，公孙之东西社也。三子者之墓俱在焉。余因命父老导谒之。出城南郭门，则酬婴墓。反而出城北，则酬杵曰墓。又东南驰二十里，则酬献子墓。俯而旋，宵而永喟。缅惟诸烈士，年代辽逖，茔垄荒弃，非建祠以合祀不可。乃进郡大夫而谕之曰：诸烈士风槩在天壤间，霆轰星耀，振动千古。矧兹故都也，汝亟择地而庙祀之。翌日，郡大夫报曰：城西北一里有龙王庙焉，撤淫祀正，不亦可乎？余往相之，见断碣伏莽，篆刻莫辨，洗秽徐览，始知是为杵曰故祠。乃白其事于巡抚都御史长垣胡公、巡按监察御史莱阳王公，咸是之。王公复下□督成，且谓余曰：匪祀何以表烈，匪碑何以昭远？盍纪其事而载之碑。按宣子，晋之贤大夫也。下宫之变，屠氏之无道极矣。程婴，朔之友也。杵曰，朔之客也。献子，宣孟所荐士也。杵曰死之，婴立之，厥赞之，卒灭屠而反其田邑，可不谓难矣哉。当宣子之骤谏也，灵公患之。钥麑者，受命于公而贼宣孟者也。提弥明，车右也。灵辄，翳桑之机人也，触槐搏熬，接踵死焉，倒戟报食，不告亡为，皆感宣、孟之义而奋不顾身，不可不谓之难也。宜合祀之。于是貌宣子于中，而厥婴、杵曰弥明、麑、辄咸配食。是故合祀之者，礼也。先宣子者，主也，次献子者贵也，次婴、杵者，功也；次弥明、麑、辄者，推及其烈也。春秋飨之者，思也。庙曰烈士者，悼也。庙既成，余作迎送神二章，教忻之人于响祀之日，婆娑歌舞以乐神，而并刻之石。

李廉

按察公署新建关壮缪侯祠记

关侯祀遍天下，晋其产也祠最盛。荜门圭窦之人，瓮牗绳枢之子，无不肖像以事，尊敬过于祖祢。穷里委巷，三家之市，率有丛祀赛具。其在藩司者，列堂下，在房西面，与椽曹北屋。余出入舆过之，偻身屏气，承乏摄司篆，相堂左溃垣外，斩艾蓬蒿，度九尺之筵，南北十筵而嬴，东西六筵，不虞无地矣。已相废署，柱石瓴甋之属，十伍可用，不虞无材矣。徙而为祠，二槐合抱，当地中央倚槐北为祠门，门崇一雉，广大容小，扁三个槐列门左右，远条及祠，祠室四故楹，广容乘车五个，修容大扃六个。前有轩，旁有庑，中有堂。自门及祠，修四筵。祠三面用垣，垣有各角，左右三尺有奇，倍之。门以内，𮤲侐如也。门以外，地广论，视其内杀三之一，东西倍四之一。东为庐处，典守者屏蔽之。西故有门东乡，通行者仍之，使礼曹管钥，以时启闭，籍其钟鼓爵鼎之数，岁时朔望谒款之仪，定为秩祀。余窃闻之，礼经纬万端，方皇周浃，不遗微小。目巧之室则有阼，席则有上下，车则有左右，行则有随，立则有序，安往而不用礼？考史侯与昭烈布衣交，恩若见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其秉礼如此。当汉之季，天下称万人敌，即以马孟起、黄汉升𩟓𬣾宿将，侯且耻为之下，跳荡无前，迄乎于兹，犹有生气，宁当坐吾辈旁舍，而况厕之刀笔吏次乎？其不可一矣。士神微者也，南面血食，侯不加崇，处非其所，湫隘弼尘。其不可二矣。乡饮酒礼宾，必南乡藩臬，体讵不尊，有如乡大夫。贵而贤者入见，必摄衣冠出迎，延之上坐。侯于乡为先正，于今为明神，曾宾客之不如。其不可三矣。夫礼，君子之坛宇官庭也，斯须不可去。五礼莫重于祭，祷祠祭祀，拱络鬼神，非礼不诚不庄。祭神之坛宇官庭，可苟而已，安用礼为？何以莅官行法，教训正俗，而责小人之不隆礼由礼乎？安用君子为？侯聪明正直而一者也。余为此举，岂敢私徼福，不欲以其礼事神耳。又按蜀志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表于汉帝，称荡寇将军、汉寿亭侯关某。汉寿，地也。亭侯，爵也。后人误以汉为代，以寿亭为封。然所繇封亭侯，用斩颜良，解白马围。曹操表请，故汉献为操劫迁，礼乐征伐，悉出矫制，非真帝意也。惟先主拜侯前，将。军假节钺，事其在曹刘。后殁而追谥曰：壮缪。与穆通，俗讳缪为略而不称。余谓拜与谥，出自先主，侯忠于主，其必灵承无疑。至宋封崇宁真君，元封义勇武安王。等威较昔雄峻，要以侯生不可夺志，死不可夺名，昭昭若三辰□天。讵假二号为重，祝史正辞，因悉裁之，而。□榜其门曰：汉前将军关壮缪侯祠。颜楣曰：绝伦逸群。诸葛忠武与侯比肩，事主。鞠尽瘁，侯严重之，采其书，嘉奖侯语，知所歆也。冠服或同王者，亦按晋邸所藏旧图改定，庶不逾礼，以妥忠魂，神其吐之乎？夫近世之，事。语，尚在长老之耳，将以余吊诡，非经也。为且本末就稽古尚友之士，而正荒□。

李

纪传

汉郭有道碑记

先生讳泰，字林宗，太原介休人也。其先出自有周王季之穆有虢叔者，寔有懿德，文王咨焉，建国命氏，或谓之“郭”即其后也。先生诞应天衷，聪睿明哲，孝友温恭，仁笃慈惠。夫其器量弘深，姿度广大，浩浩焉，汪汪焉，奥乎不可测已。若乃砥节砺行，直道正辞，贞固足以干事，隐括足以矫时，遂考览六经，探综图纬，周游华夏，随集帝学，收文武之将坠，极微言之未绝。于时缨乡之从，绅佩之士，望形表而影附，聆嘉声而响和者，犹百川之归巨海，鳞介之宗龟龙也。尔乃潜隐衡门，收朋勤诲，童蒙赖焉，用祛其蔽。州郡闻德，虚已备礼，莫之能致。群公休之，遂辟司徒掾，又举有道，皆以疾辞。将蹈鸿崖之遐迹，绍巢许之绝轨，翔区外以舒翼，超天衢以高峙。禀命不融，享年四十有二，以建宁二年正月，乙亥卒，凡我四方同好之人，永怀哀悼。靡所置念，乃相与惟先生之德以谋不朽之事。佥以为先民既没而德音犹存者，亦赖之以见述也。今其如何而阙斯礼于是树碑表墓，昭铭景行，俾芳烈奋于百世，令闻显于无穷。其辞曰：于休先生，明德通玄。纯懿淑灵，受之自天。崇壮幽浚，如山如渊。礼乐是悦，诗书是郭。匪惟摭华，乃寻厥根。宫墙重仞，允得其门。懿乎其纯，确乎其操。洋洋缙绅，言观其奥。栖迟泌丘，善诱能教。赫赫三事，几行其招。委辞召贡，保此清妙。降年不永，民斯悲悼。爰勒兹铭摛其光耀，嗟尔来世，是则是效。

蔡伯眦

唐汾阳王夫人王氏碑记

鹊巢配德，合好之义深；象服建封，宠光之至极。况动循法度，躬事苹蘩，揭四德而表仪高门，秉一心而辅佐君子。则有夫人王氏，有唐元辅汾阳王之伉俪，本其盛族，著于太原。高祖长谐，皇左武卫大将军秦州都督，□□郡公赠荆州大都督，陪葬献陵。曾祖德玄，银青光禄大夫、唐州刺史。祖士会，河南府陆浑县令。父守一，宁王府掾，赠兖州大都督。或勋阀可称，或理行尤异，积仁储庆，奕叶联华。夫人即兖州府君之长女，敏晤生知，孝慈天性，诞含柔范，光起韶仪。亲执组𬘓，备详图史，女宗之美，灿然有光。年既及笄，礼从纳币，言告师氏，归于汾阳。时宠禄未崇，盛业犹晦。夫人循节俭之行，服澣濯之衣，祗事舅姑，恪恭朝夕。视庖主馈，未尝假人。下气怡声，率由至性。生既极其养，殁又过乎戚，慎徽众善，敦叙六宗，睦姊姒以仁，接中表以义。由是闺门以穆，妇道有闻。天宝中，汾阳分镇河中，策勋王府。夫人从夫之义，封琅琊县君，寻又进封太原郡君。其后寇盗横厉，风云玄感，汾阳乃首启戎行，宣力王室，出则统一师旅，入则燮赞台阶。元勋既崇，殊赏斯至。内训之功，其子或位列通侯，或室嫔贵主，姻连右戚，荣冠中朝。门通河汉之津，地成冠盖之里。每令节嘉赏，长筵高会，青紫照庭，环佩盈室，薰灼人代，莫之与京。然约已尚柔，从夫体顺，服仁不倦，率礼无为，总是具美，允应多福。亦尝排凤阙，谒龙长颜，及承制曰汾阳郡。主妻太原郡君王氏，婉娧淑德，齐庄令容，禀训姆师，友于琴瑟，作宾君子，宜尔室家。克著艰难之勋，实由辅助之。力，可。封霍国夫人。初汾阳受命东征，长驱河朔，夫人处于西土，三徙其居，导诸子以义方，规众女以典则，用能聿尊礼度，伊加等之顾问，奉殊常之宠锡，容止合度，威仪可观。帝嘉其贤，尤所称重。宜其阜昌盛业，蕃衍华绪，荷恩渥于上天，保荣耀于当代。而夫人蕴高世之度，抱出尘之节，以为致盈必损，理有固然，誓弃浮华，愿皈正觉，于是捐其服玩，斥其爱染，思契理于胜因，将息心于了义。乃舍京城西别业，奏置法雄寺。又于法云寺写藏经，修塔院，置经行之室，立禅诵之堂，景福所凭，斯之夫人，涕泣扶持，常连夕不寐。年十九，归□先公，事舅姑以孝谨称，为先公相待，如德容之盛，内外亲戚，无不敬爱。众人游观之所，往往舍所观而观夫人，先公其内助，礼敬尤至。而夫人谦顺自牧，虽小事夫尝专必禀。而后行。仁恕宽厚，抚爱诸庶，不异已出。从叔幼孤，夫人存视，常均已子。治家有法，不严而整。不喜笞朴奴婢，视小臧获如儿女。诸子或加呵责，必戒之曰：贵贱虽殊，人则一也。尔如此，大时能为此事否？道路遗弃小儿，屡收养之。有小商出未还，而其妻死，儿女散逐人去，惟幼者始二岁，人所不取。夫人惧其必死，使抱以归。时聚族甚众，人皆有不欲之色，乃别籴以食之。其父归，谢曰：幸蒙收养，得全其生，愿以为献。夫人曰：我本以待汝归，非欲也。好为药饵，以济病者。大寒，有负炭而击者，家人欲呼之，夫人劝止曰：慎勿为此，胜则贫者困矣。先公凡有所怒，必金为之宽解，唯诸儿有过，则不掩也。常曰：子之所以不肖者，由母蔽其过，而父不知也。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其爱慈，可谓至矣。然于教之之道，不少假也。才数岁，行而或踣，家人走前扶抱，恐其惊啼，夫人未尝不呵责白：汝若安徐，宁至踣乎？饮食常置之坐侧，常食絮羹，皆叱止之，曰：幼求称欲，长当如何？虽使令辈，不得以恶言骂之。故颐兄弟平生于饮食衣服无所择，不能恶言骂人，非性然也，教之使然也。与人争忿，虽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及稍长，常使从善师友游。虽居贫，或欲延客，则喜而为之具。其教女，常以曹大家女戒，居当教告人家曰：见人善，则当如已善，必共成之。视他物，当如已物，必加爱之。先公罢尉卢陵，赴调，寓居历阳。会叔父亦解掾毗陵，聚口甚众，诸备不足，夫人经营转易，得不困乏。先公归，问其所为，叹曰：良转运使才也。所居之处，邻妇里姥皆愿为之用，虽劳不怨。始寓丹阳僦葛焉。茫昧遐龄未及，奄尔薨殂，享年七十三，以大历十二年正月辛未，终于平康里之私第。皇慈兴叹，中使临吊，汾阳以睽偕老之期，深遗挂之恨，抚襟长恸，悼亡何及。即以其年六月二日，卜葬于万年县凤栖之原。恩诏赠赙，率加常典，哀荣之盛，今昔罕俦。有子六人：长曰银青光禄大夫、子詹事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曜，次曰开府仪同三司行左散骑常侍赵国公晞，次曰开府仪同三司行尚书吏部司封郎中上柱国乐平郡开国公晤，次曰银青光禄大夫试殿中监□马都尉暧，次曰银青光禄大夫守殿中少监曙，幼曰朝散大夫守校书省著作佐郎映。有女八人：长女适成都县令卢让金，次女适鄂州观察使吴仲孺，次女适卫尉卿张浚，次女适殿中少监李洞清，次女适司门郎中郑浑，次女适邠州别驾张邕，次女适和州刺史赵纵，幼女适太常寺丞王宰。并衔恤在疚，是宗窀穸。帝女降天人之贵从主妇之仪，手制衣衾，亲临祖载，自宫徂野，徒行号擗。此又盛德所感，明灵永慰者也。汾阳属当出镇，瞻望不反，思刻金石以纪徽猷。绾顾无赞美之能，虚承叙德之命，式杨茂实，以副永怀。铭曰：赫赫崇勋，郁为元臣，峨峨淑德，奄有方国。夫贵妻尊，恩深宠极，聿修阃政，以懋嫔则。爰自中年，嘉声克宣，鱼轩昭曜，翟茀婵娟。嫔从如云，歌钟沸天。永言浮世，载悟贞筌。玄夜何速，青鸟斯卜。恻苍笳箫，苍茫陵谷。帷贞石之不朽，庶斯言之可复。

□杨绾

唐李晋王传

余幼读史，至唐李晋王事唐终始，辄掩卷叹曰：何地沙陀，有秉大义、全大忠如王者？千载而下，令人有遐思焉。时曾辑其事为之传，而未之梓也。曩余秉戎鴈门，与民大夫袁公拜王祠下，貌像炯炯如生，益令人凛然有忠义之感。顾向未有祀典，乃檄代守田君，岁春秋祀之。时又曾欲梓其传，而未之果也。岁丙年冬，直指康公按代观风，吊古封王墓三丈许，致奠墓头，瞻庄徘徊，慨然叹曰：正气宿饱，不为利移；大义独朗，不为名疚。王之谓哉！余因言及其传，公毅然欲勒石竖祠下，顾传词颇长，不便即石，乃梓之木。梓竣，余拜首扬言曰：启嗣而有扈拒兵，武兴而伯夷叩马，夫岂不知天命哉？语道者不以天，语义者不以命尔。当唐室飙迅蓬断，无可为之秋，而王惟皇皇瞿瞿，致，望夫义胜而功济。且当王之天与入人归，有可图之势，而盟心誓口，必不作九锡禅文，惟欲安唐社稷于万一。嗟嗟王乎！倘遇雎、睢阳之变，则当骂而被执；遭平原之祸，则当刑而如生；逢文信国之时，则厓门固其死所也。山逮夹寨一胜，时迫势穷，亚子虽欲不践天子祚，不可得矣。夫王不负唐，而天岂有负王？试某观国号大唐，益知亚子终未尝负王也。故王之可自谅者，心也；可自制者，义也，其不能谅制者，天也。迄于今，纲常元气，独磅礡于上天卜地之间，浩荡于往古平今之际。平今之际而不泯灭者，王之心其孰不谅之？余因慨宋元之际，道亡义沦，禽兽制人，举天下与夷狄而不以为怪，奉君后以臣妾，禽兽徒以免死为幸。嗟嗟！示土何如哉？传梓矣。绅胄之士，生中华，事君王，展是传而读之，不奋然自立于忠义之塲者，非夫也。

李茂春

宋二程毋上谷郡君家传

先妣夫人，姓侯氏，太原孟县人，行第二。世为河东大姓。曾祖兀，祖暠，当五代之乱，以武勇闻。刘氏偏据日，锡土于乌河川以控寇，道亡其爵位。父道济，始以儒学中科第，为润州丹徒县令，赠尚书北部员外郎。母福昌县大君刁氏。夫人幼而聪悟过人，女工之事，无所不能。好读书史，博知古今。丹徒君爱之过于子，每以政事问之，所言雅合其意。常叹曰：恨汝非男子。七八岁时，常教以古诗曰：女人不夜出，夜出秉明烛。自□日暮则不复出房阁。刁夫人素有风，厥之□多夜作，不知人者夕氏舍以居守舍。王氏翁姥庸狡，前后居者每苦之。夫人待之有道，遂反柔良。及迁去，王姥涕恋不已。夫人安于贫约，服用俭素，观亲族间纷华相尚，如无所见。少女方数岁，忽失所在。乳姥辈悲泣叫号，夫人骂止之曰：再当求得，苟亡失矣，汝如是，将何为？在庐陵时，公宇多怪，家人告曰：物美扇。夫人曰：热尔。又曰：物击鼓。夫人曰：有稚乎？可与之。后家人不敢复言怪，怪亦不复有，遂获安居。夫人有知人之鉴，姜应明者，中神童地，人竞观之，夫人曰：非远器也。后以罪废。颐兄弟幼时，夫人勉之读书，因书线贴上曰：我惜勤读书儿。又并书二行曰：殿前及第程延寿，先兄幼时名也；次曰处士。及先兄登第，颐以不才，罢应科举，方知夫人知之于童稚中矣。宝藏手泽，使后世子孙知夫人之精鉴。夫人好文而不为辞章，见世之妇女以文章笔札传于人者，深以为非。平生所为诗，不过三二篇，皆不存，独记在历。是时。先公觐亲河朔，夜闻鸣鴈，尝为诗曰：何处惊飞起，雝雝过草堂。早是愁无寐，忽闻意转伤。良人沙塞外，羁妾守空房。欲寄回文信，谁能付汝将。读史见奸邪逆乱之事，常掩卷愤叹；见忠孝节义之士，则钦慕不已。尝称唐太宗得御戎之道，其识虑高远，有英雄之气。夫人之弟可，世称名儒，才智甚高，尝自谓不如夫人。夫人自少多病，好方饵修养之术，甚得其效。从先公官岭外，偶迎凉露，寝道中瘴疠。及北归，道中病革，召医视脉，曰：可治。谓二子曰：绐，尔也。未终前一日，命颐曰：今日百五，为我祀父母，明年不复祀矣。夫人以景德元年甲辰十月十三日生于太原，皇祐四年壬辰二月二十八日终于江宁，享年四十九。始封寿县君，追封上谷郡君。

程颐

殿中丞侯先生墓志铭

先生姓侯氏，名可，字无可，太原府孟县人。宦学四方，因寓华阴。少时倜傥不羁，以气节自。既壮，尽易前好，笃志为学，祁寒酷暑，未尝废业，博极穷书，声闻四驰。就学者日众，虽边隅远人，皆愿受业。诸侯交以书币迎致，有善具礼命者，亦时往应之。故自陕而西，多宗先生之学。元昊盗边，时名卿贤儒结辙西使，服先生之名，莫不愿见。亲老而家益贫，思得禄养，勉就科举。再试春官，卒无所遇，因喟然太息曰：丈夫之事，止于是乎！会蛮酋侬智高攻陷二广，孙威敏公奉命出征，惜先生之贤，请干其军事，先生奋然从之，振旅奏功。初命武爵，言事者以为非宜，遂改文资。调知巴州化成县。巴俗尚鬼而废医，惟巫言是用，虽父母之疾，皆弃弗视。先生诲以义理，严其禁戒，或亲至病家，为视医药，所活既众，人亦知化。巴人取妇，必责财于女氏，贫人至有老不得嫁者。先生为立制度，称其家之有无，语之约曰：逾是者有诛。未越岁，巴无过时之女，遂变其俗。巴由土薄民贫，丝帛之赋反倍他所，日益凋獘。先生抗议，计司争之数十，卒得均之。傍郡境多虎豹，农者不敢朝暮耕，商旅俟众而后行。先生日夜置器械，发众徒，亲执弓矢，与之从事，迹而追之，远或数百里，所杀不可胜数。后皆避人远去，不复为害。再调耀州华原主簿。有富人不古地籍，惟以利诱贫民，而质其田券，多至万亩，岁责其入。先生晨驰至其家，发椟出券，召其主而归之，失业者复安其生。郡胥赵至诚，贪狡凶暴，持郡史短长而为奸利，前后为守者莫能去，一郡患之。先生暴其罪，荷校置于狱。自守而下，畏恐生祸，交为之请，先生不顾，卒言于帅府而诛之，闻者快服。用荐者监庆州折博务，岁满，授仪州军事判官。计省第折博之最，就改大理评事。部使丐留，遂复签书本官事。韩忠献公镇长安，荐知泾阳县。至则凿小鄚昶以广灌漑，议复郑、白旧利。未几，召至阙下，得对便殿，始命计工兴役，旋复专总其事。邀功害能之人，疾其不能已，出渠功有绪，谗毁文，至以微文细故为先生罪，遂罢其役，美利不究，论者惜之。元丰已未季夏，先生以疾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三。先生纯诚孝友，刚正明决，非其善，一毫不以屈于人。视贪邪奸佞若寇贼，雠怨显攻面数，意其人改而后已。虽甚贵，视之藐然。遇人之善，友之助之，欲其成达，不啻如在已也。博物强记，贯涉万类，若礼之制度，乐之形声，诗之比兴，易之象数，天文、地理、阴阳气运、医药、筭数之学，无不究其源渊。先生发强壮励勇于有为，而平易仁恕，中怀洞然。至于轻财乐义，安贫守约，急人之急，忧人之忧，谋其道不谋其利，忠于君不顾其身，古人所难能者。先生安而行之，盖出于自然，非勉强所及。少与申、颜为友，易衣互出，而谋食以养，两家如一。颜病，先生徒步千里为之求医。归而颜死矣，其目不瞑，人曰：其待侯君乎！未敛而先生至，抚之而暝。颜谋葬其先世而未能。颜死，无子，又不克葬，先生辛勤百图，不足，则卖衣以益之，卒襄其事。时方天寒，先生与其子军服以居。适有馈白金者，顾颜之孤妹为忧，未遑恤已，遂以嫁之。近世朋友道薄，临患难鲜不爱其力，其闻先生之风，可以激颓波而起废疾。

先生家无甔石之储，而人有不得其所者，必以先生为归，非力能也，诚使然也。一日，自远归，家人方以窭告，友人郭行者诣门曰：吾父病亟，医须百千，巧为治，卖吾庐而不售。先生怜之，然计囊中装，适当其数，尽以与之。尝随计诣京师，里中出金赆行，北还，悉散其所余。此金乡里所以资应诏也，不可以为他利，当与同举者共之。且行，闻乡人有病于逆旅者，先生曰：吾归，则彼死矣。遂留不去。病者瘉贫，无以为车乘，先生曰：子行则未能，留则将困。因推其马与之，注丽步而归。其克已济物若是者多矣。少喜禳攘，苴孙武之凡学，兵家之事，无所不□。尤详于四西北形势，谈其山川道路，郡县部旅，纤细备具，听之者宛如在目前。熙河未开之时，韩忠献公请先生谋渭源之地，先生驰至境上，召其酋豪六百人，谕以朝廷恩德，为明利害，皆感悟喜跃。翌日，诣军门输土纳金，愿为藩篱，一尘不惊，而开地八千顷，因成熟，予以抚之。忠献公上其功，朝廷赏以减考绩之年。治平中，虏尝寇边，主将出兵御战，转运使以为妄举，互言于朝。时虏去未远，遣先生按视其迹，受命即行，人皆为之寒心。先生以数十骑驰涉虏境，日暮，倅与虏遇，乃分其骑为三四，今之曰高尔旗帜，旋山徐行。虏循环间见，疑，以为大兵诱已，终不敢击。秦州旧苦藩酋反复，絷其亲爱而质之，多至数百人，久者已数十岁，公家之费不赀，杂羌离怨益甚。其后释縻而归之，戎人感服，乃先生发其谋也。平生以劝学新民为已任，主华学之教育者几二十年。官之所至，必为之治学舍，兴弦诵。其所以成就材德，可胜道哉！先生之文，尤长于诗，晚盖玩心于天人性命之学，其自乐者深矣。病革，命其子曰：吾死，慎勿为浮屠事，焚楮货，徼福觊利，非吾志也。呜呼！死而不忘于正，可谓至矣。大王父讳元，王父讳暠，当五代之乱，皆隐德弗耀。父讳道济，润州丹徒令，赠尚书北部员外郎。母刁氏，追封福昌县大君。妻刘氏早卒，封延长县君。继以其妹，封永寿县君。二子，曰孚，曰淳，三孙尚幼。先生之官，自评事四迁为殿中丞，阶宣奉郎，勋骑都尉，服锡五品。既终之明年仲秋八月，寄葬于华阴之保德乡，举前夫人祔焉。颢，先生女弟之子也，知先生之道为详，故将论载行治之义，以诏后人。铭曰：南山崇，崇其下也。先生之茔，惟其清风，与山无穷。

程颢

国朝太保周文端公传

公名经，字伯常，天顺四年进士。父瑄，字廷王，阳曲人，宣德乙卯贡士，初任主事，历升南京部尚书，致仕。公宽大详雅，修髯长身，善论议，守官廉，故乡无由宅可归。寄家江宁。卒谥庄懿，赠太子少保。公历官翰林，至春坊中允。待泰陵、东宫，讲文华大训，东宫每起立拱听。内官言太子劳，公宜跪请。东宫坐听，公不从。弘治二年，侍郎礼部，条奏皆传经义，改吏部。灵寿人以大明川民田献太监李广，户部执议不得允。公会诸司奏，竟夺田归民。八年，诸大臣以灾故上言，属公草疏，请早视朝，勤听政、节侈费、省游幸、止贡献、斥乐戏一事，语尤切直，颇传踪迹。此疏出，谁耿尚书曰：疏名首吏部，裕寔具草。公又曰：疏草本出经，即有罪罪经。十年，升户部尚书。凡诸王请河湖税钱，执不与。中官出南京织造者，请长芦盐八千引鬻两淮，准给事中官盐银二万两，又执不与。中官织造浙江者，请诸竹木税，又不与。上说公言，并停织造。大同缺战马，钧阳请出太仓银市马，请出太仓银市马。公曰：粮马各有司，祖训六部不得相压，兵部辄侵户部官，非祖训。上是公言，更命太仆银市马。给事中鲁昂言国用不足，请尽括诸省税役金钱输太仓。公曰：国用不足，宜俭于国，不宜浚于民。织造、赏赉、斋醮、土木，费益广不节，乃欲括天下财尽归京师，给事中言非是。中官传旨，取太仓银三万两为灯费，公又执不肯发。内灵台奏增洒扫，卒当给月廪，公再疏，竟不与。修清宁宫，调役山东七千人，公曰：山东岁歉民贫，民不可辄动，请以户部羡银顾役。寿宁侯家有赐田，河间有数顷诡赐额，并得傍近民田又千余顷，又乞亩加税二分。公曰：河间地多沮洳，岁无常收。顷因久旱，即耕退滩，遇淫雨，遂成沟壑。荷指目前，辄增亩税，贻累贫民，转为流徙。目王府赐田，亩税二分，外戚不宜独优。又闻茂陵妃家私田与民田比，一还民。寿宁侯家不宜，独异疏三四土，会雄县有以退滩地，献为东宫庄者。上念公言，掷其奏抵罪。十三年致仕。康陵即位，起南京部忧去。正德三年，又起礼部。卒赠太保，谥文端。公初在清散几三十年，编摩校阅，有文章名。及授政务，守正应变，剸裁不滞，屹然有古臣风。

郑晓

太保耿文恪公传

公名裕，字好问，清惠公子。景泰五年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七年除工科给事中。天顺元年，清惠公在内阁，改翰林检讨。是年，石亨被御史劾，恨清惠斥去，谪公泗州判官，改定州。成化元年召还翰林，历国子司业、祭酒，诲教有恩义。时异姓诸侯年幼者，令学于国学。公类古诸侯勋戚言行可法者，为书授之。十二年升右侍郎，吏部转左。二十二年进尚书，代尹升。清慎简平，铨法疏理，诸请寄者不便，忽改南京礼部，而以工部尚书李裕代公。泰陵即位，改南京兵部，参赞机务。弘治元年召尚书礼部。婚丧诸大礼传经律，酌古今行之。崇王请朝下廷议，公请遵祖训遗书王勿朝。西夷由南海贡狮，公曰：贾胡嗜利，辄开海道，宜却去。六年复尚书吏部，代三原，加太子太保。天顺初德秀诸王出阁，南阳言四王讲读官八人，翰林官少，请择新进士授翰林检讨充王讲读官。至是诸王将出阁，亦按故事选十进士侍王。十进士诣吏部请九年满考得升改出王府，公以为例不可，十进士语不逊，公劾十进士，上为际一进士名，余调外。公在吏部荐进贤才务恊舆论，爱憎毁誉莫能淆夺，守正律身，干谒断绝，即内降斜封，封章抗议，杜塞幸门，父子清修不营产业，不冶居第，约俭萧然无异寒素。公伟干修髯，俨若神明，学问该洽，文章雅正，冠冕缙绅，世济其美。弘治八年卒，赠太保，谥文恪。

郑晓

侍御傅公传

公讳霈，字应沾，号兆野；山西太原人也。举丁日丑进士，与予同出山阴。朱公。公丰神凝重，不妄言笑，同侪□辄厉色拒之。予私计曰：夫夫端人，必能为国家肩巨履鸿，相亲莫逆于心。未几，而予以杖阙廷，濒死辱公顾获有加。予窜夜郎去，公亦拜咸阳令。寻丁母忧，补华豪令。两地皆南北剧邑，公一切以廉静镇之。咸阳拯饥兴梁，士民歌诵。而在华亭，革柜头苦，诸巨室赖以生全，保护穆如清风，所称神明宰之矣。以治行高等，召入为御史。一巡仓漕，再巡蜀，批却导窾，恢恢游刃。其所条次国家便宜状，皆其巨者。西蜀有巨帅，以重金尝公，公以柱后惠文乣之，债帅望风解印绶去，其溺职者，即尚虚名不少贷。竣事还朝，闻仲兄病，遂请归。仲兄瘉，而伯兄藩参公中计事，公义迫于中，疏云：臣兄治兵塞上，且久，劳勚最著，沈塞迂滞。臣方痛心疾首，不能蠲嫌，荐杨为今中，以考功令臣兄何罪？独臣令华亭，与柄臣郄其罪耳。罢兄不如罢臣便。而有引例难公者，遂镌公职一级。公议虽不，士论韪之。夫藩参服官至久且贵也，以计免，不过免官，非死生危急之介也。铨臣至尊宠也，御史，雄司也，公损其雄要与尊宠者亢。官可罢，兄冤不可不白。即藩参与公服官久近尊卑不计，公之襟度，岂夷所思哉？嗟嗟！世衰道丧，阋墙衅作，无论贩夫贩妇，缙绅家贵盛而愈隙，分门割户，至通霄，披情愫，衔杯酒者，骨肉曾不得一沾其余粒焉。又有明诗书，口谭性命，若数家珍至薄，一切伦常，方且轩轩，以为于道有闻，所厚者薄，视公何如也？公虽落职家居乎，然偕伯仲埙箎迭奏，怡愉觞咏，里闾传以为吉祥盛事。海内有习公者，旦夕引领公出而胎育元气，增光庙社，而公遽谢世，悲哉！夫人凋三光，无贯金石质，神蒂千万年，惟此真常一念耳。念即□古先诸名硕大儒，挈德比谊，何松后先焉。闻公为诸生时久，西冈公忽中寒不能言。公哭而搏颡，医门投千金，西冈公立起，闻母人计忧，病中时时寐语，而见大夫人饮食之。公孝友绾结，自其天性。夫世固未有不孝亲而能敬长者，亦未有敬长而不根孝亲者。诗曰：我仪图之，仲山甫举之。公之谓矣。予尝怪太史氏不别立孝友传，岂其谓无关国是？不知孝友者三极之维纽也。先正曰：求忠臣于孝子之门，知言哉！我国家以孝友为诸臣鹄，金匮石室，不知其有载公前疏者否？予悼公亡，恐其湮灭不著，敬为之传，俾司世教者采焉。邹元标曰：予束发向道，冉冉至矣，而知孝友为圣学枢莞，百行总萃云。书曰：是亦为政，言孝友即政也。予昔期传先生勋名，为国家奠盘石，烂然旗尝。乃其竖立家庭间，宏远如是，虽赍志没百世丁鄙薄，亦当兴起，奚论勋名哉？

邹元标

王少参传

公先姓陈，名震，字潜浦，起吾其号也。其父承德翁，有豪侠气，重然诺。公其伯子，初为诸生，试辄高等。已卯举乡荐第四，余偕升。越明年，余为次儿，聘公爱女。癸未，公举进士，令诸城，濒海有逋税往，辄敲朴足之。公曰：吾家戋戋而苦我民哉？然邑多大姓，公廉其豪，不少贷，卒为所中，改襄城人，曰，肱折。而医良。公其有惩乎？乃公卒不惩也。时御史大夫辛公在秉余，辛公门下士，间谒问状，辛公曰：吾佳令也。后闻之岁祲，公开廪，糜之。身辄驾行野设鬻食，用是活万余人。时试，诸生。捐俸起奎楼，作人蔚起三载，民深德之。亡何，辛公罢，公仅迁南大理评事，民遮道数日，乃去。入留都时，邹南皋公有人伦之鉴，独雅重。公往来不厌，诸如浥海陈公，谦益杨。公辈皆为莫逆。已改计部，司庾事，庾灾祝融，粮坏数千石。部翁惊，欲责守者没陪。公引罪谢，且设法足之，收强半煨烬。又调出筹卒不失额，人以是多之。以最入京师，承封恩，即为二尊人具命服归里。应进堂下主爵者才公，推宁夏兵使，又改河南传道。故事：藩臬于台使前，无敢纵谈。公木艾而发，须半皤，不作假态，遇事倡论不阿。台使及中丞曾公，谓传道才可兼备兵，便疏于国朝，部如议。河南传道兼兵衔自公始。潞国游般远出，监司拂衣去难代者。公行摄驰车至，因从史台使露章。王上遣使谯，则主王敛迹不出，因戒左右勿犯公也。进参议，守洛下，与矿使联署竟，公任稍戢，亦素声厌之耳。直指某迹陕州守，公知守亡他解之，辞稍直。已行部，公迎谒又纾迟，竟劾公当调，语多萋菲，公即日束壮装归，意适自如。嘉言计偕，公令上章复姓，得旨下部议，如请易陈，而王公更名月辰，字子吕，号映水焉。承德翁颇不怿，公跪曰：陈恩一世也，吾宗百世也，不及大人而正之，百世谓何？翁意解，计上，直指公，又劾公当罢。主计者知公，竟止谪级调。公喜曰：吾可以长有吾亲矣。翁开七表，公简诸亲奉翁堂上，率子姓罗拜，上寿甚都。太安人亦七衷，谢安人以诸妇从如公。人谓王氏冠裳之会萃一时矣。翁尝爱诸孙，拟久同居，公谓财五家物也。可常，保乎。宜折箸令自立，且吾可休矣。于是翁，如公言。折之，还视橐中，仅足婚嫁耳。公自罢，归礼吕。祖祠极虔，夜梦有得不泄。闻值翁大变，体，素。肥毁甚，晨将修经事，仆夜砚者谓寐也。乃，大。寐哉！其见梦语颇怪，不具录。所著诗文，清，逸。有致，多削稿不存。公生嘉靖乙卯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距卒万历乙巳年十一月初十日也，得五十一耳。

逸史氏曰：公天韵弘梓，道义。淬心艾，而尚赤子尔。内行淳至，而不言，修也。动慕沮溺。芬华中无所艳，自奉外无剩物，家。藏，不问数而不言廉也。自今历藩服，展布缠。□稚操大体，而不言才也。向使逢世竟施，可。晖前人，乃年廑俭人，位不浮，器宁讵遇？奇哉亡亦世希有知者。故时而沈，敛时而□，梧，表。全神全德机杜矣。

万自约

工部尚书刘入乡贤文

夫士生以爵显，没以祀旌。爵可以逃大廷之品骘，而祀难以欺乡里之公评。盖生于斯，没于斯，谁不朝夕于豆于登。人以祀重耶，祀亦以人重耶？两相重而祀始行。有如滥及凉德则人轻德祀，而祀亦缘以轻。此诚励俗维风之大典，而司世教者，柰何其不兢兢？嗟嗟先生，玉堂华选，琐闼名英。布袍蔬食，一鹤一琴。抗疏谠论，振世希音。持衡两浙，返浇还醇。两秉铨轴，善类汇征。继督淮漕，灌输赠帝京。河伯作崇，衡溃震惊。创辟泇河，不费帑金。万世永赖，是谁始经。嗟嗟先生，载其清净，而民以宁。行所无事，而绩以成。鞠躬尽瘁，而不遑恤其生。终身儒素，而祗留子孙以清白之芳名。即远猷弘抱，不获究其用于国朝廷，而言可法，德可传，功可久，庶无媿于古之三立先生。予恭膺图简命，参兹鉴衡。慨祀典之久屑，亦庶几得哲人以肃三晋之典刑。孰意先生之逝，也以数载，而祀典之久湮。下车问俗，月旦心倾，他务未遑，而首奠先生于庙楹。嗟嗟先生，齐得丧，忘死生，飘飘乎骑箕尾而驭列星。夫岂藉祀典以为重，而祀典实假重于名卿。嗟嗟！俎豆在陈，黍稷惟声。某岂为门墙之旧，抒弟子之情，亦冀后有作者，顾瞻庙貌，而禀为范型。抑先生有灵，尚亦启祐后人，而俾之接踵以丕承。尚飨。

王三才提学副使

巡抚万公德政碑记

大儒孟轲氏称曰：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谈者以为非伊尹、传说之流，不足以当之。夫后世之士，学不本于王道，志不在于生民。一旦获居夫上位，立乎人之本朝，甘心素餐，温饱是图，而斯民遂为之失望。求其能兴道致治，知古之人者，犹威凤祥麟，神芝醴泉，数百年仍不见往予冀方，荒痍连岁，加以边塞风尘，世宗皇帝悯元元涂炭，命兵史中丞南昌万公巡地，加公以□之才，抱乡经纶之具，承流宣化，坐镇一为济世之舟，舫航为泽物之霖雨，忧国如家，忘身奉上。凡有所废置，必先视俗之利病，民之好恶，然后行焉。当是时，举山西之所疾苦者，惟在驿递。盖百年之颓敝，至是极矣。其所由来，在政令之法不齐，赋役之调不均，产破于诛求，财竭于供餽，民交转徙无告。公廉得其状，不忍其人憔悴，汲汲遑遑，思以其道济之。乃访于在野，询于有位，采得其言，示民以约法，刬伪除苛，拨乱反正，建调停之术，捐折变之例，高下中度，弛张合宜，为条目者数十，语在驿传事宜，疏奏于上而力行之，岁省民财五十余万，及他杂色异名与积年逋负，诏书所蠲免，而有司不以奉者，悉去其籍，以丐贫乏。猾胥豪徒，诸为奸利之辇，一切不得乾没其间。由是人得息肩，而渐国其生聚之乐。公去兹土，迨今十年，其法效，官私称便，田里安富。吾邦之众，行而歌，坐而嬉，若不知有向之疾苦者。考昔之大臣，股肱王室，藩屏四国，能以利。泽嘉惠下民，如周之召伯在陕，唐之宋璟在杭，能使其人戴之而不忘，去之而益思，有咏。甘棠，以怀其政者，有号阳春以比其德者，计。公，所统四郡百邑，地方千里，编户百万，近而。游历之所及，远而德音之。所被井邑，朝省之。或谈述其盛美，或游扬其功烈，赫赫之名，显显之德，不啻麟凤芝醴之见于世，不啻召，伯。宋璟之生于今。虽孟子所称，伊传所志，以今准古，斯亦俦匹也哉。乡郡耆老将树石，纪公。遗爱，因假笔于余。余谓公德大功巨，朝之卿士太史，必有如吉甫之歌申侯，史克颂僖公，垂休光而照后世者。云深草野，潜夫辞艺，鄙。浅，那敢以尘玷公之大雅。众请不已，乃条叙其状，系之以辞，而镌之于石云：赫赫万，公一。世人，龙志希伊耻德简帝衷，锡之耿命克，绥。一方。一方维何？曰晋之疆。斯是晋民，因厥征输。虎冠鹤轩，威怵刑驱。远近惴惴，匪克宁。公之来斯，作民福祉。剔蛊除奸，聿以更始。□人胥朋，感而格耻。完我室家，乐我田桑。四野熙熙，利用以康。惠我斯人，亦孔之臧。公子南归，民心是竞。无小无大，以歌以咏。德厚流光，泽深延庆。淑人君子，万寿无竟。

白云深

宗伯李公生祠祀

自三代至汉，宗子列爵，皆有分地。至唐、宋，乃衣食于县官。明兴因之，而加以四民之禁。其仰给常禄，若川之卬浦，一不继则立涸矣。而名封婚配之请，浩穰厖杂，或曹郎不亲综核，则举而付之胥史，绳以繁文，而重以舞文，天潢日窘，至有图其颠连困苦之状以告哀者。盖国家展亲之典，敝坏日甚，而势几于穷矣。今太学士晋江李公为少宗伯时，慨然发愤，以为此皆高皇帝子孙，朝廷同姓，独奈何视其重困至此？乃条上便宜，既得旨，力行之。其法至简易，其大意主于省事便人，无往复之。扰时目之淹，而莅之以勤，持之以毅。一时曹郎，亦皆殚心毕虑，以承公之率作，而胥史无所售其奸。于是诸宗之请事者，如取如携，朝上书而夕报可，介行垂橐入国门，无不得所欲而去。十余万之宗人，皆欢呼德公，而晋宗尤甚，所在绘像，尸而祝之。其居汾州者，为庆成、永和二王。庆成之宗多至人，永和亦数百人。先于巳巳岁，相率为祠祀公，而今庆成嗣主，乃驰书命之，余记之。余惟祠之言思也，有功德于人则思，思则欲报。而古之圣王，至为之制。如法施于人，御大灾，捍大患，皆在所予，几以教厚而明报也。今宗室之困于朘削，至饥寒迫切，不能聊生，可不谓大灾大患乎？公既御而捍之矣，至所著为令，使后来者守而勿失，可百世无敝。法施于人，孰有如公？是亦可以祠矣。天子神圣，加意郭睦，公即有所推行，率凭帝力，庸敢自多。惟是霖雨自天，云兴四岳，诸宗不能忘天子，以故不忘公。公在，固每必者，以春秋所祗事。祠下远游之，冠朱缓之。佩映俎豆间，即使铭太常，祭大蒸，不侈于此，此固公之所以为不朽也。又闻嗣主当在疚时，即燔券损赀，为宗人倡，可谓好行其德者。余故重其请而书此复之。若公所规画，其余宗藩纪事中，敢并闻之嗣主，俾镌之石。

叶向高大学士

宗藩纪事记

往士大夫谈天下大计，辙忧藩禄，以为宗支无穷，而赋入有限也。其后诸藩自议，以岁额均给，但母逋赋，不必益赋矣。而议者谓宗藩所患苦，乃在春曹。令如□，价如山，胥如神鬼，弊孔如猬毛，糜金钱如□□□，盖升斗未沾，而膏脂已尽矣。因循习惯，以为固然，曲兹曹者，有太息而已。晋□李公来为少宗伯，先质于尝为仪制者，亦以为难。及受事，悉检诸故牍，有要例，有酌例。要例所严，有过期檀婚，而酌例宽之。亡何，复议更诏仍旧例，而所司遂以酌例为不行，更七八年。莫知其所误。公始正之曰：酌例亦旧例也。竟期。先是，宗室报生有结矣，然所司置之其后。请名有结，请封选婚又有结，且多方搜索务。在得瑕，重则寝，轻则勘，甚至猾胥受贿，改甲。所持封亦罢。如此类甚多，官不能语。也，公欲报生时，即为稽其父母封选，及其宗邻，诸人。为保任者，为方册，胪列之五年，而名十五年。而封。而婚至期，则按册行，诸藩取之，不用结也。册必手批，以防窜易。季为一册。既定，则又梓小册，散之藩司，人给之，令持以为券文，悉补前此之未名封者。有枉抑来诉者，辄为受理。其无可考者，以问宗正及司封、度支诸曹。一有左验，皆得伸雪。不期年而诉者亦尽。其诸以名封请者，奏至，自杳即查，即，季终即覆。命下入即给勘合往。勘合一通，人多，则数皆鬻自胥辈。公每藩司共一勘合，榜示诸宗，不费一钱矣。故事，亲王绝而进封者，子孙封爵皆递加。嘉靖末年，姑令进封之支子，皆从故爵，不得封郡王，著为例。至是，秦藩数以为请，公力争，上无以夺也。其在例前应加者，胥辈又常以舞文得厚赂，公别而著之，诸宗皆洞其故，赂遂绝。公又时驰书告诸藩及其用事者，务便利其宗人，毋相困苦。诸藩感公意，皆报许。公在事五年，未尝为操切刻核之法，而宿弊尽除，宗人大苏。其大指在敏事，谓一日积一事，十日则积十事，事愈多，弊端愈起。故常戒其属，以吾二三同官之劳，贻宗室百千万人之便；为宗室百千万人之便，而不暇顾胥史数十人之不便。譬如扫空，日日扫之，则尘埃自绝矣。又在省事，文移小误，可情恕者母轻驳，可勾稽者母轻勘。夫省一勘一驳，于我辈甚易，而宗室之受惠已无筭矣。又在使事有定期，题覆如发，勘合如季册，皆严为之程。如农畔焉，尺寸不越；如赴表焉，时刻不后。则法行事集，因循怠废之病，无从生矣。或有语公曰：宗室禄多而不胜给，故多为之端以裁之。公宽者何也？公曰：不然，夫宗室之有力者，寅缘展转，不能裁也。黄其裁者，皆贫。宗耳。宽胥史而严宗室，宽宗室之富而严，其贫非所以为法也。以天潢帝属之尊，而令乞哀异姓，受制贱胥，非所以为等也。或又。曰：彼宗室之隶，既挟糈而来矣，即省之，不返璧也。徒取诸此，以与彼何为？且公能，长子孙。于兹曹乎？公曰：固也，璧不可返而可使，不再。入也。夫愚公移山，世世不休，即操蛇之神，助。之矣。火传于薪，政举于人，溺职之是惧，何虞。其他，公之所为，破拘挛而独行壹意，如此，乃。其所甚重，又在立案。曰：一立案，则名封，绝矣。非独其身绝也，即子孙世世绝也。宗室既无禄，又无他业，曰：是坐毙耳。吾每举笔至此，未□不测然也。今诸四宗十六万人，无不□公三□之间，尸祝相望，即胥辈亦心折无后言。□与隶三十六人，盘据日久，以公夺其役，不无怨望，公不恤也。吾岂恤三十六人，而不为十六万人也乎？公历官所至，好为人便利，不避嫌怨，多此类。即在春□，所振刷尚多，而宗藩其最大者。余尝语公：昔富郑公赈饥青州，全活数十万，自言不以此易中书二十四考。今公之阴德，被于诸宗，世世利赖，更有何功名富贵可以易此？公笑而为余具言其事，使记之。余尝叹世人言公清，不知公厚；言公刻，不知公恕；言公好琐细，不知公乃以琐细成其宽大。余与公周旋久，亦庶乎知公矣。故即公所言，稍叙次之，以俟后之君子考焉。

叶向高大学士

少司马魏公祠祀

魏人少司马魏公兄弟三人称才士，而公名位最著。初举进士，除荆司理。时江陵当国，有震主威，又直四父丧，上自两宫，下溥四海，辐辏其门子弟，亲戚乡里知交借力，势驾人众无如之何。公危行言逊，以廉知自将，夸毗之夫，望之色沮，即江陵于公，不可得亲疏用，治行高等召入京，而江陵病剧，不能复关政矣。拜山西道御史。无何，江陵事败削，其子冒科名起家者。上夙忌江陵专擅，身死，而言者攻击之取幸，于是拾唾余，箠毙虎，纷然兢作。公疏论诸阁臣子与江陵事同罚异，非公道无以厌众心。当事者憾之，谪公判许州。天下伟公气节，不随人频笑如此。寻擢理邺郡南吏部郎、光禄丞，已为少卿，为京兆纳言，所居有声绩。而最后乃为佥都御史，巡抚山西，两满三载考。久之，甫迁副都，以父老诸昆弟卒，请归养。既归，以阅边功，晋少司马。公之抚山西也，巨珰出领矿税，为民凿齿□窬，而矿珰为甚。公力持之，珰亦反噬，以激□上怒。而公又上书言朝□得失，讥刺宰臣不小能辅导挽回，使刑余之人播恶天下。上恒切责公戆，而严晖者至坑设为大不道语中公犹赖九庙之灵，阴骘不为动。以故廷推公入佐九卿，不报，而山西因得久覆。公德宇若西伯父母孔迩忘如毁者之厉，已可十年。既惜公去，攀援号泣，日千百人。为群度不能留，则相率醵金置地，当国中为祠祠公，以志没世不忘之思。又三年而公卒。所司具言公生平为国名世，其在晋历年多施二泽于民久，宜核稽详实，以行旌异。事下中丞李公、侍御康公而余不侒承乏摄藩篆，裒集诸道诸郡将吏士民所陈述公状，凡数万言。二数十百事，以上两台。大要谓公孳孳小民之依，慈父严师，交相为用。内治则除贪墨，廉征敛，慎刑狱，锄豪强，扶单弱，饬纪纲，正风俗，自诸王以及缙绅闾里，一切绳以礼法，母敢逾一越，即有铢两之女奸，无所不察。偷魁市猾，闻风远徙，一二狐嗥之徙口实。矿榷虐政，流言荧惑，几构大乱。下令捕索，不崇朝而定。又为复书院，表章唐、虞以来立德立功立言之贤为之。贤为陈俎豆，骏奔走，风劝后进，而督课士之秀者，人之蔚兴。外治则缮亭障，筑塞垣，延袤千百里，刀斗相闻。治器械，储刍粟，足支十年，悉捐其金矢之罚以从事，民无所与。省司农饷数十万。御虏善操纵，款市无哗，而金缯不加益其余力，且以御倭讨播为天下倡，人人诵功归德，而出于晋之外，例不得举矣。公取与严。一介入其室，萧然如素士；镇重如九鼎，应变如转圜，知几如卜筮，中情见貌，始卒。不易，如屈轶之指侒，神羊之触邪，性定不移。公家之事，知无不言，言无不为，为无不计，远大则皆未之详也。又有公乡人同事于晋，以私智小惠，干一时之誉，而得与公并祠，窃谓非所以妥公则已。而左丞邺刘希曾为余言。夫已氏私以平陆蒲州税媚珰，至今不入少府。其所信任。刀笔吏攘为公取珰千金而立券。友赵梦白文部复言其人行不齿于乡，珰之诬公也，实彼嗾之人且为言官，而受人指使，污蔑选郎之以清名者，其同官用为耻，此何可与公同飨血食？子陈晋臬不一厘正之，安用子为？会公门人吴从道，以祠无碑，伐石属金为文。余谒公祠，与夫已氏同门，然不同室，因为墙蔽之，中唐有甓，而别高大其门，独以公颜门之楣，既不失晋人报功私意，更不悖贤士大夫。是非公论，于义为允。公名允贞，字懋忠，别号见泉，大名府南乐县人。举丁丑进士。生平自有国史家乘，不具论。论所以更祠，故云尔。

朝众方议公赠谥，请俟后之载笔者。余，楚人也，为楚辞一章飨公。〇眷戎索兮晋疆，何豺虎兮披昌。民孑遗兮肤剥床，中丞画熊兮省方，左貂左驺兮扼其吭。排阊阖兮敷肾肠，清君侧兮无良。畏日爱日兮递流光，苏甹薜兮无沦丧。河汾兮霍，行功德兮山高水长。客并州兮十星霜，将无同兮故乡。无以公归兮，胡以公亡？尸而祝之兮国中央。箪食兮壶浆，走谒款兮皇皇。魂陟降兮帝傍，尚顾兹兮蒸尝。我有二天兮德靡爽，均四时兮岁穰穰。吁嗟魏大名兮无量，宜尔子孙兮世发祥。

李维桢

请加恤魏公奏记

不肖山中人，无与于国家之事，然忝在士人之列，名教是非，人人之公心也。在野者赖在位者以安人，人之私情也。不敢言生者而言死者，山中人之所得为也。言之在初死之时，久之则贤不肖是非渐以不明。死矣而贤不肖是非不明，则是终无时而明也。善者何劝，恶者何惩？此孔孟之所惧也。若南乐魏中丞者不肖，求之近代，罕见其匹。其赋性真可谓刚，无一念脂韦以参之；其体国真可谓忠，无一念及于全躯保禄位；其临事真可谓公，无一念及于私；其尽职真可谓勤，无一念谓可偷闲以积资。至其清洁之性，禀受尤异，虽举世以为受之无害，而却之为过者，一切不受。彼既若浼，人亦莫犯。抚晋九年，惟有常禄公费之银可任其出入，而人不与间者，非惟不以充橐，亦不以文际至于廪给，乃其私养钱，亦不之受，而悉以用之。修城修学，建堡设兵，修前贤之祠，聚士子于讲堂而教养之，造无穷之福，树不朽之功。而又乃身在外，心在帝室，屡进切直之言，欲上惧灾修省，罢利用贤，至以死争之。中丞之为人，大略如此。天下之士，人无不闻，既无容赘，亦不可得而尽述也。由此以谈近代孰可为伍者哉！而闻朝议恤典加厚，或言官无可赠，以其新升故也。子无可荫，以其新荫故也。此所谓例也，安在其为加厚？夫有非常之臣，则宜有破例之赏。破例之例，即异日之例。若中丞者，宜超例而不宜拘例者也。恩典何常之有？惟其当而已。设使中丞之恤典加厚，溢于恒格，天下之人未有不悦服者，以其当也，宁有破例之此言耶？由此言之，加厚何疑？且其抚晋九年，推升二十余次，其推尚书者再矣，命皆不下。夫中丞为御史时，以建言左迁，既而复起，以至开府，其清望著于海内，可以立望著于海内，可以立登三事。而忠爱之性不能自已，屡疏直谏，忤庙堂之意，以致九年不升。夫以尽忠之故而淹滞，以淹滞之故而拘例，此人之所以趋巧宦而笑愚忠也。中丞忘身爱国，宁求死后之荣，第国家之报之者，不宜薄耳。且例之不可破也，虑后之以为比也。若为臣子者，皆若中丞，则皆渌加厚，不为破例。然既往已不多见，将来必不易得。苟非其人，而子孙援以为比，则是无耻之甚者也，其孰能从之？故中丞之恤典，其当加厚无疑。若生则以忠自困，死复以例从薄，则山中人不敢言而心悲之。当俎者必不至是，然区区不能无言也。

赵南星

晋学周公祠记

孔子曰：父之亲子也，亲贤而下无能；母之亲子也，贤则亲之，无能则怜之。母亲而不尊，父尊而不亲。使民有□之亲，惟凯弟。君子乎！凯以□之。弟以悦安之故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后道尊，道之尊，然后民知敬学。他日目子产惠人，是众人二之母也。食之不能教家人，有严君焉，父母部之谓，而况于师？师不严，道不尊，易子而教，何者为者？以子产之赭衣冠，伍田畴，非尝之原，舆人诵焉。然且母而不父，而未世为人师者，垂事养誉，法禁节奏，芒轫僈楛，壹是繜诎其体以裁，唲呕其声气以狥之。抑或粗厉猛起，奋夫□而不假道，人为之贯之，积重之，致好之哉？曰：吴周公始督学楚，既督学晋，恭敬以莅之，忠□以孚之，慎谨以行之，端悫以守之，士为一变矣。士有墨尿眠娗矞宇嵬琐之行，瞒瞒然，瞑瞑然，于酒食声色，舞知猜祸，豪植而大强者，投籍之，斥逐之，士又为一变矣。当临校此时，数千百人分剖而等异之，片言只，靡不雌此黄，如离娄之察秋毫，易牙之别淄渑，士又为一变矣。请谒不行，强御不避，其文不诡于正，虽寒畯必收；其有束修至行，亟收之；其文誖谬，虽贵介必黜。其誖谬，虽贵介必黜，其有秽德，亟黜之。竿牍之问，□器之食，终岁无敢造门。不探筹，而公不敦槩而颐，不衡石而平，士又为一变矣。教不能不搢举，统类而应之，无所疑怍。如叩洪钟，大叩大鸣，小叩小鸣，鼥鼠果然之食饮，各满其腹，爽然快心，士又为一变矣。月奉几何，捐而颁之，母子相榷十，亲老无所养，贫不婚葬者，于是焉资。即一几一席之费，不烦里旅具为区处。藩王威命，灵宠操一诸生如发蒙振落耳。力持之以免。郡邑长吏能教养士者甄异之。名宦乡贤，久而淹没，其后人陵迟不能绍明者表章之，士又为一变矣。故士三年一试，公五年而三试，无从事独贤之憾，进退因其所习，轩轾惟其所。或拔之，今或抑之；昔或疵之，今或褒之。距无固留，士又为一变矣。士不易窥公𫫾笑之色，而莫测公阴阳之用，尊严而强教，当今之世，未有出公右者也。然而士隐然□渠堰□栝之在千已也。豪杰化之，众人愧之，□说畏之，奇邪逃之。然而然，师云而云，习俗移志，安分移质，吟□名声如日月，挹其芬如椒兰，奉其言如圭璧。尊尊亲亲，道盖备焉。不以比周来也，不以夸诞有也，不以势重胁也。斩而齐，枉而顺，不同而一，非所谓凯弟之化，而师严道尊，民知敬学之验欤？公考最久，数有殊尤之擢，士度不能留公，相与貌公之像而祠之，而谒不佞，记其所繇。大生祠，非古礼也，而礼有可义起者。记曰：天子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夫以天子之尊而臣为尸者，其人即子弟行，而俨然以祖父事之。形色七窍，人也，气息音声，人也，而以神向之，视生祠何殊？然则师虽生祠可矣。庚桑楚之居畏垒，日记不足，月记有余，人独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俎豆于贤人之间。公为晋师，成人有德，小子有造，日异而月不同。功十百畏温垒水深则洄树落粪本。崇德报功，匪今斯今，振古如兹，公亦听之矣，且祠非虚设也。公即去晋士无有师保，如临父母，出入以度，外内知悃惧。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君子以教思无穷，皆是道也，奚不可之有？彼务悦安而略强教者，不讲于师严道尊之礼，凯弟君子之诗，胡不取公今日之事观之也？不佞是以记而谂之。公约岂其杓之人耶？公名继昌，字文伯，无锡人。以乡乡试第一，登巳丑进士第。

李维桢

新设宁武兵备道题名记

山西三关，先是，盖止鴈门一兵备，岢岚兵备实恊理之。其于防秋，寻加守、巡、冀宁二道。嘉靖三十三年，复以清军、屯田、驿传，若守、巡冀南、河志东诸道，迭出而分区监督焉。三十七年，改鴈门曰为鴈平，岢岚为偏宁，其五道监督如故。明年之，仍以偏宁为岢岚兵备，以偏老、岢岚、河曲四守备，西路参将、老营游击地方兵马属之。鴈平兵备仍驻代州，以广武、北楼、平则三守备士东路北楼、太原参将地方兵马属之。其八角、利民、神池、宁武四守备，中路参将，地方兵马，则以设今道云。从御史杨公美之请也。惟是三关与大同相为表里，右卫、水口等处，直虏南窥朔应诸州之道。其于要害，视三关有辅车之义。即虏一道出没，我得以所直道兵马掌距踵袭而自相为应，可虑不及三关延袤乃至八百余里，而虏得以探疏数为坚瑕，揣薄厚为虚实，时分时合，虽汉兵如雷风，安能八百里趣利也。惟是席国家广大，守在大同云尔云。时则鴈门一道，岢岚一道，恊理之足矣。然犹特藩篱以撤阃阈，不知中疆者外益固之，为谋周也。亡何，以二道为不足，加之守巡，冀宁二道为四道，复以四，道。为不足，加这清军屯田、驿传，若冀南、河东诸道为七道。三关凡八百里，而七道以临，之，即。有五参将，一游击、十一守备，亦鴈门，岢岚。二道相信而服。习五道者非常，卒然不相为用，十羊九菙，犹之愈数而愈疏。清军屯田、驿传，旷所司存，冀南、河东弃所分署，是尽山西而事三关，委境内而勤一圉，犹之愈实而愈虚。不知疏数以形明，虚实以制槩也。注鴈门以鴈平，注岢岚以偏宁，似矣。不知十一守备分地如石画，相交尺寸，独以人守备隶偏宁一道，亡论石、隰诸州，防河役行兼坐累，有妨简书，即虏一出套，便涉真境，而亭障积阻，烽火复游，已难为卒。又况仍以五道便宜掣肘，糜费无益，岂所谓明形而槩制乎？时已权生，变已常存。宁武之介于鴈门、岢岚之间，亦犹鴈门、岢岚之左右于宁武。疆易之政，虽力有余，不备非其域；虽势有余，不守非其约。非其域不阑出徼功，非其约不声援为德，碎耳目之于视听，不相假□，然后可以著官知之良而称同心，亦使朝廷得以责所不备，按所不守。以其所守，捷无幸赏，挫无佚罚，三关犹一体也。省冀宁若清军者七道，而为三，以重司存养内治，见境内不疲于奔命，三分其八，百里而劳逸均，各可以朝檄而暮集，齐一其指使。凡五决策以设宁武道，而议始成如此，岂偏见一时之利害，不参边大计始寒终者，右卫水口为虏必窥之道，即中路参将直之，与大同两掖犄角相逐，衔尾相随，厚集其气，是顾是隈者，非宁武乎？与徧头鴈门翼击而夹攻为常山蛇势者，非宁武乎？明形槩制以回视听，新旗鼓，出缮入计，为边长老贻数百年之利，身自作始者，非宁武乎？形不自胜，制不自举，沈公所谓非人哉！首至者未几论罢，继至者寻以迁行。沈公明形槩制，碱年于此矣。乃少司马万公某独以少方伯奏留之，岂不曰分地不量形，与无地同；量形不善制，与无形同；善制不得人，与无制同；得人不久任，与无人同。是二公者，先后奏请，盖相足焉，可谓同心谋国重。惟沈公之贤，适与设会也。因具列之，使后之君子得以观宁武道所繇立者，盖以其人如此云。

李攀龙

太原府题名记

余至太原之三日，取郡题名记观焉，则守自张公祉而下若干人，问远者，则刻之碑阴，且而仪门之壁不能睹。余曰：何也？有知者曰：碑阴者，阳也，为题名已盈，则阳其阴以续之，而阳遂阴矣。余曰：何陋也？谋置续石未果。逾年石成，则削阴之续名而还其阳。自张公而下，移新石，并置恊恭堂之左右。刻将成，宜有言以纪之。余曰：太原称繁剧者，何也？所辖州若县廿有八，卫所不与焉，则太原专理也。外三府四州，有重议大狱不决者，当路恒就近属焉。其诸有干藩封及两毫二司，事关一省者，皆委太原。则太原之兼理耳。守臣职在问民疾苦，煦养而生息之，稽赋税以调剂之，明教化以作新之。太原逼近二三关，与泸为邻，无事则转饷缮垣，有警则徵调四出，且侦且守，而疲民兵供食。每为计远近盈缩，则太原之守以兼战耳。若是为之柰何？曰：近者，远之模也，必所专者一就理，而诸所措昼足可推之。省举廷者，余然后及所兼者举。不尔，不之田，芸人之田，不智。四封之内，且纷杂无，安能及远？晋阳之称保障也，岂不首无恤哉？第令不宽茧丝之令，即保障无由民。董安子之为晋阳，公宫之垣以荻，公宫之柱以铜。及变至，矢与兵悉取诸宫中。居常不务休养人民，薄赋减役，为综理绸缪计。一旦有警，民谁与我？且太原奚止为全晋首郡哉？太原而南，号称腹里，不为备。不障太原，则东逾太行，直走恒阳诸郡，南渡水趋中原，若建瓴耳。方今虏酋款贡，东自鴈门，西至偏老，庶几晏然。贡难常恃三关、中原诸处者重也。余才识庸浅，早夜惧计无所，因勒名并识之，求助于三曰兄弟，且以告嗣守兹土者。

吴同春

三功祠祀

三功祠者，巡抚万公驿传郭公与先大夫血食之所，邦人岁时伏谒以奉。烝尝者也。考之嘉隆之间，万公以壮猷巨望，奉肃皇帝玺书，镇抚三晋，经文纬武，安内攘外，绩可百世祀者。晋之人有碑在口，有史在书，不暇赘论。去日扳辕，赤子相与尸而祝之，宜矣。若郭公则专督驿传，所职者舆马置邮之事。先大夫董学政，以兴起斯文为已任，非有建牙授钺之寄，开卒专制之权也。乃与万公共系去后之思，合祀一室，若同功一体焉者。盖三晋表里河山，夙号形胜，墺区。国初斥堠万里，沿边设备，最为严密。自正统已已之后，东胜、玉林相继失守，藩篱既撤，与虏邻矣。嘉靖壬寅，虏寇太原，边患遂从此始。嗣是无岁不入，蹂躏内地，几成立墟。穆皇初服丁卯，虏酋俺答益鸱张，复谋大举，以太原残伤，人无可掠，奸民赵全等教以省城南关编户数千，财货毕集，且土城□薄，易□可满载归也。于是率数万之众，□□□□□分道入寇。谍报至而游骑亦抵近郊，惟□万公以忧归。代者王公以防秋移驻宁武，藩臬诸大夫赍捧入觐，相继出疆，惟先大夫与郭公居守，外逼内携入，情汹汹有头闻虏陷石州，众益危惧，或欲撤屋徙去，或欲挈孥而逃。讹言流传，一夕率夜惊四五至，□晋国主亦怖惧不宁。先大夫郭公抚众曰：贼众而锐，此诚不可与争锋。然吾有城可据，一独不能守乎？传谕远近避寇者尽移入城，分派军民乘阵登陴。郭公守内城，先大夫独当南关一面，众皆危之。先大夫直任不避，出库中诸守具置内外，又发金钱，市酒脯，悬赏罚以风死士，举砲火以杨军声。大都慷慨身先，与便宜御侮者，靡不相机观变，而纤悉具办。卒之敌侦我有备，随中，沮。引去。即未尝对垒变绥，令封豕长蛇只轮不返，而金汤亡恙，众若更生，所不至于仓皇瓦解者，谁之施也？虏退大城，南关高厚与内城等。明年，先大夫与郭公相继迁秩，至行晋，士民谋曰：虏垂涎南关已久。往岁倘城守不严，关以内皆鱼肉矣。祀典凡以劳旨定国，与能为民捍灾御患者，皆礼不可废。矧吾侪小人，赖二公保障，又情不容已乎。相与择地建祠，貌而祀之，奉万公居中，颜其额曰三功祠。一以安常、处顺、布德、宣化、为功，一以履危应变，保境安民为功。此去后舆情合祠崇报之意也。然万公当无事之时，惠行而被者易感；先大夫郭公当有事之日，功成而感者难忘。为万易，为先大夫郭公难矣。迄今垂五十年，晋人犹津津口吻间，即此见民心，直道古今一日，遗爱在人，没世不忘，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不肖幼侍先大夫，每谈及石州城破之惨，南关城守之危，辄□□叹息，为地方恨，不知此邦之人□□□以为功。而□列于祀典也。祠先建于西湖景水晶宫，后移于东城天妃庙。客夏备兵西来，闻诸故老邀拜祠下，不胜感怆。而顺民情，卜地于南城外顺城街，重加创建，择戒僧主焚烧。功既成，撮其事之颠末，勒之贞珉，聊以备异日晋乘之书，庶有采焉。若先大夫当日棫朴作人，与二公生平过化，则尚论者人人能言矣，惧言之为骈枝也。万讳恭，别号两溪，江西南昌县人，嘉靖辛丑进士。郭讳斗，别号麓池，云南人。先大夫讳瑞，别号文峰，福建长乐县人，俱嘉靖癸丑进士。焚烧地若干亩，坐产叚至，载在碑阴。

陈长祚岢岚道兵备

三功祠祀序

余小子公靖，识暗而生晚，甫释铅椠，即理太原。刑章间于文献，征往哲，尚有典刑可仪也。夫晋濒虏，当嘉、隆之际，无岁不戒严，民竭盖藏，以供军兴。不给，内复苦于邮传诸徵调。幸天以三公惠晋，合策而调停之，波臣呴沫，即赪尾忘劳，始得一意供飞挽，而不疲于奔命也者，造福于晋甚厚。亡何而万公去，去亡何而石州之祸作矣。噫嘻！以小苏之民，而𮉤方张之虏，人情汹惧，其势殊急，而不得不寄干城于陈、郭两公。乃其时陈公所督者学政也，藉令托词校士，而避之河东、上党间，郭公且不免以孤力而事去矣。闻之古大夫，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专之可也。然间亦规事宜，择利便而后动。乃公毅然身率诸士民，独当南关一面，倡坚守之议，寝虓阚之谋。诸所解画，在在按纪律，虏闻之，悉望风解去，晋阳竟得赖以无恙。故为万公易，为陈、郭两公难，而为陈公尤难。之难者，崇祀春秋，血食万□，固其宜也。唐公□曰：余耳父老谈款贡以前事，使人病悸。军旅之寄，二大夫寔身任之。田禽利□金□平，午后饭长平驿，即秦白起坑赵卒四十万人处也。问居人，不能指其所，第云傍村人锄地，尚得铜。镞如绿玉。按自此而北为长子，以。至晋阳，皆赵地。赵既筑甬道，秦何以得绝之？赵卒四十万人，为二万五千骑中断，不能并力合而为一，又不能选五万精卒击秦绝甬道。军即粮垂绝，当以死激士心决斗，犹可庶几。万一因循，至于饥相食，十十五五不能军，而始出罢士身搏战，不亦晚乎？且秦王尚，自。至河内，发男子十五以上绝甬道，而赵王不能发晋阳、邯郸未传者与之角，何秦之巧而赵之拙也。前后四十五万人，命冯亭始之，而成之者，平原君、马服君子耳。过长平为丹岭，复上下险阻，可三十里而稍平。暝复小雨，抵长子县，赵襄子所不欲走地也。即险当亦不如晋阳母论茧丝也。十一日五鼓，发，会路安王守宫用来谒，少止，午饭余吾驿。复陟高岭，至数重，四望皆山，云日映带，如万玉雉，叠幛高低，作银海冲涛决排状。已，黑云从东南至，大雨骤降，道路几绝，嵲峗轻舆中下见数足蹒跚，旁皆绝壑，乃知浮沧海，帆长江，车太行道，以危身借快日不易也。薄暝，渡漳河，宿褫亭驿。

十二日凌晨发，午饭沁州。又四十里，小憩铺舍。大雨忽复作，转入深谷中，两旁皆峭壁，中通涧道，雨益甚，飞瀑争悬崖而下，声如轰雷，又似苍虬吐须鬣欲搏人，车马溅湿涧道冰暴发，升夫股栗。计别取高岭，箭括一门，十步九退。时时行绝蹬间，阳壁直上不可扪，阴壑数十百丈，大约如蜀中左担山，而高下陡急不可状，壁间飞流时时绝，道竭力争而度。久之，抵一铺，且暝矣。众前白，更十五里为西塘，河骤涨，不易涉也。顾视铺室，皆已倾，无所不受雨，而民居仅士穴数家，不能容。幸雨小霁，乃决策弃行李，挟其人使佐升，束燎而前。凡数渡水，始抵西塘河。河流砰湃，嶒亩苦击数千，金，钲。汹涌冲突，目不可正视，麾导骑增险苦心哉御灾枫捍患者乎？而其运筹且壹禀于督学使者，傥而所称樽俎折冲，质有文武者非耶？既而解所辫献琛几五十年，民安乐利，则当时保仝全之功居多焉。予闻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曰：晋生灵千百万之不水肉于虏者，伊谁之眼赐虖？今陈公与万、郭两公并祀名宦矣，然苗万、郭之后，未见大发其祥。惟是陈公有子曰培所先生者，来观兵楼，烦从三老之请，私移祠南郭，勒贞珉以纪其绩，是谓得能子而川益彰者乎！第大施未竟，佑启后人垂帛也。铭旗行且懿，铄国史于不朽，区区者抑以夜侈晋乘可也。

唐公靖推官

适晋纪行

余以庚午六月起于家，过大江，北道齐、鲁，历汴抵卫，出修武，发宁郭驿，三十里抵清化镇，山西之冶器集焉。渡清河，田禾益茂，嘉树滃郁，居人引泉水为长沟，以灌有水碓、水磨之属。未饭万善驿，四傍栽白杨，萧萧悲风，殊益人旅怆，乃知少府斋中之不易也。自是始入太行，亦不甚险恶。升夫鱼贯而上，久之，以为绝顶矣，乃复有山障之，愈上愈不穷。至碗子城，为豫并界，两山相对，数十百丈，巨壑徙绝无底，中为岭道，石梁如玉雪。又复数岭，回顾中原，惝恍无尽，平楚郁郁，纷吐苍翠，日色与云气争长。俄而雨缭数十里中且其半，狂风骤发，万窍怒号，食，顷。雨亦随至。诵唐人三晋河山皆北向，二仪风雨自东来语，宛然若画。为小憩民居，久之，以迫暝强发，上下峻坂，泥滑，马足凿落，与人趾错，先后甚窘。抵星轺驿，初鼓尽矣。是夕凉甚，五鼓不成寐。

初九日黎明，冒雨发，道有古祠，刻石崖表曰：孔子回车处。按：赵杀鸣犊，孔子临河而返，此去河远，盖传会语也。泥泞益甚，未抵泽州，饭太行驿，道始平，得一小舒瞑抵樵村驿，复小雨，夜凉如前夕。黎明，复冒雨发辰饭高之，马足虽陵兢，然不能逾腹。因贾升者勇乱流𬤰，呼拥而渡，相庆且脱险矣。行里许，复逶迤攀高岭，其峻陕视前更倍。雨复奇作，束燎皆灭。升夫固众，然不能以左右辅舆，第号呼升者，使自力而已。勉上辄前踣，□辄后踣，跬武□粉度不可却。奋而又里许，道差宽，而权店驿候火亦至，稍稍定，抵驿将二鼓矣。呼酒自劳，且以劳从者。察其容，皆有泪渍痕，因自哂，奈何以六尺狥一官也。是夕雨不止。

十三日巳刻，稍晴，会行李亦至，乃发。两岸皆高山绝云，中为巨涧。沿涧水而北，泉声益奇，崩峡东流，为瀑布、为帘、为怒虬、为渴虹者不一，盖自是，山。皆石骨矣。第左道尽，则渡而右，右道尽，复渡而左，其险视西塘不啻类之。凡数十渡，气竭兴亦尽矣。未至南关驿，薄暮，宿来远镇民家，二鼓始见月。十四日五鼓，复微雨，已饭盘陀驿山自是尽见平土矣。申抵徐沟县，近城十里，皆行沮洳间。十五日四鼓，发至城。太府志式之居巳伯门门，署邑。者，始以月食告，不及救，遂行。道沮洳益甚，从骑多委顿泥中，𬤰呼之声相属。久之，始毕渡，大抵自万善。至盘陀七百余里，无非山者，其中呼为涧。涧旁稍高为道，道稍有羡地，则为市舍。羡地稍宽而稍阜险，则为城邑。之所不。尽坡陀上下则为田。其最下所视，中原，不。啻数百千丈矣。徐沟八十里至太原，太原四塞，天险其。南出泽州、平定，北出代州，道皆行万山中，独西南。抵平阳山，以次大关，为康庄耳。太原城壮丽甚，二十五睥睨，辄作一楼，神京所不如也。莽苍有气槩，若赵襄子、尔朱荣、高欢、李克用，俱于此创霸朝唐神尧、李庄宗刘，高祖至用以。基大业，刘继元最后平，张孝纯最后，下。即周世宗、宋艺祖之神武，粘罕之雄强，而不能遽得志者，亦地利然耳。偏，惬而瘠，皆。其口无所不绾毂，非帝王都会也。十六日履任。

王世贞

原学示书院中诸生叙

自愚不知学，盖尝于夫子矣。其首章曰：学而时习之，第未显说，所谓学且习者安在？遂生后儒妄议。然继之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泥，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弟子之学不可知耶？即伦理而未尝废乎诗书六艺也，弟子犹其小者也。其论君子曰：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又曰：主忠信。君子之学不可知耶？即忠信而未尝废乎威重也，君子犹其泛然者也。季路非圣门高弟，会予所畏乎？其问成八，则曰：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成人之学不可知耶？即节义而未尝废乎然诺也。季路犹其群弟子也，子渊非论语十哲首夫子所称好学乎？其问仁则曰：克已复礼，而毕其目于非礼勿视听言动。至子渊自叙亦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大贤之学不可知耶？即约而木尝废乎博也。子渊犹子门弟子也，夫子自言亦曰：我非生知好古敏求。又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大圣人之学，不可知耶？即神圣，而未尝废乎闻见也。弟子小学事，君子成人大贤大圣大学事，而其实不过如此。可见学之道，惟有知行两端。入之为学，惟有求知求行两事。孝弟谨信，行也；学文，知也；义与授命，行也；见利见危，知也。博文所以求知也，约礼所以求行也。多闻见未尝不博知，择识未尝不约学，尽是矣。果有难知难行者否？后世儒者乃姑舍是，以孝弟为常行，以言动为粗迹，以义利为末节，以闻见为玩物，而颛意子精神仑脉之务。若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又曰：致良知。其为之徒者，转相衍意，以心苟无媿，百行可略；一念而悟，六经可废。不知隳百行，无媿何在？废六经，妙悟何由？颛内而遗外，语知而遗行，外下学而求上达。审如是，是夫子删述为多事，而象山、阳明为加圣人一等，盖自，谓。知学而实非学矣。何也？圣贤所□之近，夫人可能。后儒所论之学晦且远，非其徒不能知也。自有学以来，果欲人知且能乎？抑欲人不知不能乎？愚故因书院之建，而为原学，以示诸生。世之为儒学者，其勿以愚为罪。愚盖信夫子而思与诸生从事者也，信夫子而不敢复信其自异于夫子者也。诸生其信愚言不？

魏允贞

复古指南序

永春示事会城之明年，有大计之役。旋会诸上官，区画诸事宜，悉如农之有畔，谨遵之，可幸无辜，而岁事稍丰，民重犯法而输赋易。于是觉抢攘之日较少于前。间进诸隽士而月试之，询以风俗之美慝，治理之缓急。诸隽士谢不敏，而委诸缙绅大夫。于是就乡之缙绅大夫而愿有请也，曰：予自惟谫谫者而犹暗室也。窃闻沃土之民淫，淫则忘善；瘠土之民劳，劳则思善。今民不知劳，而淫心舍力，奢溢僭差，俗敝矣，若之何复之？诸大夫其有以振我乎？诸大夫唯唯曰：恶俭即奢，耗敝之风也。去奢崇俭，长厚之经也。微君侯之有问也，而愿以请，况问及之矣。省会男，子。不务蓄积，数金之家，尽炫耀于服饰之间，叩其家无有也。妇人白髻而妖服，不蚕不织而习于砦窳。遇赛会，则男妇并肩而骈集。而城东圣母一庙，每朔望则妇女走之如骛。昏而兢装审，会而崇侈，物力耗矣。又其舛者，居丧有仆仆之苦，无戚戚之容，竭其筋力以供，无益之费，而家。乃荡然矣。始犹天潢之裔，席宠斗靡而，今遂滥觞。也，言之太息，挽之无由，亦且奈之何哉？

永春复请曰：所言数事，请自今与之更始，所不从吾令者，抵之法。其有瘳乎？顾移风易俗，非俗吏之所能为也，束之法而民不适滋玩耳。礼禁于将然之前，法禁于已然之后，诸大夫得无意乎？诸大夫辗然而笑曰：有是乎，君侯之可与言更化也。夫国奢示俭，国俭示礼，礼之所喻，民不知。且所以然则风正俗美，在此一举矣。子是退而取仪礼诸书，互相参证，自国朝集礼而外，罔不捃□其□，耳目不经见者不载焉。自冠礼以至交际凡十款，明白简易，而又绘之以图，俾便观览也。诸大夫之心苦矣。书成，惠永春一册，且以问名，于是遍拜谢之曰：诸大夫竟不弃而发予之覆也。夫风会日流，俗渐浇讹，民摇摇如适大泽之野，愈趋愈迷。乃唐臣封德彝、魏征干古今升降之际，互相辨论，而上卒从征言。征之言亦既效矣。令之未始不可复古也，则此书为之指南也。于是僭名曰复古指南，诸大夫曰复古公府之所有，事若指南，则五吾岂敢？第吾侪为士民表，勿先蹈于奢尔矣。

周永春

东皋子集序

君姓王氏，讳𪟝，字无功，太原祁人也。高祖晋穆公，自南归北，始家河汾焉。历宋、魏，迄于周、隋，六世冠冕，国史家牒详焉。君性好学，博闻强记，与李播、陈永、吕才、为莫逆之交，阴阳厝数，无不洞晓。大业末，应孝悌廉洁举，躾高第，除书正字。君性简放，饮酒至数斗不醉，常独恨不逢刘伶，与闭户轰饮。因著醉乡记及五斗先生传，以类酒德颂云：雅善鼓琴，加减旧弄，作山水操，为知音者所赏，高情胜气，独步当时。及为正字，端簪理笏，非其好也。以疾罢，乞署外职，除杨州六合二县丞。君笃于酒德，颇妨职务。时天下乱，藩部法严，屡被勘劾。君叹曰：罗网高悬，去将安所？遂出所受俸钱，积于县城门前，托以风疾，轻舟夜遁。隋季版荡，客游河北，去还龙门。武德中诏征，以前杨州六合县丞待诏门下省。时省官例日给良酝三升。君第七弟静为武皇千牛，谓曰：待诏可乐否？君曰：吾待诏禄俸，殊为萧瑟，但良酝三升，差可恋尔。待诏江国公，君之故人也，闻之曰：三升良酝，未足以绊王先生。判日给王待诏一斗，时人号为斗酒学士。贞观初，以足疾罢归，欲定长往之计，而困于贫。贞观中，以家贫赴选。时太乐有府史□革，家善酝酒，冠绝当时。君苦求为太乐丞，选司，以非士职，不授。君再三请曰：此中有深意。且士庶清浊，天下所安，不闻庄周避漆园，老聃耻柱下。卒授焉。数月而焦革死，妻袁氏时送美酒。岁余，袁又死。君叹曰：天乃不令吾饱美酒。遂挂冠归田。自是太乐丞为清流君。后追述焦革酒经一卷，其术精悉，兼采杜东夷狄已来善为酒人，为酒谱一卷。太史令李淳风，见。而悦之，曰：王君可谓酒家之南车。君历职皆以好酒，乡里或咍之，因著无心子以喻志。河汾中先有渚田十数顷，称良沃。邻渚又有隐士仲长子光，服食养性，君重其贞素，顾与相近，遂结庐河渚，纵意琴酒，庆吊礼绝，十有余年。河渚东南隅有连沙磐石，地颇显敝，君于其侧，遂为杜康立庙，岁时致祭，以焦革配焉。贞观中，京兆杜松之、清河崔公善继为本州刺史，皆请与君相见。君曰：柰何悉故坐召严君平，竟不见崔松。高君调趣，卒不敢屈。但岁时赠以美酒鹿脯，诗书往来不绝。君又葛巾联牛，躬耕东皋，每每著书，自称东皋子。晚□醉饮无节，乡人或谏止之，则笑曰：汝辈不解，理正当然。或乘牛驾驴，出入郊郭，止宿酒店，动经岁月。往往题咏作诗，好事者录之讽咏，并传于伐。贞观十八年，终于家，时年若于临终。自克死日，遗命薄葬，兼预自为墓志。所著诗赋，并多散逸，鸠访未毕，且缉成五卷。又著会心高士传五卷，酒谱二卷，及注老子，并别成一家，不列于集云。

吕才

少傅乔庄简公遗集序

当宪、孝朝，海内又安，人主意不欲竞于武，缙绅先生争致其力于学，以报塞右文至意，而独长沙李太师、石淙杨太保为之冠。太原乔庄简公，故尝受经二先生门，称高弟子。退而与北地李献吉、越人王伯安相琢磨为古文辞甚著。自乔公为尚书吏部郎，佐其长持平铨衡者，大臣风业，不以文士少年目之矣。顾乔公之自喜为诗文愈益甚。其历卿寺，践常伯，出入两都八座使事，职业之暇，多游名山大川，以广其意。所至辄游，游辄搜奇剔幽，有记咏题名之属。又旁究书艺八法，喜延说后进，不为贵倨。海内操觚之士，延颈而望下风，借以相重者比比，然，稍复疑乔公文士少实用云。而会宁事起，公以大司马赞留守之重，从容调兵食约束之，士大小受署，夺逆王胆于数百千里外。事甫定，天子以其幸来，公先几伐谋，抗死请钥，大奸愓息于肘腋之内而不敢动。盖前是石淙公数立功西北，称名将相；伯安公缚宁濠，策勋第一，封侯伯。而公复建社稷之业于留都，而后文士之用可知也。嘉靖初，天子进公位少保，为大蒙宰，虚巳以听公推毂耆旧，一时彬彬。朝宁间，前后建白轩，举国是，而其所持礼不能胜。新贵人稍不合，即奉身退，高卧于介山、汾水之间。天下伟其去而望其复起。即向所称长沙、石淙、伯安诸公，视公于出处之际蔑如也。公之为大司马不侒，大王父实佐之。而孙清简公任太宰相，过从𬴆甚。公有乡人林宗之鉴，先君子甫髫而侍公，进之膝曰：儿异日庶几余哉！则谓大王父曰：翁似不及也。先君子居恒与不佞及公，未尝不津津言之也。其貌颀然而伟，长色毅然而方，温然而亲人若伤。诗云：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公庶几类之哉！盖乔公殁三十又五年，而今皇帝录旧德，加赠公少传，易名予葬。又三年，而不佞承乏晋臬，首访公家室，则归之血胤绝久矣。纠其遗文，得十之一二，归而谋梓行之。会清简之孙世良者，时丞崇明，闻而捐俸，其剞劂之役集成，凡得诗赋四卷，奏议及维文六卷。呜呼！即宪、孝间士大夫习文者，将谓公寡折冲之略，□逊介胄。迨后习公留都事者，母乃谓公水强持重少文无术，如绛侯、博陆辈耶？滋集行，庶几有以窥公全矣。

王世贞

桂子园集叙

太原方伯龙池王先生者，举嘉靖庚戍进士。于时同举三百二十而先生最少。甫胜冠，已知邓州，佐大名，知苏州，为吴四郡治兵使者，参知陜西，观察中州，稍迁蜀方伯，坐忤当路归，盖年犹强仕也。而先生为大名、苏州时，善历下李于鳞、太仓王元美两先生。两先生方少年，以文章自命，鲜所许可，而独推毂先生。先生奏其诗若文，两先生读之，洒然色喜也。然先生文章称稍以政事掩，而晚好谈名理，则历下已谢人间，独太仓在，其推毂先生益甚。而先生方与里中耆德为洛下香山社，无复宦情矣。先生治园城中，有桂数株，日婆娑觞咏其下。四方韦布骚雅之士，荐绅冠盖能言者，数过从先生游。所为诗若文日益富，而郎君商丘令裒之，凡若干卷，先生自名之曰桂子园集。而桢先大夫故同先生举称年家子，又与商丘共事兹土也，则委之序。夫桢恶能序先生集哉？昔者太仓诵先生治吴之政矣，其言曰：外理而求事，为事役而不得其要领；外事而求理，则子事生厌薄，而中竟累知。求事于理而理障，求理于事而事障，而亦卒不得其妙。先生虚心澄虑而顺待之，不在事先，不在事后，触境生感，天则自见。融迹为道，与道两忘。先生之所以为政，即其所以为是集者也。意授于思，言授于意，言妙而自工，意尽而遂止。不雕刻以伤气，不敷衍以伤骨。捃拾博而师匠高，合而为篇，雕而为句，摘而为字，莫不有法度致味存焉。而先生则神与境会，倏然来，浑然就矣。先生以文章为政事，以政事为文章。文章政事，各臻其造，敛其华而噉名之士自失焉。其取重于两先生也，有以哉！先生集成，而太仓已修文地下，世谁相知定斯文者？桢重违商丘之指，而序其大凡如此。此非桢之言，而太仓以民心为心，民或时恫，则怒心感而噫气生焉。刘向五行传以为心之不睿，是谓不圣，厥咎雾，厥罚恒风。解曰：言貌视听，以心为主，心不睿则四德乖。雨旱寒燠，以风为本，风不时则四气乱。又曰：睿者宽也。愚谓睿非宽也，惟睿能用宽尔。今之君子，其始未尝不务宽，而后稍严急也，则思非睿也。盖视不下带，而虞四境之欺；解不导窾，而患髋髀之格。临之以卒然而咄嗟取辨，怒其不捷也，皆宽所从失也。譬之风飙举暴发，飞石撼山，使三辰迷次而百川倒流。威则威矣，于生化之纪，不亦远乎！吴公究心名理，好深沉久大之思，与曹公咸有一德，加惠我民，体睿则宽，非苟焉而已。闾阎少叹息愁苦之声，而大块之噫气于是焉平，宜乎一祷祀而风伯效灵，雨师助顺也。或曰：今环数千里，又多风，岂独在政耶？愚应之曰：千里不同风，气之和垂一也；列国不同政，民之好恶一也。无诿于适然，而猷为措注，常恐猷为措注，常恐伤之。知风之自体，巽而入深，使吾德政条畅祥和，常与天之喜气相接，是幽赞默成之道也。故成汤罪已而旱回，姬旦郊迎而木起，景公暴日甘雨来，宋君引咎荧惑退。古有蝗不入境，虎北渡河者，用是道也。则郡公之祷为知本矣。

王道行

乔侯德政碑记

世之谭吏治者曰：某邑易，某邑难。夫民一也，何难何易？在治之者善不善耳。器诚利，何忧盘错？车诚完，何问险夷？伟抱通才，诚锐意兴理，将随施辄效。盖捊鼓影响，不足喻其捷也。彼暗治体者，不以阘茸隳功，则以刻轹伤雅，是先自携也，而安望民之我思哉？乔侯讳允升，字吉甫，别号鹤皋，河南孟津人。起家进士，出令闻喜，以治行第一，移太谷，五年于兹。今应天子召北上矣。太谷乡官郭障民、崔澄、武兢、赵谟、白月等，阖学生员王珂、白松鹤、郭允兴、郭尚宾等，乡耆白斗等，思侯不已，谋伐石以以纪德政，乞言于余。余惟太谷非昔称难治之区耶？俗侈而逾制，则绳束难；士骄而败度，则陶镕，难氓黠。解难。急之如棼丝，绥之如水投，石，上与下方。百相诱也，百相蒙也。弊所从来，久矣侯岂弟。春容不设城府，忠信明决，洞见始终，甫，下车。即加意振刷政务，黔首称便者毫不纷，更其。不便者次第厘政。濬耐泉之水以资灌漑，省。乐平之徭，以宽民力，定婚丧之仪，以崇俭朴。严歌舞之禁以防淫汰，给织纺之资以周民用，设赈济之法以恤民穷，廑乡约之训，以昭。劝惩，申保甲之条以息奸宄，革拘摄之役，以。除横扰，黜吏胥之狡以戒舞文。且也出纳，明。允杜侵渔也；积贮充盈，备凶荒也；芟辟荒芜，安流离也；创修邑乘，昭文献也；驱散党私，重惩告讦，抑豪强也；学宫再葺，庙貌重新，敦教。化也；礼隆缝掖，躬课艺文，育英才也。一时人士䜣䜣向风，侈者循礼，骄者戢容，黠者输诚，轻佻豪侠者敛迹屏息，兢兢惟罹，三尺是惧，善政善教有更仆未易数者。兹去也，群黎百姓睹甘棠而增感，勒坚珉而系思，岂其𬴐虞要结乎哉？余考两汉循吏，首称龚黄文翁，然以重农称，一以弭盗称，一以隆学校称。彼各坛一长，犹颂声至今布方策，况侯兼众美，异日太史氏传循良以风来祀，知不在龚黄下矣，岂特一邑见思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