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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松江府志 松江府志卷之五十三

作者:匿名 分类:天文地理 更新时间:2024-12-05 07:33:34 来源:本站原创

遗事中

文原吉官治书侍御史。洪武二年,巡按谢恕按治松江,欺隐官租,逮系一百九十余人,至京师,多称冤者。原吉等以闻,太祖召数人廷问之,悉得其情。乃责恕曰:御史耳目之官,当与民辨是非,明曲直,不使冤抑,方为称职。今尔为御史,不能为民理枉,反陷民无辜,朝廷耳目将何赖邪?于是尽释其人,命下恕吏,原吉等赐彩币有差。

洪武中,数遣使者廉察诸仕宦家,任勉之。令鄱阳。时使者至其第,止茅舍三间,父灌园,母纺绩。使者问:子何在?门庭松江,何萧索如是?父养素先生曰:吾令儿子作清官,不欲以脂膏自润耳。使者绐以客游至鄱,有札寄否?因贻书戒之。略曰:天道福善祻淫,甚可畏也。勿谓巳安巳治而懈怠,勿谓巳能巳足而骄矜。使者以书直达,并陈所居状,太祖嘉叹,旌异之。

萧野张汉杰伯庸父子,一时豪俊,与赵屯吴氏有姻连张吴,皆元万户府官。吴元年,钱鹤皋作乱,遣人诣张请为应汉杰父子,毅然曰:此叛贼也,吾从汝叛耶?反缚所遣人,大书叛贼于其,皆,叱之去。汉杰曾孙举能言之。

钱鹤皋之起也,大将军徐达驻兵苏州,遣指挥葛俊讨之。俊战舰才六艘,自古浦塘入,乱兵列塘上,闻砲声,皆散走。俊笑曰:乡民耳。麾兵入城,鹤皋从北门走还家,其党号翟元帅者,率兵乘肩舆逆战于横泺,众散,就缚,鹤皋匿海上,获之。鹤皋爱士,喜宾客,名胜多从之游,然狂不知量。将起事,周堑列竹护其家,识者笑之,据府治,三日而败。

洪武乙丑、丙寅、丁卯,江南水旱,三年无收,松江尤甚,饥民。至食其子,而官府征粮不巳,百姓作诗伤时事云:惭为乞丐耻逾墙,难过迢迢百日长。不免鬻妻伤大义,且先烹子疗饥肠。满炉火煮心肝热,一釜汤煎骨肉香。寄语肥甘当道者,此时焉可复征粮。

洪武丙寅夏六月庚寅,天大雷电,疾风暴雨,如注潦水横流,道路莫辨,雷震死。奸民陈鸦鹊火其庐,暴其财于庭。黄颛有诗纪其事。

富林焦伯诚博学隐居,孝陵闻其名,特聘典试礼闱。

胡秉忠上海人。洪武初举人材,知行唐县,务以礼化俗制祀先孝顺节义、教民读书三图,名曰谕俗图入觐时以献。温旨嘉之,颁行天下。

沈富二,号雪泉,华亭人。少从杨铁崖游,常著忠节备遗录,纪逊国名臣,其人仁厚长者,大理□霁其曾孙也。

杨渔隐名仁寿,其先天台人,寓松江,售星禽术,给养授徒。巨室陶氏,遂占籍陶溪。作字学鲜于枢,得其风韵。子景和,洪武间应人材举,为东昌守,坐酗酒不敬,罹大辟。渔隐戍边。总帅亦习鲜于字,见渔隐书叹服,出名纸数十幅索书,且问所欲,对曰:某年巳七十,愿得首丘。即遣还。

明太祖尝登钟山,词臣扈从拥翠亭,给笔札赋诗,应制者八人,秦裕伯与焉。世宗幸兴都,诏修承天大志,命侍臣各拟承天赋以闻。时应制者十二人,顾从礼与焉。

顾禄在洪武中为宫词,有以为言者,将罪之,及观其诗,乃用洪武正韵,遂得释。今其集名经进者以此。

永乐中,松江大水,朝廷命通政赵居任治水。尝登超果寺桥,令居民插茭芦水田中,曰:望青亦可也。民不悟,从之,后皆据以起税,故有白水征粮赵通政之谣。

侯将军端有膂力。南汇有虎伤人,端格杀于烽堠下,至今人呼其地□侯公杀虎墩。

永乐十八年,特选人材十三人,并授方面。而华亭七人:马麟、周恂、孙豫、奚景周、江润皆布政使,吴衡、陆勉皆参政。相传成祖夜梦十三人共扶一殿柱,又一马遍身生麟。明日引见,数既合,而麟居首名,大悦,故有是命。

沈自乐度初戍云南,其地有日者谈命,多奇中,公暇日叩焉,日者惊曰:是当贵显,历官清要,非凡命也。公笑谢。见其所设课命字不佳,曰:吾为子易之,可乎?乃大书揭之肆中。时都督瞿能镇云南,过而见之,问知沈公书也,因延致为弟子师。未几入朝,遂挟与偕馆于南杨学士家。时成祖方崇尚文事,博求善书者,南杨遂以公荐,召见,试书称旨,授翰林典籍。自是宠遇日隆,令凡写诰敕,皆效公字体,至今犹然。

沈简庵先生粲,贫时以警夜宿真武祠下,梦神以数印授公,公辞,复出牙牌一奁,公择取其六。后公以中书舍人历寺副、修撰、侍读、庶子、大理少卿,凡六任,皆供奉内廷,不履曹石。

李敬字成学,华亭人。永乐丁酉举人。宣德间,上疏乞就禄,特授上海训导。暇必放舟,溯潮夕发,晓至上堂问省。越旦复至署,菽水欢娱者十余载。迁德化教谕,攺任崇德,皆以师范称。

陈祯知襄阳,冬月出行,泊舟傍岸,遥望田中有稻一枝,长而甚青,祯异之,登岸谛视,乃从骷髅眼中出。祯疑事必有冤,忽悟韩道清姓名,令人侦缉,至村肆中沾酒,见一人市肉求益。店主曰:我有名韩道清,卖肉不须秤。遂擒之解府。祯鞫之,骷髅即道清谋杀者,遂置诸法。

任公勉之。没未葬,里长张琳编其子弘为本县养马夫授。张公知之,言于太守上虞叶公冕。叶叹曰:有是乎?先生出,谕,令会治丧,不须入也。既退,大书榜于门曰:今后均徭,故官子孙一例优免。任氏子孙至今能诵之。

正统戊午春,富林焦震家生瑞竹,凡二本,皆异稍同干,森然齐长。壬戌生一本,亦如之。震隐居教授,与弟雨友爱深至,人以为和气所钟云。巡抚侍郎周文襄忱有诗咏之。植物有修竹,独为贞静姿,况此作嘉瑞。本挺两岐职,间生巳为异,重见真绝奇。考祥揆所自,天和本人为。君家世积善,习隐勤书诗。孝友既不爽,德庆日以滋。冲融感和气,征应良在兹。繁阴媚骈干,密叶交连枝。春妍色不竞,冰霜操岂移。虚心待结实,擢秀期诸儿。朝阳有彩凤,翙翙将来仪。

明时御用近体衣皆松江三梭布,此尚衣缝人所言,盖节俭之,俭之风,历久不改。然民间解户往往破家,则以内官经收,而有司不能体恤也。

钱原溥尚书,常以大红布作吉服入朝,内竖见而悦之,言于上前,故织染石遂有岁造大红布之例。士大夫举动,信不可以不慎。

上海李文忠,居贫力穑,一介不妄取。常与其子入城得遗金三两于厕上,自念:我得此固善,彼失者当何如?遂宿留以待项之。一人号而至,曰:吾父逋租,击于官,吾卖子以赎,适登厕而失之,今无路矣。文忠举还之。其人请谢以半,亦不受。还。过唐行,舟胶入水,于足下获银一铤,衡之乃者。

戴谦为南京御史,梦骑马至清江厂,有朱衣引一人鸣冤,蓬首褐衫姓李。朱衣者曰:盍往观乎?即前导。所过皆竹房,至一家,独瓦屋。入门有男子卧地上,一妇人绿衣红裳,簪花处其傍,曰:欲救之,奈气绝矣。惊寤,出水西门,至清江厂,物色得之。道途屋宇及死者姓氏,皆如梦所见。呼其家问之,乃因市肉与屠人斗而死。妇人乃其姊归宁而暴死者。即捕屠置之法,教授王礼、五经博士陈贽皆有记。时正统八年四月也。

陈秀,汴梁人,避红巾乱,徒居华亭三界址。太祖召诸粮头入见,秀手足胼胝,呼为好百姓,给帖一道,内云:有此帖者,是我良民。秀运粮至京,居停张氏有女端重,秀每抱之,赠以刷绿布。女后选为仁宗后,每问秀运粮来乎?辄赐以酒食。正统间,里中建石梁,秀方击鼓集众,适有官长乘船至,召秀问曰:此处田地俱荒,何故?秀答曰:田有官田、民田。民田五升起粮,官田一石一斗起,至九斗、七斗、五斗止。太祖罪吴民不早归顺,故以租额作粮额,民俱远窜。若得减粮额,便可招集流民。官长颔之,令至察院具呈,盖即周文襄也。减粮实自此始。

张伦字文简,居七宝镇,好读书,有侠烈风。周文襄巡抚江南,伦献策立水次仓,民以为便。在幕下垂二十载。文襄欲以叶宗行例荐,辞不应。暮年家居,复以吴淞浦汇塘淤塞,岁比不登,诣阙上书,的请知府叶公冕,命伦总其事,时赖其利云。

蒋公用和奉使过家,偶驾小艇出,使两仆上岸牵挽,自坐舟尾,持橹误触行舟,其人以篙击公笠,更呵骂之。仆厉声曰:此是蒋给事。公笑曰:奴辈欺人,此处那得蒋给事?促牵船竟去。

蒋用和在京师,与于忠肃联舍,蒋生子,宾客致贺,卜曰会饮。及期,忽闻于公丧母,蒋曰:于公方哭殡,而吾召客,非人情也。遂易以他日。

蒋用和常泊船江浒,有女子对官舫洗虎子被缚,蒋为力解之。女归自缢,又使人往救,获苏,语使者曰:为我谢蒋给。事,明日且勿行。诘朝,见一舟凌风而去,上有旗号曰:江湖刘使君。遂停留不发。是日行者皆覆溺。又唐中丞珣江行遇风,旁一巨舫,内有冠带绯袍人邀公才过,而所乘舟覆矣。比登岸,见巨舫悬旗曰:利济侯。倏不见。盖二公素行皆为神祐云。

钱景高旧志载有旌义:景泰二年,领京仓米五百斛运赴万全左卫者,沈玉、黄璘,输马草于山海等处者,黄瑜并华亭人。四年自输米八百斛京仓者,华亭黄世昌、瑜璘之父。金鼎、张祜、胡德裕、陈汝贤、宋琦、李森、张畦、戴益,上海沈圭、曹洽、何睦、山玉、钱镇、乔节、陈恒、杨彝、夏玑。输麦七百斛实京储者,华亭张绍、畦之弟。陆珩、孙显皆授冠带荣身。天顺四年,输米八百斛赴湖广赈饥者,华亭张镠,畦之子,上海梅元。成化七年输米三百斛赴广西饷军者,上海唐瑾、唐㻠俱授正七品承事郎、散官。成化五年,输米三百斛赴广东预备军饷者,侯佩授正八品迪功郎散官。六年输米三百解广西饷军者,王祯、张汉俱授正八品迪功郎散官,袁伟授从九品将仕佐郎散官,并上海人。其助赈本县者,具荒政志。

景泰六年,郡人董昂、赵璧各取米四百石赈饥,例授冠带,辞不受。郡侯叶公冕书崇义二字名其堂,廉宪袁恺为记。两人皆居城西。璧有堂亦名尚义。子锜,成化戊子举人。郁宪副文博,居官清介,妻子衣敝缊,饭脱粟,处之晏如。常。有老苍头夜侍,泣而言曰:主公宁能常在官中乎?奈何不为子孙地?公怒曰:余如贞妇,苦守垂白矣,尔欲污我耶?举矛掷之。

上海董氏始祖遗安公墓在沙竹两冈间,巽水亥龙,相传厉布衣所点穴也。墓前一柿树,科举年,若结一实,则宗必获隽一人,自天顺巳卯侍御纶始。

成化甲辰夏、秋间,喧传夜有物入人家,遭之者如寐魇,或能伤人,咸鸣金击柝,警守达曙,然未有见者。舟航辐辏处,时时夜惊。久之,获一人,剜冬瓜,戴于首,浮水入舟,行盗执送于官,怪遂息。时村落又传有虎,或𬮭之,乃盗豖者,身冒虎皮,夜不能辨,遂以为真虎。讹言亦此类也。

张庄懿公蓥巡按山东,至临清,行香,过酒肆,帘拂其冠坠地,公色弗动,徐命拾冠着之而去。诸长吏惶恐,系卖酒佣,待戟门。公见之,第谕曰:自后而帘可高悬。竟遣之去。为刑部尚书,时有狱事,须急报,夜坐,趣吏治文书,迟明早奏。夜半,书既就,吏拂烛污文书,叩头请死。公曰:误耳。趣再书之,坐待怡然,达曙不寐。

张庄简公悦,为孝宗所知,官吏部侍郎时,适尚书缺,孝宗意向用之。有中官揣得,使人通意曰:知公甚清,但以一刺相投,当为之地。公竟不往。

庄简公自律甚严,而待物不苛。有四川监司赴任,请教,公曰:川行甚险,州县卑官携妻孥往者,实以躯命博升斗禄。君辈幸毋以微罪斥去之。

庄简公与张庄懿公一时皆以尚书同居城河外,中隔数武。两公元旦入城祝厘,出,即往邻人朱老家,肃章服拜之。朱接款,具茶,修宾主而出。其人故栉工也。

陈欢字侍诚,祭酒与同先生孙也。隐居独善,享年九十。其从子球,字贡玉,以孝友称。球子大经,字子常,博学授徒。出其门者多高第,父子亦并九十岁。大经子应祈,字遂卿,孝奉二亲,清贫有守,年八十有三。

成弘以前,士大夫尚未积聚,如周比野父子。曹定恭兄弟蒋给事性中、夏方伯寅、许佥宪璘,致仕家居,无异诸生。时张庄懿公官至大司马,故庐数椽,田不百亩也。

张东海弼为兵部郎,数以直言忤当路,遂出守南安。入觐至京,谒李文正东阳,阍人辞焉。东海题其几云:始知东阁先生贵,不放南安太守参。拂袖竟出。

张东海父村居先生熊应封兵部郎,居乡治家,不苟同俗,常以严胜,曰:吾凉薄,未能化乡里,吾训吾家可耳。所立家规,子孙世守焉。

东海守南安时,各郡收兵议赏武夫吏卒,惟顾得公墨妙,故多以笔札佐郡费。有方伯入觐,缄楮一箧,求公书,以餽长安贵人。公笑曰:吾不能为佣书也,止书四纸,余悉封还。其持正又如此。

吴一斋黼任抚州同知,时邻郡建昌富民吴万八,坐弑父大狱,岁久未决。台使以黼廉直,檄下迹其实,万八以赂求免,黼怒曰:我荷国恩,食天禄,宁以贿赂坏公法耶?遂核如律。时境久旱,是夕,天乃大雷雨,震死万八。一郡惊为公正直所感。

曹定恭时中分巡黔中,所过必题咏邮壁。及还日,复经其处,见有属和者,公赏其词翰,访知为从行指挥所作,而其人罪当禠职,特释之。及归,指挥餽五百金,公曰:我惜汝才耳,岂有私耶?却不受。家居广富林,不轻入郡邑。守长初至,一通谒,归即杜门,守长至,亦不接见。年八十,不复冠带,见客,止幅巾布袍,赋诗饮酒,人乐其真率。

顾宪副纶,风裁特峻,不肯假借人。居东门外茅舍三楹,一居子舍,一作卧室,一以延宾。郡邑贤有司至,则肃衣冠迎之,坐谈不倦。其居官无称者来谒,则据床拥被,听其自至榻前,但曰:老夫抱病,不能送迎。谒者惭而去。

高博字德宏,成化癸卯举人,授信阳州学正,攺武冈。江行遇风,见有溺者,曰:吾有垂白亲,忍犯险远游,以重倚门之念。即弃官归。清介自持,惟与曹定庵时中、许一庵璘,赋诗饮酒为乐。年七十有九而终。

顾文僖公杂记曰:周文襄巡抚江南日,济农仓米岁常有二十余万,遇水旱辄奏请免粮,以此补之,民不知凶荒,朝廷不知有缺乏也。又每岁正月十五后,便有文书来放粮口,此是百姓纳与朝廷余剩数,今还与百姓食用种田,秋间又纳朝廷税也。放米每户率二石,虽云抵斗还官,其实多不取。先祖尝言:吾家一次领黄豆六石,后升合不曾追也。又曰:济农仓积米之多,近日士大夫多不信。予以所记二事明之,成化戊戌岁,诸廒皆满,余米无可著处,以七万石寄积于水次西仓。先君可闲公以老人选差监守,自戊戌至丁未,凡十年,始得放闲。盖所积既多,挨陈放支,次第不及故也。此事予所目见。嘉靖甲申,操江伍松月都宪巡历至松,感旧赋诗,有米栗陈陈岁四亿之句。予见而问之曰:诗举成数,其实三十七万几千石。盖公常以常州推府承檄盘仓,见此,闻今空乏,故作此诗也。予所见今四十有七年,日月颇远。伍公盘粮在弘治壬戌,方二十三年尔。此言如质之伍公,亦弗信也。

成化间,长沙陈章同教华亭,于学圃凿池,得紫石函,铭曰:华亭县普照寺南杨十七郎骨殖之。柩发之,骨尽化,惟鳝鱼一尾,蟹一枚,盘旋其中,放之皆活。前辈有亲见者。

卫文节公泾,本华亭人,生干萧塘,后以昆山贯及第。宋时华亭学有状元坊,为泾立也。景泰间,知府叶冕为重建于礼乐桥下,题其柱曰:九重华选魁多士,千古清风启后人。以风励后进。弘治巳酉,西门火,延燎及坊,市,人哗曰:烧郤假状元,出真状元矣。明年,钱福果以会元魁。天下谶纬,子所不言,然有不可诬者。

弘治巳酉,顾草堂英营寿域于肇嘉浜上,一夕雷雨大作,砖埴皆移于河南数十丈外,其铺砌巧异,非人工可及。倒书白字一行于华表石上云:雷部大将军石守信。字画遒劲,有晋人笔意。

凡狱囚往往为仇家赂狱吏,或承上官风旨,谬以疾申,不数日辄报死,实杀之也。成化、弘治间,乡人曹子文为司狱吏,主书写申状多矣。一日,与众坐狱舍,忽旋风从外来,文色变神乱,张目若对语曰:某人某所命,某人某所使,非我罪也。随困殆,舁归家,语不绝死,时谓鬼杀之也。

张西谷世美月:弘治间布衣,多博学能诗。在郡城则有东野陈粲、味苓、顾曦、一槎、陈汉、墨潭黄嘉言。在洙泾则有龙渊、戚韶、一柱张冕。在唐行则有缓斋金藻、雪窗吴爰、西楼企、云林金处和守复、张元凯寅谷、陆孝思云崖钱岳。在张堰则有笑隐陈奎、朴庵邵云。一时缙绅先生相与倡酬,郡大夫若宜春刘侯辈,亦重以礼貌,不与齐民伍。

潘奎者,郡椽也。慈仁好拯物。太守御下严,胥吏无敢启口。有豪甚残暴,捶楚诸臧获过苦,每至殒命,逃者必诬以盗,广贿诸役,冤杀无算。豪前后所讼奴四十余,俱论死。当录时,守召诸奴讯之,无敢辩。既出,奎伏地,为奴白冤状,数豪不法事甚具。守召诸奴覆讯,乃悉解放,捕豪丁狱。居一岁,奎于吏舍生子。是夜,守梦见诸神骑乘鼓吹,送一儿至吏舍。醒而念曰:必潘奎家也。吾闻有德者必有后,月给担栗赒之。所生子即恭定公恩。

钱修撰福,里居日,有门生知扬州府,遣使迎公,不赴。后暂一至,诸大贾争先迎谒,将有请,属公曰:予特来观广陵涛耳,母作跨鹤人猜也。又有老儒薛河东访梁溪邹氏,诡称为钱状元师。邹方置酒邀欸,适报钱至河下,薛谓王人曰:吾当往舟中与偕来。遂诣公,恳告以实,公欣然同往,侍坐尽醉而罢。

青龙庄蓼塘肃,尝为宋秘书小史,蓄书万卷,且多手钞者,其目以甲乙分十门。肃殁后,子孙不知保惜,遂散乱无几。至正六年,修宋、辽、金三史,诏求遣书,许酬以官。江南藏书多者三家,庄其一也。继命危学士素即家选取子孙恐兵遁图谶,干犯禁条,急付祝融氏。及收拾余烬,存者又无几矣。其孙群玉,悉载入京,觊领恩泽,竟布衣而归。书之不幸如此。

嘉兴沈雷伯以道术名。至正丙子,松江旱,府官遣香币迎请以来。雷伯矜甚,谓雨可立致,结坛仙鹤观,下铁简于泖湖潭井,日取蛇燕焚之。久而不雨,羞赧宵遁。乃请彭真人素云祷之。素云与郡邑诸司斋戒三日,诣坛焚表章,晡时。大雨如注,枯苗复生。郡守静海李公作神雨行纪其事。

钱皋,吴越王裔孙,居华亭县北小莱聚。通经史,习骑射,以侠闻。元末盗起,率乡兵捍御,又以白衣参越帅军,却寇,活遗黎数万。晚乃结茅曰纯白窝,以居,宁神反本。杨维桢为之纪。

陆景云字民望,博闻该览,正和元年进士,授江西提举,慨然曰:家有亲在,安能长怀远道,阙晨昏礼?遂谢归。

周待制月岩先生仁荣,买第子府城郑捏儿坊,创义塾以淑后进。筑础时,掘地数尺,有青石,获双砚,砚有款识,乃唐郑司户虔故物。塾既成,遂名双砚。后先生之弟本道先生仔肩,登庚申科,仕至惠州判官。

钱裕自为诸生,预庭祭,有感于心,其奉先尤谨。尝署祠门曰:事之如生,祭之如在。晨谒朔参,出入必告。有新物不荐,不敢尝,饮食必再祭再祝。礼。祭则前一日具新笔净砚,虽盛暑必衣冠书祝文,又缮录仪式,作指掌图,以便诵习,且刻梓而博施焉。一日,时祭,属子壻陈矩来,因俾沐浴,帷诸门左。矩梦冠绅数老人曰:汝在门,吾侪来赴宴,汝未有儿,徐当与也。明年果生男。

张仁义,号一山,为黄冠。元季,有朱将军者,镇海上,阴蓄不轨,踌躇未发。闻仁义善符录,能致丁甲诸神,乃使召之。仁义既至,将军胡语呼之曰:把失,我有事向神决之。遂命仁义召将。将军袖出片纸,引烛亵于炉□。顷之,仁义呼曰:神至矣,速具纸笔,以人手腕代之。将军出其手,覆炉上,须臾手动,筋节缩栗,将军已骇惧,倏执笔大书一行曰:朱海贼。而欲反邪?赤而族,毋妄动。其二行则曰:而妻疾,某达鲁花赤崇之,亟斋荐,可苏也。又一行曰:而妾妊,明日午后生子矣。盖三事皆将军袖中纸所昼。而最后一行云:明日晚刻,胡同知取汝首级,可贿免伤。观者皆愕视,吐舌,掷笔而将军苏。取视其纸,色大沮。乃留仁义设醮,度达鲁花赤,其妻病寻愈,而午后妾果生子。下漏一刻,则铙钲鼓吹从东方来。仁义从别室窥之,见一人骑而前,又一人骑从而后,各手一盘,盘中诏一,剑一,各以黄锦覆之。最后则胡同知绯衣策马入矣。少间,止闻堂中乐饮欢呼。夜四鼓,将军乃送胡同知出。前所捧盘,仍锦覆剑,后一盘则所贿金也。乃宴犒仁义,礼为上客,赠厚币而归。

小蒸镇民颜甘泉浚井得石一方,旁有甲六二字。石刻略云:先臣胡执中,伏遇徽宗皇帝陛下,以藩邸旧臣,特加宠渥,所赐御札甚多,龙翔凤舞,铁画银钩,恐岁久湮没,勒之坚珉,以垂不朽。今其石尚存。

文原吉官治书侍御史。洪武二年,巡按谢恕按治松江,欺隐官租,逮系一百九十余人,至京师,多称冤者。原吉等以闻,太祖召数人廷问之,悉得其情。乃责恕曰:御史耳目之官,当与民辨是非,明曲直,不使冤抑,方为称职。今尔为御史,不能为民理枉,反陷民无辜,朝廷耳目将何赖邪?于是尽释其人。命下恕吏,原吉等赐彩币有差。洪武中,数遣使者廉察诸仕宦家,任勉之。令鄱阳时,使者至其第,止茅舍三间,父灌园,母纺绩。使者问子何在?门庭松江。何萧索如是?父养素先生曰:吾令儿子作清官,不欲以脂。膏自润耳。使者绐以客游至鄱,有札寄否?因贻书戒之。略曰:天道福善祻淫,甚可畏也。勿谓巳安巳治而懈怠,勿谓巳能巳足而骄矜。使者以书直达,并陈所居状。太祖嘉叹,旌异之。

萧野张汉杰伯庸父子,一时豪俊,与赵屯吴氏有姻连张。吴,皆元万户府官。吴元年,钱鹤皋作乱,遣人诣张请为应。汉杰父子毅然曰:此叛贼也,吾从汝叛耶?反缚所遣人,大书叛贼于其,皆,叱之去。汉杰曾孙举能言之。

钱鹤皋之起也,大将军徐达驻兵苏州,遣指挥葛俊讨之。俊战舰才六艘,自古浦塘入,乱兵列塘上,闻砲声,皆散走。俊笑曰:乡民耳。麾兵入城,鹤皋从北门走,还家。其党号翟元帅者,率兵乘肩舆,逆战于横泺,众散,就缚,鹤皋匿海上,获之。鹤皋爱士喜宾客,名胜多从之游,然狂不知量,将起事,周堑列竹护其家,识者笑之,据府治,三日而败。洪武乙丑、丙寅、丁卯,江南水旱,三年无收,松江尤甚,饥民至食其子,而官府征粮不巳。百姓作诗伤时事云:惭为乞丐耻逾墙,难过迢迢百日长。不免鬻妻伤大义,且先烹子疗饥肠。满炉火煮心肝热,一釜汤煎骨肉香。寄语肥甘当道者,此时焉可复征粮。洪武丙寅夏六月庚寅,天大雷电,疾风暴雨,如注潦。水横流,道路莫辨,雷震死。奸民陈鸦鹊,火其庐,暴其财于庭。黄颛有诗纪其事。

富林焦伯诚博学隐居,孝陵闻其名,特聘典试。礼闱。

胡秉忠上海人。洪武初,举人材,知行唐县,务以礼化俗。制祀先孝顺节义、教民读书三图,名曰谕俗图入觐,时以献。温旨嘉之,颁行天下。

沈富二,号雪泉,华亭人。少从杨铁崖游,常著忠节备遗录,纪逊国名臣。其人仁厚长者,大理□霁其曾孙也。

杨渔隐名仁寿,其先天台人,寓松江,售星禽术给养,授徒巨室陶氏,遂占籍陶溪。作字学鲜于枢,得其风韵。子景和,洪武间应人材举,为东昌守,坐酗酒不敬,罹大辟。渔隐戍边,总帅亦习鲜于字,见渔隐书,叹服,出名纸数十幅索书,且问所欲,对曰:某年巳七十,愿得首丘。即遣还。明太祖尝登钟山,词臣扈从拥翠亭,给笔札赋诗,应制者八人,秦裕伯与焉。世宗幸兴都,诏修承天大志,命侍臣各拟承天赋以闻。时应制者十二人,顾从礼与焉。顾禄在洪武中为宫词,有以为言者,将罪之,及观其诗,乃用洪武正韵,遂得释。今其集名经进者以此。永乐中,松江大水,朝廷命通政赵居任治水。尝登超果寺桥,令居民插茭芦水田中,曰:望青亦可也。民不悟,从之,后皆据以起税,故有白水征粮赵通政之谣。侯将军端有膂力,南汇有虎伤人,端格杀于烽堠下,至今人呼其地□侯公杀虎墩。

永乐十八年,特选人材十三人,并授方面。而华亭七人:马麟、周恂、孙豫、奚景周、江润皆布政使,吴衡、陆勉皆参政。相传成祖夜梦十三人共扶一殿柱,又一马遍身生麟。明日引见,数既合,而麟居首名,大悦,故有是命。

沈自乐度初戍云南,其地有日者谈命,多奇中,公暇日叩焉,日者惊曰:是当贵显,历官清要,非凡命也。公笑谢。见其所设课命字不佳,曰:吾为子易之,可乎?乃大书。揭之肆中。时都督瞿能镇云南,过而见之,问知沈公书也,因延致为弟子师。未几入朝,遂挟与偕馆于南杨学士家。时成祖方崇尚文事,博求善书者,南杨遂以公荐,召见,试书称旨,授翰林典籍。自是宠遇日隆,令凡写诰敕,皆效公字体,至今犹然。沈简庵先生粲,贫时,以警夜宿真武祠下,梦神以数印授公,公辞,复出牙牌一奁,公择取其六。后公以中书舍人历寺副、修撰、侍读、庶子、大理少卿,凡六任,皆供奉内廷,不履曹石。李敬字成学李敬字成学,华亭人。永乐丁酉举人。宣德间,上疏乞就禄,特授上海训导。暇必放舟,溯潮夕发,晓至,上堂问省。越旦复至署,菽水欢娱者十余载。迁德化教谕,攺任崇德,皆以师范称。陈祯知襄阳,冬月出行,泊舟傍岸,遥望田中有稻一枝,长而甚青,祯异之,登岸谛视,乃从骷髅眼中出。祯疑事必有冤,忽悟韩道清姓名,令人侦缉,至村肆中沾酒,见一人市肉求益。店主曰:我有名韩道清,卖肉不须秤。遂擒之解府。祯鞫之,骷髅即道清谋杀者,遂置诸法。任公勉之。没未葬,里长张琳编其子弘为本县养马夫授。张公知之,言于太守上虞叶公冕。叶叹曰:有是乎?先生出谕,令会治丧,不须入也。既退,大书榜于门曰:今后均徭,故官子孙一例优免。任氏子孙至今能诵之。正统戊午春,富林焦震家生瑞竹,凡二本,皆异,稍同干,森然齐长。壬戌生一本亦如之。震隐居教授,与弟雨友爱深至,人以为和气所钟云。巡抚侍郎周文襄忱有诗咏之。植物有修竹,独为贞静姿,况此作嘉瑞。本挺两岐职,间生巳为异,重见真绝奇。考祥揆所自,天和本人为。君家世积善,习隐勤书诗。孝友既不爽,德庆日以滋。冲融感和气,征应良在兹。繁阴媚骈干,密叶交连枝。春妍色不竞,冰霜操岂移。虚心待结实,擢秀期诸儿。朝阳有彩凤,翙翙将来仪。明时御用近体衣,皆松江三梭布,此尚衣缝人所言,盖节俭之俭之风,历久不改。然民间解户往往破家,则以内官经收,而有司不能体恤也。钱原溥尚书,常以大红布作吉服入朝,内竖见而悦之,言于上前,故织染石遂有岁造大红布之例。士大夫举动,信不可以不慎。

上海李文忠,居贫力穑,一介不妄取。常与其子入城得遗金三两于厕上,自念:我得此固善,彼失者当何如?遂宿留。以待项之。一人号而至,曰:吾父逋租,击于官,吾卖子以赎,适登厕而失之,今无路矣。文忠举还之。其人请谢以半,亦不受。还过唐行,舟胶入水,于足下获银一铤,衡之乃者。

戴谦为南京御史,梦骑马至清江厂,有朱衣引一人鸣冤,蓬首褐衫姓李。朱衣者曰:盍往观乎?即前导。所过皆竹房,至一家,独瓦屋。入门有男子卧地上,一妇人绿衣红裳,簪花处其傍,曰:欲救之,奈气绝矣。惊寤,出水西门,至清江厂,物色得之。道途屋宇及死者姓氏,皆如梦所见。呼其家问之,乃因市肉。与屠人斗而死,妇人乃其姊归宁而暴死者,即捕屠。置之法。教授王礼、五经博士陈贽皆有记,时正统八年四月也。陈秀,汴梁人,避红巾乱,徒居华亭三界址。太祖召诸粮头入见,秀手足胼胝,呼为好百姓,给帖一道,内云:有此帖者,是我良民。秀运粮至京,居停张氏有女端重,秀每抱之,赠以刷绿布。女后选为仁宗后,每问秀运粮来乎?辄赐以酒食。正统间,里中建石梁,秀方击鼓集众,适有官长乘船至,召秀问曰:此处田地俱荒,何故?秀答曰:田有官田、民田民。田五升起粮官田一石一斗起,至九斗七斗五斗止。太祖罪吴民不早归顺,故以租额作粮额,民俱远窜。若得减粮额,便可招集流民。官长颔之,令至察院具呈,盖即周文襄也。减粮实自此始。

张伦字文简,居七宝镇,好读书,有侠烈风。周文襄巡抚江南,伦献策立水次仓,民以为便。在幕下垂二十载。文襄欲以叶宗行例荐,辞不应。暮年家居,复以吴淞浦汇塘淤塞,岁比不登,诣阙上书的请。知府叶公冕,命伦总其事,时赖其利云。蒋公用和奉使过家,偶驾小艇出,使两仆上岸牵挽,自坐舟尾,持橹误触行舟,其人以篙击公笠,更呵骂之。仆厉声曰:此是蒋给事。公笑曰:奴辈欺人,此处那得蒋给事?促牵船竟去。蒋用和在京师,与于忠肃联舍,蒋生子,宾客致贺,卜曰会饮。及期,忽闻于公丧母,蒋曰:于公方哭殡,而吾召客,非人情也。遂易以他日。蒋用和常泊船江浒,有女子对官舫洗虎子被缚,蒋为力解之,女归自缢。又使人往救,获苏,语使者曰:为我谢蒋给事,明日且勿行。诘朝,见一舟凌风而去,上有旗号曰:江湖刘使君。遂停留不发。是日行者皆覆溺。又唐中丞珣,江行遇风,旁一巨舫,内有冠带绯袍人邀公,才过,而所乘舟覆矣。比登岸,见巨舫悬旗曰:利济侯。倏不见。盖二公素行,皆为神祐云。

钱景高旧志载有旌义:景泰二年,领京仓米五百斛运赴万全左卫者,沈玉、黄璘,输马草于山海等处者,黄瑜,并华亭人。四年自输米八百斛京仓者,华亭黄世昌、瑜,璘之父。金鼎。张祜、胡德裕、陈汝贤、宋琦、李森、张畦、戴益、上海沈圭、曹洽、何睦、山玉、钱镇、乔节、陈恒、杨彝、夏玑输麦七百斛实京储者,华亭张绍、畦之弟。陆珩、孙显,皆授冠带荣身。天顺四年,输米八百斛赴湖广赈饥者华亭张镠畦之子上海梅元。成化七年输米三百斛赴广西饷军者,上海唐瑾、唐㻠俱授正七品承事郎、散官。成化五年,输米三百斛赴广东预备军饷者,侯佩授正八品迪功郎,散官。六年输米三百解广西饷军者,王祯、张汉俱授正八品迪功郎、散官;袁伟授从九品将仕佐郎,散官并上海人。其助赈本县者,具荒政志。景泰六年,郡人董昂、赵璧各取米四百石赈饥,例授冠带,辞不受。郡侯叶公冕书崇义二字名其堂,廉宪袁恺为记。两人皆居城西。璧有堂亦名尚义。子锜,成化戊子举人。

郁宪副文博,居官清介,妻子衣敝缊,饭脱粟,处之晏如。常有老苍头夜侍,泣而言曰:主公宁能常在官中乎?奈何不为子孙地?公怒曰:余如贞妇,苦守垂白矣,尔欲污我耶?举矛掷之。

上海董氏始祖遗安公墓在沙竹两冈间,巽水亥龙,相传厉布衣所点穴也。墓前一柿树,科举年若结一实,则宗必获隽。一人自天顺巳卯侍御纶始。成化甲辰夏、秋间,喧传夜有物入人家,遭之者如寐魇,或能伤人。咸鸣金击柝,警守达曙,然未有见者。舟航辐辏处,时时夜惊。久之,获一人,剜冬瓜,戴于首,浮水入舟,行盗执送于官,怪遂息。时村落又传有虎,或𬮭之,乃盗豖者,身冒虎皮,夜不能辨,遂以为真虎。讹言亦此类也。张庄懿公蓥巡按山东,至临清,行香,过酒肆,帘拂其冠坠地,公色弗动,徐命拾冠着之而去。诸长吏惶恐,系卖酒佣,待戟门。公见之,第谕曰:自后而帘可高悬。竟遣之去。为刑部尚书,时有狱事,须急报,夜坐趣吏治文书,迟明早奏。夜半,书既就,吏拂烛污文书,叩头请死。公曰:误耳。趣再书之,坐待怡然,达曙不寐。张庄简公悦,为孝宗所知,官吏部侍郎时,适尚书缺,孝宗意向用之。有中官揣得,使人通意曰:知公甚清,但以一刺相投,当为之地。公竟不往。庄简公自律甚严,而待物不苛。有四川监司赴任请教,公曰:川行甚险,州县卑官携妻孥往者,实以躯命博升斗禄,君辈幸毋以微罪斥去之。庄简公与张庄懿公,一时皆以尚书同居城河外,中隔数武。

两公元旦入城祝厘,出,即往邻人朱老家,肃章服拜之。朱接款,具茶,修宾主而出。其人故栉工也。陈欢字侍诚,祭酒与同先生孙也,隐居独善,享年九十。其从子球,字贡玉,以孝友称。球子大经,字子常,博学授徒,出其门者多高第,父子亦并九十岁。大经子应祈,字遂卿,孝奉二亲,清贫有守,年八十有三。成弘以前,士大夫尚未积聚,如周比野父子。曹定恭兄弟,蒋给事性中、夏方伯寅、许佥宪璘,致仕家居,无异诸生时。张庄懿公官至大司马,故庐数椽,田不百亩也。张东海弼为兵部郎,数以直言忤当路,遂出守南安。入觐至京,谒李文正东阳,阍人辞焉。东海题其几云:始知东阁先生贵,不放南安太守参。拂袖竟出。张东海父村居先生熊应封兵部郎,居乡治家,不苟同俗,常以严胜,曰:吾凉薄,未能化乡里,吾训吾家可耳。所立家规,子孙世守焉。东海守南安,时,各郡收兵,议赏武夫吏卒,惟顾得公墨妙,故多以笔札佐郡费。有方伯入觐,缄楮一箧,求公书,以餽长安贵人。公笑曰:吾不能为佣书也,止书四纸,余悉封还。其持正又如此。

吴一斋黼任抚州同知,时邻郡建昌富民吴万八,坐弑父大狱,岁久未决。台使以黼廉直,檄下迹其实,万八以赂求免,黼怒曰:我荷国恩,食天禄,宁以贿赂坏公法耶?遂核如律。时境久旱,是夕天乃大雷雨,震死万八,一郡惊为公正直所感。

曹定恭时中分巡黔中,所过必题咏邮壁。及还日,复经其处,见有属和者,公赏其词翰,访知为从行指挥所作,而其人罪当禠职,特释之。及归,指挥餽五百金,公曰:我惜汝才耳,岂有私耶?却不受。家居广富林,不轻入郡邑。守长初至,一通谒,归即杜门。守长至,亦不接见。年八十,不复冠带,见客,止幅巾布袍,赋诗饮酒,人乐其真率。顾宪副纶,风裁特峻,不肯假借人。居东门外茅舍三楹,一居子舍,一作卧室,一以延宾。郡邑贤有司至,则肃衣冠迎之,坐谈不倦。其居官无称者来谒,则据床拥被,听其自至榻前,但曰:老夫抱病,不能送迎。谒者惭而去。

高博字德宏,成化癸卯举人,授信阳州学正,攺武冈。江行遇风,见有溺者,曰:吾有垂白亲,忍犯险远游,以重倚门之念。即弃官归。清介自持,惟与曹定庵时中、许一庵璘,赋诗饮酒为乐。年七十有九而终。

顾文僖公杂记曰:周文襄巡抚江南日,济农仓米岁常有二十余万,遇水旱辄奏请免粮,以此补之,民不知凶荒,朝廷不知有缺乏也。又每岁正月十五后,便有文书来放粮口,此是百姓纳与朝廷余剩数,今还与百姓食用种田,秋间又纳朝廷税也。放米每户率二石,虽云抵斗还官,其实多不取。先祖尝言:吾家一次领黄豆六石,后升合不曾追也。又曰:济农仓积米之多,近日士大夫多不信。予以所记二事明之,成化戊戌岁,诸廒皆满,余米无可著处,以七万石寄积于水次西仓。先君可闲公以老人选差监守,自戊戌至丁未,凡十年,始得放闲。盖所积既多,挨陈放支,次第不及故也。此事予所目见。嘉靖甲申,操江伍松月都宪巡历至松,感旧赋诗,有米栗陈陈岁四亿之句。予见而问之曰:诗举成数,其实三十七万几千石。盖公常以常州推府承檄盘仓,见此闻今空乏,故作此诗也。予所见今四十有七年,日月颇远,伍公盘粮在弘治壬戌,方二十三年尔。此言如质之伍公,亦弗信也。

成化间,长沙陈章同教华亭,于学圃凿池,得紫石函,铭曰:华亭县普照寺南杨十七郎骨殖之。柩发之,骨尽化,惟鳝鱼一尾,蟹一枚,盘旋其中,放之皆活。前辈有亲见者。

卫文节公泾,本华亭人,生干萧塘,后以昆山贯及第。宋时华亭学有状元坊,为泾立也。景泰间,知府叶冕为重建于礼乐桥下,题其柱曰:九重华选魁多士,千古清风启后人。以风励后进。弘治巳酉,西门火,延燎及坊,市,人哗曰烧郤。假状元出,真状元矣。明年,钱福果以会元魁天下。谶纬子所不言,然有不可诬者。

弘治巳酉,顾草堂英营寿域于肇嘉浜上,一夕雷雨大作,砖埴皆移于河南数十丈外,其铺砌巧异,非人工可及。倒书白字一行于华表石上,云:雷部大将军石守信。字画遒劲,有晋人笔意。凡狱囚往往为仇家赂狱吏,或承上官风旨,谬以疾申,不数日辄报死,实杀之也。成化、弘治间,乡人曹子文为司狱吏,主书写申状多矣。一日,与众坐狱舍,忽旋风从外来,文色变神乱,张目若对语曰:某人某所命,某人某所使,非我罪也。随困殆,舁归家,语不绝死。时谓鬼杀之也。

张西谷世美月弘治间布衣,多博学能诗。在郡城则有东野陈粲、味苓顾曦、一槎、陈汉、墨潭、黄嘉言。在洙泾则有龙渊、戚韶、一柱、张冕。在唐行则有缓斋金藻、雪窗、吴爰、西楼企、云林、金处和、守复、张元凯、寅谷、陆孝思、云崖、钱岳;在张堰则有笑隐陈奎、朴庵邵云。一时缙绅先生相与倡酬,郡大夫若宜春刘侯辈,亦重以礼貌,不与齐民伍。

潘奎者,郡椽也,慈仁好拯物。太守御下严,胥吏无敢启口。有豪甚残暴,捶楚诸臧获过苦,每至殒命,逃者必诬以盗,广贿诸役,冤杀无算。豪前后所讼奴四十余,俱论死。当录时,守召诸奴讯之,无敢辩。既出,奎伏地为奴白冤状,数豪不法事甚具。守召诸奴覆讯,乃悉解放,捕豪丁狱。居一岁,奎于吏舍生子。是夜,守梦见诸神骑乘鼓吹,送一儿至吏舍。醒而念曰:必潘奎家也。吾闻有德者必有后,月给担栗赒之。所生子即恭定公恩。钱修撰福,里居日,有门生知扬州府,遣使迎公,不赴。后暂一至,诸大贾争先迎谒。将有请,属公曰:予特来观广陵涛耳,母作跨鹤人猜也。又有老儒薛河东访梁溪邹氏,诡称为钱状元师,邹方置酒邀欸,适报钱至河下,薛谓王人曰:吾当往舟中与偕来。遂诣公,恳告以实,公欣然同往,侍坐,尽醉而罢。李观察希颜居东郊洞泾上,止茅屋三间。其门人为御史行部至,谒公。见其室陋,曰:师何不稍扩之?公曰:无力办此,御史请任之。公曰:是即民脂民膏,御史不敢复言。

顾文僖初入史局,赋初夏诗,末云:故园遥忆三江水,梅豆青青笋过扉。馆阁诸公叹赏之,谓他日必非嗜进者。后公以宗伯归里,家于超果寺东南,颜其庐曰绿野。

文僖登第时,张庄简为吏部侍郎,意欲留至铨曹。文僖曰:清虽粗晓读书,于政体恐未谙。庄简曰:君但以所读书行事,岂有误耶?

瑁湖桥有卖饼师,析箸争父遗赀,其兄以五十金乞顾僖公居间,公佯应之,使人召其弟,叩所争多寡,弟谓:兄匿百金不予,故搆讼耳。公笑曰:是易决,何致遂伤天性?即召兄至,出金授其弟曰:我与若兄弟中分百金矣。两人感愧泣下,拜谢而去。文僖有份秋亭杂记,陆文定跋其后曰:时先生谢事归田,其忧民隐而言之切,见之编中,至悉也。今去先生若干年,民力益困,脂膏去而骨存矣。使先生在今日,其忧不知又当何如也。考之先生别集,贻书当道,论民隐者,尝一再当。时或因其言少宽,幸是编存,而后先生生于其土,与有官守于兹土者,因其言以求惠利于民也,是编不有赖哉!宋天民先生公望,与顾文僖同学友善,及文僖主考秋闱,先生竟不入试。文僖深以失之为恨。抵家始知其故,即造慰曰:何自远乃尔?答曰:我两人交厚,不得则损公衡鉴,得或疑公私我,故引避以两全也。文僖叹服。

黄宪副明为诸生时,与顾文僖清、钱修撰福、李宪使希颜、曹侍御闵、顾比部斌,同社莫逆,各居村墅,乃共营一寓,当县治西,俱留儒衣冠于寓所,遇朔望,必约入郡,俱诣学宫拜庙,谒学师而退。至寓中,各以月课互相批阅,沽市酿,谈对竟日夕,翌明始各归家。

顾文僖修府志时,黄宪副致书云:夫志者所以识事几,人物风俗、政教赋税之类,无不该载,即古之一国史也。前辈修者间杂以私,致,后之观者不甚信服。执事于是非笔削,可不加意乎?且执事行将入阁,而操天下刑赏之大权,于此亦小试耳。谨拭目以俟,母使后人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也。陆文裕公出入馆阁,前后几四十年,每钞录国朝前辈事,命子弟熟读,曰:士君子有志用世,非兼通今古,何得言经济?今世学者,亦有务为博治,问及朝廷典故,一代之经制沿革,恍如隔世,纵才华迈众,终为俗学。文裕公书,结法无一笔苟,虽寻常家人语,施于所亲狎者,亦精审遒密,有二王尺牍遗意。王海槎田仅百亩,而其藏书乃至万七千卷,多藏书家所未有者。参政,白谷父也。上海王古心先生读书好闻问,随所得则记之,此读书一法也。

张拙字汝吉,能诗,善篆隶,隐居不仕。陆文裕公引为社友。尝和陆白槿诗曰:懒随宫女侯羊车,欲嫁潘郎鬓巳华。谁向上林承雨露,自甘僻壤饱烟霞。幽情肯许题红叶,澹常教占白沙。却笑阿娇金屋贮,最深恩宠不藏瑕。文裕□击节。

上海杨东滨,少负文学,竟落见不第,亦与陆文裕交善。尝赋春兴一绝云:蔷薇枸杞满庭栽,书阁垂帘半卷开。蛱蝶不嫌春色淡,隔墙飞去又飞来。大为郡守所赏。后有杀人事波运,郡守见共名,即曰:此作春兴诗者,如此襟怀,岂预俗事?释不问。

沈云字子龙,以教职擢国子学正。夜忽梦一妇人,囚服再拜曰:妾名迎春,以冤抑入死狱,公其为我释之。沈不知所谓。及丁外艰归,服阕补选,复梦如初。后除河南汝宁府通判,到任,与诸僚就公宴,忽上司委一狱词来勘,郡守方宴毕,即谓沈曰:有妇人迎春死犯,事君初政,当一鞫审。沈愕然道前梦。诸僚皆以为异,遂为此妇白其冤。妇入狱未久,计得梦时,其妇尚未获罪也。

朱玈溪尚书恩家居,有李峋嵝来访,阍人辞之。李曰:尔主在某室阅某书,何得给我?阍者骇而入报。公异之,亟延入,语不移时,曰:仆全家欲侨寓于此。公问:其家安在?李取袖中一小囊示之,妻子僮婢器物皆从囊中出。公大骇,处之别馆中。居数日,辄张具邀公饮,珍错毕陈,所进巵斝,皆公家物。饮竟,投水中。公与夫人启视其橐,巵斝宛然,第多水。渍耳岣嵝告归,画一舫于壁,将妻子僮婢什物仍入囊中,登舟张帆,御风而去。或云即李福达也。

泖塔僧刘朝用,保定人。正德初为府司狱,日买鱼虾放生。有以生鱼售者,解囊听自取。盗窥其金,欲攫之,将沉刘于泖。会淀山逻卒操舟过之,见一黑鲤,跃入盗舟,逻卒索鱼,得救免。逻者欲执盗,刘又力解之。先是,郡死犯诸文源越狱,朝用与狱吏倪某,法当代,庭鞫争死,竟坐倪。刘遣归过泖,舟覆得生,遂祝发于此。亡何,直指虑囚,刘度倪不免,祈请大士,以经加首,胡跪朗诵,忽现形直指前。直指惊叱,左右莫有见者。异而问故,倪微露状,得议恤。

正德五年庚午八月甲辰,罢苏、松等府新佥民壮。始,刘瑾添设江南巡捕御史,点佥民壮,所在骚扰。至是巡捕御史巳革,故并罢之。

正德间,喧言狐精至,合郡惊惧,夜皆鸣金擂鼓御之。夏夕,邻家楼间坠下一物,毛首金睛,张牙奋爪,若有搏噬之状。时有方士杨弘本寄宿此楼,遂步斗罡,语咒潠水,此物化作飞虫而去,其声薨薨。过数家,彼邻又肆叫号,处女为利爪损其胸矣。秋末,向西南骚扰而去,自是灭迹。黄公希英令上海时,海滨有物随潮入港,潮退为藘苇所梗,居民共搏得以献。其头与牙类虎,尾如鹿,徧身如牛,其皮又甚厚,人俱不识,盖虎头鲨鱼也。张太守纮,陆文裕公师也。厌城市,去邑北数里居焉。多种木绵,亲自𬬺收。任建昌守,吏人来迎,遇公在田间,问守何所,公指示之,潜从舍后归,冠带出见。吏人观新太守,乃田中所遇,皆相椎惊异。

孙文简母夫人以上元日生,公岁张灯为寿,既殁,遂不复燮一烛。

文简公生平不信阴阳方隅禁忌,常曰:天道与善,岂有广布诸凶煞,不论善恶邪正,遂降以𬀥乎?

文简兄守斋,少颖悟,十一岁,窃从家人往观竞渡。比归,父雪岑公欲责之,谕曰:汝能作一诗,当贯汝。守斋应声曰:虎艾悬门日,龙舟竞渡时。屈原遗恨在,千载楚人思。

钱璨,大学士龙锡之高祖,内外兄弟四人同居,友爱如同胞。正德五年大水,蓑笠徒跣,率居民戽救,有贷栗者无吝色。两岁总贷二千余石。复立义塾,延师供膳,以训里中贫子弟,就学者甚众。

杨鸣皋鹤,以太学生为绍兴府知事,自常俸外,盐醯皆取之家。寻归养母。友人张一桂贫死,方沍寒,鹤悉载含襚之具,下至米盐,从百里外往哭,既葬始归。居恒坐客常满,偶无客至,则使家僮于水欠候之。周北野佩居北城濠畔,萧然数椽,常不给饔餐。有直指书币,应门寂然。遥见一老人,商巾短衣,摘豆篱落间,徐而出,即北野也。徐文贞公祖乐善公卜葬地于郡西谷阳桥内,形家议多纷纭。夜梦神告曰:明日风筝落处,即真穴也。及旦,候其坠处议之,风筝上有字一行云:人间亦自有丹丘。又相傅风筝纸乃仕籍第一版。

徐文贞二十岁领乡荐时,尚为沈水南弟子,既报捷后,仍就塾中肄业不辍。嘉靖庚子,龚谏议情、范太仆惟一,同举应天。是年范设馆街市间,教授生徒。得隽后,亦在馆课业。偶见亲友以鼓乐贺龚者,笑曰:何许大功名播弄如是。

嘉靖乙卯,顺天乡试,题仁以为巳任,次必得其名二句,司礼巨珰持主考甚急,宣言于朝曰:仁以为巳任,下不知是何语?徐文贞曰:即必得其名,必得其寿。

徐文贞督学两浙时,有士子结题,用颜、苦、孔之卓语,公批杜撰。后散卷,士子曰:此语出杨子法言。公揖之曰:本道科名早未会读书,今承教矣。众皆叹服。嘉靖初,黄岩王石梁度除松江教授,初谒知府,长揖不跪。路北村迎不悦,王公出,即上书云:昔赵公能容孙鼎,明公今日不能容王度乎?遂浩然去。路公使邑侯暨师生固邀之还。后入见,长揖如故。莆田郑公雒书为上海时,广立社学,每出,屏驺从,闻市中蒙童读书,必伫以听。有讹字,即令其师攺正。试之对,偶有颖敏者,命取竹纸赏之,上海父老犹傅其事。

叶蕙号鲈江,其室徐文贞姊也。文贞当国,有受横侮,欲白冤者,即代为申雪。或餽以金,必拒之。有孙曰日新,孝友仗义,为兄偿逋,赡弟攻读。及卒,为殡葬,复授居遗孤。郡博士欲褒以德行,胥役有所需,吕新曰:岂有贿买德行者乎?竟辞之。所著有衡门寤言、畏天录。小陆文定公为编修,一日,偕众以事至严分宜宅,盆菊缤纷,众争先致殷勤,公逡巡独后,谓诸人曰:母压倒陶彭泽。闻者解颐。

文定以庶吉士起补官,见座主张文毅,语次,问:谒内阁有贽乎?公谢:无有。张公言:此故事,我假若二币可也。公辞之。张公曰:固哉,若遂谓以二币营官乎?吾直以礼不可废耳。□唯唯,强持归,明日竟空手见,不贽也。潘𫄡字美中。嘉靖十七年,学使冯公午山诗诸贡生,时轮贡者吴臣,而陪贡者五人,乃不次擢䌹。臣失意,涕泗而归。䌹慨然具呈,力让于臣。冯公为攺容,遂允其请,因移檄风示合属。龚全山恺,性亢直,不能容人过,即郡邑有失,必面折藏□□芳独重之。及公捐馆,叹曰:此老殁,我辈不得闻过矣。曹筠坪凤郎中嗣荣父也,家教甚严。嗣荣奉使归,出□冠带,禀命请。随从之仆,公命一二人侍行。或更请,辄曰:汝欲与人斗耶?

张永思名思,博学善楷书,与徐文贞、冯南江恩皆文字交,有节。母年九十,永思亦年七十。冯公常邀永思饮,仅尝一味,曰:母所未食,余何忍食。自是冯公每召张,辄以馔遣其母。冯大理恩有布衣交,曰郭默斋,名济。公上疏逮诏狱,惟郭与同起居,橐𫗴之餽,五易寒暑。及公得论戍,而济以劳惫卒于旅次。公哭之恸,抚视其子女成立,给以田宅,遇之如家人子弟云。□桐山为河间通判,治饷宣府。当受代日,积羡余三千金,悉置不问。主者遣吏持至,中途以成例请受,公日:不受羡,即吾例也。卒归之。曹铸以明经知都昌县,慈慧,不妄笞一人。邑民感讼,争祷大矶山,为之祈嗣,果举二子。隐士薛廷槐,天性孝友,父遗室庐,悉以美者让兄弟。嘉靖中,补南京礼部儒士,尚书霍文敏奇其文,荐试乡闱,不获售,乃筑葆春堂,栽花以自娱,享年八十有三。沈凤峰恺善草书,当其兴,令豪落笔,顷刻数十行。公自谓学书最晚,依骤古法,今观其字体,不刺干法,自成一家。

董紫冈宜阳,为贵溪夏文愍所知,许以中翰会选,考置名第一,世宗竟点第二、三名。后置名第二,又点首尾二名,遂弃归,终身不得仕宦。

彭鲁溪应麟,袁与山社友也。与山子福征,年甫八岁,常侍侧,自称小相公。彭因试对曰:愿唯小相。袁答曰:窃比老彭。彭又见其书脑裂碎云:书脑经年叶落,为恁风霜。袁对云:灯心彻夜花开,因何雨露。彭大称赏,以女字之。后翁婿同登嘉靖甲辰进士。

朱文石大韶藏书甚富,多宋版钞本,后散落人间,皆有朱氏印记。一时收藏家文石及何柘湖外,又有董柏山,重价购书,校雠诠次,朱铅不去手。董紫冈、张王屋有疑,必就相质,亦博物君子也。

唐大行志大卒后九年,忽凭其女言旧事。陆文定公往问,隔帷而语曰:我之帝所,帝以我读书登第,不一日服官,于忠未尽。又恶我平间不戒食犬,令待罪散班,凡三年,稍迁一职。又三年满,擢风雨司官,任满后,赐休沐数日。我以是乘隙得归,恐儿辈不晓矢道,冥行取祸,特来教之。又谓女曰:汝昨以病祭神,所宰豕即某婢也。婢以骂主得谴,罚为豕,彼固自取,汝宰之石,反增一罪业矣。又与董子元言吴兴城贷金事,诸亲党问者,皆告以天道感应不爽,谆谆以生害人为戒,曰:我生一前,往谒裴仙,斋三月而往,此事亦为帝所录,大凡斋食皆有益,取其不作业也。居数日,忽告亲党曰:我往矣,力行善足。遂寂然。

周贞靖先生思兼,清介特立,常闭关养疾,颇作书画自娱。欲得之者,常托所知,以隹楮置几案间,先生兴至,挥洒,乃乞以去。有得其尽扇,复求题某令字,将以赠之,先生作色曰:如此,公宁可笔墨相赠耶?竟取扇裂之。贞靖后人多有文学。第五孙裕度,字公远,能世其德,以行谊见重于时。善楷书,题署,画学陈白阳,晚年颇作山水,年八十二而卒,子孙群从能书者甚多。嘉靖甲子元旦,贞靖肩舆出,市中亡赖少年指曰:夫夫名为善者,吾试众辱之。乃呼其名。贞靖归,召其人,好谕之曰:若幸遇我,母犯他冠盖,恐不汝宥也。笑而遣之,其人从此自戢。秦凤楼先生嘉楫,手钞书甚多。常见吴冢志三卷,楷法学赵吴兴,卷尾八分,小字二行尤工。宋幼清先生懋澄题其后曰:此秦侍御手书。盖先辈之倦倦于文献者。按所书年月,隆庆壬申,是入御史台后笔也。高南石选学正博之孙,为诸生,不得志,入成均,晚得鸿属官,非其好也。退而为泽于乡,妠族闾党多食其惠。岛寇之后,连遭灾祲,倡义设粥,全活无算。徐文贞为首揆,欲更定赋法,以苏民困,公请瓶立官甲,金钱、漕栗,皆令自输,而后里中止督民户,不复以缙绅逋赋为累,至今便之。四义僧舍利塔,在佘山之北,嘉靖癸丑,知府方公廉所建,皆征倭死事僧也。

彻堂一峰,苏门人。真元湖广人。了心杭州人。冯廷尉恩为之铭。

上海姚昭字如晦,世业儒而贫。昭读父书,辄呜咽流涕。事母孝,所得廪饩,悉供廿旨。常有巡抚行部,询诸生以民穷财尽,宜如何?昭进曰:诚如公言。顾闻公进羡余二千金助大工,是安从得之?巡抚愕然,徐曰:赣哉此生!及卒,门人私谥为孝廉先生。

周榆字永新,贤而好施。常行田间,得遗金,乃僧募赀,迹而还之。一日,操舟入城,舟尾鳞次,不得渡。有𬮢者迫甚,问其故,曰:吾妇产且殆,求医不得前。榆即舍舟假之,谓曰:吾居周家藻里,尔暇以舟归我。竟徒步而还。年八十一。先一夕沐浴,晨起更衣礼佛,跌坐而逝。嘉靖壬子春,徐长谷献臣同一二友人步郡治前,见卖鲎鱼者,徐问曰:吾松向无此物,汝从何处得来?对曰:网之黄□中。徐叹曰:介胄之物,忽至兵兆,可忧也。同行者迁其明年。癸丑倭乱,薛头陀曾石塘裨将也。曾罹难,薛遂弃官学道。嘉靖三十三年,隐松城顾左山中,立馆之,神气充然,时抵掌休休自乐,亦能前知。人问:避倭当何往?薛曰:只此可居。后寇充斥,城竟无恙。

吴石湖先生居北俞塘,倭寇人犯时,独与七岁小苍头坐浩然楼上,读书自若。巳而数倭闯入,见壁间有所畜蜜蜂一房,以刀击之,蜂拥其面,倭惊仆草中。巳而群倭皆共击蜂,蜂尽出螫倭,面目臃肿,俱相戒不敢犯。以此浩然楼独存,而东西五里余,俱免焚劫。先生有园蜂逐寇歌。

宋锦庄乾,天民先生子也,笃行长者。当倭乱时,举家奔避,公辞墓乃去。又蹇干行被执,贼握其手卷,然知非常人,求货加迫,公指灰中积尽畀之,凡十二箱。贼惊喜过望。至盐铁港,畀之羽箭,嘱曰:遇我国人,第语之日:古马帝东,则无害。巳而数遇贼,语之,果免。归,置箭于门,贼不敢入。锦庄弟名坤,其夫人唐氏,读书有智识。将避寇义兴,遗羊豕数头。鸡凫倍之,并置宿酿,留网罟焉。贼至,灌从降人以酒无恙,咸大喜,乃割鲜张鱼而饮,举刀刻其堂西北柱作剑形,长咫。自是贼入堂中,见柱上刻,辄引去。故宋氏两居皆获全。或言刻柱者即徐海也。倭乱时,所俘斩贼众,皆弃尸于东门三里桥侧泽中,筑其上,名曰定倭墩。嘉靖乙卯,征瓦氏兵至,有司以蛇犬供军中。朱察卿诗有云:怅前竖子今刀薄,阃外将军宝髻斜。田父诛茅因缚。犬,乞儿眠草为寻蛇。

青浦顾文升,字履阶,嘉靖壬子举人,谒选,授醴陵令,介洁有声,改宁国教授。告归,杜门,足不履郡邑,家益贫,然好赒恤孤寡。年逾八十,忽辟谷二旬余,具衣冠盥漱,端坐而逝。

杨中丞豫孙室张恭人,读书能文。中丞无子,其弟井孙桀骜无行,常觊其赀。中丞卒,井孙与亡赖汪孝刑鳌方谋行劫,而张恭人为文祭中丞,引虽有亲弟,安知其不为虎二语,遂谋杀之。夜半,汪孝、邢鳌入寝室,时张恭人防变夜常。假寐,遽起走避,鳌倒捽之,碎首于槛,目溅及门。邑侯聂公廷璧捕孝鳌鞫之,具得井孙谋,俱论极刑。方井、孙举事。李某实为谋主。后二十年,李成进士,患目疾,不得廷对归。或使以蒸饼炊热,薰目,试之,良快,忽首仆,触饼,著于目出。晴而死。俞明时弱冠就学郡中,舍于诸父家。邻有美女,目挑之,明时佯勿喻。无何,夜有叩户声,觇之,即是女也。明时曰:男爱行,女爱节,其他又何爱焉?女十大媿悟,潜去明日,即迁。舍女逾年于归,卒为贤妇。明时去,有声黉宫。及岁荐,竟谢去。督□李公特书高士旌之。

余采,字元亮,方正学八世孙。刚毅有志操,不妄取人。尝与婺士同舟,其人道卒,采出资□含殓,归其丧。以岁贡,历教江右、闽、粤,屡著直节。

吴次仲,号吴江,少习举子,数奇弃去。会松司理黄公翠岩督学南畿,知郡中有二儒,一为朱大南,其一则仲也,命有司礼聘入庠,仲独固辞。锐志功古文词。为人慷慨自喜,与人交,洞无涯岸。交多四方贤豪,绝不事干请。易箦时,犹呼其子曰: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唐人有如此意兴语乎?稍间,遂端坐以逝。嘉靖间,吾乡有双雁宿芦泽中,虞人获其一。文学某爱而蓄之于庭,其一亦飞至,悲鸣彻书夜,诘晨俱死。孙文简作贞雁篇。又徐文贞常畜泰和二鸡,其一病不能行,一鸡每护视哺翼之。文贞为作义鸡记。簳山人沈宗正,每深秋设断于水,取蟹三日,见一三蟹相附而起,近视之,一蟹八足皆脱,不能行,二蟹舁以过断,因叹水族之微,乃有义如此。遂命拆断,终身不复食。群鹳旋飞,江淮谓为鹳井。鹳飞成井,必有风雨。若探巢取其子,则一方致旱吉。嘉靖辛亥岁,云间大风拔木,鹳巢堕。地。有子不损。老人侯姓者,取护之,鹳巢成,负去。其后侯老得疾,气绝矣。鹳衔一草如箸,置其口,老人复活。或曰:此东海祖州不死草也。沈虚明为婴医。

之圣戒其子孙勿得习医,常言斯道至难非其人不可。授也。高足弟子,惟华亭王一鹏,上海虑金,金艺与一鹏等。而命运奇蹇,贫窭之家乞其药,无不立起。若受人铢镮之赠,即症候变易相反,虽深知其术,爱其人者,莫能为助,以此穷困终身。今后人犹世其业,名于上海。

松江府志卷之五十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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