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PT小说程序 > 文学艺术 > 案中案 > 九 意外波折

案中案 九 意外波折

作者:程小青 分类:文学艺术 更新时间:2025-01-16 13:36:12 来源:本站原创

我们三个人利用着汪银林的公事汽车,又得到一个谈话的机会。汪银林自悔拘捕薄一芝的事太觉鲁莽。

霍桑安慰他道:“这不能怪你。他的举动确有可疑之处,说话又吞吞吐吐。昨夜他既曾往朱家里去,却又秘而不说,就是他自取其咎。”

汪银林道:“你想他昨夜到底见过朱仰竹没有?他究竟有什么勾当?”

霍桑沉吟地说:“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一节不会和凶案有关。他不久总要来见我们,他自己一定会说明白。”

“是,他也许今夜就来看你。因为我放他的时候,曾向他说话这是你的意思,他着实感激你。”

我笑着向霍桑说:“他感激你固然应当,其实你也应当感激他指引线索的功。”

霍桑忽瞧着我问道:“你可是说孙仲和线路是薄一芝指引的吗?错了。他在这件案上虽然供给我不少材料,但那孙某的一条线索,最先我在挂号簿上早已发见,并非完全出于他的指引。须知当朱家的蔡妈说出姓沈的时候,我本也信作是一条可靠的线索。后来伊越说越真,竟把那女仆的声音衣服做伊说话的佐证,我却越听越疑,反觉得有另寻线路的必要。因为在这种情景之下,那蔡妈的视觉、听觉竟能如此敏捷、清晰,实在不能不使我怀疑。后来那姓戚的挂号先生在号簿上说出了几个人来,银林兄便躁急不耐,分明他已把蔡妈的说话认做唯一的线路。我一时还没有把握,虽不便发什么异议,但我早已存下了另辟线索的意念。”

我赔笑道:“不错,我记起来了。你当初确有过怀疑的表示。后来你一听到薄一芝说出孙仲和来,便认为印合了你的设想,因而就坚持到底——”

霍桑的一种奇怪的举动挫断了我的话锋。他的身子突地偻向汽车的窗口外望了一望,接着又退缩进来,低声吩咐汽车夫。

他说:“你把车子开得慢一些。”

当我们谈话的时候,霍桑的眼光本不时向窗外瞧视。这时不知不觉,汽车早已驶进了海关路。我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突然吩咐开慢车。我也向窗外探视。这一带路灯很亮。我发现我们的汽车距离松柏里已只三四十步光景。

霍桑又低声向银林和我道:“你们快瞧!前面不是有一个穿黑衣黑裙的女子吗?我看见伊是从松柏里第三弄中出来的。伊急切雇不到车子,左右张望,神情非常慌张。……唔,很可疑!”

我们的汽车更驶得近了。那女子正迎面过来,伊的面貌我已瞧见,好像很白皙,身材相当颀长。

汪银林失声道:“哎哟!是沈咏秋啊!伊为什么到这里来?”

霍桑微怔了一怔,张口像要说话的样子,忽又忍住了不说。他的视线仍凝住在马路的侧边。

汪银林继续道:“莫非又有什么变端?……唔,这女人不能轻易放过。……唉!瞧!伊雇着一部黄包车哩!……喂,你们快下车,我跟伊去。”

霍桑立刻摇手阻止,“不!还是让我跟伊去。你和包朗兄直接进去见孙仲和。如果他还在家里,你是公务员,可以立刻将他捕住。我马上回来。……停车……喂,你们快下车!”

情势很急迫,霍桑的命令又坚决得不容犹豫。汪银林开了车厢门,匆匆下车去。我也跟着下车,向前一望,那黄包车已向南走棋盘路去。霍桑的汽车掉了头,也跟着黄包车进行的方向缓缓驶过去。

我和汪银林相视了一下,就默默地走进松柏里去。到了第三弄弄口,我看见有一副卖热白果的担子歇在那里,正在沙啦沙啦地炒白果,此外却不见一人。

汪银林低声道:“你想沈咏秋到这里来有什么勾当?”

我答道:“伊也许是来报信的。伊起先既然听信孙仲和的谗言,可见他们间有某种交情。今天你到伊家里去见伊,又把李阿凤拘了去,伊觉得风势不佳,特地通知他,也是情理中事。”

汪银林沉吟道:“对,我也正这样想。假使如此,孙仲和势必还没有逃走。那也可以免得我们多费手续。”

那条弄中本来只有五个石库门,进深不大,孙仲和就住在最末一家。我们走到了十五号门前,便停了脚步。汪银林走在前面,正待敲门,忽又呆住了。我看见那石库门的一扇上半开着,却寂无声响,门前也没有灯光。我微微吃惊,首先探头进去张一张。客堂中黑暗无光,但厢房中的淡黄色的镂花窗帘上却露着灿烂的灯光。

汪银林附着我的耳朵,问道:“里面有人吗?”

我低声说:“厢房里有灯光,可是静悄悄地,不知道有人没有。”

汪银林道:“有灯当然有人。我来试一试。”

他随把大门上的铜环拍了两拍,没有回应。他连续地击了几下,仍旧没有人答应,局势有些异样。我又探头向楼上望望,窗上完全沉黑。

我说:“不必再等,进去吧。”

我把那扇半掩的黑漆大门索性推开了,首先踏进门去。汪银林紧跟在我的后面。我们进了客堂,故意把脚步踏得重些,希望有人出来接应。可是依旧没有什么声响。

汪银林高声喊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屋子里依旧寂静无声。

我暗忖主人即使出去了,但这里除了包车夫以外,还有一个老仆陆全和一个厨子王寿玉。他们都往哪里去了呢?我立在客堂中,四周给黑暗包围着,看不透四隅的景状,不禁有些害怕。我忽听到“啪”的一声,电灯顿时开亮,原来汪银林耐不住黑暗,已在墙壁上摸着了电灯机关。客堂中的陈设和先前所见的景状完全无异。那扇通书房的广漆门也照样关着。

汪银林诧异道:“怎么连仆役都没有一个?”

我说:“到厢房里去瞧瞧再说。”

汪银林抢前一步,握着那厢房门的西式黑钢门钮,用力直推进来。

他忽而惊呼道。“唉!这里有人的!”

我早已跟着进去,看见那厢房里面的次间中,挂着一盏白纱玻璃的电灯,灯光下面摆着一只圆桌,桌上有几只碗碟,一个人正侧伏在桌子上。我起先因那衣色不同,辨不出是谁,但走近去一瞧,一股香气直刺我的鼻孔,也不禁惊呼起来。

我道:“是孙仲和啊!可是睡着了?还是——”

我不期而然地怔了一怔,脊背上忽如被冷水浇淋。我的眼睛瞧在孙仲和的身上,也仿佛铁屑受了磁石,一时竟不能移动。

汪银林骇呼道:“不好!他已被人杀死了!”

电灯光照见孙仲和的惨白的面孔,侧面枕着两臂,伏在桌子上,闭了眼睛,仿佛在打盹的样子。他的背心上却露着一把刀柄,他当真已被人刺死了!

我定了定神,更走近一步,伸手摸摸他的额角,已经完全冰冷。我更瞧他背上的刀,刀柄是木质的,像是一种家用的水果刀,因为刀是隔着一件骆驼绒紫酱色外国缎的袍子刺进去的,故而血液并不外溢。大概刚才我们和他别后,他觉得天气转冷,故而已把那件淡灰细花锦的银鼠袍子换掉了。

汪银林搔着头皮,惊诧道:“哎哟!一案未了,一案又起!怎么得了?”

我没有话说。事情确是很棘手。在霍桑意中,虽说这个人是害死朱仰竹的正凶,已是凿凿有据,但究竟还缺少证实的手续,不料这个人忽又被杀了,加上了一重疑障!这孙仲和真是凶手吗?他自己又怎么给人杀死?杀死他的第二个凶手又是谁?这案子不是更模糊了吗?

汪银林又说:“我明白了。刚才沈咏秋不是从这里出去的吗?瞧现在的情势,这女人当真很可疑。”

我在那圆桌上瞧了一瞧,应道:“不错,伊一定到这里来过。你瞧,他们俩还像是一块儿喝过酒的。”

桌面上除了两碗四碟以外,有两副杯筷,杯中都有余酒;另外有一个三星牌子的白兰地酒瓶,瓶中的余酒也已不多。

汪银林道:“是,这里一个座位,大概就是沈咏秋坐的。我想霍先生不会放掉伊。”

我问道:“你想这事是沈咏秋干的?”

汪银林皱眉道:“眼前除了伊还有谁?”

我说:“可是他们俩既然能在一块喝酒,怎么伊又会杀死他?”

银林不回答,兀自搔着头皮。我又瞧那桌上的碗碟,一碗是红烧鳜鱼,一碗是干贝炒蛋,四只碟子中却是腊肠熏鸡、彩蛋、醉蟹,都是家常食品。

我又说:“我看沈咏秋不会干这样的事。伊如果是来通风报信的,当然没有恶意。况且伊是个女人,也不像有这样的胆量。”

汪银林摇头道:“就为如此,我相信是伊。但瞧这室中丝毫没有争斗抗拒的痕迹,就是一个明证。若不是平素相识的人,怎么能够如此?”他顿一顿,又解释他的见解,“我瞧这死人的模样,好像他先已喝了一会儿,也许已略有醉意,故而伏在桌子上休息。那女人却乘他不备,拔刀行凶,故而连抗拒的迹象都没有。”

我仍表示异议:“银林兄,你姑且不要抱定成见。我看这变化太突兀,不会得这样简单。”

汪银林又用力搔着头皮,说:“倒霉!……倒霉!此刻怎么办?你想可要等霍先生来了再说——”

我正要回答,忽听到外面天井中的石板上有“咯咯”的脚步声响,因而急忙住口。

汪银林立即高声问道:“谁呀?……霍先生吗?……这里又出了变端哩!”

汪银林的说话刚停,我猛听到外面的皮鞋声音突然急促,一刹那间又寂静无声,似乎那来人忽已退了出去。汪银林也觉得有异,急忙走出客堂,向外面追去,我也赶紧跟出来。客堂中灯光雪亮,但寂静无人。我走在门口,门外和弄中都仍静悄悄没有人。我见汪银林早已奔到弄口,向马路上左右瞭望。我正等奔出去,忽见他已经回进弄来,立定了向那卖热白果的说了几句,随即很失望似的走回孙家来。我们重新走进客堂。

他说:“这个人非常敏捷,我追到弄口时,已不见有逃走的人影。”

我问道:“你问过那卖白果的吗?”

“他说刚才看见一个穿西装戴呢帽子的少年男人,飞步奔出弄。但那人往哪一面逃去,他也不知道。”

“奇怪了!这个人是谁?他来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一听到人家的声音,忽又急急逃去?”

“我想他所以逃走,谅必就因为听到了霍先生的字样。……唔,我刚才委实太鲁莽!我不该说什么变端不变端。”

“但他一听到这话便逃,也足见得他情虚心慌。”

汪探长同意说:“不错,这样看,这个人也许和这案子有些关系——”

嘀铃铃……嘀铃铃……

书室中的电话响了。汪银林错愕地瞧我。我不发一言,急急赶到书室里面,拿起了听筒。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

那女子问道:“仲和,是你?”

我大吃一惊,心头突突地乱跳。这分明是一个难得的线索。但我怕露出真相,一时不敢答话,却又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怎样应付伊呢?在情急智生的情势下,我接连在话筒中咳嗽了两声,故意嗄着声音。

我答道:“是我啊。你哪里?”我又夹杂了一声咳嗽,接续道,“对不起,我有些伤风。”

那女子道:“刚才你还好好的,怎么会伤起风来?你的声音都哑了!”

事情太危险,伊可曾瞧出我的破绽?汪银林已经跟进来。他张大了两目,举起右手,像要接取我手中的听筒,我不放手,他就把耳朵凑近来。

我冒险地说:“是啊,我即刻换一件衬衣,冻了一冻,不知怎的竟咳起嗽来。但你是——”

女子接口道:“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

我勉强应道:“当然听到出!但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打来。你——”

女子道:“你岂不知我家里没有电话?自然是借打的。我问你。你的主意已打定了没有?”

什么主意!我怎样回答?我若说定了,定的是什么主意?伊如果再问,岂不是仍旧要露马脚?这一种疑惑的意念在我脑中只略一盘旋,我已勉强定了主意。

我含糊地答道:“已差不多了,可是还没有十二分妥定。”

那女子道:“怎么?还没有妥定?嘿嘿!”一声冷笑。接续的语调也冷峭得多了。“仲和,你要是再推三阻四,那你真是要讨苦吃了!现在我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件事外面侦查得很紧急。你要是真个不依我,我只需轻轻一句话,那便够你受用!”

哎!有些意思了!伊分明带着挟索的口气。银林向我扮个鬼脸。我向他点点头,又咳嗽一声。

我顺着伊的语气答道:“我知道,我知道。……喂,我看我们两个再细细地面谈一下,总可以圆满解决。”

伊道:“还要面谈?干什么?我早已说过,干脆的两句话。你能答应万事便安全;不答应,就等着看!”

我假作恳求道:“喂,你不能再略为通融些吗?”

对方的声音很坚决:“不能!你自己既然反反复复,我也当然不能通融。要是你减少半个钱,不是生意经!你快自己定当!”

我又连咳嗽了两声,应道:“好,好,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就完全依你吧。喂,此刻我不便出门,你自己来拿吧。”

听筒中静一静,我把听筒紧贴着耳朵,斜着眼角瞧瞧银林。银林的眼珠乱转,嘴唇也在牵动,约摸过了五秒钟,声音又来了,可是已婉和了些。

“你已经预备好?”

“是,预备好了。”

“可是全数?”

“你尽可放心,绝不少你一个钱。”

又顿一顿。我觉得我的心房在胸壁上乱撞。回音又从听筒中波及我的听觉。

“那么此刻你家里有没有别的人?”

“没有,只有我一个,你立刻就来。”

“好,你可把后门开着,我就来。”

“嘀嗒”一响,对方的电话挂断了。汪银林吐出一口气,挺直了身子,拍拍我的肩。

他说:“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机缘,我想这个女人一定是朱仰竹案中的人物,对于这件新案未必有什么关系。伊还没有知道仲和的死耗哩。”

我点头道:“是。无论如何,这女人如果真会来,多少总可以给我们一些光明。”

“对,我去开后门。”

汪银林走向后面去。我走到厢房中的睡椅前坐下来。汪银林也立即回进书房里来。

他惊疑道:“后门也虚掩着没闩,不知道是谁开的。我想——”

“慢!”

这时我听到前门口又有脚步声进来,忙打个手势,叫汪银林不要再叫喊,只静止着等那人进来。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