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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作词 第八章 概论三

作者:吴梅 分类:诗词戏曲 更新时间:2025-01-06 12:49:37 来源:本站原创

金元

前述唐五代两宋人之作,为词学极盛之期,自是而后,此道衰矣。金元诸家,唯吴、蔡、遗山为正,余皆略事声歌,无当雅奏。元人以北词见长,文人心力,仅注意于杂剧。且有以词入曲者,虽有疏斋、仁近、蜕岩诸子,亦非专家之业也。今综金元二代略论之。

完颜一朝,立国浅陋,金宋分界,习尚不同。程学行于南,苏学行于北,一时文物,亦未谓无人。唯前为宋所掩,后为元所压,遂使豪俊无闻,学术未显,识者惜之。然而《中州》一编,悉金源之文献;《归潜》十卷,实艺苑之掌故,稽古者所珍重焉。至论词学,北方较衰,杂剧 弹盛行,而雅词几废。间有操翰倚声,亦目为习诗余技,远非两宋可比也。综其传作言之,风雅之始,端推海陵,“南征”之作,豪迈无及。章宗颖悟,亦多题咏,“聚骨扇”词,一时绝唱。密国公璹,才调尤富,《如庵小稿》,存词百首,宗室才望,此其选矣。至若吴、蔡体行,词风始正,于是黄华、玉峰、稷山二妙,诸家并起,而大集其成,实在《遗山乐府》所集三十六家。知人论世,金人小史也,因就裕之所录,略志如下。

(一)章宗 金史称帝天资聪悟,《归潜志》亦云诗词多有可称者,并纪其《宫中绝句》《命翰林待制朱澜侍夜饮》诗、《擘橙为软金杯》词,皆清逸可诵。要未若“聚骨扇”词之胜也。词云:

蝶恋花 聚骨扇

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绉。金缕小钿花草斗,翠绦更结同心扣。  金殿日长承宴久。□□招来,暂喜清风透。忽听传宣须急奏,轻轻褪入香罗袖。

帝词仅见此首,虽为赋物,而雅炼不苟。自来宸翰,率多俚鄙,似此寡矣。他如《铁券行》《送张建致仕归》《吊王庭筠》诸作。今皆不可见。《飞龙记》亦不存。

(二)密国公璹 字仲宝,一字子瑜,世宗之孙,越王允常子。自号樗轩居士。著有《如庵小稿》。录《沁园春》词一首:

壮岁耽书,黄卷青灯,留连寸阴。到中年赢得,清贫更甚;苍颜明镜,白发轻簪。衲被蒙头,草鞋着脚,风雨萧萧秋意深。凄凉否?瓶中匮粟,指下忘琴。  一篇《梁父》高吟,看谷变陵迁古又今。便《离骚》经了,《灵光》赋就;行歌白雪,愈少知音。试问先生,如何即是,布袖长垂不上襟。掀髯笑,一杯有味,万事无心。

公词今止存七首,为《朝中措》《春草碧》《青玉案》《秦楼月》《西江月》《临江仙》及此词也。宣宗南渡,防忌同宗,亲王皆有门禁。公以开府仪同三司,奉朝请家居,止以讲诵吟咏为乐,潜与士大夫唱酬,然不敢彰露,其遭遇亦有可悲者。观其《西江月》云:“一百八般佛事,二十四考中书。山林朝市等区区。着甚来由自苦。”《临江仙》云:“醉向繁台台上问,满川细柳新荷。”及此词“谷变陵迁古又今”,盖心中有难言之隐也。天兴初,北兵犯河南,公已卧疾,尝语人曰:“敌势如此,不能支,止可以降,全吾祖宗。且本边塞,如得完颜氏一族归我国中,使女真不灭,则善矣,余复何望?”其言至沉痛也。公喜与文士游,一时学子如雷希颜、元裕之、李长源、王飞伯,皆游其门。飞伯尝有诗云:“宣平坊里榆林巷,便是临淄公子家。寂寞华堂豪贵少,时容词客听琵琶。”一时以为实录。刘君叔亦云:“其举止谈笑,真一老儒,殊无骄贵之态。”则其风度可思矣。

(三)吴激 激字彦高,建州人,宋宰相栻子,米芾婿。使金,留不遣,官翰林待制。皇统初,出知深州。卒。有《东山集》,词一卷。录《风流子》一首,盖感旧作也。

书剑忆游梁。当时事,底处不堪伤。念兰楫嫩漪,向吴南浦,杏花微雨,窥宋东墙。凤城外、燕随青步障,丝惹紫游缰。曲水古今,禁烟前后,暮云楼阁,春草池塘。

回首断人肠。流年去如电,镜鬓成霜。独有蚁尊陶写,蝶梦悠扬。听出塞琵琶,风沙淅沥,寄书鸿雁,烟月微茫。不似海门潮信,犹到浔阳。

按“游梁”云云,即指使金事,故有寄书鸿雁,潮信浔阳之语。盖亦故国之思也。彦高以《人月圆》一词得盛名,见《中州乐府》。先是,宇文叔通主文盟,视彦高为后进,止呼为小吴。会饮酒间有一妇人,宋宗室子流落。诸公感叹,皆作乐章一阕。宇文作《念奴娇》有云:“宗室家姬,陈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次及彦高,彦高作《人月圆》词云:“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 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鬓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虚中览之,大惊,自后人求乐府者,叔通即云:“吴郎近以乐府名天下,可径求之。”余谓彦高词,篇数不多,皆精美尽善。虽多用前人语,而点缀殊自然也。

(四)蔡松年 松年字伯坚,真定人。累官至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卒。封吴国公。著有《萧闲公集》。词名《明秀集》,见四印斋刻本,已残矣。录《石州慢》一首:

云海蓬莱,风鬟雾鬓,不假梳掠。仙衣卷尽云霓,方见宫腰纤弱。心期得处,世间言语非真,海犀一点通寥廓。无物比情浓,觅无情相博。  离索。晓来一枕余香,酒病赖花医却。滟滟金尊,收拾新愁重酌。片帆云影,载将无际关山,梦魂应被杨花觉。梅子雨疏疏,满江千楼阁。

按此词为高丽使还日作。故事,上国使至,设有伎乐,此首即为伎作也。《明秀集》今止见残本,唯目录尚全(见四印斋刊词)。此词止载《中州乐府》而已。余尝考元以北散套见长,而杨朝英《阳春白雪》集,别有大乐一阑,以东坡《念奴娇》、无名氏《蝶恋花》、晏叔原《鹧鸪天》、邓千江《望海潮》、吴彦高《春草碧》、辛稼轩《摸鱼子》、柳耆卿《雨霖铃》、朱淑真《生查子》、张子野《天仙子》及伯坚此词实之。盖当时此词,固盛传歌者之口也。元人杂剧有《蔡翛闲醉写石州慢》,当即演此事。今虽不传,而其词之声价可知矣。伯坚他词尚富,《中州乐府》选十二首。多有四印斋刊本中未见者。

(五)刘仲尹 仲尹字致君,辽阳人。正隆中进士,以潞州节度副使召为都水监丞。有《龙山集》。录《鹧鸪天》四首:

满树西风锁建章,宫黄未里贡前霜(句疑有误字)。谁能载酒陪花使,终日寻香过苑墙。  修月客,弄云娘,三吴清兴入琳琅。草堂人病风流减,自洗铜瓶煮蜜尝。(其一)

骑鹤峰前第一人,不应着意怨王孙。当年艳态题诗处,好在香痕与泪痕。  调雁柱,引蛾颦,绿窗弦管合筝 。砌台歌舞阳春后,明月朱扉几断魂。(其二)

楼宇沉沉翠几重,辘轳亭下落梧桐。川光带晚虹垂雨,树影涵秋鹊唤风。  人不见,思何穷,断肠今古夕阳中。碧云犹作山头恨,一片西飞一片东。(其三)

璧月池南翦木犀,六朝宫袖窄中宜。新声蹙巧蛾颦黛,纤指移 雁着丝。  朱户小,画帘低,细香轻梦隔涪溪。西风只道悲秋瘦,却是西风未得知。(其四)

按《中州乐府》录龙山作十一首,而《词综》仅选其二。遗山选择至严,此十一首,无一草草,不知竹垞如何去取也。致君为李钦叔外祖,少擢第,终管义军节度副使。能诗,学江西诸公。其《墨梅》《梅影》二诗,尤为人称重,世人知者鲜矣。

(六)王庭筠 字子端,熊岳人。大定中登第,官至翰林修撰。晚年卜居黄华山,自称黄华老人。《中州乐府》录词十二首。子端词无集,止以元选为准。录一首:

百字令 癸巳莫冬小雪家集作

山堂溪色,满疏篱寒雀,烟横高树。小雪轻盈如解舞,故故穿帘入户。扫地烧香,团圆一笑,不道因风絮。冰凘生砚,问谁先得佳句。  有梦不到长安,此心安稳,只有归耕去。试问雪溪无恙否,十里淇园佳处。修竹林边,寒梅树底,准拟全家住。柴门新月,小桥谁扫归路。

按黄华得名最早,赵闲闲曾赋赠一诗云:“寄语雪溪王处士,年来多病复何如。浮云世态纷纷变,秋草人情日日疏。李白一杯人影月,郑虔三绝画诗书。情知不得文章力,乞与黄华作隐居。”时闲闲尚未有盛名,由是益著称也。

(七)赵可 字献之,高平人。贞元二年进士,仕至翰林直学士。有《玉峰散人》集。

蓦山溪 赋崇福荷花,崇福在太原晋溪

云房西下,天共沧波远。走马记狂游,正芙蕖、半铺镜面。浮空阑槛,招我倒芳尊,看花醉,把花归,扶路清香满。  水枫旧曲,应逐歌尘散。时节又新凉,料开遍、横湖清浅。冰姿好在,莫道总无情,残月下,晓风前,有恨何人见。

按献之少时赴举,及御试《王业艰难赋》,程文毕于席屋上戏书小词云:“赵可可,肚里文章可可。三场捱了两场过,只有这番解火。  恰如合眼跳黄河,知他是过也不过。试官道、王业艰难,好交你知我。”时海陵御文明殿,望见之,使左右趣录以来。有旨谕考官,此人中否,当奏之。已而中选,不然,亦有异恩矣。后仕世宗朝,为翰林修撰。因夜览《太宗神射碑》,反复数四。明日,会世宗亲飨庙,立碑下,召学士院官读之。适有可在,音吐鸿畅,如宿习然。世宗异之,数日迁待制。及册章宗为皇太孙,适可当笔,有云:“念天下大器,可不正其本欤?而世嫡皇孙所谓无以易者。”人皆称之。后章宗即位,偶问向者册文谁为之,左右以可对,即擢直学士。可少轻俊,尤工乐章,有《玉峰集》行世。晚年奉使高丽,故事,上国使至馆中,例有侍伎。献之作《望海潮》以赠,为世所传诵,与蔡伯坚后先辉映。唯蔡之“宫腰纤弱”,与赵之“离觞草草”,皆不免为人疵议也。

(八)刘迎 字无党,东莱人。大定中进士,除豳王府记室,改太子司经。有诗文集,乐府号《山林长语》。

乌夜啼

离恨远萦杨柳,梦魂常绕梨花。青衫记得章台月,归路玉鞭斜。  翠镜啼痕印袖,红墙醉墨笼纱。相逢不尽平生事,春思入琵琶。

(九)韩玉 字温甫,北平人。擢第入翰林,为应奉文字,后为凤翔府判官。有《东浦词》。

贺新郎

柳外莺声醉。晚晴天、东风力软,嫩寒初退。花底觅春春已去,时见乱红飞坠。又闲傍、阑干十二,阑外青山烟缥缈。远连空、愁与眉峰对。凝望处,两叠翠。

鸳鸯结带灵犀珮。绮屏深、香罗帐小,宝檠灯背。谁道彩云和梦断,青鸟阻寻后会。待都把、相思情缀。便做锦书难写恨,奈菱花、都见人憔悴。那更有,函枕泪。

按玉词,《中州乐府》所未见,仅见《词综》。尚有《感皇恩》一首,题作“广东与康伯可”,是玉曾南游者矣。词中有“故乡何在。梦寐草堂溪友”,又“老去生涯 尊酒”,又“故人今夜月,相思否”之句。则玉殆由南入北者也。

(十)党怀英 字世杰,其先冯翊人,后居泰安。官翰林承旨。有《竹溪集》。

鹧鸪天

云步凌波小凤钩,年年星汉踏清秋。只缘巧极稀相见,底用人间乞巧楼。  天外事,两悠悠,不应也作可怜愁。开帘放入窥窗月,且尽新凉睡美休。

按世杰得第,适值章宗即位之初。是时诏修辽史,世杰与郝俣同充纂修官。一时辽时碑铭墓志及诸家文集,或记辽事者,悉上送官。至泰和初,诏分纪、志、列传刊修官,世杰寻卒。人咸以不睹全史为恨。其后陈大任继成辽史,或不如世杰远矣。区区词曲,不足见其学也。

(十一)王渥 字仲泽,太原人。擢第,令宁陵,召为省掾。使宋回,为太学助教。天兴中,出援武仙。战殁。录词一首:

水龙吟 从商帅国器猎,同裕之赋

短衣匹马清秋,惯曾射虎南山下。西风白水,石鲸鳞甲,山川图画。千古神州,一时胜事,宾僚儒雅。快长堤万弩,平冈千骑,波涛卷,鱼龙夜。  落日孤城鼓角,笑归来长围初罢。风云惨淡,貔貅得意,旌旗闲暇。万里天河,更须一洗,中原兵马。看鞬櫜呜咽,咸阳道左,拜西还驾。

按仲泽使宋至扬州,应对华敏,宋人重之。其擢第时,为奥屯邦献完颜斜烈所知,故多在兵间。后援武仙于郑州,盖从赤盏合喜道遇北兵,殁于军阵,时论惜之。渥性明俊不羁,博学无所不通,长于谈论,工尺牍,字画遒美,有晋人风。诗多佳句,其《过颍亭》云:“九山西络烟霞去,一水南吞涧壑流。宾主唱酬空翠琰,干戈横绝自沧洲。”又《赠李道人》云:“簿领沉迷嫌我俗,云山放浪觉君贤。”又《颍州西湖》云:“破除北客三年恨,惭愧西湖五月春。”世人多称道之。

(十二)景覃 字伯仁,华阳人,自号渭滨野叟。录词一首:

天 香

市远人稀,林深犬吠,山连水村幽寂。田里安闲,东邻西舍,准拟醉时欢适。社祈雩祷,有箫鼓喧天吹击。宿雨新晴,陇头闲看,露桑风麦。  无端短亭暮驿,恨连年此时行役。何似临流萧散,缓衣轻帻。炊黍烹鸡自劳,有脆绿甘红荐芳液。梦里春泉,糟床夜滴。

(十三)李献能 字钦叔,河中人。擢第,入翰林,为应奉文字,出为鄜州观察判官。再入,迁修撰。正大末,授河中帅府经历官。词不多作,录一首:

春草碧

紫箫吹破黄州月。簌簌小梅花,飘香雪。寂寞花底风鬟,颜色如花命如叶。千里涴兵尘,凌波袜。   心事鉴影鸾孤,筝弦雁绝。旧时雪堂人,今华发。肠断金缕新声,杯深不觉琉璃滑。醉梦绕南云,花上蝶。

按《金史》,李家故饶财,尽于贞祐之乱,在京师无以自资。其母素豪奢,厚于自奉,小不如意,则必诃谴。人视之殆不堪忧,献能处之自若也。钦叔为人眇小而黑色,颇多髯,善谈论,工诗,有志于风雅,又刻意乐章。在翰院,应机得体。赵闲闲、李屏山尝云:“李钦叔今世翰苑才。”故诸公荐之,不令出馆。词虽不多见,而气度风格,酷似秦少游。《中州乐府》又录其《江梅引》《浣溪沙》二首,卓然名手也。

(十四)赵秉文 字周臣,磁州人。擢第,入翰林,因言事外补。后再入馆,为修撰,转礼部郎中,又出典郡守。南渡后,为直学士,拜礼部尚书。自号闲闲居士。有《滏水集》。

水调歌头

四明有狂客,呼我谪仙人。俗缘千劫不尽,回首落红尘。我欲骑鲸归去,只恐神仙官府,嫌我醉时嗔。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  倚长松,聊拂石,坐看云。忽然黑霓落手,醉舞紫毫春。寄语沧浪流水,曾识闲闲居士,好为濯冠巾。却返天台去,华发散麒麟。

按此词为公述志之作。公尝自拟苏子美,此词自序云:“昔拟栩仙人王云鹤赠余诗云:‘寄与闲闲傲浪仙,枉随诗酒堕凡缘。黄尘遮断来时路,不到蓬山五百年。’其后玉龟山人云:‘子前身赤城子也。’余因以诗记之云:‘玉龟山下古仙真,许我天台一化身。拟折玉莲骑白鹤,他年沧海看扬尘。’吾友赵礼部庭玉说,丹阳子谓余再世苏子美也。赤城子则吾岂敢,若子美则庶几焉,尚愧词翰微不及耳。”据此则公之微尚可见矣。公幼年诗法王庭筠,晚则雄肆跌宕,魁然为一时文士领袖。金源一代,好奖励后进者,唯遗山与公而已。

(十五)辛愿 字敬之,福昌人,自号女几山人,又号溪南诗老。录词一首:

临江仙 河山亭留别钦叔、裕之

谁识虎头峰下客,少年有意功名。清朝无路到公卿。萧萧华屋,白发老诸生。  邂逅对床逢二妙,挥毫落纸堪惊。他年联袂上蓬瀛。春风莲烛,莫忘此时情。

按,敬之以诗名,《金史》入《隐逸传》。而此词“虎头功名”“蓬瀛联袂”之句,是亦非忘情仕宦者。唯中年为人连诬,遂无远志耳。(《金史》:愿为河南府治中高廷玉客,廷玉为府尹温迪罕福兴所诬,愿亦被讯掠,几不得免。)平生不为科举计,且未尝至京师,俨然中州一逸士也。尝谓王郁曰:“王侯将相,世所共嗜者,圣人有以得之,亦不避。得之不以道,与夫居之不能行己之志,是欲澡其身,而伏于厕也。”其志趣如此。《金史》录其诗,独取“黄绮暂来为汉友,巢由终不是唐臣”二语,以为真处士语,洵然。词则仅见此阕而已。

(十六)元好问 字裕之,秀容人。兴定五年进士,历官左司都事,转行尚书省,左司员外郎。金亡不仕。有《遗山乐府》。

迈陂塘 雁邱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按此词裕之自序云:“太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日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余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邱。”此词即遗山首唱也,诸人和者颇多。而裕之乐府,深得稼轩三昧。张叔夏云:“遗山词深于用事,精于炼句,风流蕴藉处,不减周、秦。”余谓遗山竟是东坡后身,其高处酷似之,非稼轩所可及也。其乐府自序云:“(客有谓予者云:) ‘子故言宋诗大概不及唐,而乐府歌词过之。此论殊然。乐府以来,东坡为第一,以后便到辛稼轩。此论亦然。东坡、稼轩即不论,且问遗山得意时,自视秦、晁、贺、晏诸人为何如’?予大笑,拊客背云:‘那知许事,且啖蛤蜊。’”是遗山平昔之旨可见也。晚年尤以著作自任,以金源氏有天下,典章法度,庶几汉唐,国亡史作,己所当任。时金国实录,在顺天张万户家,乃言于张,愿为撰述。既而为乐夔所沮。好问曰:“不可令一代之迹,泯而不传。”乃构亭于家,著述其上,因名曰野史。凡金源君臣遗言往行,采摭所闻,辄以寸纸细字为记,录至百余万言。其后纂修《金史》,多本其所著焉。是以遗山所作,辄多故国之思,如《木兰花》云:“冰井犹残石甃,露盘已失金茎。”《石州慢》云:“生平王粲,而今憔悴登楼,江山信美非吾土。”《鹧鸪天》云:“三山宫阙空银海,万里风埃暗绮罗。”又云:“旧时逆旅黄粱饭,今日田家白板扉。”又云:“墓头不要征西字,元是中原一布衣。”皆可见其襟抱也。(邓千江《望海潮》一首,在当时负盛名。元人且以之入大曲,实则寻常语耳。尚不如龙洲“上郭殿帅”之《沁园春》也。)

元人以北词登场,而歌词之法遂废。其时作者,如许鲁斋之《满江红》,张弘范之《临江仙》,不过余技及之,非专家之业。即如刘太保之《干荷叶》,冯子振之《鹦鹉曲》,亦为北词小令,非真两宋人之词也。盖入元以来,词曲混而为一。(始自董《西厢》,如《醉落魄》《点绛唇》《哨遍》《沁园春》之类,皆取词名入曲。元人杂剧,仍之不变。)而词之谱法,存者无多,且有词名仍旧,而歌法全非者。是以作家不多,即作亦如长短句之诗,未必如两宋之可按管弦矣。至如解语花之歌《骤雨打新荷》,陈凤仪之歌《一络索》,殊不可见也。总一朝论之,开国之初,若燕公楠、程钜夫、卢疏斋、杨西庵辈,偶及倚声,未扩门户;逮仇仁近振起于钱塘,此道遂盛。赵子昂、虞道园、萨雁门之徒,咸有文彩,而张仲举以绝尘之才,抱忧时之念,一身耆寿,亲见盛衰。故其词婉丽谐和,有南宋之旧格。论者谓其冠绝一时,非溢美也。其后如张埜、倪瓒、顾阿瑛、陶宗仪,又复赓续雅音,缠绵赠答。及邵复孺出,合白石、玉田之长,寄“烟柳斜阳”之感,其《扫花游》《兰陵王》诸作,尤近梦窗,殿步一朝,良无愧怍,此其大较也。爰分述之如下。

(一)燕公楠 字国材,江州人。至元初,辟赣州通判,累官至湖广行中书省右丞。

摸鱼儿 答程雪楼见寿

又浮生、平头六十,登楼怅望荆楚。出山小草成何事,闲却竹松烟雨。空自许,早摇落江潭,一似琅琊树。苍苍天路。漫伏枥心长,衔图志短,岁晏欲谁与。  梅花赋,飞堕高寒玉宇。铁肠还解情语。英雄操与君侯耳,过眼群儿谁数。霜鬓缕,只梦听、枝头翡翠催归去。清觞飞羽。且细酌盱泉,酣歌郢雪,风致美无度。

按公楠即芝庵先生也。芝庵有《唱论》行世,历论古帝王善音律者,自唐玄宗至金章宗,得五人。又谓近世大曲,为苏小小《蝶恋花》、邓千江《望海潮》等十词,陶宗仪《辍耕录》所载,即本芝庵旧说也。又论歌之格调、节奏、门户、题目等,皆当行语。又云“词山曲海,千生万熟,三千小令,四十大曲”,亦为明李中麓所本。盖公深通音律,故议论亲切不浮如是也。其词不多见,所著《五峰集》复不传。元人盛推刘太保、卢疏斋,盖就北曲言,非论词也。(刘秉忠有《三奠子》词,张弘范有《鹧鸪天》词,皆非当行语,不备录。)

(二)程钜夫 以字行,建昌人。仕世祖,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谥文宪。有《雪楼集》。

摸鱼子 次韵卢疏斋题岁寒亭

问疏斋、湘中朱凤,何如江上鹦鹉。波寒木落人千里,客里与谁同住。茅屋趣。吾自爱吾亭,更爱参天树。劳君为赋。渺雪雁南飞,云涛东下,岁晚欲何处。  疏斋老,意气经文纬武。平生握手相许。江南江北寻芳路,共看碧云来去。黄鹄举。记我度秦淮,君正临清句(原注:宣城水名)。歌声缓与。怕径竹能醒,庭花起舞,惊散夜来雨。

按钜夫宏才博学,被遇四朝,忠亮鲠直,为时名臣。所传《雪楼集》,春容大雅,有北宋馆阁余风。所作词不多,《词综》所录,尚有“寿燕五峰”《摸鱼儿》、“送王荩臣”《点绛唇》、“答西野使君”《清平乐》三首。

(三)杨果 字西庵,蒲阴人。金正大中进士。入元为北京宣抚使,出为淮孟路总管,谥文献。

摸鱼儿 同遗山赋雁邱

恨千年、雁飞汾水,秋风依旧兰渚。网罗惊破双栖梦,孤影乱翻波素。还碎羽。算古往今来,只有相思苦。朝朝暮暮。想塞北风沙,江南烟月,争忍自来去。  埋恨处。依约并州旧路。一邱寂寞寒雨。世间多少风流事,天也有心相妒。休说与。还怕却、有情多被无情误。一杯待举。待细读悲歌,满倾清泪,为尔酹黄土。

遗山雁邱词见前,此为西庵和作。同时和者甚多,不让双蕖怨故事也。李仁卿亦有和作,见遗山词集中。西庵词无集,而其北词小令,散见《阳春白雪》《太平乐府》中者至多,如《小桃红》云:“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不管鸳鸯梦惊破,应如何,有人独上江楼卧。伤心莫唱,南朝旧曲,司马泪痕多。”又云:“玉箫声断凤凰楼,憔悴人非旧。留得啼痕满罗袖,去来休。楼前风景浑依旧,当初只恨无情烟柳,不解系行舟。”清新俊逸,不亚东篱、小山也。

(四)仇远 字仁近,钱塘人。官溧阳州儒学教授。有《山村集》。

齐天乐 赋蝉

夕阳门巷荒城曲,清音早鸣秋树。薄剪绡衣,凉生影鬓,独饮天边风露。朝朝暮暮。奈一度凄吟,一番凄楚。尚有残声,蓦然飞过别枝去。  齐宫前事漫省,行人犹说与,当日齐女。雨歇空山,月笼古柳,仿佛旧曾听处。离情正苦。甚懒拂冰笺,倦拈琴谱。满地霜红,浅莎寻蜕羽。

按远有《金渊集》,皆官溧阳日所作,故取投金濑事以为名。远在宋末,与白珽齐名,号曰仇白。厥后张翥、张羽,以诗词鸣于元代者,皆出其门。他所与唱和者,如周密、赵孟 、吾丘衍、鲜于枢、方回、黄溍等,皆一时有名之士。故其所作,格律高雅,往往颉颃古人。其词亦清俊拔俗,与南宋诸公相类。盖远虽为元人,而所居在南方,且往来酬酢,多宋代遗臣,故所作与北人不同也。此词见《乐府补题》,是书皆宋末遗民唱和之作,共十三人,中如王沂孙、周密、唐珏、张炎为尤著称。论元词者,当以远为巨擘焉。

(五)王恽 字仲谋,汲县人。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谥文定。有《秋涧集》,词四卷。

水龙吟 赋秋日红梨花

纤苞淡贮幽香,玲珑轻锁秋阳丽。仙根借暖,定应不待,荆王翠被。潇洒轻盈,玉容浑是,金茎露气。甚西风宛转,东阑暮雨,空点缀,真妃泪。  谁遣司花妙手,又一番、角奇争异。使君高卧,竹亭闲寂,故来相慰。燕几螺屏,一枝披拂,绣帘风细。约洗妆快写玉屏,芳酒枕秋蟾醉。

按恽有《秋涧集》百卷,皆以论事见长。盖恽之文章,源出元好问,故其波澜意度,皆不失前人矩矱。其所作《中堂事纪》《乌台笔补》《玉堂嘉话》,皆足备一朝掌故。文章经济,照耀一时,不徒以词章著焉。其词精密弘博,自出机杼。《春从天上来》一支,尤多故国之感。自制腔如《平湖乐》,直是小令;而《后庭花》《破阵子》,即为北词《仙吕·后庭花》之滥觞。词云:“绿树远连洲,青山压树头。落日高城望,烟霏翠满楼。木兰舟,彼汾一曲,春风佳可游。”较吕止庵小令无异。元人词中,往往有与曲相混处,不可不察,非独《天净沙》《翠裙腰》而已也。(赵子昂亦有此调,较多一衬字。)

(六)赵孟 字子昂,宋宗室,侨湖州。至元中,以程钜夫荐,授兵部郎中,累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谥文敏。有《松雪斋词》一卷。

蝶恋花

侬是江南游冶子,乌帽青鞋,行乐东风里。落尽杨花春满地,萋萋芳草愁千里。  扶上兰舟人欲醉,日暮青山,相映双蛾翠。万顷湖光歌扇底,一声吹下相思泪。

按孟 以宋朝皇族,改节事元,遂不谐于物议。然其晚年和姚子敬诗,有“同学少年今已稀,重嗟出处寸心违”之句,是未尝不知愧悔。且风流文采,冠绝当时,不独翰墨为元代第一,即其文章亦揖让于虞、杨、范、揭之间,固非陋儒所可议也。其词迢逸,不拘拘于法度,而意之所至,时有神韵。邵复孺云:“公以承平王孙而婴世变,黍离之感,有不能忘情者。故长短句深得骚人意度。”其在李叔固席上赠歌者贵贵,有《浣溪沙》一首云:“满捧金卮低唱词,尊前再拜索新诗。老夫惭愧鬓成丝。 罗袖染将修竹翠,粉香须上小梅枝。相逢不似少年时。”说者谓承平结习,未能尽除,不知此正杜牧之鬓丝禅榻,粉碎虚空时也。读公词,宜平恕。

(七)詹正 字可大,一号天游,郢人。官翰林学士。

霓裳中序第一 古镜

一规古蟾魄,瞥过宣和几春色。知那个、柳松花怯,曾搓玉团香,涂云抹月。龙章凤刻,是如何、儿女消得。便孤了,翠鸾何限,人更在天北。  磨灭,古今离别,幸相从蓟门仙客。萧然林下秋叶,对云淡星疏,眉青影白。佳人已倾国,漫赢得痴铜旧画。兴亡事,道人知否,见了也华发。

按此词天游至元间监醮长春宫,见羽士丈室古镜,状似秋叶,背有金刻宣和御宝四字,因赋此阕也。余见天游诸作,如《三姝媚》题云“古卫舟子谓曾载钱塘宫人”,《齐天乐》题云“赠童瓮天兵后归杭”,其故国之思,时流露于笔墨间,盖亦由宋入元者矣。

(八)虞集 字伯生,号邵庵,崇仁人。累官至翰林直学士,兼国子祭酒。有《道园集》。

苏武慢 和冯尊师

放棹沧浪,落霞残照,聊倚岸回山转。乘雁双凫,断芦飘苇,身在画图秋晚。雨送滩声,风摇烛影,深夜尚披吟卷。算离情何必,天涯咫尺,路遥人远。  空自笑、洛阳书生,襄阳耆旧,梦底几时曾见。老矣浮邱,赋诗明月,千仞碧天长剑。雪霁琼楼,春生瑶席,容我故山高宴。待鸡鸣日出,罗浮飞度,海波清浅。

按公诗文,为四家之冠,当时虞、杨、范、揭,并见称一时,而伯生自评所作,拟诸老吏断狱,则其自信有素也。词不多作,《辍耕录》载其《短柱折桂令》,极险窄之苦,而能挥翰自如,不为韵缚。才大者亦工小技,信为一代宗匠焉。

(九)萨都剌 字天锡,雁门人。登泰定进士,官镇江录事,终河北廉访经历。萨都剌者,汉言犹济善也。有《雁门集》,尚书干文传为之序。词学东坡,颇有豪致。

满江红 金陵怀古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听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 泣。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

天锡词不多作,而长调有苏、辛遗响。大抵元词之始,实皆受遗山之感化。子昂以故国王孙,留意词翰,涵养既深,英才辈出。云石、海涯,以绮丽清新之派,振起于前,而天锡继之。元词以此时为盛矣。天锡小词,亦有法度,如《小阑干》云:“去年人在凤凰池,银烛夜弹丝。沉水消香,梨云梦暖,深院绣帘垂。

今年冷落江南夜,心事有谁知。杨柳风柔,海棠月澹,独自倚阑时。”殊清婉可诵。余按天锡以宫词得盛名,其诗清新绮丽,自成一家。虞道园作《傅若金诗序》,亦盛推之,而独不言其词。独明宁献王曾品评其词格,盖词为诗名所掩矣。

(十)张翥 字仲举,晋宁人。至正初,以荐为国子助教,累官至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翰林学士承旨。有《蜕岩词》三卷。

多丽 西湖泛舟

晚山青,一川云树冥冥。正参差、烟凝紫翠,斜阳画出南屏。馆娃归、吴台游鹿,铜仙去、汉苑飞萤。怀古情多,凭高望极,且将尊酒慰飘零。自湖上、爱梅仙远,鹤梦几时醒。空留得、六桥疏柳,孤屿危亭。  待苏堤、歌声散尽,更须携妓西泠。藕花深、雨凉翡翠,菰蒲软、风弄蜻蜓。澄碧生秋,闹红驻景,采菱新唱最堪听。见一片、水天无际,渔火两三星。多情月,为人留照,未过前汀。

仲举此词,气度冲雅,用韵尤严,较两宋人更细。《多丽》一调,终以此为正格。仲举他作皆佳,至此调三首,亦以此为首也。仲举少时,负才不羁,好蹴鞠,喜音乐,不以家业屑意。一旦幡然悔悟,受业于李存之门,又学于仇仁近,由是以诗文知名。薄游扬州,众闻其名,争延致之。仲举肢体昂藏,行则偏竦一肩,韩介玉以诗嘲之云:“垂柳阴阴翠拂檐,倚阑红袖玉纤纤。先生掉臂长街上,十里朱帘尽下帘。”坐中皆失笑。晚年尝集兵兴以来死节之人为一编,曰《忠义录》,识者韪之。仲举词为元一代之冠,树骨既高,寓意亦远。元词之不亡,赖有此耳。其高处直与玉田、草窗相骖靳,非同时诸家所及。如《绮罗香》云:“水阁云窗,总是惯曾经处。曾信有、客里关河,又怎禁、夜深风雨。”刻意学白石,冲淡有致。又《水龙吟》“蓼花”云:“瘦苇黄边,疏 白外,满汀烟穟。”用黄边白外四字殊新。又云:“船窗雨后,数枝低入,香零粉碎。不见当年,秦淮花月,竹西歌吹。”系以感慨,意境便厚;船窗数语,更合蓼花神理,此等处皆仲举特长。规抚南宋诸家,可云神似。

(十一)倪瓒 字元镇,无锡人。有《清 阁集》,词一卷。

人月圆

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间。  怅然孤啸,青山故国,乔木苍苔。当时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

此词沉郁悲壮,即南宋诸公为之,亦无以过。吴彦高以此调得盛名,实不及元镇作也。他词如《江城子》“感旧”、《柳梢青》《小桃红》诸作,亦蕴藉可喜。盖元镇先世以赀雄于乡,元镇不事生产,强学好修,藏书数千卷,手自勘定,性又好洁,避俗若浼,故所作无尘垢气。句曲张雨、钱塘俞和尝缮录其稿,论者谓如白云流天,残雪在地,洵合其高洁也。元镇与陆友仁善,因得其词学,集中有怀友仁诗云:“归扫松阴苔,迟君践幽约。”可见两人之交谊,无怪其词之雅洁也。

(十二)顾阿瑛 字仲瑛,昆山人。举茂才。署会稽教谕,力辞不就,后以子官封武略将军,钱塘县男。晚称金粟道人。有《玉山草堂集》。

青玉案

春寒恻恻春阴薄。整半月,春萧索。晴日朝来升屋角。树头幽鸟,对调新语,语罢还飞却。  红入花腮青入萼。尽不爽,花期约。可恨狂风空自恶。朝来一阵,晚来一阵,难道都吹落。

阿瑛世居界溪之上,轻财结客。年三十,始折节读书,购古书名画,三代以来,彝鼎秘玩,集录鉴赏,殆无虚日。筑玉山草堂,园池亭馆,声伎之盛,甲于天下。四方名人,如张仲举、杨廉夫、柯九思、倪元镇,方外张伯雨辈,常主其家。日夜置酒赋诗,风流文雅,著称东南焉。淮张据吴,遁隐嘉兴之合溪,母丧归。绰溪张氏再辟之,断发庐墓,翻阅释典,自称金粟道人云。其词不多作,竹垞《词综》仅录三首,《清玉案》外,尚有《蝶恋花》《清平乐》二支。词境虽不高,而风趣特胜。遭世乱离,壮怀消歇,尝自题其像云:“儒衣僧帽道人鞋,天下青山骨可埋。若说当时豪侠兴,五陵鞍马洛阳街。”其晚境亦可悲焉。

(十三)白朴 字太素,又字仁甫,真定人。有《天籁集》。

水龙吟 遗山先生有醉乡一词,仆饮量素悭,不知其趣,独闲居嗜睡有味,因为赋此

醉乡千古人行,看来直到亡何地。如何物外,华胥境界,升平梦寐。鸾驭翩翩,蝶魂栩栩,俯观群蚁。恨周公不见,庄生一去,谁真解,黑甜味。  闻说希夷高卧,占三峰、华山重翠。寻常羡杀,清风岭上,白云堆里。不负平生,算来唯有,日高春睡。有林间剥啄,忘机幽鸟,唤先生起。

太素少时,鞠养于元遗山。元白为中州世契,两家子弟,每举长庆故事,以诗文相往还。太素为寓斋仲子,于遗山为通家侄。甫七岁,遭壬辰之难,寓斋以事远适。明年春,京城变,遗山遂挈以北渡。自是不茹荤血,人问其故,曰:“俟见吾亲,即如故。”尝罹疫,遗山昼夜抱持,凡六日,竟于臂上得汗而愈。盖视亲子弟不啻过之。读书颖悟异常儿,日亲炙遗山謦欬谈笑,悉能默记。数年,寓斋北归,以诗谢遗山云:“顾我真成丧家狗,赖君曾护落巢儿。”居无何,父子卜居于滹阳。律赋为专门之学,而太素有能声,号后进之翘楚者。遗山每过之,必问为学次第,尝赠之诗曰:“元白通家旧,诸郎独汝贤。”未几,生长见闻,学问博览,然自幼经丧乱,仓皇失母,便有山川满目之叹。逮亡国,恒郁郁不乐,以故放浪形骸,期于适意。中统初,开府史公,将以所业力荐之于朝。再三逊谢,栖迟衡门,视荣利蔑如也。其词出语遒上,寄情高远,音节协和,轻重稳惬。凡当歌对酒,感事兴怀,皆自肺腑流出,真如天籁,因以“天籁”名集。江阴孙大雅云:“先生少有志于天下,已而事乃大谬。顾其先为金世臣,既不欲高蹈远引,以抗其节,又不欲使爵禄以干其身,于是屈己降志,玩世滑稽,徙家金陵,从诸遗老,放情山水间,日以诗酒优游,用示雅志,以忘天下。”是仁甫身世亦可惋也。词中如“咸阳怀古”“感南唐故宫”诸作,颇多故国之感,赋咏金陵名胜,亦有狡童禾黍之意;而《沁园春》辞谢辟召一词,竟拟诸嵇康、山涛绝交故事,是其志尚,非同时诸子所能默契也。今人读仁甫《梧桐雨》杂剧,仅目为词人,又乌知先生出处之大节哉!

(十四)邵亨贞 字复孺,号清溪,华亭人。著有《野处集》及《蛾术词选》四卷。

兰陵王 岁晚忆王彦强而作

暮天碧,长是登临望极。松江上,云冷雁稀,立尽斜阳耿相忆。凭阑起太息,人隔吴王故国。年华晚,烟水正深,难折梅花寄寒驿。  东风旧游历。记草暗书帘,苔满吟屐,无情征旆催离席。嗟月堕寒影,夜移清漏,依稀曾向梦里识,恍疑见颜色。  空惜,鬓毛白,恨莫趁金鞍,犹误尘迹。何时弭棹苏台侧。共漉酒纱帽,放歌瑶瑟。春来双燕,定到否,旧巷陌。

按复孺以眉目《沁园春》二词,得盛名于时,实是侧艳语,不足见复孺之真面也。其自序云:“龙洲先生以此词咏指甲、小脚,为绝代脍炙,继其后者,独未之见。”是复孺仅学龙洲耳。不知龙洲二词,亦非刘改之最得意作,而世顾盛推之。世人遂以二词概复孺,亦可谓不知复孺者矣。复孺通博敏赡,虽阴阳医卜佛老书,靡弗精核。元时训导松江府学,以子诖误戍颍上,久乃赦还,入明方卒,年九十三。其词如拟古十首,凡清真、白石、梅溪、稼轩,学之靡不神似,即此可见词学之深。又和赵文敏十词,自序云:“余生十有四年而公薨,每见先辈谈公典型学问,如天上人,未尝不神驰梦想。昔东坡先生自谓不识范文正公为平生遗恨,其意盖可想见。”是复孺托契古人,足征微尚,岂仅词章云尔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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