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类编 诗话类编卷之四

云间嘉侯父王昌会纂辑

帝王附后：

少昊以金德王，母曰皇娥，或处璇宫而夜织，或乘桴木而昼游，经历穷桑、沧溟之浦。时有神童，容貌绝俗，称为白帝之子，降乎水际，与皇娥䜩戏，并坐，抚桐峰梓瑟，皇娥倚瑟而清歌云：天清地旷浩茫茫，万象回薄化无方。浛天荡荡望沧沧，乘桴轻漾著日傍，当期何所至穷桑，心知和乐悦未央。白帝子答歌云：四维八埏渺难极，驱光逐影穷水域。璇宫夜静当轩织。桐峰文梓千寻有，伐梓作器成琴瑟。清歌流畅乐难极，沧湄海浦来栖息。及皇娥生少昊，因号曰穷桑氏。

舜初，闻历山之耕者侵畔，乃往耕焉。田父推畔。后游历山，见乌飞思亲而作歌曰：陟彼历山兮崔嵬，有鸟翔兮高飞，瞻彼鸠兮徘徊。河水洋洋兮清冷，深谷鸟鸣兮嘤嘤。设罝张骨兮，思我父母力耕。日与月兮往如驰，父毋远兮，吾将安归。徐灵期衡山记云：夏禹导水通渎，刻石书名山之高。刘禹锡寄吕衡州诗云：传闻祝融峰，上有神禹铭。古石琅玕姿，秘文龙虎形。崔融云：于铄大禹，显允天德。龙画傍分，螺书匾刻。

韩退之诗：岣嵝山尖神禹碑，字青石赤影模奇。又云：千搜万索何处有，森森绿树猿猱悲。古今文士称述禹碑者不一，然刘禹钖盖徒闻其名矣，未至其地也；韩退之至其地矣，未见其碑也。崔融所云，则似见之。盖所谓螺书匾刻，非目睹之不能道耳。

宋朱晦翁、张南轩游南岳，寻访不获。其后晦翁作韩文考异，遂谓退之诗为传闻之误，盖以耳目所限为断也。

王象之舆地纪胜云：禹碑在岣嵝峰，又传在衡山县云密峰，昔樵人曾见之，自后无有见者。宋嘉定中，蜀士因樵夫引至其所，以纸打其碑，七十二字，刻于夔门观中，后俱亡。近张季文佥宪自长沙得之，云是宋嘉定中何政子一模刻于岳麓书院者。斯文显晦，信有神物护持哉。韩公及朱、张求一见而不可得。余生又后三公，乃得见三公所未见，亦奇矣。禹碑凡七十七字，舆地胜纪云七十二字，误也。其文云：承帝曰嗟，翼辅佐卿。洲渚与登，鸟兽之门。参身洪流，而明发尔兴。久旅忘家，宿岳麓庭。智营形折，心罔弗辰。往求平定，华岳泰衡宗疏事裒劳，余伸禋郁塞。昏徙南渎衍亨，永制食备。万国其宁，窜舞永奔。

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有白狐九尾，造禹，涂山人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禹遂娶之，谓之女㤭。太王有子三人，太伯逃，采药以逊国。后闻太王卒，还奔丧，哭于门，示夷狄之人，不得入王庭。季历谓太伯长子也，当立，垂涕而留之，终不肯，遂适吴，季历作哀。慕之歌曰：先王既徂，长𫕥允异。都哀丧腹心，未写中怀。科追念伯仲，我季如何？梧桐萋萋，生于道周徐。宫馆徘徊，台阁既除。何为远去，使此空虚。支骨离别，垂思南隅。瞻望荆越，涕泪交流。伯兮仲兮，逝肯来游。自非二人，谁诉此忧。周乙丑四十六年，穆天子命驾八骏，升昆仑之丘，以观黄帝之宫，遂宾于西王母，觞于瑶池。西王母为天子谣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天子答曰：予归东土，和洽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天子遂驱，升于弇山，观日之所入，乃纪迹于弇山之石，树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

勾践将入吴，与诸大夫别于江上。勾践夫人顾乌鹊啄江渚之虾，因据船恸哭而歌曰：仰飞鸟兮鸢乌，凌玄虚兮号翩，集洲渚兮优恣，啄虾矫翮兮云间，任厥性兮往还。妾无罪兮负地，有何辜兮谴天。风𬳳独兮西往，孰知返兮何年。心惙惙兮若割，泪泫泫兮双悬。又歌曰：彼飞鸟兮鸢乌，已回翔兮翕苏，心在专兮素虾，何居食兮江湖。徊复翔兮游飏，去复返兮于乎！始事君兮去家，终我命兮君都。终未遇兮何辜，离我国兮去吴。妻衣褐兮为婢，夫去冕兮为奴。岁遥遥兮难极，冤悲痛兮心恻，肠千结兮服膺。于乎哀兮忘食，愿我身兮如鸟，身翱翔兮矫翼。去我国兮心遥，情愤惋兮谁识。王闻歌大恸，谓夫人曰：吾何忧，吾之六翮备矣。遂入吴，共称臣妾焉。楚项王有美人名虞，常幸从，有骏马名骓，常骑之。及汉军逼垓下，夜闻四面皆楚歌，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歌数阕，歌云：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雕不逝。骊不逝兮可柰何，虞兮虞兮柰若何？美人和云：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项王泣数行下，姬乃请剑自刎。姬葬处生草能舞，人呼为虞美人草。

汉高帝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吕后用留侯计，召四皓同太子入朝。帝大惊，指示戚姬曰：彼羽翼已成，难动摇矣。姬涕泣，上曰：汝为我楚舞，我为若楚歌。歌曰：鸿鹄高飞兮，一举千里，羽翼已就兮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兮，当可柰何？虽有矰缴兮，尚安所施？歌阕，罢酒，竟不易太子。及定天下，置酒沛中，召故人父老子弟佐酒。酒酣，击筑歌云：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至汉武帝幸河东，祠后土，中流与群臣饮䜩，作秋风辞曰：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擢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柰老何！高帝不事华藻，而气槩远大，真英主也。武帝言固雄伟，而终有感慨语，故末年几至于变。魏武、魏文父子横槊赋诗，虽遒壮抑扬，而乏帝王之度。六朝以后，人主言非不工，而瀸丽是逞，无足道也。

汉武帝喜方士，自燕、齐至者数千人。有齐人李少翁，年二百余岁，色若童子。会李夫人死，上甚思悼，少翁云能致其神。乃夜张帐，明烛，陈酒食，令上居他帐中，遥见李夫人，不得就视。上益想慕，作赋曰：美联娟以修姱兮，命夭绝而弗长。饰庄官以延伫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闷感兮，处幽隐而怀伤。税余马于上。椒兮，掩修夜之不阳。又为作诗，令乐府诸音家弦歌之。诗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翩何姗姗其来迟。帝思李夫人不已，穿昆明之池，泛翔禽之舟，自造歌曲，使女伶歌之。时日已西倾，凉风激水，女伶歌声甚遒，因赋落叶哀蝉曲曰：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空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帝闻唱动心，闷闷不自支，特命龙膏之灯，以照舟内，悲不自止，因息于延凉室。梦李夫人授帝蘅芜之香，帝惊起，而香气犹著衣枕，历月不歇。遂攺延凉室为遗芳

梦室。

元封初，帝既封禅，乃发卒数万人塞瓠子决河，令群臣从官皆负薪塞之，以薪少，乃下淇园之竹以为楗。上临河，悼其功之不就，为作歌诗二章。于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防。歌曰：瓠子决兮将柰何？浩浩洋洋兮虑殚为河。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吾山平兮巨野溢，鱼弗郁兮柏冬日，正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放远游，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啮桑浮兮淮泗满，久不返兮水维缓。又曰：河汤汤兮激潺湲，北度回兮迅流难。搴长菱兮湛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𬯎林竹兮楗石菑，宣防塞兮万福来。

汉昭帝始元元年，黄鹄下太液池上，为歌曰：黄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菊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自愧菲薄，媿尔嘉祥。帝好水嬉，游宴永日，以文梓为船，木兰为柁，刻飞鸾翔鹢饰于船首，随风轻漾，毕景忘归，乃至通夜。使宫人歌曰：秋素景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掦棹歌，云光开曙月低河，万岁为乐岂云多。帝大悦，起商台于池上，末岁毁之。元帝时，燕剌王旦，自以为帝兄，不得立，乃与盖长公主、上官桀等谋废帝，事觉，王忧懑，置酒万载宫，会宾客、群臣妃妾坐饮。王自歌云：归空城兮，狗不吠，鸡不鸣。横术何广广兮，固知国中之无人。华容夫人起舞而续歌云：发纷纷兮置渠，骨籍籍兮亡居。母求死子兮，妻求如夫。裴回两渠间兮，君子将安居。歌毕，坐者皆泣。天子使使者赐玺书，王以绶自绞，夫人随旦自杀。

汉灵帝起祼游馆千间，渠水绕砌，莲大如盖，长一丈，夜舒书卷，名夜舒荷。宫人皆靓妆解衣，或共裸浴。西域贡茵墀香，煮汤，宫人以之沐浴，浴毕，余汁入渠，号流香渠。帝乘舟游漾，选玉色宫人执篙楫，奏招商之曲，以来凉风。歌曰：凉风起兮日照渠，青荷昼偃叶夜舒，惟日不足乐有余。清丝流管歌玉凫，千秋万岁喜难逾。魏文帝大兴军伐吴，亲御龙舟至广陵，会暴风漂荡，几至覆没，乃赋诗引还。其诗曰：西北有浮云，亭亭如车盖。惜哉时不遇，适与飘风会。吹我东南行，行行至吴会。吴会非我乡，安得久留滞。弃置勿复陈，客子常畏人。

阮元瑜早亡，帝伤其妻孤寡，为作诗曰：霜露纷兮交下，木叶落兮凄凄。候雁叫兮云中，归燕翩兮徘徊，妾心感兮惆怅，白日急兮西颓。守长夜兮思君，魂一夕兮九乖。怅延伫兮仰视，星月随兮天回。徒引领兮入房，窃自怜兮孤栖。愿从君兮终没，愁何可兮久怀。

帝所爱美人薛灵芸，常山人也。习谷以千金宝赂聘之以献，帝迎以文车十乘，车徒咽路，尘起蔽月，时人谓为尘宵行者歌曰：青槐夹道多尘埃，龙楼凤阙望崔嵬。清风细雨杂香来，土上出金火照台。

文帝尝欲害陈思王曹植，以其无罪，令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植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其向釜中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惭色。初，陈思王求甄逸女，不遂，太祖回与五官中郎将，植殊不平，书思夜想，废寝与食。黄初中入朝，帝示植甄后玉镂金带枕，植不觉泣下。时已为郭后谗死，帝意亦寻悟，因令太子留宴饮，仍以枕赉植。植还息洛水上，感而入梦。植悲喜不能自胜，因作赋，名曰感甄。又作蒲生行曰：茱萸自有芳，不若桂与兰。新人虽可爱，无若故所欢。行云有反期，君因傥中还。慊慊仰天叹，愁心将何诉。日月不恒处，人生忽若寓。悲风来入怀，泪下如垂露。发箧造裳衣，裁缝纨与素。后明帝见感甄赋，攺为洛神赋。

晋武帝问孙皓：闻南人好作尔汝歌，汝能为不？皓曰：能。因举觞劝酒曰：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上深悔之。

宋武帝引谢晦从征关洛，于彭城大会，命纸笔赋诗。晦恐帝有失，起谏，帝即代作曰：先荡临淄秽，却清河洛尘。华阳有逸骥，桃林无伏轮。于是群才并作。及帝将北伐，登城属咏，晦诵王粲诗：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泉下人，喟焉伤心肝。不觉流涕，因之辍驾。帝又有丁都护歌云：都护北征时，侬亦恶闻许。愿作石尤风，四面断行旅。又云：都护北征去，相送落星墟。帆樯如芒柽，都护今何渠。丁都护，即丁晤也，骁勇有力。帝每欲除异己，必令晤拉杀之。时人语曰：莫跋扈，付丁晤。

齐高帝萧道成镇淮阴，时为宋明帝所疑，被征为黄门郎，深怀忧虑。见平泽有群寉，命笔咏之曰：八风舞遥翮，九野弄清音。一摧云间志，为君苑中禽。

齐武帝出游钟山，幸何美人墓。有朱硕仙善歌，歌云：侬忆所欢时，缘山破芿荏。山神感侬意，盘石锐锋动。帝神色不悦，曰：小子不逊弄我。时朱子尚亦善歌，复为一曲云：暧暧日欲宴，欢骑立踟蹰。太阳犹尚可，且愿停须臾。帝悦，于是俱蒙厚赉。初，帝布衣时，常游樊、邓，登祚以后，追忆往事，作估客乐曰：昔经樊邓役，阻潮梅根渚。感忆追往事，意满辞不叙。有释宝月，善解音律，帝使以此曲被之管弦，敕歌者常重为感忆之声。宝月又上两曲，凡四章。其曲云：郎作十里行，侬作九里送。拔侬头上钗，与郎资路用。有信数寄书，无信心相忆。莫作瓶落井，一去无消息。大艑珂峨头，何处发杨州。

借问艑上郎，见侬所欢不？初发杨州时，船出平津泊。五两如竹林，何处相寻博。帝遂数乘龙舟游江中，以𫟃越布为帆，绿彩为帆，缔，𨱎石为篙足，篙榜者悉著郁林布，作淡黄袴舞。此曲用十六人云。梁武帝尝作五字叠韵，曰：后牖有榴柳，命朝士并作。刘孝绰曰：梁王长康强。沈约曰：偏眠船舷边。庾肩吾曰：载七每碍埭。徐摛曰：臣昨祭禹庙，残六斛熟鹿肉。

何逊用曹瞒故事曰：瞙苏姑枯卢

吴均沉思良久，竟无所言。高帝愀然不悦，俄有诏曰：吴均不均，何逊不逊，宜付廷尉。又，帝盛兴佛教，朝贤多启求受戒。江革精信因果，而帝未知，谓革不奉佛，乃赐革觉意诗曰：唯当勤精进，自强行真修。岂可作底突，如彼必死囚。

又，帝作白纻舞词四句，令沈约攺其辞为四时白纻歌。帝辞曰：朱弦玉柱罗象筵，飞管促节舞少年。短歌留目未肯前，含笑一转私自怜。约奉敕造白纻五章：春白纻云：兰叶参差桃半红，飞芳舞榖戏春风。如娇如怨状不同，含笑流盻满堂中。夏白纻云：朱光灼烁照佳人，含情送意遥相亲。嫣然一转乱心神，非子之故欲谁因。

秋白纻云：白露欲凝草已黄，金琯玉树响洞房。双心一意俱徊翔，吐情寄君君莫忘。

冬白纻云：寒闺书密罗幌垂，冶容丽色心相知。双去双还誓不移，长袖拂面为君施。

夜白纻云：秦筝齐瑟燕赵女，一朝得意心相许。明月如规方袭予。

夜长未央歌白纻，章末各缀四句云：翡翠群飞飞不息，愿在云间长比翼。佩服瑶草驻容色，舜日尧年欢无极。

梁武帝朝，中书侍郎谢览、侍中王暕常奉旨为诗答赠，帝赐诗曰：双文即后进，二少实名家。岂伊止栋隆，信乃俱声华。又张率亦侍宴赋诗，帝别赐率曰：东南有才子，故能服官政。余虽惭古昔，得人今为盛。又帝宴寿光殿，诏群臣赋诗，时刘孺与张率并醉，辞未及成，帝取孺手板戏题之曰：张率东南美，刘孺洛阳才。览笔便应就，何事久迟回。又，帝结好于魏，遣始安王方略入关送之，作诗曰：如何吾幼子，胜衣已别离。十日无由宴，千里送远垂。又帝河中之水歌曰：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庐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擎履箱。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东家王。

梁昭明太子与诸名士泛舟玄圃池，番禺侯轨盛称此中宜奏女乐，昭明初无言，徐咏左思招隐诗云：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𮜿惭而止。又，昭明集名士赋大言细言，沈约等并应令为之。昭明大言曰：观修鲲其若辙鲋，视沧海之如滥觞。经二仪而跼蹐，跨六合。以翱翔。细言曰：坐卧邻空尘，凭附蟭螟翼。越咫尺而三秋，度毫厘而九息。约大言曰：隘此大泛庭，方知九陔局。穷天岂弥指，尽地不容足。细言曰：开馆尺捶余，筑榭微尘里。蜗角列州县，毫端建朝市。王锡大言曰：欲游五岳，迫不得申，杖千里之木，鲙横海之鳞。细言曰：冥冥蔼蔼，离朱不辨其实。步蜗角而三伏，经针孔而千日。王规大言曰：俯身望日入，下视见星罗。嘘八风而为气，吹四海而扬波。细言曰：针锋于焉止息，发抄可以翱翔。蚊眉深而易阻，蚁目旷而难航。张绪大河流既竭俱腾，置罗微物，动落云鹏。细言曰：遨游蚁目，辨轻尘。蚊睫成宇，虱如轮。殷钧大言曰：噫气为风，挥汗成雨。聊灼戴山龟，欲持深邃古。细言曰：泛舟毛滳海，为政蜗牛国。逍遥轻尘上，指辰问南北。

宝七岁能言玄理，十三，博通经传，州辟从事史，起家奉朝请，累迁中书侍郎。昭明闻其筑室不就，令祭酒出抚大藩，拥旄推毂，珥金拖紫，而恒事屡空。闻搆宇未成，今送薄助井，贻以诗曰：平仲古称奇，今则挺伊贤。东秦固多士，筑室非道傍。仁里庚桑方可系，原生今易拟，必来三径人。将招三径士，然伤于轻靡，时号宫体。尝有咏变童诗曰：变童娇丽质，践董复超瑕。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妙年同小史，殊貌袖裁连璧锦笺织细种花。揽袴轻红出，回头双鬓斜。懒玉手乍扳花。怀猜非后钓，密爱似前车。定使燕姬妒，弥令郑女嗟。帝与湘东王游后园，湘东作回文诗曰：斜峰绕径曲，耸石带山连。花余拂戏鸟，树密隐鸣蝉。帝和诗曰：枝云间石峰，脉水浸山岸。池清戏鹄聚，树秋飞叶散。

帝有咏雪诗，颠倒使韵，以二句衍作四句云：盐飞乱蝶舞，花落飘粉奁。奁粉飘落，花舞蝶乱飞盐。

帝于七夕宴诸文士，赋穿针诗曰：怜从帐里出，想见夜窗开。针欹疑月暗，缕散恨风来。刘孝威和云：缕乱恐风来，衫轻羞指现。故穿双眼针，特缝合欢扇。

帝有卦名诗云：栉比园花满，径复水流新。离禽时入岫，旅谷乍依苹。丰壶要上客，鹄鼎命嘉宾。车由秦夏闼，马散咸阳尘。连舟虽未济，分密已同人。又有枫叶诗云：萎绿映霞青，疏红分浪白。落叶洒行舟，仍持送远客。造句情景婉丽，而本集不载，何也？

帝时费旭诗有句云：不知是耶非。殷芸诗有句云：飘飏云毋舟。帝大笑曰：旭既不识其父，芸又飘飏其毋耶。帝有寒夕诗云：雪花无有蒂，永镜不安台。又咏月云：飞轮了无辙，明镜不安台。后人以为诗谶。谓无蒂者，是无帝；不安台者，台城不安轮。无辙者，以邵陵王名纶，空有赴援名也。梁朝叛臣侯景既弑高祖，立太子纲为简文帝，亦幽之于永福省。帝引笔自序云：有梁正士兰陵萧纲，立身行已，终始若一，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数至于此，命也如何？作五言诗云：天道何茫昧，万途那可想。凤飞逢鸟弋，龙行会鱼网。又曰：宝剑还藏匣，神龙遂陆居。有意聊思句，无情堪著书。后帝亦为景所弑。湘东王与太尉王僧辨、司空陈霸先共谋诛景，即位为元帝。魏军围城，帝登城楼视战，为诗云：落星依远戍，斜月半平林。征兵资琰玉，面鼓乱𪭢金。单醪投百米，芳饵下千寻。从军所以乐，梁王有赤心。俄而城陷，被杀。将崩，为诗云：长夜无岁月，安知秋与春。园陵五杏树，空得动耕人。又曰：南风且绝愠，西邻最可悲。今日还蒿里，终非封禅时。梁元帝母阮修容曾失一珠，元帝时幼，窃吞之，谓是左右所盗，乃炙鱼眼厌之。帝寻一目致眇，盖鱼之报也。邵陵王纶赋诗戏之曰：湘东有一病，非哑亦非聋。相思下只泪，望直有全功。徐妃尝侍帝，以帝眇一目，为半面妆。帝每一见之，辄大怒而出。帝初与庐陵王续相谤，帝之临荆州也，有宫人李桃儿者，以才慧得进，及还，以李氏行。时伯宫户禁重，庐陵王具状以闻，帝泣对使诉于简文，简文和之不得，帝犹惧，送李氏还荆州，为诗曰：秋气苍茫结孟津，复送巫山荐枕神。昔时慊慊愁应去，今日劳劳长别人。李氏，世所谓西归内人者也。帝尝作燕歌曰：燕赵佳人本自多，辽东少妇学春歌。黄龙戍北花如锦，玄菟城南月似蛾。何如此时别夫婿，金羁翠眊往交河。还闻入汉去燕营，怨妾愁心百恨生。漫漫悠悠天未晓，遥遥夜夜听寒更。自从异县同心别，偏恨同心成异节。横波满脸万行啼，翠眉暂敛千重结。

并海连天合不开，那堪春日上春台。惟见远舟如落叶，复看过舸似行杯。沙汀夜唯啸羁雌，妾心无趣坐伤离。翻嗟汉使音尘绝，空伤贱妾燕南陲。梁武陵王纪称帝于蜀，起兵内伐。元帝与之书，许其还蜀，专制岷方。纪不从，帝遗之诗云：回首望荆门，惊浪且奔雷。嗟长别，三声悲夜猿。圆正者，纪之子也。纪僭号，帝下圆正于狱，在狱连句云：水长二江急，云生三峡昏。愿赦淮南罪，思报阜陵恩。帝览诗而泣。纪败，圆正号哭绝食而死。

梁洛阳王伟，学通周易，仕魏为行台郎，同侯景叛，尝在揭阳赋诗曰：平明听战鼓，薄暮叙存亡。楚汉方龙斗，秦关阵未央。既被执，送江陵系狱，以诗赠帝，下要人曰：赵壹能为赋，邹阳解献书。何惜江西水，不救辙中鱼。又上五十韵诗，以希不死。元帝爱其词翰，犹欲未诛，左右疾之曰：前日伟作檄文甚佳。帝求视之，有云：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乃大怒，杀之。

陈文帝尝宴群臣赋诗，徐陵言阴铿善五言。帝即日召预宴，使赋新成安乐宫，铿援笔便就，帝叹赏之。其诗曰：新宫实壮哉，云里望楼台。迢递翔鹍仰，连翩贺燕来。重檐寒雾宿，舟井夏莲开。砌石披新锦，梁花画早梅。欲知安乐盛，歌管杂尘埃。陈后主于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其窗牖。楣槛皆以沉檀为之。临春后主自居，结绮张贵妃居之，望仙孔贵嫔居之。日与十狎客饮酒赋诗，采其尤艳丽者为曲，被以新声。曲云：𤩹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有王树曲云：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惟含态笑相迎。妖姫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后主有咏牛女诗曰：明月照高台，仙驾忽徘徊。雷从闻车度，霞上见妆开。房移看动马，斗转望斟杯。靥色随星去，髻影杂雪来。更觉今宵短，只递日轮催。

沈𭒀华，后主之后，望蔡侯君理女也。以张贵妃权宠，经年不得一御。后主尝御后处，暂入即还，因戏赠曰：留侬不留侬，不留侬也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后因答云：谁道不相忆，见罢倒成羞。情知不肯住，教妾若为留。归来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致语也：问君能有几多愁，却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情词也。后主真是词手。后主惑于张贵妃，常居内游宴，不关政事，故隋师至而莫御。济江陵诗曰：故乡一水隔，风尘两岸通。望极清波禋，思情白云中。陈主既至，隋宥之，给赐甚厚，班同三品。及从东巡，登印山，侍宴，赋诗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万年书。并表请封禅。隋文帝优诏谦让，不许。

隋炀帝多泛湖，西苑中，凿五湖，每湖四方十里，东曰翠光湖，南曰迎阳湖，西曰金光湖，北曰洁水湖，中日光明湖，因制湖上曲望江南八阕云：湖上月，偏照列仙家。水浸寒光铺枕簟，浪摇晴影走金蛇。偏称泛灵槎。光景好，轻彩望中斜。清露冷侵银兔影，西风吹落桂枝花。开宴思无涯。湖上柳，烟里不胜催。宿露洗开明媚眼，东风摇弄好腰枝。烟雨更相宜。环曲岸，阴覆画桥低。线拂行人春晚后，絮飞晴雪暖风时。幽意更依依。湖上雪，风急堕还多。轻片有时敲竹户，素华无韵入澄波。望外玉相磨。湖水远，天地色相和。仰面莫思梁苑赋，朝来且听玉人歌。不醉拟如何。湖上草，碧翠浪通津。修带不为歌舞缓，浓铺堪作醉人茵。无意衬香衾。晴霁后，颜色一般新。游子不归生满地，佳人远意寄青春。留咏卒难伸。

湖上花，天水浸灵芽。浅蕊水边匀玉粉，浓苞天外剪明霞。只在列仙家开烂嫚，插鬓若相遮。水殿春寒幽冷艳，玉轩晴照煖添华。清赏思何赊。

湖上女，精选正轻盈。犹恨乍离金殿侣，相将尽是采莲人。清唱谩频频。

轩内好，嬉戏下龙津。玉管冰弦闻尽夜，踏青斗草事青春。玉辇从。群真

湖上酒，终日助清欢。檀板轻声银甲缓，醅浮香米玉蛆寒。醉眼暗相看。

春殿晚，仙艳奉杯盘。湖上风光真可爱，醉乡天地就中宽。帝主正清安。

湖上水，流绕禁园中。斜日煖摇清翠动，风花香煖众纹红。苹未起，清风闲纵目，鱼跃小莲东。

泛泛轻摇兰棹稳，沉沉寒影上仙宫。远意更重重。帝常游湖上，多令宫中美人歌此曲。

帝泛五湖，每为夜游。一夕，月色朦胧，晚风轻软，浮浪无声，万籁俱寂。恍惚闲水上有一小舟，止容两人，帝谓为十六院中美人。泊至，首一人先登，赞唱陈后主谒帝。帝幼年与后主甚善，时已忘其死，相与再拜，劳谢。后主曰：忆昔与帝同队游戏，情爱甚于同气。今陛下富有四海，令人款服。始者谓帝将致理于三王之上，今乃闻开隋渠，引洪河之水，东游维扬，无甚美事，故作诗来奏。探怀出诗曰：隋室开兹水，初心谋大赊。一千里力役，百万民吁嗟。水殿不复返，龙舟成小瑕。溢流随陡岸，浊浪喷黄沙。两人迎客至，三月柳飞花。日脚沉云外，榆杪噪瞑鸦。如今游子俗，异日便天家。且乐人间景，休寻海上槎。人喧舟舣岸，风细锦帆斜。莫言无后利，千古壮京华。帝览大怒，叱之。后主走曰：且去，且去！后一年，吴公台下相见，因没入水际。帝方悟其死，兀然大惊。

大业九年，帝将再幸江都，有迷楼宫人抗声夜歌云：河南杨柳谢，河北李花荣。杨花飞去落何处，李花结果自然成。帝闻其歌，披衣起听，召宫女问之，对曰：臣有弟在民间，因得此歌。帝默然久之，曰：天启之也。因索酒自歌云：宫木阴浓薜子飞，兴衰自古漫成悲。他日迷楼更好景，宫中吐艳恋红辉。歌竟，不胜其悲。后帝幸江都，唐帝入京，见迷楼，曰：此皆民膏血所为，命焚之。经月，火不减前谣，前诗皆见。洛阳献合蒂迎辇花，炀帝令袁宝儿持之，号司花女。时诏虞世南草征辽𠡠于帝侧，宝儿注视久之。帝曰：昔传飞燕可掌上舞，今得宝儿，方昭前事。然多憨态，今注目于卿，卿才人，可便嘲之。世南为绝句曰：学尽鸦黄半未成，垂肩躱袖太憨生。缘憨却得君王惜，长把花枝傍辇行。

帝幸江都，自汴御龙舟，萧妃乘凤舸，每舟择妍丽女子千人，执雕板镂金楫，号为殿脚女。中有吴绛仙者，柔丽不与群辈齿，因有宠于帝。帝每倚帘视绛仙，移时不去，叹曰：古云：秀色若可飧，如绛仙真可乐饥矣。因吟持楫篇赐之曰：旧曲歌桃叶，新妆艳落梅。将身倚轻楫，知是渡江来。诏殿脚女千辈唱之。又，帝至广陵，备月观行宫。有郎将自瓜洲进合欢果，帝命小黄门以双骑驰赐吴绛仙，遇马急摇解。绛仙拜赐，私附红笺上进曰：驿骑传双果，君王宠念深。宁知辞帝里，无复合欢心。帝叹曰：绛仙不独貌可观，诗意深切，乃女相如也，亦何谢左贵嫔乎！帝幸月观，中夜独与萧妃起，临前轩，帝凭妃肩，说东宫时事，适有小黄门映蔷薇丛调宫婢，衣带为蔷薇𦊰结，笑声吃陀不止。帝望腰肢纤弱，意为袁宝儿有私，披单衣，亟往擒之，乃雅娘也。萧妃喟然不止。帝曰：往年幸安娘时，情态正如此。曾效刘孝绰为杂忆诗，尝念与妃，妃记否？萧妃即念云：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卸妆仍索伴，解佩更相摧。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策动上林中，除却司晨鸟。帝听之，咨嗟云：日月遄迈，今已几年事矣。妃因言外方群盗不少，帝曰：侬家事一切已托杨素了，人生能几何？纵有他变，侬终不失作长城公，汝无言外事也。

一日，帝醉游诸宫，偶戏宫婢罗罗者，畏萧妃不敢迎。帝辞有程姫之疾，不可荐寝。帝嘲曰：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染隆颅簇小娥。幸好留侬伴成梦，不留侬住意如何。帝幸榆林，启民可汗奉觞上寿，拜伏甚恭。帝大悦，赋诗曰：尘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帷望风举，穹庐何日开。呼韩稽颡至，屠耆接踵来。索瓣擎膻肉，韦鞲献酒杯。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帝于迷楼上张四宝帐，帐各异名，一名散春愁，二名醉忘归，三名夜酣香，四名延秋月。帝自达广陵，沉湎失度，侍儿韩俊娥尤得帝意，每寝，必召令振耸支节，然后成寝，别赐名为来梦儿。他日，萧后诬以罪，去之。一日，帝登迷楼，忽忆俊娥，因题东南柱二篇云：默默愁侵骨，绵绵病欲成。须知潘岳鬓，强半为多情。

不信长相忆，丝从鬓里生。闲来倚楼立，相望几含情。帝昏湎滋深，往往为妖祟所感。尝游鸡台，恍惚与陈后王相遇，侍女数十，中一人迥美，即张丽华也。以绿文测海蠡，酌红梁新酝，劝帝饮，帝甚欢，因请丽华舞玉树、后庭花，丽华乃徐起终一曲。后主问帝：萧妃何如此人？帝曰：春兰秋菊，各一时之秀也。后主复咏十数篇，帝不记，独爱二诗。其一小窗诗云：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其一寄侍儿碧玉诗云：离别肠应断，相思骨合销。愁魂若飞散，凭仗一相招。丽华拜求帝一章，帝辞以不能。丽华笑曰：尝闻此处不留侬，自有留侬处，安可言不能。帝强为之操觚曰：见面无多事，闻名尔许时。坐来生百媚，实个好相知。丽华赪然不怿。后主问帝：龙舟之游乐乎？始谓殿下致治尧舜之上，今日乃尔逸游。大抵人生各图快乐，曩时何见罪之深耶？三十六封书，使人至今快快。帝忽寤，叱之，随叱声，恍然不见。

大业末，帝将幸江都，东都宫女半不随驾，泣留帝，言：辽东小国，不足以烦大驾，愿择将征之。帝意不回，因戏飞白题二十字赐守宫女云：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及在江都，盗贼蜂起。道路隔绝，遂无心北归，作五言诗云：求归不得去，真成遭个春。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复梦二监子歌曰：去亦死，住亦死，未若乘船渡江水。由是筑宫丹阳，将居焉。功未就而被弑，时适三月，即遭春之应。帝又尝三月三日，江上作歌云：三月三日向江头，正见鲤鱼波上游。意欲垂钩往撩耴，恐是蛟龙还复休。乃唐兴之兆也。炀帝既被弑，越王侗称帝。侗眉目如画，风格俨然。尝作杨叛儿歌曰：青春正阳月，结伴戏京华。龙媒玉珂马，凤轸绣香车。水映临桥柳，风吹夹路花。曰昏欢宴罢，相将归狭斜。后为充所弑，请与太后诀，不许，乃布席礼佛，曰：愿自今以往，不复生帝王家。闻者。

北朝魏孝文帝征沔北，飨侍臣于䙎瓠方夹竹堂，中书侍即郑道昭与兄懿等俱侍坐，乐作酒酣，帝乃作歌曰：白日光天兮无不曜，江左一隅兮独未照。彭城王勰续歌曰：愿从圣明兮登衡会，万国驰诚兮混内外。郑懿歌曰：云雷大震兮天门辟，率土来宾兮一正历。郑道昭歌曰：舜舞干戚兮天下归，文德远被兮莫不思。邢峦歌曰：皇风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天兮清六合。帝又歌曰：遵彼汝坟兮昔化贞，未若今日兮道风明。宋弁歌曰：文王政教兮晖江沼，宁如大化兮光四表。

初，文明太后以帝聪圣，将谋废帝，乃于寒月单衣，闭室，绝食三朝，召咸阳王禧，将立之，赖元丕、冲等固谏，乃止。帝亦不憾，抚念诸弟如初。禧穷极骄奢，姬妾数十，意尚不已。景明中，卒以谋逆伏诛。宫人为之歌曰：可怜咸阳王，柰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蹋霜与露。

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渡。其歌流传江表，北人在南者，虽至富贵，弦歌奏之，莫不洒泣。彭城王尝从帝幸代都，次上党铜鞮山，路傍有大松树十数，帝赋诗示勰曰：吾作诗，虽不七步，亦不言远，汝可作之，比至吾间令就也。时勰去十余步，且行且作，未至帝所而就。诗曰：问松林，松林经几冬。山川何如昔，风云与古同。帝尝宴群臣，酒酣欢极，帝因举巵酒属群臣曰：三三横，两两从，谁能辨之？赐金钟。御史中尉李彪曰：沽酒老妪瓮注瓶，屠儿割肉与称同。尚书左丞甄琛曰：吴人浮水自云工，妓儿掷袖在虚空。彭城王勰曰：臣始解此是习字。孝文即以金钟赐彪，人服彪聪明有智，甄琛和之亦速。

北魏胡太后私大眼杨之子白华，后奔梁，太后思之，为杨白华之歌，令宫人连臂歌云：杨白华，风吹渡江水，坐令宫树无颜色。摇荡春光千万里，茫茫晓日下长秋，悲歌未断城乌起。后瞿宗吉诗云：洛苑中间杨白华，随风飘泊向天涯。悲歌未断肠先断，日落长秋起暮鸦。

又一本载胡后词云：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秋去春来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

北朝周明帝宇文毓，尝幸同州，过故宅，赋诗曰：玉烛调秋气，金舆立旧宫。还当如白水，更似入新丰。霜潭清晚菊，寒井落疏桐。举杯延故人，今闻歌大风。时有常敬远，志尚简澹，魏、周之际，十征不屈，明帝深礼敬之，贻以诗曰：六爻贞遁世，三辰光少微。颖阳让逾远，沧洲去不归。风动秋兰佩，香飘莲叶衣。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聊登平乐观，遥想首阳薇。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几。敬远答诗，愿不时朝谒。帝𠡠有司，日给河东酒一斗，号曰逍。

周。明帝、武帝并好文学，庾子山信特蒙恩礼。赵王招、滕王侦，周旋款至，有若布衣之交。信在赵王府看伎，和诗云：绿珠歌扇薄，飞燕舞衫长。琴曲随流水，箫声逐凤凰。细缕缠钟格，圆花钉鼓床。悬知曲不误，无事顾周即。又和云：长思浣纱石，空想捣衣砧。临邛若有便，为说解琴心。

唐高祖巡省，涂次上党旧宫，赋诗序曰：朕昔在初九，佐贰此州，未遇扶摇之力，空俟海沂之咏。洎大横八兆，出处斯易，一挥宝剑，遽履瑶图，承历数而顺讴谣，著天衣而御区夏。嗟乎！向时沈默，驾四马而朝京师；今日逍遥，乘六龙而问风俗。爰因巡省，涂次旧居，山川宛然，人事无间，周游馆宇，触目依然。虽迹异汉皇，而地如丰邑。击筑慷慨，酌杯留连，空想大风，题兹短什。诗云：三千初击浪，九万欲抟空。天地犹惊否，阴阳。始遇蒙：存身斯历试，佐贰伫昭融。多谢时康理，良惭宝剑功。长怀问山气，夙负拔山雄。不学刘琨舞，先歌汉祖风。英髦既包括，豪杰自牢笼。人事一朝异，讴歌四海同。如何昔朱邸，今此作离宫。雁沼澄澜翠，猿岩落照红。小山秋桂馥，长坂旧兰丛。即是淹留处，乘欢乐未穷。唐文皇既以武功平隋乱，又以文德致太平，故篇咏尤其所好。如曰：昔乘疋马去，今驱万乘来。词气壮伟，固人所脍炙。又尝观其过旧宅诗曰：新丰停翠辇，谯邑驻鸣笳。一朝辞此去，四海遂成家。盖其诗与功烈真相副也。太宗在洛阳宫，幸积翠池，宴酣，各赋一事。帝赋尚书曰：日昃玩百篇，临灯披五典。夏康既逸豫，商辛亦流湎。恣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鲜。灭身资累恶，成名由积善。时魏征见天下太平，惧帝喜武功，因赋西汉曰：受降临轵道，争长趋鸿门。驱传渭桥上，观兵细柳屯。夜宴经柏谷，朝游出杜原。终藉叔孙礼，方知皇帝尊。帝曰：征言未尝不约我以礼。及征亡，帝赋诗曰：望望情何极，浪浪泪空泫。无复昔时人，芳春共谁遣。

武后天授二年腊，卿相等诈称上苑花发，请幸。则天许之。寻疑有异图，乃遣使宣诏曰：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于是凌晨名花布苑，群臣咸服其异。后游洛南龙门，命从臣赋诗，先成者赐以锦袍。左史东方虬诗成，拜赐，坐未安。宋之问诗成，文理兼美，左右莫不称善，乃就夺锦袍衣之。其词曰：宿雨霁氛埃，流云度城阙。河堤柳新翠，苑树花初发。洛阳花柳此。时浓。山水楼台映几重，群公拂雾朝翔凤，天子乘春幸凿龙。龙门近出王城外，羽从淋漓拥轩盖。

云跸才临御水桥，天衣已入香山会。

山𤩹崭岩断复连，清流澄澈俯伊川。塔影遥遥绿波上，星龛奕奕翠薇边。层峦旧长千寻木，春壑初飞百丈泉。彩仗霓旌𮞚香阁，下辇登高望河洛。东城宫阙拟昭回，南陌沟塍殊绮错。林下天香七宝台，山中春酒万年杯。微风一起祥花落，仙乐初鸣瑞鸟来。花开花落纷无已。称觞献寿烟霞里。

歌舞淹留景欲斜，石间犹驻五云车。鸟旗翼翼留芳草，龙绮骎骎映晚花。千乘万骑鸾舆出。水静山空严警跸，郊外喧喧引看人。倾城南望属车尘。嚣声引飏开黄道，王气周回入紫宸。先王定鼎三河固，宝命乘周万物新。吾皇不事瑶池乐，时雨来观农。

正月八日立春，内出彩花赐近臣武平一，应制云：銮辂青旗下帝台，东郊上苑望春来。黄莺朱解林间啭，红蕊先从殿里开。画阁条风初变柳，银塘曲水半含苔。欣逢睿藻先韶律，更促霞觞畏景催。是日，中宗手𠡠批云：平一年虽最少，文甚警新，悦红蕊之先开，讶黄莺之未啭。循还吟咀，赏叹兼怀。今更赐花一枝，以彰其美。所赐学士花，并令插在头上。后所赐者，平一左右交插，因舞蹈拜谢。时崔日用乘酣饮，欲夺平一所赐花。上于帘下见之，谓平一曰：日用何为夺卿花？平一跪奏曰：读书万卷，从日用备口虚张，赐花一枝，学平一终身不获。上及侍臣大笑，因更赐酒一杯，当时叹美。

太平公主，武后所生，后爱之，侧诸女。帝择薛绍尚之，假万年县为婚馆，门隘不能容翟车，有司毁垣以入，自兴安门设燎相属，道樾为枯。当时群臣，刘祎之诗云：梦梓光青陛，秾桃蔼紫宫。元万顷云：离元应春夕，帝子降秋期。任奉古云：帝子丹青陛，王姬降紫宸。郭正一云：桂宫初服冕，兰掖早升笄。皆纳妃出降之意也。

长寿三年，则天征天下铜五十余万斤，铁一百三十余万斤，于定鼎门内铸八棱铜柱，高九十尺，径一丈二尺，题曰大周万国述德天枢，纪革命之功，贬唐家之德。天枢。下置铁山，铜龙负载，狮子、麒麟围绕，上有云盖，上施盘龙以托珠，高一丈，围三尺，金彩荧煌，光侔日月。武三思为其文，朝士献诗者不可纪，惟李峤诗冠绝当时。曰：辙迹光西崦，勋庸纪北燕。何如万国会，讽德九门前。

灼灼临黄道，迢迢入紫烟。仙盘正下露，高柱欲承天。山类丛云起，珠疑大火县。声流尘作劫，业固海成田。圣泽倾尧酒，薰风入舜弦。忻逢下生曰，还值上皇年。后宪司发峤附会韦庶人，左授滁州别驾而终。

开元中，诏毁天枢，发卒镕铄，弥月不尽。洛阳尉李休烈赋诗以咏之曰：天门街里倒天枢，火急先须卸火珠。计合一条丝线挽，何劳两县索人夫。先有讹言云：一条线挽天枢，言其不经久也，故休烈诗及之。

唐中宗幸昆明池赋诗，群臣应制百余篇，帐殿前结彩楼，命上官昭容选一篇为新翻御制曲，从臣悉集其下，须臾纸落如飞，各认其名而怀之。既退，惟沈佺期、宋之问二诗不下。移时，一纸飞坠，竞取而观，乃沈诗也。及闻其评曰：二诗工力悉敌。沈诗落句云：微臣雕朽质，羞睹豫章才。盖词气已竭。宋诗云：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犹陟健举，沈乃伏，不敢复争。宋之问诗曰：春豫灵池近，沧波帐殿开。舟凌石鲸动，槎拂斗牛回。节晦蓂全落，春迟柳暗催。象溟看浴景，烧劫辩沈灰。镐饮周文乐，汾歌汉武才。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昭容名婉儿。凡赐宴赋诗，婉儿常代帝及后长宁、安乐二公主，众篇并作，而采丽益新。又差第群臣所赋赐金爵，故朝廷靡然成风。𮧯后之败，斩阙下。

九月九曰，中宗幸临渭亭登高，作云：九日正乘秋，三杯兴巳周。泛桂迎蟾满，吹花向酒浮。长房萸蚤熟，彭泽菊初收。何藉龙沙上，方得恣淹留。时景龙三年也。御制序云：陶潜盈把，既浮九酝之欢；毕卓持螯，须尽一生之兴。人题四韵，同赋五言。其最后成，罚之引满。𮧯安石得枝字云：金风飘菊蕊，玉露泫萸枝。苏瑰得晖字云：恩深答效浅，留醉奉宸晖。李峤得欢字云：令节三秋晚，重阳九日欢。萧至忠得余字云：宠极萸房遍，恩深菊酹余。窦希玠得明字云：九辰陪圣膳，万岁奉承明。𮧯嗣立得深字云：愿陪欢乐事，长与岁时深。李回秀得风字云：霁云开晚日，仙藻丽秋风。赵彦伯得花字云：簪挂丹萸蕊，杯涵紫菊花。

杨廉得亭字云：远日瞰秦坰，重阳坐灞亭。

岑羲得涘字云：爰豫瞩秦坰，升高临灞涘。

卢藏用得开字云：萸依佩里发，菊向酒边开。

李咸得直字云：菊黄迎酒泛，松翠凌霜直。

阎朝隐得筵字云：簪缓趋皇极，笙歌接御筵。

沈佺期得长字云：臣欢重九庆，日月奉天长。

薛稷得历字云：愿陪九九辰，长奉千千历。

苏而得时字云：年数登高日，延龄命赏时。

李义得浓字云：捧箧萸香遍，称觞菊气浓。

马怀素得酒字云：兰将叶布席，菊用香浮酒。

陆景初得臣字云：登高识汉苑，问道侍轩臣。

常元旦得月字云：云物开千里，天行乘九月。

李适得高字云：林苑秋光入，宸游霁色高。

郑南金得日字云：风起韵虞弦，云开吐尧日。

于经野得樽字云：桂筵罗玉俎，菊酝溢芳樽。卢怀慎得还字云：鹤似闻琴至，人疑宴镐还。是宴也。韦安石、苏瑰诗先成于经野，卢怀慎最后成，罚酒。景龙三年十月，帝诞𫝕内殿宴群臣。帝曰：今天下无事，朝野多欢，欲与卿等词人诗赋宴乐，可识朕意不。须惜醉。大学士李峤、宗楚客奏曰：臣等缪以不才，策名文馆，既陪宸欢，不敢不醉。乃为柏梁体联句。帝首唱云：润色鸿业寄贤才。李峤云：叨居右弼媿监梅。宗楚客云：运筹帷幄何时来。刘宪云：职掌图籍滥蓬莱。崔湜云：两司谬忝谢钟裴。郑愔云：礼乐铨管效尘埃。赵彦昭云：陈师振旅清九垓。李适云：忻承顾问侍天杯。苏颋云：衔恩献寿柏梁台。卢藏用云：黄缣青简奉康哉。李乂云：鲰生侍从忝王枚。马怀素云：右掖司言实不才。薛稷云：宗伯秩礼天地开。宋之问云：帝歌难续仰昭回。陆景初云：微臣捧日变寒灰。上官婕妤云：远惭班左愧游陪。此后每游别殿，幸离宫，驻跸芳苑，鸣笳仙禁，或戚里宸筵，王门卺席，无不毕从。景龙四年正月五日，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联句。帝曰：大明御宇临万方。皇后曰：顾惭内政翊陶唐。长宁公主曰：鸾鸣凤舞向平阳。安乐公主曰：秦楼鲁馆沐恩光。太平公主曰：无心为子辄求即。温王重茂曰：雄才七步谢陈王。昭容上官曰：当熊让辇愧前芳。吏部侍即崔湜曰：再司铨管恩何忘。著作即郑愔曰：文江学海思济航。

考功员外即武平一曰：万邦考绩臣所详。

著作即阎朝隐曰：著作不休出中肠。时上疑御史大夫窦从一、将作大匠宗晋卿素不属文，未即令续。二人固请，许之。从一曰：权豪屏迹肃严霜。晋卿曰：铸鼎开岳造明堂。时吐蕃舍人明悉猎请赋，令授笔与之曰：玉醴由来献寿觞。上大悦，赐与衣服。

张袒自朔入朝，中宗于西苑迎之，从臣宴于桃花园。李峤歌曰：岁去无言忽憔顇，时来含笑吐氛氲。不能拥路迷仙客，故欲开蹊待圣君。赵彦伯曰：红萼竞然春苑晓，千茸新色御筵开。长年愿奉西王䜩，近侍惭无东朔才。又一从臣歌曰：源水丛花无数开，舟跗红萼间青梅。从今结子三千岁，预喜仙游复摘来。明日，宴承庆殿，上令宫女善讴者唱之，乐府号桃花行。景龙二年，中宗登骊山高顶，诗云：四郊秦汉国，八水帝王都。闻阖雄里开，城阙壮规模。贯渭称天邑，含岐实奥区。金门披玉馆，因此识黄图。帝自题序末云：人题四韵，后罚三杯。日暮成者五六人，皆罚酒。唐明皇藻艳不过文皇，而骨气胜之。语象则春来津树合，月落戍楼空；语境则马色分朝景，鸡声逐晓风，语气则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语致则岂不惜贤达，其如高尚心，虽使燕、许草创，沈、宋润色，亦不。

开元中，禁中初种木芍药，即今牡丹也，得四本，红紫、浅红、通白者。上因移植于兴庆池东沉香亭前。会花方繁开，上乘月夜召太真妃以步辇从，诏特选梨园。上曰：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为？遂命李龟年持金花笺宣学士李白，进清平调词三章。白承诏旨，犹苦宿醒未解，因援笔赋云：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晓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三枝浓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千。龟年遽以词进，上命梨园弟子约略调抚丝竹，自是顾李翰林，尤异于他学士。会高力士终以脱乌皮六缝为耻。异日，太真妃重吟前词，力士戏曰：始谓妃子怨李白深入骨髓，何拳拳如是？太真惊讶，力士曰：以飞燕指妃子，贱之深矣。太真深然之。上尝欲命白官，卒为宫中所捍而止。

贺知章年八十六，上表乞为道士还乡，明呈许之，舍宅为观，赐名千秋，赐鉴湖、剡川一曲，诏令供帐东门，百寮祖饯。御制送诗并序云：天宝三年，太子宾客贺知章，鉴止足之分，抗归老之疏，解组辞荣，志期入道。朕以其年在迟暮，用循挂冠之事，俾遂赤松之游。正月五日，将归会稽，遂饯东路。乃命六卿、庶尹大夫供帐青门，宠行迈也。岂惟崇德尚齿，抑亦励俗劝人，无令二疏独先汉册。乃赋诗赠行。诗云：遗荣期入道，辞老竟抽簪。岂不惜贤达，其如高尚心。寰中得秘要，方外散幽襟。独有青门饯，群英怅别深。又云：筵开百壶饯，诏许二硫归。仙记题金簏，朝章拔羽衣。悄然承睿藻，行路满光辉。

朝士以知章吴越人，戏云南金复生中土。知章赋诗云：钣镂银盘盛蛤蜊，镜湖莼菜乱如丝。乡曲近来佳此味，遮渠不道是吴儿。薛令之，闽之长溪人，及第，迁右庶子。开元中，东宫官僚清淡，令之题诗自悼曰：朝日上团圆，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宿长阑干。饭涩匙难绾，羹稀箸易宽。无以谋朝夕，何由保岁寒。上幸东宫览之，索笔题其傍曰：啄木口觜长，凤凰羽毛短。若嫌松桂寒，任遂桑榆暖。令之遂谢病归。

明皇幸蜀回，车驾次剑门，左右岩壁峭绝，上谓侍臣曰：剑门天险若此，自古及今，败亡相继，岂非在德不在险耶？因驻跸，题诗曰：剑阁横空峻，变舆出狩回。翠屏千仞合，丹障五丁开。灌木萦旗转，仙云拂马来。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才。其诗至德二年，普安郡太守贾深勒于石。

明皇在南内，尝梦中见妃子于蓬山太真院，作诗遗之，使焚于马嵬山下云：风急云惊雨不成，觉来仙梦甚分明。当时苦恨银屏影，遮隔仙姫秪听声。又作妃所遗罗袜铭曰：罗袜罗袜，香尘生不绝。细细圆圆地下得，琼钩。窄窄弓弓，手中弄初月。又如脱肩露纤圆，恰似同衾见时节。方知清梦事非虚，暗引相思几时歇。开元中，正月望日，玄宗谓叶仙师曰：四方何处灯极丽？对曰：无逾广陵。帝曰：何法观之？俄而虹桥起于殿前，师奏：桥成，但勿回顾。帝与太真、高力士、黄幡绰、乐工数人从行。俄至广陵，灯火士女，陈设华丽。帝悦，命伶官奏霓裳羽衣曲。数日，奏仙人现五色云中。明皇与诗云：清溪道士人不识，上天下天鹤一只。洞门深锁碧窗寒，滴露研朱点周易。授银青光禄大夫。

唐肃宗与诸王夜坐，时李泌绝粒，上每烧梨以赐之。诸王戏夺泌梨，上止之曰：先生不食榖，汝何为也？既而诸王请联句，以为他年故事。颖王曰：先生年几许？颜色似童儿。信王曰：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岐王曰：不食千锺粟，惟餐两颗梨。请上成之。上曰：天生此间气，助我化无为。

贞元四年九月，赐宴曲江亭。帝为诗序曰：朕在位仅将十载，实赖忠贤左右，克致小康，是以择三令节，锡兹宴赏，裨大夫卿士，得同欢洽也。夫共其戚者同其休，有其初者贵其终。咨尔群寮，顺朕不暇，乐而能节，职思其忧，咸若时，则庶乎理矣。因重阳之会，聊示所怀。诗云：早衣对庭燎，躬化勤意诚。时此万机暇，适与佳节并。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澄，台殿秋光清。朝野庆年丰，高会多欢声。永怀无荒诫，良士同其情。因诏曰：卿等重阳会宴，朕想欢洽，欣慰良多，情发于中。因制诗序，令赐卿等一本。可中书门下简定文词士三五十人应制，同用清字。明日，内于延英门进来。宰臣李泌等虽奉诏简择，难于取舍，由是百寮皆和。上自考其诗，以刘太真及李纾等四人为上等，鲍房、于邵等四人为次等，张蒙、殷亮等二十三人为下等。而李晟、马燧、李泌三宰相之诗，不加考第。

唐宪宗时，北狄频寇边，大臣奏议：古者和亲有五利，而无千金之费。帝曰：闻有士子能为诗，而姓名稍僻，是谁？宰相对以包子虚、冷朝阳皆非也。帝遂吟曰：山上青松陌上尘，云泥岂合得相亲。鼍路尽嫌良马痩，惟君不弃卧龙贫。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诺从来许杀身。莫道书生无感激，寸心还是报恩人。侍臣对曰：此是戎昱诗也。京兆尹李銮拟以女嫁昱，令其改姓，昱辞焉。帝悦曰：朕又记得咏史一篇云：汉家青史内，计拙是和亲。社稷因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欲静胡尘。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帝笑曰：魏缝之功，何其懦也！大臣遂息和戎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