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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尧臣传 第五章 赴任湖州

作者:朱东润 分类:历史传记 更新时间:2025-01-07 10:25:54 来源:本站原创

仁宗康定二年辛巳(1041)四十岁

尧臣在康定元年八月到邓州会葬谢绛以后,一直耽搁下来。第二年的春间,和谢绛的次子景温同至垅山,有《仲春同师直至垅山雪中宿穰亭》《依韵和雪中马上》《和师直早春雪后五垅道中作》《依韵和师直晚步遍览五垅川》四首。师直即景温,垅山可能是谢绛的葬地。

初夏来了,尧臣准备入汴,领取赴任文凭。道中先过许州,这一年梅询七十八岁,在知许州任内,尧臣探望一下,有《寄永兴招讨夏太尉代人》一首。夏太尉即夏竦,是梅询的旧交,可能这一首是代梅询作的。这年六月十日,梅询病故。在初夏的时候,七十八岁的老翁,不会有什么从军的企图。是不是尧臣有通过梅询、夏竦的关系,为自己的投笔从戎,做一些联系的意图呢?这是很可能的,但是没有具体的证明。

在宋王朝和西夏战争胶着时,梅尧臣对于兵书有一定的探讨,因而希望获得机会,把力量贡献给国家,这不但不是可鄙而是可取的,有民族气节的志士应当采取的道路。尧臣也许会想起经略安抚招讨副使范仲淹吧。他和仲淹有过“京洛同逃酒”的友谊,应当是可以坦白地提出的,但是范仲淹已经是龙图阁直学士了,尧臣连一名进士都没有挣到手,身份悬殊,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说尧臣,就连欧阳修也只落得一个“掌书记”的空名,欧阳修都不屑就,尧臣能就吗?

这一切都会使得尧臣感到深深的不愉快。三十岁的尧臣可能正如欧阳修后来所说的“仁厚乐易”,但是这十年中的艰辛,使他完全不同了。有时他竟是郁塞愤惋。我们可以从他这一年的诗里看到。

桓妒妻

昔闻桓司马,妻妾貌甚都。其妻南郡主,悍妒谁与俱。持刀拥群婢,径往将必屠。妾时在窗前,解鬟临镜梳。鬒发云垂地,莹姿冰照壶。妾初见主来,绾髻下庭隅。敛手语出处,国破家已殂。无心来至此,岂愿奉君娱。今日苟见杀,虽死生不殊。主乃掷刃前,抱持一长吁。曰我见犹怜,何况是老奴!盛怒反为喜,哀矜非始图。嫉忌尚服美,伤哉今亦无。

——《宛陵文集》卷七

这首诗的本事,只是《世说新语》的改写,并没有特殊的成就,可是末句的感伤,深刻地抒写了尧臣的心境。尧臣还记得欧阳修在辞掌书记时,曾和范仲淹说过:“若夫参决军谋,经划财利,料敌制胜,在于幕府,苟不乏人,则军奏书记,一末事耳,有不待修而堪者矣。……伏见自至关西,辟士甚众。古人所与成事者必有国士共之,非唯在上者以知人为难,士虽贫贱,以身许人,固亦未易。欲其尽死,必深相知,知之不尽,士不为用,今奇怪豪隽之士,往往蒙见收择,顾用之如何尔,然尚虑山林草莽,有挺特知义,慷慨自重之士,未得出于门下也,宜少思焉。”

洛阳旧交,还有一位尹洙,也在陕西担任着一定的责任。韩琦曾经不止一次指出尹洙和范仲淹的分别:

韩魏公 曰:希文 尝劝以谓身安而后国家可保,师鲁以谓不然,直谓临国家事,更不当顾身。公虽重希文之说,然性之所善,以师鲁为惬尔。

——《韩魏公别录》

公谓挺然忠义,奋不顾身,师鲁之所存也。身安而后国家可保,明消息盈虚之理,希文之所存也。敢问二公孰贤。公曰:立一节,则师鲁可也,考其终身,不免终亦无所济。若成就大事以济天下,则希文可也。

——《韩魏公遗事》

韩琦、范仲淹、尹洙、欧阳修和梅尧臣是同时人,他们之间,存在着或深或浅的交谊。倘使给他们排排队,我们会看到韩琦、范仲淹的行政官气味,和尹洙、欧阳修、梅尧臣的书生气味都特别重一些。他们都是封建社会的士大夫,但是有所不同。行政官要考量如何把事情搞好,要做到这样,首先要考虑到自己的安全,说得露骨一些,不免要有一些个人的打算。书生不是这样,他从书本子里看到一些封建社会的立身准则,对人对事,有时按照书本子提出要求,成败利钝在所不计。五人之中,范仲淹和梅尧臣都显得更极端、更偏激,这就为两人之间埋下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是不是可以说范仲淹是官僚,梅尧臣是理想家呢?可能还有这个必要,但是可以肯定他们的距离是在不断扩大的。

二月间在好水川又发生了一次较大的战役。好水川在现在宁夏隆德县东,距固原不远。陕西军事以经略安抚使夏竦总其成,其下两位副使,范仲淹主持鄜延一路,韩琦主持泾原一路。宋王朝派翰林学士晁宗悫到陕西问夏竦究竟是主攻主守。夏竦是老官僚了,做出两套计划,一套主攻,一套主守,派韩琦、尹洙进京面陈。仁宗皇帝年轻,主张进攻,大臣们又认为侥幸成功,不是万全之计,最后决定把问题重新交给前方讨论。范仲淹认为兵连祸结,结束无日,不能全面进攻,应当把鄜延一路留下以为牵制之计。韩琦认为就是两路同时进兵,还未能必胜,倘使鄜延以牵制为名,屯兵不进,由泾原一路,孤军冒进,必难幸免。宋王朝二十万大军,沿边设防,但是因为指挥不能统一,始终不能采取主动,终于遭到第二次的溃败。

二月间,韩琦巡边,得到西夏已经出动的消息,随即发动大军一万八千人,由环庆副部属任福率领,以泾原都监桑怿为先锋。临发的时候,韩琦吩咐任福掌握情况,看到敌军势大,不能交锋的时候,必须据险设伏,截断敌人的退路,不必开战。他还和任福说:“不遵命令,有功亦斩。”

在桑怿前进的当中,经过一次遭遇战,杀敌数百,敌人的马、羊和骆驼给他截获不少,同时又听到敌兵不多的消息,放心前进。任福的部队也赶上了,十三日晚,任福、桑怿合军在好水川,此外朱观、武英的部队屯龙落川,隔山相去五里。十四日清晨,全军出发,至龙竿城北,面对西夏大军,这才看清中了敌人诱敌之计,但是已经没有退兵的余地了。

宋军的阵势还没有摆好,敌人的铁骑已经冲来,从早晨到中午,战事一直在激荡中。宋军看到敌人不断地压迫上来,只得向山脚靠拢,正在靠近的时候,敌人又从山头杀下,腹背受敌,阵势大乱,桑怿战死。

任福身中十余箭,小校刘进劝他出走。任福毅然地说:“在这个战役里,我是大将,只有以死报国。”他手执四刃铁锏,拍马前进,不料敌人的长枪,从左颊戳进,把他喉管截断,随即身死。武英亦死。只有朱观带着残兵一千余人,据守土寨,敌人从四面逼近,他也指挥军士四面射击,一直坚持到天黑。敌人收兵以后,他随后撤退,保全了一部分实力。在这个战役里,将校死者数百人,军士死者六千余人。

战事的消息,不断传到后方,尧臣有诗两首:

故原 战

落日探兵至,黄尘钞骑多。

邀勋轻赴敌,转战背长河。

大将中流矢,残兵空负戈。

散亡归不得,掩抑泣山阿。

——《宛陵文集》卷八

故原有战卒死而复苏来说当时事

纵横尸暴积,万殒少全生。

饮雨活胡地,脱身归汉城。

野貛穿废灶,妖鹏啸空营。

侵骨剑疮在,无人为不惊。

——同前

秋天以后,尧臣从许州回到汴京,领取文凭,准备赴湖州就任,欧阳修正拟为尧臣送别,尧臣骑着一匹老马,一步一跛到了。

“永叔,这一下要到南方去了,不知哪一天会面。”尧臣说。

“是啊,”欧阳修也嗟叹着,“不知哪一天才得会面啊。”他一边招呼摆酒,一边派人把大理寺丞集贤校理陆经找来。三人开怀畅饮。他们谈诗,谈国家大事,也谈到对夏的战争。欧阳修更谈到《孙子注》,谈到尧臣的怀才不遇。席上欧阳修有诗一首:

圣俞会饮 时圣俞赴湖州

倾壶岂徒强君饮,解带且复留君谈。洛阳旧友一时散,十年会合无二三。京师旱久尘土热,忽值晚雨凉纤纤。滑公井泉酿最美,赤泥印酒新开缄。更吟君句胜啖灸,杏花妍媚春酣酣。 吾交豪俊天下选,谁得众美如君兼。诗工镵刻露天骨,将论纵横轻玉钤。遗篇最爱孙武说,往往曹杜遭夷芟。关西幕府不能辟,陇山败将死可惭。嗟余身贱不敢荐,四十白发犹青衫。吴兴太守诗亦好,往奏玉琯和英咸。杯行到手莫辞醉,明日举棹天东南。

——《欧阳文忠公集》卷一

从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看到范仲淹和梅尧臣之间的矛盾从哪里来的。也可以看到为什么仲淹辟欧阳修为掌书记,但是最终收到欧阳修的拒绝。欧阳修所说的“山川草莽,挺特知义慷慨自重之士”,绝不是漫无所指的。

尧臣也有一首,题为《醉中留别永叔子履》:

新霜未落汴水浅,轻舸惟恐东下迟。绕城借得老病马,一步一跛饮人疲。到君官舍欲取别,君惜我去频增嘻。便步髯奴呼子履 ,又令开席罗酒卮。逡巡陈子 果亦至,共坐小室聊伸眉。烹鸡庖兔下箸美,盘实飣餖栗与梨。萧萧细雨作寒色,厌厌尽醉安可辞。门前有客莫许报,我方剧饮冠帻欹。文章或论到渊奥,轻重曾不遗毫厘。间以辨谑每绝倒,岂顾明日无晨炊。六街禁夜犹未去,童仆窃讶吾侪痴。谈兵究弊又何益,万口不谓儒者知。酒酣耳热试发泄,二子尚乃惊我为。露才扬己古来恶,卷舌噤口南方驰。江湖秋老鳜鲈熟,归奉甘旨诚其宜。但愿音尘寄鸟翼,慎勿却效儿女悲。

——《宛陵文集》卷八

欧阳修朗诵着“谈兵究弊又何益,万口不谓儒者知”,真感到有些唏嘘欲绝。他一边吟味自己“嗟余身贱不敢荐”一句,看看尧臣高高的个儿,满头白发,一领青衫,入宦十多年,到今只是一个不第的秀才,在封建社会里,这是一幅何等失意的图画。

尧臣出京的时候,汴水正在枯涸中,船不能进。汴水实际上是一条渠道,上流的黄河,从此流向东南,横贯淮南东西两路,直达大运河,是宋代联系东南的大动脉。因为河水涨落无常,汴水无法保持一定的流量,加以河沙沉淀,更形成渠道的阻塞。尧臣想起洛阳旧交的富弼,十年以前的书生,现在官为知谏院,对于国家大事,是一位看得到、说得出,而且担得起的人物。尧臣寄富弼一首诗:

汴水斗减舟不能进因寄彦国舍人

朝落几寸水,暮添 几寸沙。

深滩鳌背出,浅浪龙鳞斜。

秋风忽又恶,越舫嗟初阁。

坐想掖垣人,犹如在寥廓。

——同前

那一年宋祁知寿州,尧臣过寿州时,有《望仙亭》诗。宋祁的哥哥宋庠知扬州,尧臣路过扬州,宋庠送给他白鹅,尧臣有《过扬州参政宋谏议遗白鹅》诗。从扬州过江,有《金山寺》诗,诗序极精炼,是散文中的佳作:

金山寺 并序

昔尝闻谢紫微 言金山之胜,峰壑攒水上,秀拔殊众山,环以台殿,高下随势,向使善工摹画,不能尽其美。初恨未游,赴官吴兴,船次瓜洲,值海汐冬落,孤港未通,独行江际,始见故所闻金山者,与谢公之说无异也。因借小舟以往,乃陟回阁,上上方,历绝顶以问山阿,危亭曲轩,穷极山水之趣。一草一木,虽未萼发,而或青或凋,皆森植可爱。东小峰谓之鹘山,有海鹘雄雌栖其上,每岁生雏,羽翮既成,与之纵飞,迷而后返,有年矣。恶禽猛兽 不敢来兹以搏鱼鸟,其亦不取近山之物以为食,可义也夫。薄暮返舟,寺僧乞诗,强为之句以应其请。偶然而来,不得仿佛,敢与前贤名迹耶。

吴客独来后,楚桡归夕曛。山形无地接,寺界与波分。巢鹘宁窥物,驯鸥自作群。老僧忘岁月,石上看江云。

——同前

这时金山孤立江上,还没有和长江南岸接在一处,因此“山形无地接”一联,成为写金山的名句。

从金山过江是润州,即现代的镇江。在这里他遇到裴煜(字如晦),刁约(字经臣),都是尧臣的好友,刁约后来还成为他的亲戚。

庆历二年三月间,尧臣到达湖州监盐税任上,税官究竟和州县官不同,责任轻一些,事务也不那么繁重。且喜知湖州事的胡宿(字武平常州人)也是一位有名的诗人。欧阳修在送行诗上不曾说过吗:“吴兴太守诗亦好,往奏玉琯和咸英。”欧阳修在送别尧臣那年,又有《送胡学士知湖州》诗,说起“武平天下才,四十滞铅椠。忽乘使君舟,归榜不可缆。都门春渐动,柳色绿将暗。挂帆千里风,水阔江滟滟。……”胡宿出京虽比尧臣略早,但是到任已在庆历二年,正和尧臣同时。尧臣和胡宿处得很好,他们常时共同怀念汴京的友好。九月十五的晚间,他们同在北楼瞭望三万六千顷的太湖,这次以后,他们又曾同游余山。

余山在湖州城东十八里,两峰对峙,中间隔一条小溪,溪东曰东余山,溪西曰西余山。西余山新建了一座宁化寺,庆历二年十一月,尧臣陪同胡宿游西余山,事后胡宿有一篇《题湖州西余山宁化寺弄云亭记》:

……庆历壬午,余假守在霅,客有诧兹山之胜者始欲一往,仲冬乘雪初霁,晏温少寒,因与治中诸僚暨一二禅老刺舟而造焉。履莓苔、扪萝茑,凡三休甫达于上方,荫长松、坐磐石,踌躇四顾,有倏然遐举之想。……

——《温恭集》卷三十五

尧臣是“治中诸僚”的一位,他有《冬日陪胡武平游西余精舍》诗:

侵晨霜气严,溪口冰已合。

乌榜将进迟,寒篙旋摧拉。

遥看松竹深,雪崖藏山衲。

登临兴都尽,薄暮还清霅。

——《宛陵文集》卷九

他们在湖州唱和诗不少,直到庆历三年八月,胡宿的母亲去世,他才离开湖州,回籍守制。胡宿在湖州两年中,筑石塘一百多里,解除了湖州水旱的威胁,后人称为胡公塘。在他临去的时候,尧臣有《送胡武平》一首,突出地提起筑塘的工程:

来见江南昏,使君咏汀苹。再看苹叶老,汀畔送归人。人归多慕恋,遗惠在兹民。始时绕郊郭,水不通蹄轮。公来作新塘,直抵吴松垠。新塘建舆梁,济越脱辀仁。言度新塘去,随迹如鱼鳞。从今新塘树,便与蔽芾均。我虽备僚属,笔舌敢妄陈。因行录所美,愿与国风振。

——《宛陵文集》卷九

仁宗庆历四年甲申(1044)四十三岁

尧臣的内侄谢景温,中进士以后,庆历四年为江东转运判官,曾约尧臣到青龙江。青龙江在现在上海市青浦区,是当时海上船舶出入的港口,尧臣去的时候,渔民正在拖着鲸鱼入港,进行宰割。

青龙海上观潮

百川倒蹙水欲裂,不久却回如鼻吸。老鱼无守随上下,阁向沧洲空怨泣。推鳞伐肉转千艘,骨节专车无大及。几年养此膏血躯,一旦翻为渔者给。无情之水谁可凭,将作寻常自出入。何时更看弄潮儿,头戴火盆来就湿。

——《宛陵文集》卷十

在湖州两年了,眼看又要调任,尧臣在和景温痛饮以后,把满腹牢骚向诗中倾吐:

共君相别三四年,岩岩瘦骨还依然。唯髭比旧多且黑,学术久已不可肩。嗟余老大无所用,白发冉冉将侵颠。文章自是与时背,妻饿儿啼无一钱。幸得诗书销白日,岂顾富贵摩青天。而今饮酒亦复少,未及再酌肠如煎。前夕与君欢且饮,饮才数盏我已眠。鸡鸣犬吠似聒耳,举头屋室皆左旋。起来整巾不称意,挂帆直走沧海边。便欲骑鲸去万里,列缺不借霹雳鞭。气沮心衰便欲睡,梦魂先到萍渚前。与君无复更留醉,醉死谁能如谪仙。

——《宛陵文集》卷十《回自青龙呈谢师直》

尧臣在湖州看到牡丹,但是他的行期已定,所以在《牡丹》诗里说:

……明年更开余已去,风雨摧残可奈何。

——同前

在三四月的当中,他偕同眷属,从湖州回宣城,没有耽搁多久,他又回汴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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