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大记 雍大记卷之十九

纪治

明王贤辅，立功赞业，法制谟猷，悉有经纪。霸佐谋臣，图政议事，奇中机会，利国便俗，将御患，守牧遗爱，上稽君道，下垂官训，作纪治。

帝舜岁八月，西巡狩，至于西岳。三年，西方诸侯来朝。大禹嗣舜，洪水为患，禹乃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导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于华阴，渐入于海。导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会于泾，又东过漆沮，入于河。泾属渭涒。漆沮既从，沣水攸同，荆岐既旅，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原隰底绩，至于猪野。三危既宅，三苗丕叙。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厥赋中下。厥贡惟球琳琅玕。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涒、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叙。

周后稷为儿时，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榖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帝尧闻之，举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弃黎 民阻饥，尔后稷播时百榖，封于邰。公刘修后稷之业，务耕种，行地宜，自漆沮渡渭，取材用，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乃迁邑于邠。百姓怀之，多徙归路。入其邑，男女异路，班白不提负。入其朝，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虞、芮之君皆惭曰：吾所争，周人所耻，吾曹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俱让而去。以其田为闲田。于野见枯骨，命吏瘗之。天下闻之曰：西伯泽及枯骨，归者三十国。乃迁于丰。三分天下有其二，尚服事殷。

武王克商，大赉四海。济河而西，马散之华山之阳，牛放之桃林之野，车甲衅而藏之府库，倒载干戈，包之以虎。皮乃改正朔，易服色，色尚青，服以冕，建子为正，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贤，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丧祭。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兴正礼乐制度，于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康王即位，朝诸侯于酆宫。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余年不用。秦缪公任好元年，自将伐茅津，胜之。晋献公灭虞、虢，虏虞君与其大夫百里奚。既虏百里奚，以为秦缪公夫人，媵于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缪公闻其贤，欲重赎之，恐楚不与，乃使人谓楚曰：吾媵臣百里奚在焉，请以五羖皮赎之。楚人遂与之。时百里奚年七十余，缪公释其囚，与语国事，谢曰：亡国之臣，何足问。缪公曰：虞君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语三日，缪公大悦，授以国政，号曰五羖大夫。百里奚让曰：臣不及臣之友蹇叔，蹇叔之贤，世莫知之。因历数其贤。于是缪公使人厚币迎蹇叔，以为上大夫。晋人由余使秦，公以客礼礼之，用其谋，伐戎，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孝公僻在雍州，不与中国之会盟，诸侯皆以夷翟遇之。孝公于是布德惠，赈孤寡，招战士，明功赏，下令国：中曰：昔我缪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逞，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㧰阳，且欲东伐，复修缪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乃出兵，东围陜城，斩戎之豲王。卫鞅西入秦，说孝公变法修刑，内务耕稼，外严战死之赏罚。居三年，百姓便之。十二年，作为咸阳，筑冀阙，秦徙都之，并诸小乡聚集为大县，县一令四十一县为田，开阡陌，东地渡洛。十四年，初为赋。十九年，天子致伯。二十年，诸侯毕贺。秦使公子少官率师今诸侯于逄泽朝天子。初，秦法行，太子犯禁，乃黥其配，于是无敢犯者。秦人以治。始皇帝以吕不韦为相，李斯为舍人，蒙骜、王𬺈、麅公等为将军，西并巴蜀，北收上郡，东有河东，伐韩取魏，掠赵覆楚，拔卫吞周，斩燕太子丹，虏齐王建，遂有天下。尊庄襄王为太上皇，除谥法，自号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以一至万，欲传之无穷，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为钟，鐻铸金人十二，号曰翁仲。为阿房之殿，殿高数十仞，以象天极。抵营室，东西五里，南北千步，筑长城以拒匈奴。使蒙恬将三十万人，威震北方，长子扶苏监其军。

汉高祖皇帝初，以沛公入关，破秦兵，降秦王子婴。召诸县豪杰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案堵。知故及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民天悦，争持牛羊酒食献享军士。沛公让不受，入秦宫，子女珍宝无所取，遂还军霸。上会羽鸿门，项羽忌之，以秦地王章邯、董翳、司马欣为三秦王，王沛公于汉中，为汉王。羽自立为西楚霸王，杀义帝。汉王于是筑坛具礼，拜五韩信为大将，留萧何守汉中，收巴蜀租，给军粮食。用信计，从故道还定三秦，纳三老董公，遮说，缟素三军，为义帝发丧，移檄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兵皆缟素。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于是诸侯并起，诛羽垓下。因下令曰：兵不得休八年，万民与苦甚。今天下事毕，其赦天下殊死巳下。诸侯王及太尉长安侯卢绾等三百人，与叔孙通择良日上尊号。二月甲午，汉王即皇帝位，徙都关中，大封同姓。诏曰：诸侯子在关中者，复之十二岁，其归者半之。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一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南越尉佗自立为帝，召责佗兄弟，以德怀之。佗遂称臣，与匈奴结和亲。后而背约入盗，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恐百姓。吴王诈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借纳用焉。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媿其心，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

孝武皇帝后元元年，郊见上帝，赦天下，深陈既往之悔。诏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袁陵侯击车师，时危湏、尉犁、楼兰六国子弟在京师者皆先归，发畜食迎汉军。又自发兵凡数万人，王各自将，共围车师，降其王。诸国兵便罢，力不能复至，道上食汉军。汉军破城，食至多，然土自载，不足以竟师。强者尽食畜产，羸者道死数千人。朕发酒泉驴橐驰负食出玉门。迎军。吏卒起张掖，不甚远，然尚厮留甚众。曩者朕之不明，以军候弘上书，匈奴䌸马前后足置城下，驰言秦人我匄若马。又汉使者久留不还，故兴师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乃者以䌸马书徧视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乃至郡属国都尉成忠、赵破奴等，皆以虏自䌸其马，不祥甚哉！或以为欲以见强。夫不足者视人有余。易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匈奴困败，公车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于鬴山，必克。卦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今计谋封兆皆反缪。重合侯得虏候者，言，闻汉君当来。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土以诅军。单于遗天子马裘，常使巫祝之。䌸马者，诅军事也。又上汉军一将不吉。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能饥渴，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贰师败，汉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今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五伯所弗能为也。且匈奴得汉降者，常提掖搜索，问以所闻。今边塞未正，阑出不禁，障候长吏使卒猎兽，以皮肉为利，卒苦而𤇺火乏，失亦上集不得。后降者来，若捕生口，虏乃知之。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阙，毋乏武备而巳。郡国二千石各上进畜马方略补状，与计对。二年二月，疾，立皇子弗陵为太子，以侍中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受遗诏，辅少主。孝宣皇帝三年冬十月，诏曰：朕既不德，不能附远，是以边境屯戌未息。今复饬兵重屯，久劳百姓，非所以绥天下也。其罢车骑将军、右将军屯兵。又诏：池籞未御幸者，假与贫民，郡国宫馆勿复修治。流民归还者，假公田，贷种食，且勿筭事。孝元皇帝元年六月，以民疾疫，令大官捐膳，减乐府员，省苑马以赈困乏。诏罢黄门、乘舆狗马、水衡禁囿、宜春、下苑、少府、佽飞、外池、严籞池田，假与贫民。

秦符健嗣洪位，累败群敌。永和八年，僭即皇帝。位，置来宾馆于平朔门以怀远人。起灵台于社门，与百姓约法三章，薄赋卑宫，垂心政事，优礼耆老，修尚儒学，而关右称来苏焉。时蝗虫大起，自华泽至陇山，食百草无遗，牛马相噉毛，猛兽及狼食人，行路断绝。健首蠲百姓租税，减膳彻悬，素服避正殿，蝗乃止。

符坚升平元年，僭称大秦天王，诛生侒幸臣董龙、赵韶等二十余人，赦其境内，改元曰永兴，修废职，继绝世礼。百神，课农桑，立学校，鳏寡孤独、高年不自存者，赐榖帛有差。其殊才异行、孝友忠义、德业可称者，令所在以闻。上自晋还长安，为父后者爵一级，鳏寡、高年帛有差，丐所过田租之半。是秋，旱，坚减膳彻悬，金玉绮绣皆散之戎士，后宫悉去罗纨，衣不曳地，开山泽之利，公私共之，偃甲息兵，与境内休息。坚临太学，考学生经义上第擢叙者八十三人，任用王猛，整齐风俗，政理称举，学校渐兴，关陇清晏，百姓丰乐。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涂工商资贩于道，百姓歌之曰：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下走朱轮，上有峦鸾栖。英彦云集，诲我萌。黎遣使巡行四方，观风俗，问政道，明黜陟，恤孤寡不能自存者，以安车蒲轮。征隐士乐陵王劝为国子祭酒。以关中水旱不时，议依郑、白故事，发其王侯巳下及豪望富贵室僮隶三万人，开泾水上源，凿山起隄，通渠引渎，以漑罔卤之田，及春而成，百姓赖其利。以凉州新附，复租赋一年。程子曰：符坚养民而用之，一败不复振，无本故也。唐高祖皇帝偕子世民，举晋阳精兵，席卷长驱，奄有关中，命将出师，扫除乱略，六年之中，海内咸服。即位二年，初定租庸调法，每丁租二石，绢二疋，绵三两，自兹以外，不得横有调敛。太宗皇帝佐高祖，除隋之乱。即位，大赦，武德流人还之，赐文武官勋爵，免关内及蒲、芮、虞、泰、陜、鼎六州二岁租，给复天下一年。民八十以上赐粟帛，百岁加版授。废潼关以东濒河诸关。贞观元年，诏民男二十、女十五以上。无夫家者，州县以礼聘娶；贫不能自行者，乡里富人及亲戚资送之。鳏夫六十，寡妇五十，妇人有子若守节者，勿强，除断趾法。三月，遣使巡关内，出金宝赎饥民，鬻子者还之。高宗皇帝即位，大赦，赐文武官勋一转。民八十以上粟帛，给复雍州及比岁供军所一年。以旱，虑囚，给五品以上解官充侍者半禄，加赐帛。降死罪以下，开义仓以赈民。以同州苦泉牧地赐贫民。玄宗开元元年，讲武于骊山下。十三年壬子，葬朔方、陇右、河西战亡者。二十二年十一月甲戌，免关内、河南八等以下户田不百亩者今岁租。九载正月丁巳，诏以十一月封华岳。三月辛亥，华岳庙灾，关内旱，乃停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