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大记 雍大记卷之二十

纪治

周公治陜以西周南化行，故诗国风首周南。

百里奚相秦，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功名藏于府库，德行施于后世。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

商鞅初欲变法，言于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廿龙曰：不然，缘法而治者，吏非习而民安之。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法守官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告奸者与斩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律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聊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纷华。令行期年，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

苏东坡曰：商君之法，使民务本力农，勇于公战，怯于私斗，食足兵强，以成帝业。然其民见刑而不见德，知利而不知义，卒以此亡。故帝秦者，商君也，亡秦者亦商君也。其生有南面之乐，既足以报其帝秦之功矣，而死有车裂之祸，仅足以偿其亡秦之罚。理势自然，无足怪者。

范睢说秦昭王曰：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 奋击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民怯于私斗，而勇于公战，此王者之民也。王并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车骑之众，以治诸侯，譬如驰韩卢而搏蹇兔也，霸王之业可致也。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释此而远攻，不亦缪乎？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其欲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楚强则附赵，赵强则附楚，楚、赵皆附，齐必惧矣。齐惧，必卑词重币以事秦，齐附而韩、魏因可虏也。又曰：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高陵进退不请，然则权安得不倾，令安得从王出乎？且夫三代所以亡国者，君专授政，纵酒驰骋戈猎，不听政事；其所授者，妒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觉悟，故失其国。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之人者，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后有秦国，非王子孙也。昭王闻之，大惧，曰：善。乃拜范睢为相。

汉萧何初从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图书也。沛公既先定秦，项羽后至，欲攻沛公，沛公谢之，得解。项羽故立沛公为汉王。汉王怒，欲谋攻项羽。何谏曰：虽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汉王曰：何为乃死也。何曰：今众弗如，百战百败，不死何为？周书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语曰：天汉，其称甚美。夫能诎于一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者，汤、武是也。臣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汉王曰：善。乃遂就国，以何为丞相。既定三秦，汉王击楚，何守关中，侍太子，治栎阳。为令约束，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辄奏上可，许以从事；即不及奏，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计口转漕给军。汉王数失军遁去。何常兴关中卒，辄补缺，上以此专属任何，关中由事。龟山杨氏曰：高帝收民于暴秦残伤之余，而萧何秉国钧，尽革秦苛法，与之更始，天下宜之，作画一之法，其法令终汉世守之，莫能损益也。班固以为一代宗臣，岂虚语哉！

李广，文帝时为郎，骑侍。当时匈奴大入萧关，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射，杀首虏多。后景帝即位，广为上郡太守。匈奴入上郡，上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将数十骑从，见匈奴三人与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中贵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广令其骑张左右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巳䌸之。上山望，匈奴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我去大军数十里，令如此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不我击。广令曰：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骑曰：虏多如是，解鞍即急，柰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解鞍以示不去，用坚其意。有白马。将出护兵，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白马将而复还，至其百骑中，解鞍纵马卧。时会暮胡。兵终，怪之，弗敢击。夜半，胡兵以为汉有伏军于傍，欲夜取之，即引去。平旦，广乃归其大军。及武帝即位，左右言广名将也，由是入末央。卫尉广臣郡，匈奴号曰汉飞将军。避之，数岁不入界。周亚夫为条侯。文帝六年，匈奴大入边，乃以宗正刘礼为将军，军霸上；祝兹侯徐厉为将军军𪲸门。以亚夫为将军，军细柳以备胡。上自劳车，至霸上及𪲸门军，直驰入，将以下骑送迎。巳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蒲，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今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居无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乃使使持节诏将军曰：吾欲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吏谓从属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中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百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文帝曰：嗟乎！此真将军也。曩者霸上𪲸门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张骞事武帝，建元中为郎。时匈奴降，言匈奴破月，氐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氐遁，而怨匈奴，无与共击之。汉方欲事灭胡，闻此言，欲通使道，必更匈奴中，乃募能使者。骞以郎应募，使月氐，与堂邑氐奴廿父俱出陇西，径匈奴，匈奴得之，传诣单于。单于曰：月氐在吾北，汉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留骞十余岁，予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居匈奴西。骞因与其属亡乡月氐，西走数十日，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问：欲何之？骞曰：为汉使月氐，而为匈奴所闭道，唯王使人道送我。诚得至，反汉，汉之赂遗王财物，不可胜言。大宛以为然，遣骞为发译道抵康居，康居传致大月氐。骞从月氐至大夏，竟不得月氐要领。初，骞行时，百余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氐、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其地形所有，语皆在西域传。骞曰：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国。身毒国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而卑湿暑热，其民乘象以战，其国临大水焉。以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俗，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则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诚得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徧于四海。天子欣欣以骞言为然，乃令骞因蜀、犍为发间使，四道并出，求身毒国，各行一二千里。其北闭氐、筰、巂、昆明，杀略汉使，终莫得通。于是始通浈国，乃复事西南夷。骞谏言：乌孙王昆莫本为匈奴臣，后兵稍强，不肯。复朝事匈奴，匈奴攻不胜而远之，今以厚币招，以益东居故浑邪之地，则事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上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至乌孙，久之，不能得其要领，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氐、大夏、安息、身毒、于阗及诸旁国乌孙，送骞还使数十人，马数十匹，随骞报谢之。𬸣还到后，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域始通于汉矣。霍去病，武帝时，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千有余里，合短兵鏖皋兰，杀楼兰王，斩卢侯、射犍，首虏八十九百卒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其夏，与合骑侯散俱出北地，异道，至祁连山，捕首虏甚多。其后，浑邪王与休屠王等谋欲降汉，边将以闻，上恐其诈降而袭边，乃令去病将兵往迎之。去病既渡河，乃驰入，与浑邪王见，斩其欲言者八千人，遂独遣浑邪王乘传先诣行在所，尽将其众渡河，至长安六子所。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杀略汉千余人，止令大将军青与去病各将五万骑步兵。去病始出定襄，当单于败走，因发轻骑夜追之，会明，行二百余里，不得单于，斩首虏万余级，以归，功多于青。上益封票骠。骑将军，赏赐甚厚，而青不得益封，仍置大司马位，青、去病皆为大司马。去病为人少言不伐，有气敢往。上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上为治第，令视之，对曰：匈奴不灭，无以家为也。由此上益重爱之。汲黯，武帝时为主爵都尉，浑邪王帅众来降，汉发车二万乘以迎之，县官亡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黯曰：长安令亡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主而降汉，何至罢敝中国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默然。后浑邪王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余人。黯入请，间见高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举兵诛之，死伤不可胜计，而费以距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赐从军死者家卤获，因与之，以谢天下，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帅数万之众来，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养，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如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赢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余人，臣窃为陛下弗取也。儿宽，武帝时为左内史。宽既治民，劝农桑，缓刑罚，理狱讼，卑体下士，务在得人心，择用仁厚士，推情与下，不求名声，吏民大爱信之。宽表奏开六辅渠，定水令，以广漑田，收租税，时裁阔狭，与民相假贷，以故租多不入。后有军发，左内史以负租课殿，当免。民闻当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车，小家担负，输租，镪属不绝，课更以最。

李陵，武帝时，拜为骑都尉，将勇敢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数年，汉遣贰师将军伐大宛，使陵将五校兵随后，行至塞，会贰师还，上赐陵书。陵留吏士，与轻骑五百，出炖煌，至盐水，迎贰师，还，复留屯张掖。天汉二年，贰师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召陵，欲使为贰师将辎重。陵召见武台，叩头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奇才剑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到兰于山南，以分单于兵，无令专卿贰师军。上曰：将恶相属耶？吾发军多，毋骑予女。陵对：无所事骑，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陵于是将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营，举图所过山川地形，使麾下骑陈步乐以闻。步乐召见，道陵将率得士死力，上甚悦，拜步乐为郎。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值，骑可三万围陵军。军居两山闲，以大车为营。陵引士出营外为阵，前行持戟盾，后行持弓弩，令曰：闻鼓声而纵，闻金声而止。虏见汉军少，直前就营，陵搏战攻之，千弩俱发，应弦而倒，虏还走上山，汉兵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左右地兵八万余骑攻陵。陵且战且引，南行数日，抵山谷中，连战，士卒中矢伤，三创者载辇，两创者将车，一创者持兵战。陵曰：吾士气少袤，而鼓不起者，何也？军中岂有女子乎？陵搜得，皆剑斩之。明日复战，斩首三千余级。引兵东南，循故龙城道，西行四五日，抵大泽葭苇中，虏从上风纵火，陵亦令军中纵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骑击陵。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是日，捕得虏，言单于曰：此汉精兵，击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诸当户君长皆言：单于自将数万骑击汉数千人，不能灭，后无以复使边臣，令汉益轻匈奴。复力战山谷间，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还。是时，陵军益急，匈奴骑多战，一日数十合，复伤杀虏二千余人。虏不利，欲去。会陵军候管敢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军无后救，射矢且尽，独将军麾下及安成侯校各八百人为前行，以黄与白为帜，当使精骑射之，即破矣。单于得敢，大喜，使骑并攻汉军，疾呼曰：李陵、韩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虏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汉军南行，未至鞮污山，一日五十万矢皆尽，即弃车去。士尚二千余人，徒斩车辐而持之。军吏持尺刃抵山人惬谷，单于遮其后，乘隅下垒石，士卒多死，不得行，陵遂力屈而降。杜延年为此地太守，选用良吏，捕击豪强，郡中清静。居岁余，上使谒者赐延年玺书，黄金二十斤，徙为西河太守，洽甚有名。五凤中，征入为御史大夫。隽不疑，昭帝时，擢为京兆尹。京兆吏民敬其威信。每行县，录囚徒，还其毋，辄问不疑有所平反，活几冋人。即不疑多有所平反，母喜笑 为饮食，语言异于他时，或亡所出，母怒，为之不食。故不疑为吏严而不残。魏相宣帝时丞相。时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敢复扰西域。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除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已，不得巳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问者，匈奴常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父子共牛羊之裘，食草莱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案今年计，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纤芥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上从相言而止。相明昃经，有师法，好观汉故事及便益章奏，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巳，数条汉兴巳来国家便益行事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

胡氏曰：魏相此疏，止无名之师，弭连兵之祻，恐伤阴阳之和，以生萧墙之忧，真经国之远猷，宰相之能事。其尤可服者不隐。风俗薄恶，子弟杀父兄、妻杀夫之变，直以告君，此则贤者或犹以为难也。人之常情，喜闻美事，而恶闻灾祸。奸臣事君，凡天地变异，夷狄盗贼危亡之形，一切隐讳，不以实告。而草妖木怪，云物霏动，悉指为祥瑞，以昡君心，非惟慰悦为忠，因以自见。辅佐之应，前古一律，其视魏相为何如焉？风俗薄恶，宰相之责也，而相不自欺，呜呼贤矣哉！赵广汉事宣帝，为京辅都尉，守京兆尹。会昭帝崩，而新丰杜建为京兆掾，护作平陵方上，建素豪侠，宾客为奸利，广汉闻之，先风告建不改，于是收案致法，中贵人豪。长者为请无不至，终无所听。京族宾客谋欲篡取，广汉尽知其计议主名起居，使吏告曰：若计如此，且并灭家。令数吏将建弃市，莫敢近者，京师称之。是时昌邑王废，广汉与议定策，封关内侯。后迁颖川太守，名闻匈奴中。复用守京兆尹，以和颜接士，遇吏殷勤甚备，事推功善，归之于下吏，见者皆输心莫隐，或愿为用，僵仆无所避。广汉聪明，皆知能之所宜，尽力与否，其或负者，辄先闻知，风谕不改，乃收捕案之， 皋立具，即时伏。皋尤善钩巨，以得事情，闾里铢两之㚥皆知之。尝召湖都亭长，界亭长戏曰：至府为我多谢问赵君。亭长至，与语，事毕，谓曰：界上亭长寄声谢我，何以不为致问？亭长叩头服，实有之。因曰：还为吾谢亭长，勉思职事，有以自效。京兆不忘卿厚意。其发 奸擿伏如神皆此类 也。广汉奏请令长安游徼狱吏秩百石，其后百石吏皆差自重，不敢枉法妄系留人。京兆政清，吏民称之不容口。长老传：自汉兴以来，治京兆者莫能及，威制豪强，小民得职，百姓追思歌之，至今不忘。尹翁归，宣帝时，治东海，东海大治，以高第入守右扶风。满岁为贞，选用廉平疾奸吏，以为右职，接待以礼，好恶与同之。其负翁归，罚亦必行。治如在东海故迹奸邪罪名亦县。县有名籍，盗贼发其比伍中，翁归辄召其县长吏，晓告以奸黠主名，教使用类推迹盗贼，所过抵，类常如翁归言，无有遗脱。缓于小弱，急于豪强。豪强有论罪，输掌畜官，责以员程，不得取代，不中程，辄笞督，极者至。以铁自刭而死，京师畏其威严，扶风大治，课常为三辅最。赵充国，宣帝朝，为后将军。时光零与小种诸羌皆畔，时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无逾于老。臣。复问：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兵难遥度，愿至金城，图上方略。乃大发兵诣金城。充国常以远斥堠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为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充国欲以威信招降罕开，但飨士卒而不战。酒泉太守辛武贤奏以七月出击罕开。充国以为先零首为畔逆，先诛先零巳，则罕开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后罕开竟不烦兵而下。又有诏进击先零，时羌降者万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遂言：击先零用度甚广，繇役不息，恐生他变。且羌易之，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以为击之不便。记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臣愿罢骑兵、畹步兵万三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处，浚沟渠，人二十亩，省大费。帝报曰：即如将军记，虏当何时伏诛？乃上状曰：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百战百胜，非计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谨条不出兵、畹田便宜十二事，奏每上，辄下公乡议。初是元国计者什三，中什伍，最后十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顼首服。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兵策，常是臣任其计可必用。上率用其说。后诸羌竟以此困饿而降。汉。上乃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萧望之，宣帝朝为左冯翊。时京师雨雹，望之口陈灾异。以为善祥未臻，阴阳不和，是大臣任政，一姓擅执之所致也。愿躬万机，选同姓，举贤才，以为腹心，以参谋政令。盖指霍氏而言也。对奏，天子拜望之为谒者。是时宣帝初即位，思进贤良，凡所奏便宜，辄下望之，望之处奏，皆当其可。累迁谏大夫、丞相司直，补平原太守。望之意在朝廷，不欲外补，乃复征入守少府。宣帝察望之欲大用，乃复试之于左冯翊。三年，京师称之。迁大鸿胪。后以征西羌，用度不给，张敞欲免囚罪，实粟八郡，望之以刑罚政教所关，尧桀之分，在于义利之间而巳，道民不可不慎也，遂不施敞议。何武，宣帝时举四科，迁鄠令，徒京兆尹。武为吏守法尽公，进善退恶，然疾朋党，问文吏必于儒者，问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参检。欲除吏，先为科例，以防请托。其所居无赫赫名，去后常见思。为刺史所举奏，二千石长吏，必先露章服罪者，为亏 除免之而巳不服，极法奏之，抵罪或至死。行部，必先即学宫见诸生，试其诵论，问以得失，然后入传舍，出记问垦田顷亩、五榖美恶，巳乃见二千石以为常。后以不附莽，为莽所诬，自杀。

冯野王，宣帝时，上书，愿试守长安令。帝奇其志。后以功次补当阳长，迁栎阳令。元帝时，迁陇西太守，以治行高，入为左冯翊。岁余，而池阳令并素行贪污，轻野王外戚，年少，治行不改。野王部督邮掾赵都案验其罪，格杀之。并家上书陈冤事，下廷狱，都诣吏自杀，以明野王。京师称其威信。迁大鸿胪。数年，御史大夫缺，在位多举野王。上使尚书选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以野王外戚，避嫌，不得补御史大夫。后以有司奏王舅不宜。备九卿，以秩出为上郡太守。

张敞，宣帝时为京兆尹。京兆自赵广汉诛后，北更守尹，如黄霸等数人，皆不称职，京师寖废。长安市偷盗尤多，百贾苦之。敞既视事，问长安父老，得偷次盗酋长数人，敞皆召见，因贳其罪，把其宿负，今致诸盗以自赎。盗长恐警众，因求为吏，纵使还家。诸小盗皆来贺，饮且醉，盗长以赭污衣裾。今吏视𥚑赭者，一日捕得数百人，穷治所犯，或一人百余发，尽治其罚，由是抱鼓希鸣，市无偷盗。天子嘉之。敞治京兆，略循赵广汉之迹，其方略耳目不及广汉，然颇以经术儒雅文之。赞曰：自孝文置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而吏民为之语曰：前有赵张，后有三王。然刘向新序赵广汉、尹翁归、韩延寿、冯商传、王尊、杨雄亦如之。广汉聪明，下不能欺；延寿厉善，所居移风，皆干上不信，以失身堕功。翁归抱公洁巳，为近世表。张敞衎衎，履忠进言，缘饰儒雅，刑罚必行，纵敕有度，条教可观，然被轻堕之名。王尊文武曰将，所在必发，谲诡不经，好为大言。王章刚直守节，不量轻重，以陷刑戮，妻子流迁，哀哉！

韩延寿事宣帝，为东郡太守，三岁，令行禁止，断狱大减，为天下最。入守左冯翊，满岁，称职为贞。岁余，不肯出行县。丞、掾数月，宜循行郡中，览观民俗，五考长吏治迹。延寿曰：县皆有贤令长、督邮，分明善恶，于外行县，恐无所二，重为烦扰。丞、掾皆以为方春月可一出劝耕桑，延寿不得巳，行县，至高陵，民有昆弟相与讼田自言，延寿大伤之曰：幸得备位，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争讼，既伤风化，重使贤长吏、啬夫、三老、孝弟受其耻，咎在冯翊，当先退。是日，移病不听事，因入卧传舍，闭合思过，一县莫知所为。令丞、啬夫、三老亦皆自系待罪。于是讼者宗族，传相责让，此两昆弟深自悔，皆自髡肉袒谢，愿以田相移，终死不敢复争。延寿大喜，开合延见，内酒肉，相与对饮食，厉勉以意，告乡部，有以表劝悔过从善之民。延寿乃起听事，劳谢令丞以下，引见尉荐，郡中翕然，莫不传相敕厉，不敢犯。延寿思信周遍，二十四县，莫复以辞讼自言者。推其至诚，吏民不忍欺给。后坐奢僭詄，百姓莫不流涕。王章为京兆尹，帝舅大将军王凤辅政，章虽为凤所举，非凤专拳，不亲附凤。会日有蚀之，章奏封事召见，言凤不可任用，宜更选忠贤。上初纳受章言，后不忍退凤，章由是见疑，遂为凤所陷。冯立，元帝时为七郡太守，居职公廉，治行略与兄野王相似，而多知，有恩贷，好为条教，吏民嘉美。野王、立相代为太守，民歌之曰：大冯君，小冯君，兄弟继踵相因循。聪明贤知惠吏民。政如鲁卫德化钧，周公㡽叔犹二君。后更历五郡，所居有迹。

薛宣，元帝时为长安令，治果有名，以明习文法，诏补御史中丞。时成帝初即位，宣为中丞，执法殿中，外总部刺史。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哀闵元元，躬有日仄之劳，而亡佚豫之乐。袁执圣道，刑罚惟中。然而嘉气尚凝阴阳。不和，是臣下未称，而圣化独有不洽者也。臣窃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门听谗佞，以求吏民过失，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郡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众庶。是故乡党阙于嘉宾之欢，九族忘其亲亲之恩，饮食周急之厚弥衰，送往劳来之礼不行。夫人道不通，则阴阳否鬲，和气不兴，未必不由此也。诗云：民之失德，乾糇以愆。鄙语曰：苛政不亲，烦苦伤恩。方刺史奏事时，宜申明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务。臣愚不知治道，唯明主察焉。二嘉纳之。后宣自陈留入守左冯翊，黜劝守令，守令心服。宣为吏赏罚明，用法平而必行，所居皆有条教可纪。仁恕爱利，思省吏职，求其便安，下至财用笔研，皆为设方略，利用而省费，吏民称之，郡中清。称之郡中清。帝时，为朔方刺史。居官不烦苛，所察应条辄举，甚有辄名。迁丞相司直，时起昌陵。作陵邑，贵戚近臣。子弟宾客多辜权为奸利者，方进案大奸藏数千万，上以为任。公卿欲试以治民徙，为京兆尹，搏击豪强。京师畏之。未始二年，迁御史大夫。坐事左迁执金吾，后擢为淫相为高陵候，食邑千户作相公洁，请托不行郡国持。法刻深，举奏牧守、九卿峻文深抵中伤尤多，后以天变。不职，帝切责之。方进即日，自杀。方进智能有余兼通法。律吏术，事号通明相明相。成帝时，为左将军。建始三年秋，京师民无故相惊，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蹂躏，老弱号呼，长安城中大乱。天子御前殿，召公卿议，大将军凤以为太后与上方后宫可御舡，令吏民上长安城以避水。群臣皆从凤议。左将军商独曰：自古无道之国，水犹不肯城郭。今政治和平，世无兵革，上下相安，何因当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讹言也，不宜令上城，重惊百姓。上乃止。有项，长安中稍定，问之，果讹言。上以是美壮商之固守，数称其议。何并，成帝时为长陵令，道不拾遗。邛成太后外家王氏贵，而侍中王林卿轻侠不法，在长陵，并几杀之。哀帝即位，迁为陇西太守。

朱博，成帝时为长安令，京师治理，迁冀州刺史。后又以高第入守左冯翊。其治冯翊，文理聪明，殊不及薛宣，而多武谲，网络张设，少爱利，敢诛杀，然亦纵舍，时有大贷，下吏以此为尽力。长陵大姓尚方禁，少时尝盗人妻，见斫创著其颊。府功曹受赂，白禁调守尉。博闻知，以它事召见，视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问禁是何等创也？禁自知情，得叩头服状。博笑曰：大丈夫固时有是冯翊欲洒卿耻，𢪛拭用禁能自效不？禁且喜且惧，对曰：必死。博因𠡠禁毋得泄语，有便宜辄记言，因亲信之，以为耳目。禁晨夜发起部中盗贼及它伏奸，有功效。博擢禁连守县令。久之，召见，功曹闭合，数责以禁等事，举笔札使自记，积受取一钱以上，无得所匿，欺谩半言，断头矣。功曹惶怖，具自疏奸贼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对以实，乃今就席受敕，自改而已。投刀使削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栗，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王尊事成帝，为美阳令。上行幸雍，过虢，尊供张如法，而辨以高第擢安定太守。到官，出教告属县曰：令长承尉，奉法守城，为民父母，抑强扶弱，宣恩广泽，甚劳苦矣。太守今日至府，愿诸君卿勉力正身以率下，故行贪鄙能变更者与为治，明慎所职，毋以身试法。又出教敕掾功。曹各自砥砺，助太守为治，其不中用，趣自避退，毋久妨贤。夫羽翮不修，则不可以致千里；𫔶内不理，无以整外。府。丞悉署吏行能，分别白之，贤为上，毋以宫富，贾人百万，不足与计事。五官掾张辅贪污不轨，系数日死。尊威震郡中。后为郿令，迁益州刺史。后坐事左迁为高陵令。会南山盗傰宗等数百人为害，岁余不能禽。于是大将军王凤荐尊，征为谏大夫，守京辅都尉，行京兆户事。句月，盗贼遂清，迁光禒大夫，守京兆尹。后以许仲杀郭赏，尊未捕，坐免。湖三老公乘兴等上书讼尊功效日著。往者南山盗贼阻山横行，剽劫良民，杀奉法吏，道路不通，暴师露众，旷日烦费，不能禽制。群盗寖强，吏气伤沮，流闻四方，为国家忧。当此之时，有能捕斩，不爱金爵赏之，尊节劳心，夙夜思职，卑体下士，厉奔北之吏，起伤沮之气。二旬之间，大党震坏，渠率效首，贼乱蠲除，民反农业，拊循贫弱，𬬺耘豪强。长安宿豪大滑、杜陵杨章等，通邪结党，侵渔小民，二千石莫能禽讨。尊以正法案诛，皆伏，其奸邪销释，吏民说服。尊拨剧整乱，诛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将所不及。今一旦无辜，制于仇人之手，伤于欺诋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𪲸木之听，独掩怨雠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恶。书奏，天子以尊为徐州刺史，迁东郡太守，秩中二千石，加赐黄金二千斤。

王嘉，哀帝时为京兆尹。时董贤爱幸于上，会日食，举直言，嘉奏封事，其略曰：陛下初即位，忧闵元元，唯用度不足，以义割恩，辄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驸马都尉董贤亦起官寺上林中，又为贤起第，开门，乡北阙，引王渠，灌园池，使者护作，赏赐吏卒，甚于治宗庙。诏书罢苑，而以赐贤二千余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奢僭放纵，变乱阴阳，灾异众多。臣嘉幸得备位，窃内悲伤，不外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已之人所独乡，察众人之所共疑。往者宠臣邓通、韩嫣骄贵失度，逸欲无厌，小人不胜情欲，卒陷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䘵，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也。宜深览前世，以节贤盛宠，全安其命。上寖不悦。

郭忠任张掖大守、属国都尉。元凤二年，壶衍单于使左贤王黎污，以骑四千分为三对，自日勤、屋兰、番和入寇，忠率兵击之，射杀左贤王，大破之，得脱者数百人。自是匈奴不敢入张掖。以功封成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