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斗三湘 第四回 鹰愁涧初会鬼见愁

一路行来，这一带所见到的全是安善的农民。三人遵着黄六奇所嘱的道路，丝毫不敢耽搁。罗刹女叶青鸾向商和道：“我们母子的遭遇，真是出乎意外。但是冥冥中总有意想不到的救应，转祸为福，化险为夷。这样看起来，应当越发地勉励自己，虽然江湖上险恶万分，可是总有一段因果报应在。我们遇到事，良心不泯，方寸不乱，以正义来应付它，没有打不破的难关。你此番私下黎母峰固然是有你的苦衷，只是你这个残足的老母，已经意冷心灰，不敢指望我们母子再有见面之时。事实上也实在是那样，五虎断门刀彭天寿是多厉害的敌手，你一人焉能是他的对手？不过我绝不责备你是意气用事，冒昧而行。我很是体谅你，以一个堂堂的武林正宗，在恶魔暗算之下，寄人篱下，苟且偷生，你感到这是一生的奇耻大辱，才有这次的错误，大竹谷落在了铁指环黄六奇手中。此人若果是那种绿林中嚣张乖戾的恶人，你也就休想活到此时，或者我们把这大竹谷弄个血腥满地。如今局势一变，化敌为友，叫我们能够得到意外的帮助，这正是天地间正义犹存，人心未泯。我们此番到铁沙谷鹰愁涧，若能够把这位江湖异人鬼见愁司徒空挡住了，或者还许把我们一身事好好地解决了。不过此后尚有许多阻难，我们要谨慎从事，不要有丝毫鲁莽，免得贻误大事，后悔无及。”

商和对于母亲的教训只有连连地答应，绝不辩解。铁剑先生对于商和也是从旁勖勉，叫他不要对于绿云村的事放在心头，五虎断门刀彭天寿虽然作恶万分，尚不至于任他猖狂作恶下去。

他们一路行来，走了两天的工夫，这一带的道路，渐渐地有些荒凉，轻易也见不着里边所住的农人猎户。铁剑先生向罗刹女叶青鸾道：“这里离铁沙谷已近，我们形藏谨慎一些，大约到鹰愁涧已经没有多远了。”罗刹女叶青鸾默算着，铁指环黄六奇所说的路，只要方向没走差，应该离着鹰愁涧不过一二十里。越过两个山头，越发的荒凉难走，峻岭重叠，山势险峻。那一排排的老树，全是千百年来没人砍伐，最大的高有六七丈，两三人合围。野草丛生，荆棘满地。他们走到这种山路上，全是十分戒备起来。因为这里轻易见不着人，可是毒蛇野兽到处皆有，尤其这一带猿猴满山上乱窜，那高大的马猴更是凶暴异常，有时候它竟从暗中向人袭击，利爪巨口，凶悍异常。

走了半日的工夫，竟自遇到了一拨猎人。他们出猎而归，得了不少野兽，翻山越涧，正和铁剑先生等走了个碰头。这般猎户们十分惊诧：这条道路不是平常人所能到的，就是好游山玩景的人也没有这么胆大，敢往这种人迹不到、步步危险的地方来。漫说野兽不好防备，路走迷了，没地方找人去，困在里面就出不来。猎户们可就站住了，向铁剑先生等问：“这三位客人，你们这要走向哪里？大约你们是走迷了道路，再往正南走，只怕你们只能去，便无法回来了。这种乱山起伏的地方，任凭多能走山道的，也要叫你走迷了道路。岂不是要自寻苦吃么！”铁剑先生点点头道：“多谢老哥们的指引！我们是听人传说，这里有一座鹰愁涧，是这山中数百里内最名胜的地方。那里生着几种奇花异草，沿着鹰愁涧，如同一座锦城。并且鹰愁涧上还隐居着一个世外高人，已经是陆地神仙，能够飞行绝技，时时在鹰愁涧绝顶出现仙踪。实不相瞒，我们全是练武的人。听到这样好的所在，更有这异人，哪肯轻轻放过？所以我们结伴而来，要见识见识这种仙家圣境。万一有缘，也许能够和这位异人遇上，所以才来。正愁着这一带道路不知走得对不对，幸遇老兄们，烦劳指引吧！”

猎户们听了，一齐大笑起来，向铁剑先生：“这位老客人，你年岁已经很大了，怎么还这么没有经验，枉听他们的传言！白白地受些辛苦还是小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岂不冤枉死？从来什么地方有什么奇异妙境，听人讲着大半是添枝添叶，绘影绘声，其实你真到了那个地方，身临其境，看到眼中，也不过是平常而已！你说的这个地名倒有，再往南翻过一道岭头，就是一片极大的山谷，名叫铁沙谷。从铁沙谷再往南去就是鹰愁涧。你们只要一去了，准保你伤心后悔。看到眼中的，全是荒林野树，山道是险峻难行，在那荆棘蓬蒿中，常常有极大的怪蟒出现，遇上了就是生死的关头。尤其是真到鹰愁涧那里，遍地荆棘藤萝，容你到处能找到奇花异草。我们在这山里打猎多年，这种地方我们统共去过三两次。你看我们铁笼中，我们冒险费这么大的力气，就为的是得这点野兽。”叶青鸾等早已看到他们提了不少个头极大的火狐和极小的猴子。那猎户跟着说道，“那种地方就没见有人迹到过，你们去了岂不受骗？客人这么大年岁了，别自己找病，赶紧回去吧！”铁剑先生忙的连连道谢。这般猎户，他们也得紧着赶路，把这种好意向客人说出，至于人家走不走，那也无须再管。

铁剑先生容他走远，向罗刹女叶青鸾母子说道：“巧得很！这里的道路正在无法辨别，幸遇这般猎户们指示了我们的道路。我们紧赶一程，要在天黑前赶到鹰愁涧。”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全答了声“好”，按着猎户们所说的方向，翻山越岭。果然这一带更难走了。一处处悬崖峭壁，就是有较平坦的地方，也是一人多高蓬蒿，真是步步危险。若不是一身武功，这种地方寸步难行。走到太阳已经落下去，眼前是一段高岭。越过这道岭去，铁剑先生一张望，向罗刹女叶青鸾道：“我看这一带许就是铁沙谷了，你看山石的颜色，也与别处不同，全是深黑色。这下面正是一道极大的深谷，谷中一堆堆隆起的分明不是突起的岩石，全像土堆一样。可是这里在高处，绝闻不到一点尘沙之气。你看天色可不早了，无论如何，我们也得翻到下面。”

从这一座倾斜的山头，仗着攀藤附葛，费了很大的时间，才到了这深谷中。果然铁剑先生说的一点不差，下面一堆堆的全是细石沙子，有那高的隆起了有一两丈，那较矮的地方，一脚跺下去，也能陷入半尺。这种地方真是天生的绝地。这谷底下没有一些草木，若是赶上雨季里，山水多的时候，漫说是人，就是野兽也无法逗留。往东面望了望，竟看不出这道铁沙谷有多远。只是这鹰愁涧绝不会在这谷中，这里既没有泉眼，又没有水道。一打量形势，只有往这铁沙谷的对过翻，去找寻着鹰愁涧。尤其是这深谷中，天黑得更快了，因为这种高山大岭，晴明的白天尚有许多的日光照不到地方，何况这种低矮之处。赶到往对面一带悬崖峭壁间找寻上去的着脚之地，越发费了事。谷中是寸草不生，但这崖壁间却是满布着荆棘、蓬蒿、藤萝、蔓草。赶到猱升到山半腰，眼前已经黑暗了。

铁剑先生抬头望了望，到上面的山头，大约总还有三四十丈。这种情势，地形危险之下，实在不宜往上再走了。在山半腰找着一段悬崖上可以停身之处，向罗刹女叶青鸾招呼道：“叶女侠，我们不如在这里缓缓气吧。上面还有那么高的地方，天已经黑暗得看不出多远去。好在今日天气晴和，又在月望的时候，我们等候月光上来，辨别着落脚之处，再上这段山头吧！”叶女侠深以为然，天龙剑商和更是累得筋疲力尽，遂在这段悬崖上歇息下来。好在身旁全带着干粮和水果，不至于受饥渴之苦。

可是天色这一黑沉下来，他们又停身在山半腰，形势这份险恶，虽则是久走江湖的人，也觉得触目惊心。一入夜，这片铁沙谷对面的高山当中，那么宽大的深谷，东南风一起，尤其是风到这深谷中，更显得力量大，吹得两边山壁蓬蒿、蔓草、荆棘、藤萝发出一种怪声，狼嚎猿啼，深草中更不时地有蛇蟒一类的乱窜。这种声音和在一处，叫你听着刺耳惊心。铁剑先生向叶青鸾道：“叶女侠，我从入江湖在江南行道，辗转入了苗疆，所到的地方不为不多，什么奇险之地全曾经过，真没看过铁沙谷这种奇险之地。好凶恶的地方！看到这种地方，就知道这里所住的人，是如何的人物了。”罗刹女叶青鸾道：“不错！我这些年来，武功本领虽没有多大成就，可是我镇定的功夫，倒觉着颇有所得。可是今夜来到这种地方，我老婆子也有些惊心动魄。看起来，这个江湖怪人，他的绰号很有些名副其实了。这里形如鬼域，司徒空他叫鬼见愁，他住到这里，岂不是正合适么！”叶青鸾说着话，向商和看了看，他倚在背后的石头上，正在歇息着，不由叹息一声。这时东方已经涌起了月色，渐渐地辨别出铁沙谷一切的形势。山风还是一阵阵吹进谷中，下面那所有的一堆堆石沙隆起的小丘，有时被风卷得竟自扬了出去。铁剑先生向罗刹女叶青鸾招呼道：“我们可以动身了吧？眼前可以辨别出丈余去，只要小心些，谅无危险。”

商和这时也把精神缓足了，才站了起来，铁剑先生忽然十分惊异地低声招呼：“快把身形掩蔽住！我的老眼不花，那东谷口一带，定然是一个夜行人的足迹，难道就是那鬼见愁司徒空么？”罗刹女叶青鸾跟天龙剑商和赶紧全把身形矮下去，往后退了退，紧贴到山壁上。好在这里有很多的藤萝蔓草，足可以掩蔽身形。叶青鸾跟商和全顺着铁剑先生手指处仔细查看，果然有一条黑影，忽起忽落，竟自往自己停身处闯了过来。铁剑先生附耳低声说道：“我们不要动，不到我们面前，不必惊慌，我们要看清了来人才好。”可是这个夜行人，相隔铁剑先生停身的这段悬崖还有十几丈，把身形略慢，一转身，竟也往上面攀登、猱升上来。原想是查看他的面貌，哪知道一些没有看出来。这人的身形很是轻快，手上脚下灵活稳准，纵跃攀爬，丝毫没有一些慌张疏忽之处。眼中看得准，手脚上找得准，工夫不大，已经和铁剑先生等停身处相平了。他丝毫不停留，往上猱升。铁剑先生低低招呼了声：“我们往上翻。”

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见铁剑先生发话声中，已经腾身而起，母子遂也是各抖起全副精神跟踪而上，攀藤附葛，加着十二分小心。幸而那人相隔稍远，并且山风很大，吹得藤萝蔓草全摇动着，发出响声，无形中给他们掩蔽了形迹。这时既已发现了这个强勇的夜行人，虽然没对面动手，可是在这种情势下，谁肯赶后一步？只有一盏茶时，已由这段悬崖扑了上来。这三人全把身形隐藏住，再查看那人的踪迹，已不知去向。

铁剑先生在十分惊异中，向悬崖上面一路搜寻，始终不见此人的踪影。跟罗刹女叶青鸾母子聚合一处，细看前面的形势。只见往前出去有一二十丈远，是往下去一个乱石起伏的山坡。来到山坡前，铁剑先生道：“叶女侠你看，这就是鹰愁涧了。”顺着山坡，往下有十几丈深的地方，竟是一道山涧。下面黑沉沉，一片吼声。大约在极深的地方有很急的水流，因为两边是石壁，下面的水发出这种回声，显得声势越发的大了。站在这山涧边上往对面看，这道山涧宽有四丈左右，东西一望，不知通到多远。山涧对面仍然是黑压压一片，崇山峻岗，也看不见一些灯光。

铁剑先生在这鹰愁涧前，沉心静气地查看一番，向东走出数丈远去，忽然停住脚步，向叶青鸾招呼道：“叶女侠，这里来，你看这里大约就是那司徒空出入之处。这里有一株多年的古松，倾斜着往涧中探出去，有丈余才往上升起。若经这株古松上往对面纵去，不过是三丈左右，只要落脚处找得稳，绝无危险。不过这种地方，实不是随便可以出入的地方。在平地上只要轻功稍有根基，飞纵出三丈多远，不是费事的事。只是这下面是百丈深涧，对面又不是平坦山头，倘若这种意念稍一摇动，起了惊惧之心，畏怯之意，能把平时的本领减去三分。叶女侠，你们母子看这里可以出入么？”叶青鸾说道：“身经百难，视死如归。商和这次私下黎母峰，具着不再苟且偷生之念，他还有什么可怕？我倒很信他能够飞渡鹰愁涧，绝不会就葬身在这里。”铁剑先生道：“很好！贤母子全有这样坚忍之心、不拔之志，眼下这些阻难更无所惧了。那么我愿当头阵，任它怎样危险，我们既然费了千辛万苦，闯到这个地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女侠，你看对面突起那块岩山，也就是落脚之地。好在这棵古松上着脚之处，枝叶全已折去，没有什么阻碍，我要先行一步。”

铁剑先生往后退了两步，他一提长衫，立刻腾身而起。到了这棵树干上面，脚下一点，竟如一缕轻烟，飞纵过鹰愁涧对面。铁剑先生一回身，向这边点首招呼道：“你们跟着过来，落脚之处十分平稳，不必担心。”

叶女侠跟铁剑先生所说的话，正是激励商和，不愿意叫他有退缩之意。这种奇险之地，实不是他那身功夫所敢尝试。只是事到临头，若有退缩之意，易起人轻视之心，所以才故意地说那种激励言辞，好鼓起商和的勇气。她这时听到铁剑先生的话，也明白侠客的用意，正也为的是鼓励着商和，免得自误。叶女侠已经答应了声，跟踪而起，飞纵过涧对面。商和也是轻身提气，照着母亲的步法，脚下用足了轻力，蹿过鹰愁涧。铁剑先生已然站到山涧的紧边上等待着，商和往下一落，果然身躯往后一退。自己一换步，倒是挺住了身躯，可是这情势是危险十分。

铁剑先生一把抓住商和的左腕，低喝声：“身形快些隐蔽！”已带着他腾身而起。纵上一段山坡，把身躯隐住。叶女侠也跟踪而上。可是停身后向附近仔细观察，附近一带别无动静。铁剑先生道：“在山涧那边所见的人，到现在踪迹不见，我是始终不能释怀。此人是敌是友，到现在尚未判明，我们不得不十二分的小心。我想铁指环黄六奇所说的话一定不差，鬼见愁司徒空绝不会离这里多远，我们隐蔽着形藏，搜寻他一番。”罗刹女叶青鸾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天龙剑商和也随着翻过一乱山头。眼前现出一段极狭的道路，不过仅能走过一人。顺着这条小道往上走了没多远，突然见前面陡现一条夹壁似的山沟，并且里面非常黑暗。仔细观察之下，地上的乱草似乎时时被人践踏着，这分明是有人不断在此经过。往上看这段夹壁，虽不甚高，也有十余丈。铁剑先生向罗刹女叶青鸾道：“看眼前的情形，离着鬼见愁司徒空寄身之处不甚远了。这里虽然十分奇险，我们不得不冒险一行。”叶女侠道：“现在已到了这里，任凭他是虎穴龙潭，我们也必须闯他一闯，我愿在前边引路。”铁剑先生微笑着说道：“叶女侠，遇到这种地方，无须存着主客之分，还是我在头里引路吧。这种地方，不能不加以谨慎，只能把剑亮出来，提防意外，以免措手不及。”罗刹女叶青鸾答了个“好”字，一抬手，各把宝剑撤出鞘来。仍然是铁剑先生在头里走，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彼此全隔开四五尺，冲入了夹壁中。

里边虽然黑暗，可是铁剑先生这口古铁剑，罗刹女叶青鸾这口伏魔剑，剑身上全各有一缕寒光，在这夹壁中倒可以微辨着眼前的道路。往里走出十几丈来，觉得脚下渐走渐高。又走过十几丈来，渐渐的道路开展，已经出了这段夹壁，眼前是一段小山头。这种地方尤其特别，四周全是一二十丈的山峰围绕，形如一座高墙。这段小山头方圆有三四十丈，树木很多，可是大致全见出行列来，仿佛是经过人工的采伐。可是地上所长的山花野草，又看不出道路来，不像有人常常到这里走动，更找不出那鬼见愁司徒空居住的所在，也不见方才悬崖峭壁上那个夜行人。铁剑先生向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一打招呼，各自尽力地把身形掩藏着，往前搜查过来。

没有十几丈，突然间左边一排丛林中，陡发异声，也辨别不出是什么声音。跟着那片树帽子上一片乱响，卡喳卡喳，树枝折断，忽然数尺长的树枝子连番飞起，向铁剑先生等头上落来，情形怪异。虽然夜风阵阵，可是没有那么大力量，能把树枝吹折在空中飞舞起来。铁剑先生低声向罗刹女招呼道：“我们要尽力搜查一下，这分明是暗中有对付我们之人了。”铁剑先生立刻腾身飞纵起来。直扑向那片丛林。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母子二人也往左右一分，各自闪开地势。全是脚下用力，腾身而起，随着铁剑先生的踪迹，搜寻过来。

这时，那树枝子还不断地往这边飞过来，他们只得用剑拨打，只听铁剑先生怒叱了声：“敢对老夫戏弄，我倒要看看你是何如人！”一个“燕子飞云纵”的轻身术，腾身而起，已到了那丛树的树顶上，轻蹬巧纵，掌中剑不住摆动着。在铁剑先生扑上去时，竟从一片树顶上拔起一条黑影，看不出是人是兽，向五六丈外一片深草中落去。

铁剑先生一个燕子穿云式，二次腾身而起，紧追了去。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也扑了过来。可是铁剑先生往下一落，竟从那一人多高的荒草中飞起许多石块，迎面打来。天龙剑商和已看出这是夜行人故意的安心戏弄，卖弄本领。他往旁边一纵身，闪开迎面的石块，随手发出去钢梭，一抖手，一点寒星向石块发出来的地方打去。钢梭落处，那夜行人好像一头夜鹰，又从乱草中拔起。铁剑先生丝毫不惧他的暗算，也把一身轻功本领尽量地施展出来，尽力向那黑影处扑去。因为这条黑影，他始终借着荒草隐藏身躯，铁剑先生扑过去时，只得用掌中剑搜寻他隐身之处，剑光颤动，那乱草荆棘随之断去。

罗刹女叶青鸾向商和一打招呼，这母子二人竟自分散开，看出那条黑影落下去的地方，分三面往上包围。叶青鸾身手矫捷，和铁剑先生的轻功造诣相比，不过略逊一筹。此时也因为这里所见的人，既不肯露面，又有这种敌对之意，暗中袭击。现在自己已立于能进不能退之地，只有拼命的和这敌人一决雌雄，所以也尽量地把轻身本领施展出来，三下里紧自扑击。

那条黑影竟往天边一段岭头退去，铁剑先生哪肯舍去他，竟自大声招呼道：“前面的朋友听着！我们此来，是专诚拜望江湖同道司徒老英雄。朋友你若这么故意地和我们为难，那可就各凭本领，决最后的胜负了。”可是铁剑先生这么发话招呼，前面那条黑影仍然是纵跃如飞，竟自翻上岭头。铁剑先生和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此时虽还没看出此人的面貌，可是他起落纵跃，这种身法太快了，彼此未免心惊，这真是强有力的敌人。铁剑先生此时把心也横了，自己倒要以一身所学和他一较最后胜负。不看看此人是谁来，这鹰愁涧也就别想再退出去了。

前面那人已经翻上岭头，铁剑先生和罗刹女全离开他五六丈远，跟踪而上。这里比较前面那悬崖峭壁，容易着脚。铁剑先生和罗刹女翻上来时，商和可落后了许多，他不过才上到岭半腰。铁剑先生见前面这人顺着岭头往前逃下去。以他这般轻灵紧快的身法，江湖中少见的人物，他竟自不肯现身对敌，引诱自己到岭头上来，他定怀恶意。

一到这上面，铁剑先生见这岭头上乱石起伏，夹杂着些树木荆棘，并且上面道路没有多宽，最宽的地方不过四五尺。这上面没法子对敌动手，只要一失脚掉下去，虽不能粉身碎骨，可是也得身受重伤。铁剑先生暗打主意，想找到他落脚之处，稍近自己，要施展最后的绝技，扑近了他，不容他再走开。在这上面留神着脚下的危险，见那黑影已然转到这岭头的东南角上，相隔只有六七丈远。铁剑先生暗中气纳丹田，竟施展开“蜻蜓三抄水”、“燕子飞云纵”，身形腾起，随着脚下略一站，两次腾身，已出来七八丈。前面那条黑影，也正在把身形拔起，铁剑先生出其不意，猛往一株斜探在岭头的古松上一落脚，二次腾空拔起。这次竟翻出去五丈左右，和那黑影是同时往岭头的南面落，相隔只有五六尺远。

铁剑先生哪肯再容他走开，脚尖才往下一沾，一提丹田之气，右手的剑往前一抖，身形随着剑起，连人带剑向那人背后扑到。这次铁剑先生招数进得神速异常，任凭他身形怎样快，也不易再躲开。哪知眼看着剑尖已经沾到了衣裳，这人脚下竟自一顿，身躯拔起。也是“燕子钻云”的轻功，可是带着“细胸巧翻云”的绝技，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反向铁剑先生的背后落来。这种出奇制胜的闪避，也不由铁剑先生不惊心动魄。

可是这时罗刹女叶青鸾已经扑到，竟自双掌一错，往前一递招，右掌向这人的左肩头卸去。此人身形还没转过来，他的脚尖也就是才着地，竟自一个“黄龙转身”，肩头往后一拧，左掌用掌缘一找罗刹女的脉门，右掌骈食中二指，“龙捋珠”，向叶青鸾面上点来。叶青鸾右掌往右一沉，左掌从下往上翻出，向此人的曲池穴上劈去。

铁剑先生也翻身把掌中剑一举，喝声：“朋友，请你赶紧亮‘万儿’，休要自误！”剑举起，可不往下落，这正是铁剑先生保持着自己的身份，不肯以多为胜。这时叶青鸾的掌到，和铁剑先生的话全是同时。此人身躯往下一矮，他这双臂往外一分，罗刹女的一掌劈空。此人双掌往当中一合，身躯往起一长，“莲台拜佛”，猛往外一撤，双掌是排山运掌式，向罗刹女叶青鸾华盖穴上打来。叶青鸾用“如封似闭”之式，身躯稍往左一斜，双掌也从左往中外一翻，横劈他的双臂。此人竟自一个旱地拔葱，身形纵起，不往前蹿、不往后蹿，却斜着往岭半腰落去，那藤萝蔓草被他踏得一阵作响。再看他时，已经轻蹬巧纵出去六七丈，重翻到岭头。铁剑先生因为他不肯答话，颇有些愤怒此人的无礼，翻身压剑喝声：“朋友，你想逃到哪里！”话声中，已经一纵身追了过来。天龙剑商和也跟踪赶到，叶青鸾也随着铁剑先生的身后，一齐追过来。那人就纵跃如飞，往前出去十余丈，他却往南，穿进一片丛杂的小树林中。

铁剑先生和罗刹女叶青鸾、商和追到这小树林前，防他暗算，不得不察看一番。略一停顿之间，树林中有人发话道：“远客降临，分明是建议这里的主人，竟自先把这里做了猎场。客人们终归失望，我这鹰愁涧不会有所得的。”这人一边说着话，已从小树林中走了出来。铁剑先生和罗刹女以及商和，分明看出就是动手之人，只是匆忙间并没看出他的相貌。此时他不以敌对行为相见，怎好就把他当作那动手之人？铁剑先生往前近了两步，拱手说道：“尊驾何人？我们是来拜望这鹰愁涧的主人司徒空老师，怎奈没有接引之人，只得冒犯擅闯进来。”那人一边向前迎着，一边发着笑声道：“尊驾可就是名震南荒的铁剑先生展大侠么？在下复姓司徒，名空，是江湖上无名的小卒，哪敢担当拜望二字！”罗刹女叶青鸾母子也向前施礼道：“原来就是司徒老师父，适才岭头冒犯，想必就是尊驾了。”

这人暗暗笑道：“我司徒空要是那么无礼，岂不叫老师父笑话我太以不懂得江湖道义。小徒无知，手底下略会几手功夫，他竟自敢在老前辈们面前班门弄斧。幸蒙老侠客们手下留情，他才知难而退。我这个做师父的听得信，哪敢不紧赶了来，向老侠客们当面谢罪。”叶青鸾和铁剑先生全十分惊异，敢情方才还不是他本人，他的徒弟已有那般好的身手，此人的武功本领更是名不虚传了。铁剑先生忙答道：“久仰司徒老师武功绝技，名满天南。只是先前不知道老师父隐迹的地方，无法登门拜访。如今好容易知道这个鹰愁涧的所在，冒昧前来，又赶上道路生疏，竟在一个深夜中拜访一个慕名的武林名家。我们还生怕引出老师父误会来，老师父可能原谅我们么？”

这鬼见愁司徒空哈哈一笑道：“展大侠，你也太客气了！我们师徒不能尽礼地迎接远客，我们已觉抱愧十分。你再这么谦虚，越发叫我司徒空置身无地了。山居简陋，老侠客们不嫌这里肮脏，请到里面小坐如何？”铁剑先生和叶青鸾、商和全拱手致礼道：“在下正要到里面叨扰。”鬼见愁司徒空一转身道：“老侠客们，随我来。”他头前引路，穿入这片小树林中。

眼前突然现出一条整洁的小路，在十几丈外一段山岩之下，隐隐的有灯光。渐走渐近，看出靠一个山根底下，建筑着一段竹篱茅屋，灯火也就从那里边射出来。来到竹篱门首，鬼见愁司徒空向里面招呼道：“蓝玉，你还是赶紧出来，惹了祸躲在屋中，当得了什么，还不赶紧向人家请罪么？”鬼见愁司徒空这一招呼，竹篱内那草房，相隔着七八丈远，那草房的门开处，一个人答着话道：“师父，我不至于那么现眼。我这里烧茶待客，真要是饶不了我，我自己承当，还会连累了老人家么？”此人已经在话声中腾身而起，往起一蹿，就是三四丈高，往下竟落在道旁的一棵树梢子上；轻轻一登，又复腾身而起，两个纵身，已经到了鬼见愁司徒空的身后。铁剑先生等相离已近，这才辨别出那师徒二人的相貌。这师徒二人，身量是一样高，只是从面貌上能分别出来。这司徒空年纪已经有六旬有余，黄焦焦的脸面，头发已经花白，修长眉毛，眉梢往下垂，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只是两颧骨高些，唇上留着短须，已有花白之色。他那徒弟面皮却是黑得特别，一双短眉毛，两双精圆的眸子。塌鼻巨口，丑怪十分，看年岁也不过在二十左右。

这鬼见愁司徒空向铁剑先生以及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道：“这就是小徒蓝玉，同道中送了他个匪号叫铁面神猱。这个孩子生来的身轻体快，在这鹰愁涧附近，他更锻炼成了一身小巧的功夫。不过在下已经是洗手江湖，不再和朋友们争名夺利了，所以他也没有到江湖上历练，形如野兽般一些礼节不懂，叫老侠客们多多笑话了。”更呵斥着蓝玉道，“你还不赶紧见过名震天南的铁剑先生展大侠，这位是十年前在西川行道，名震武林的女侠罗刹女，这位是叶女侠的令郎商老师。适才你一切冒犯之处，趁此赔罪，就算饶了你。”那铁面神蓝玉一张丑脸带着笑容，向铁剑先生等躬身说道：“弟子多有冒犯之处，大人不见小人怪，不要再对付我才好。”铁剑先生笑道：“过于言重了，看师敬徒，这是理所当然。何况小朋友你这一身绝技，叫展某十分佩服。我已经蒙你手下留情，保全了脸面，叫我在鹰愁涧没栽了大跟头，我应当向你道谢呢！”这铁面神猱蓝玉却带着十分惭愧的神情，看了看铁剑先生，又瞧了瞧他师父。鬼见愁司徒空却向蓝玉一摆手道：“头前引路。”更向铁剑先生等拱手相让，一同往里走来。

到了这三间草房前，司徒空请大家一同来到屋中。铁剑先生和罗刹女一看这里面的情形，倒是一个山居的模样，简单的几件粗制的桌凳，里面收拾的却是十分干净。这罗刹女看到鬼见愁司徒空在江湖道上横行时，做过多少惊天动地事，他也应该积存些金银财宝，隐匿在这里。凭他的本领，一样找十足的享受。可是眼中看到这屋中的情形，师徒二人分明是过着极清苦的生活，这倒真有些令他们莫名其妙了。

鬼见愁司徒空让大家落座之后，却招呼徒儿道：“蓝玉，前去烹一壶茶，给老侠客们略解烦渴。回头好好地预备一些下酒之物，把那已存了数年的美酒取来，我也要稍尽主人之礼，在这荒山绝顶里款待嘉宾。”铁剑先生听他这样吩咐，遂说道：“司徒老师父，我们是慕名拜访，你这里清静惯了，我们不愿意过分地叨扰，搅得你师徒不安。我们只愿意就一杯茶略谈片刻，畅谈一番，也就告辞了。看这情形，我们三人奔铁沙谷，进鹰愁涧，司徒老师似已先知，这倒叫我们佩服不尽。”那司徒空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

这时，铁面神猱蓝玉从外面用一个白木盘送进一把紫砂壶、四个茶杯。铁剑先生看这种茶具，更是惊异，和他这屋中的情形太不相称了。那把紫砂壶是百余年前之物，擦得全成了透明，在灯底下发出崭亮的紫光。四个茶杯却是四个清玉碗，也不是平常所见之物。铁面神猱蓝玉把壶碗全放在桌上，把茶杯里全斟上茶，挨次地献到。这碗茶还没喝到口中，已经闻到一股子清冽的香气，这分明是洞庭湖的最上品，云露鲜芽所烹出来的气味。

铁剑先生是一个遍游名山大川的人，各处的名胜物产，差不多知道得很详细。鬼见愁司徒空住在这种地方，远隔数千里的名产香茶，他全收藏着，这倒是怪事了。此时看到这种情形，知道方才的想法是完全错误。他师徒住在这奇险之地，没有人迹的鹰愁涧，他们绝没受着清寒之苦。此人的情形越发可疑了，难道他江湖上一切事完全没有放手，不过在这里避人耳目而已？连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也是惊异不置。

彼此饮茶谈话间，铁剑先生是个豪爽成性的人，自己就要痛痛快快地说明来意。可是才要开口，鬼见愁司徒空却把话拦截着，不是提到武功，就是问到过去武林中成名人物如何的下落，始终不容铁剑先生述说来意。跟着听到旁边的屋中，一阵刀勺碗盏连响着。工夫不大，铁面神猱蓝玉从外面进来，见他脸上都带了汗迹。鬼见愁司徒空微笑着道：“蓝玉，这就算是罚你向老侠客们赔罪。”蓝玉也向师父一笑道：“我的手艺如何，全凭客人的一句话了。弄不好，我落个白受累，还把师父不肯用的东西满叫我糟践了。”他一边说着，已把桌上的茶具收去，把桌凳摆开，把那托茶具的木盘提着出去。倒真是忙了他一人，连着出入几次，把桌上全摆好。所有下酒的菜肴，全是这川滇一带的名产。所用的器具，更是精细异常，全是平常人家不易见到的。

罗刹女叶青鸾和天龙剑商和母子，二人相视着会意：这种成名的江湖巨盗，果然有出人头地的本领。他名义上虽隐匿鹰愁涧，洗手江湖，在这种地方，他竟会弄出这样精致的饮食，足见他仍然做着侠盗的生涯。我们今夜倒也尝到这不义之食，真也是一生难得的机遇。不过安慰的是，鬼见愁司徒空语言、行动豪放异常。江湖上传闻他是个诡计多端、极难招惹的绿林巨盗，我们今夜闯到这里，他竟丝毫没有猜忌之心、怀疑之意，一片英雄本色。我们倒也要放心大胆，别露出一些畏惧之心、怀疑之念，叫他师徒轻视了我们。

这时，司徒空已经让铁剑先生等入座，他自己在下首相陪。铁面神猱蓝玉亲自执壶，给铁剑先生和罗刹女叶青鸾、天龙剑商和敬了一巡酒，更给师父满上。鬼见愁司徒空向铁剑先生道：“我这个顽劣的徒弟，随在我身旁，虽然我没放他入江湖，可是我住在这种荒凉无人的鹰愁涧，就不断地打发他出去购办些师徒应用之物。他哪一次出去，虽不至于闯什么大祸，也要找些是非。还是始终不肯认错，全是因为人家欺负了他，他才动手。老侠客们看，像他这种样子的，可会吃亏么？唯独今夜，他虽则在老侠客们面前无礼，我倒是真没想过分地责备他。因为不知者不罪，老侠客们突然降临铁沙谷鹰愁涧，他舍命堵挡，不容来人侵入。这正是他忠心保护自己的家门，怕遭到意外的侵袭。哪想到他现在反倒亲自向展大侠、叶女侠面前谢罪，连我这个师父也没见过他肯这样服软。足见大侠们先声夺人，怕你们还要报复，不饶他呢。”罗刹女叶青鸾道：“司徒老师，我们可不敢当。冒昧登门，我们已嫌失礼，哪能再怨少师父的阻挡！”

这时蓝玉送酒送菜，忙个不住。所备的菜肴虽则不多，可是样样很精致，并且有远隔数百里外的几样难得、珍贵的特殊菜肴，这尤其叫铁剑先生等惊异十分。

在饮酒中间，铁剑先生想到，还是和他早早地说明来意。因为在那悬崖峭壁，分明有人也已入铁沙谷，尽力追赶，竟失踪迹。虽没辨明此人的面貌，不敢断定是否就是他师徒。可是大竹谷铁指环黄六奇已然明告诉我们，峨眉圣手鲁夷民，他必赶到铁沙谷鹰愁涧，请鬼见愁司徒空入苗疆。我们既已然走了先步，万一他这时进来，事情就不好讲了。

想到这儿，铁剑先生遂向鬼见愁司徒空道：“司徒老师，你在这鹰愁涧隐匿多少年了？”司徒空道：“在这里不过是四五年的工夫，我们爱这里天生的奇险异常。我生来最好练轻功提纵术，借着这悬崖峭壁，师徒二人操练些功夫，倒是难得的机会。”铁剑先生道：“大竹谷隐踪着一位江湖老英雄，司徒老师和他可常见么？”司徒空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好多年不来往了。只为黄六奇自命不凡，在那大竹谷，居然以退隐的高人奇士自居，把那大竹谷布置成叫人不爱看的样子。我当初虽和他有些交情，自从他在大竹谷卜居之后，我们反倒不来往了。”铁剑先生知道他有些言不由衷，连那铁指环黄六奇也给司徒空隐瞒了一半。他们分明是全没抛开江湖事业，依然干着江湖侠盗生涯。不过在朋友们面前，不肯承认罢了。

罗刹女叶青鸾道：“我们路经大竹谷，也曾慕名拜访。黄老英雄听说司徒老师最近有出山之意，要为朋友办一件扎手的事情，这倒是很难得的事。以司徒老师这一身武功绝技和过去的威望，任凭他天大的事情，定能迎刃而解。只是我们此来，有事相求，不过有些冒昧。司徒老师念在武林道义，还要担待我老婆子。”

说到这句，鬼见愁司徒空目注着他眼前的酒杯，神色不动。他突然向罗刹女叶青鸾一摆手道：“怪事！我就不信，有人敢这么无礼侵入我鬼见愁的身旁！”他猛然一斜身，把面前的一双筷子捻起，向门上横窗打去。这一双筷子形如脱弦之箭，穿窗而出，竟自落到院中。铁剑先生等任什么没听到，看他这种情形，分明外面有人，也全相继站起。

那蓝玉正用木盘托着一盘菜，从门外进来。鬼见愁司徒空向铁剑先生说道：“外面有人擅自侵入我这小院内，他分明是要来见识见识我鬼见愁是何如人。大侠们可不准多管我的闲事，只许你们看个热闹。”

铁面神猱蓝玉菜肴已放在桌上，说声：“师父，敢是外面有人要暗算我们？你不用管，交给我吧。”他把木盘猛地扔在地上，翻身向门外就闯。鬼见愁司徒空一纵身已到门口，把蓝玉的肩头抓住，喝声：“你敢多管我的闲事，闪开！”随手一甩，竟把蓝玉甩出四五步去才挺身站住。鬼见愁司徒空已经纵身出去。